蒋卫哄墨延上台是要衡量一下墨家精锐的实力,以此估计该准备多少力量防备墨家即将招来的墨者们。他是这么说的:“小五啊……什么,不许叫小五?那小延好了,我说,如果你认为墨家什么都是好的,不如在这次剑术比武中得个魁首来说明一下啊……”
然后,墨延就不管不顾地报名了。与他同来的另一位墨者,也是他的大兄——墨廷,在劝说无效后,只能任他上擂,但却是准备报告给墨升。看来墨延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在擂上两人互致一礼后,蒋栩武宣布开始比武。
两个年轻人持木剑齐齐后跃一步,在木制的比武擂上留下几乎同一个点的落地声。然后他们开始缓缓地转着圈子,互相打量,希图找出对手的破绽。
蒋边河不用说,虽然眉眼间锋芒毕露,但手下却有着他父亲的那种沉稳。他毫不急躁地慢舞着木剑,护住身上要害;脚下步子那不轻不重的力量显示出他内心强烈的自信。
而被蒋卫激上台的墨延却也是不惶让。个性急躁的他在擂台上竟然也能沉着下来。这是由于墨家非攻的思想同时对门中武技有着极大影响。
两人转了数个圈子,终究是墨延先忍不住了。少年心性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又比不上蒋边河曾在边关鏖战鲜卑时积累下来的耐性,抢先双手挥剑攻了过去。
“啪”的一声沉沉闷响,两剑交接!而此时墨延在抵消了对手的力量后,突然撒剑,双拳一分上下,向蒋边河的前胸下腹捣去。这一手让所有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而蒋边河却是丝毫没有慌张的迹象:他也撒了剑,但却是把剑向袭击自己小腹那只手掷去,逼得对手左拳一偏,险险滑过他腰际;而空下的双拳却搏墨延的单拳……
墨延的两只拳头来不及收回,而蒋边河则用肩头撞向他。墨延只能也用肩头相抗,他的力量在防守中很明显逊于对手,一撞之下就摔出了擂台。
“胜负已分!”蒋栩武的声音适时响起。
虽然仅三合比武就结束了,但其中的变招转折非常精彩;而获胜的又是众人熟悉的蒋边河。所以,尽管武士们多少有些嫉妒那张讨女人喜欢的脸蛋,可还是毫不吝惜地洒下掌声。
“你很厉害!”墨延爬起来,对擂台上战胜自己的蒋边河毫不掩饰地称赞。
蒋边河也是个直爽的青年,见对方如此爽快,也跳下台来笑着回敬:“你也很不错,若非眼神太过明显,我怕是也会着道。”
且不管台下两个年轻人猩猩相惜,蒋卫这时却缓步上台。
“虎山国的众位国士!”蒋卫的表情异常肃穆,声调沉稳中带着高亢。而台下的人们见国主发话也都渐渐消声,场中肃静下来。
“七日前,天子发来了诏书,要亲征鲜卑!”
这个消息之前并没有公布,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在场的士族一下子炸锅了!他们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失态站起,有的夸张地叫出声来……
蒋卫也不打断那些人发泄他们的惊愕,缓缓扫视着场内的士族们。而不久,那些人就渐渐安静下来,重新盯住了蒋卫。
蒋卫看着这些人,用低沉地声音慢慢道:“诸位都知道,我家自大虞开国不久便封在了虎山郡,与鲜卑已经相持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来,有计八百四十二名士族于破胡关守关时战死,一千三百一十六名士族在破胡岭对抗鲜卑骚扰时阵亡,谁家没有人死在那鲜卑蛮子的手中?!”
