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兄弟如此厚爱,”