蒋卫说这段话时,声音越来越高亢,到最后几乎是叫喊。而台下的士族们情绪也再次波涌出暗流。他们骚动着,发出嘈杂的声音。
“是啊!我家祖父便是战死于破胡岭!那鲜卑蛮子还剥了家祖的头皮毁容,让其无法得到白虎神招灵!”一个中年武士拍着席案大声呼喊。
而一个士族青年也大叫出声:“我父亲被那些蛮子绑在马后在山石上活活拖死,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我三叔被剖了肚皮,肠子被蛮子戏耍玩弄!他们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
“我叔祖……”
在第一个人开口后,众士族的情绪激动起来,纷纷怒火冲天地诉说自己亲人的惨状,破口大骂鲜卑。果然,汉人在骂人方面的天赋传承完全没被大灾变影响。那种种精彩纷呈的形容就不一一详述了。
蒋卫待众人骂到正兴起的时候,又开口了。他的嗓门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不光是我虎山国的男丁,这三百年来还有士家女眷孩童二百六十七人被鲜卑掠去为奴,普通下民就更不可胜数!这些人的惨状诸位知道吗?!前月有一当年的孩童逃了回来,才二十六岁就已形容枯朽,白发苍苍!他说那些女眷们更惨,简直……!”他顿住了声音,仿佛激动得哽住了。
他未尽的话语在这时候只会让士族们发挥自己的想象,那些女眷可能的种种悲惨遭遇就如在眼前一般!
只要稍有点血性的男人就无法忍受这种事,而北疆士族是从不缺乏这些的。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地低喝怒吼,面红耳赤之下恨不得现在就去大杀鲜卑人!
蒋卫这时像理顺了气,大吼了起来:“以前都是蛮子袭扰我国!而这次天子亲征,命我家派四百武士随驾!我是要去的,不知各位可想随我去鲜卑蛮子的家中,报这三百年来的血仇?!”
………【第九十九章 鲁使】………
“我要报仇!”
“愿随主上杀尽鲜卑蛮子!”
“我要随主上去!”
……
在场的士族们争先恐后地回应,气氛热烈至极点。
“很好!”蒋卫大喝一声,接着大声道:“虽然诸位国士都想报仇,可出征名额只有四百!况且我家还有大敌在侧,所以此次远征鲜卑必然有人去不了!诸位若是没能出征,不要过于失望,今后还有的是机会!”
在这场比武中宣布天子亲征的消息,是蒋卫和卢裕所商量得出的一个计谋。在这场集中了虎山国绝大部分下级士族的比武会中誓师,其中的好处很明显:各县城主县尹都没来,而他们手下的武士却几乎都在此了。以仇恨挑动这些单纯的下级武士,很容易获得成功。造成了大义舆论后,想调谁的部下出战还不是蒋卫说了算。不愿意?推托?问问你手下以及所有的下级武士肯不肯!
蒋卫这次的鼓动成功了,看着虎山大武馆内热烈的气氛,他暗松一口气:当过老板就是好啊……
正在蒋卫接着安抚情绪过于激动的士族们的时候,一名虎山卫奔进了武馆。
“主上,大司徒请您回府!”
“什么事?”蒋卫不由奇怪。
这两天为了趁自己还在的时候给三个女孩撑撑腰立立威,他把绝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她们与臣属讨论处理。而效果也已经初步显示出来:那些臣属对女孩们的能力非常赞叹。尤其是卢望与山平、咸甫,他们对三女竟然能够如此快速地算出那些繁杂的数据(计算机……),惊讶得都认为真是碰上神仙了。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需要蒋卫出面。
“听司徒大人说,鲁公那儿派来了使臣。”
难怪,外交方面的确需要自己出头……蒋卫又安抚了一众武士,许诺尽量安排他们出征,然后便回了侯府。
卢望就在府门处等候蒋卫,他知道这位主上忘却了不少东西,特意来提醒他。
“来的是司徒上大夫伍恒,这人是鲁公伍佑的亲侄,一向在鲁国颇得重用。这次来是为了和我家商量天子出征之事。”
鲁公的地盘有蒋卫的两倍大,人口则是四倍。他那里的司徒可不是虎山国卢望手下的那几个文员一般的家伙。他们分管着钱财、户籍、外交、物资、农粮、工商等等,都是极有实权的。
蒋卫其实路上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前段时间鲁公也曾派人来他这儿,那次只是一个小司徒下大夫,是为了祝贺蒋卫平定家中叛乱。这次派这么高级别的人来,除了最近发生的这件大事,也不会是为了别的。
蒋卫边和卢望轻声交流情报与看法,边来到了议事厅。
“在下见过国侯。”
伍恒看上去约摸三四十岁,身材适中,面目白净,有着两撇细柳胡,看上去是个标准的文士。虽然算不上是个美男子,但他五官端正,一双眼睛也很有神光;再加上举止得体,所以比较令人注目。
伍恒的这个礼行得规规矩矩,是标准的士族晋见他国贵族的礼仪。作为鲁国重臣如此郑重行礼,这让蒋卫觉得,伍佑还是很重视他这个名义上的盟友。
“司徒快免礼。”蒋卫拉起了伍恒寒暄起来:“鲁公近日身体可好啊……”
一串串温暖人心的话语很自然地从蒋卫口中蹦了出来,让伍恒如沐春风的同时,也暗惊这虎山侯果然不同以往了。要是以前那个莽夫,怎么能说出如此漂亮的话来?伍恒也一再重申伍、蒋两家的真挚友情和坚固同盟牢不可破。新茶上来,两人边饮边谈,一时你来我往,互相吹捧。加上卢望也在一旁帮腔,气氛很快非常融洽。
大家时间都很紧张,蒋卫并没有东拉西扯得上瘾,他很快就进入正题:“这次鲁公让司徒前来,可是为了天子亲征之事?”
“正是!”伍恒心情的急迫不在蒋卫之下,他马上就顺着话锋攀谈起来:“这次天子传诏明书要各家诸侯亲自前去,我伍、蒋两家不可违命,但这一路上怕是不那么顺当啊。”
蒋卫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祥成帝令诸侯们先去信阳国都南武集合的事。这样鲁公需要经过七代世敌刑侯的领地;而蒋卫也要进入世敌信阳侯的地盘。
蒋卫品了口茶,缓缓道:“路上倒也无妨,毕竟天子也要去南武。我两家慢些去,待天子先锋入了信阳再走也误不了时候。我就不信雷家、毕家那时还能有什么动作。”
伍恒捻着胡须,道:“虽说如此,但事情也未必那么简单。虽说因为天子驾临信阳,毕家一时会被夺权,但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他们趁我两家没到先巴结上天子近臣,弄出个什么事来就非常不妙了!”
卢望也想过这个问题,插口道:“司徒此话有理,但天子若容他们那般做,天下诸侯谁还敢去南武?我两家警醒些便是了,不必太过担心。”
蒋卫也仿佛恍然大悟般地道:“卢师说的对,路上该是没太大风险的。”
伍恒暗暗点头。他前面的话只是试探而已,看看蒋卫这个虎山侯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大病了一场后变聪明些了。
现在看来,至少已不算笨……伍恒得到结果,接着便说出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国侯说的对,是在下过虑了,过虑了!呵呵……近两月来,贵国可是出了名酒啊!那滋味在下也尝过,实在是妙绝!”
原来是想要这个。蒋卫笑道:“司徒说的可是虎渊酒?这酒是我国内山居、高味斋经营,端的是好酒啊!我家中的诸臣也都非常喜爱,都花高价买用呢。”
“不错,就是虎渊酒!”伍恒像刚记起名字般地抚掌大笑,笑停他道:“这酒便像是为我等北地士贵定做的一般,烫喉烧肺,小饮一口就全身火热!这般好酒天下难寻啊!可前几日不知为何,山居和高味斋同时停卖了此酒,让我等渴求不得……”
蒋卫还是一脸笑容:“是啊,这两家商人不知搞什么鬼,连我虎山国内也买不到那酒了。不过我府上倒还剩几十斤,就全给鲁公带去吧!”说完他就做势让身边的侍卫去拿酒。
做生意还是得慢慢谈才能榨取最大利益,谁先急了谁就吃亏。这个道理蒋卫怎会不知?这时候晾晾伍恒是应该的。
“多谢国侯好意,但还是免了吧……”伍恒哭笑不得:几十斤?天子可是令鲁国出征两千武士啊!也就够每人一口的……
他决定还是不和蒋卫绕圈子了,道:“虎渊酒驱寒暖胃,这次出塞远征若是能带上一批,我家的武士们也能少受些苦寒折磨。那山平、咸甫听说已经入仕蒋家,还请国侯让他们卖些酒给我家。”
嗯,说开了好啊,说开了就等你开价了!蒋卫的笑容越发浓了,但却是苦笑:“这事情……其实我家出塞也想购些虎渊酒。但想来鲁公也该知道,这收商人为士也不过给个名分罢了。要是强命他们做什么,反而……”他意犹未尽地停下话题,却拿眼睛看着伍恒。
伍恒也是暗自苦笑,他以为蒋卫真的无法完全控制那两个商人,毕竟谁能想到蒋卫就是那些产品的生产者呢?而那两家大商在别国开枝散叶,实力又是极不弱的……
伍恒敛容开出了条件:“国侯既然能得那两人之助平定叛乱,想必说出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我家愿用多出原来一倍的价钱购买一百石虎渊酒。另外还有谢礼送上。还请国主令那二人卖酒给我家。”
要不是伍恒自己去找那两家商人不果,才不会愿意送给蒋卫那么多米呢——那可是上米,一千石至少也能值个一百五十两金。商人囤积居奇是天性。伍恒也不指望能便宜买到酒,他现在只期望二商能够顾忌蒋卫的强令,如数卖酒,贵些也就罢了。
花这些钱买酒对鲁公来说不算什么。他的领地在涛江以北范围内来说算是比较富裕的。平均起来,每户缴纳的钱粮比虎山国高出四分之一。所以其不仅养武士四千,每年还能有两万四、五千黄金的盈余,供上层奢侈享乐。这也让鲁公的军队战力较弱。所以伍家一直对蒋家这个名义上的盟友,实质上的从属比较依赖。
………【第一百章 骗钱】………
两倍价钱一百石?!这让自己足有千两黄金的利润啊!蒋卫心中大喜,面色倒忍住不变:“鲁公竟然要出这么高的价钱?我家不知买不买得起啊……而且这么多酒,怕是还有些麻烦!我也曾问过那二人,他们说每月所能做出的酒也不过二百石,最近很多诸侯都订了货……”
“价格还可以商量,但酒却不能少了。而且这酒要的不急,只要出征前备好就成。我家愿出原价三倍,另送与国侯上米一千石为谢礼,还请为我家多多劝说!”伍恒再一次加价,显示了鲁公势在必得的心思。说到底,命总是比钱重要的。既然要亲自出征,诸侯们哪个不想多点把握。
蒋卫摆摆手道:“司徒提什么谢礼?我看这事情不如和二商当面谈,也好从中周旋。我两家一起买,他们多少该给些面子!来人,去把山平、咸甫叫来!”
过了一会儿,两个商人来了。
见过礼,山平、咸甫二人就一言不发貌似恭敬地侯在边上。让伍恒难以下口。
蒋卫对二商人发话了:“这天子亲征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鲁公想买些虎渊酒出塞用,我家也需要一些……”他把情况介绍了一下,暗地里却没少给二人使眼色。
这俩大商人立刻就明白了蒋卫的意思:这是要宰鲁公一刀啊!
宰人哪个商家不喜欢?二商暗自欣喜,配合蒋卫叫起苦来。
“这事实在难啊……”
“我店内存货都已被订了,连这个月还没出的酒都被……”
“什么?!”蒋卫“愤怒”道,“不过要一百石而已,还是三倍的价钱,你们还不肯?!”
山平的胖脸挤得像个包子:“不是下臣不肯,实在是难凑那么多啊!国主要个两石、三石的,下臣还能挤出来。就算不给钱都成!可那么多就没办法了……”
咸甫那老脸看起来则是苦得像刚死了全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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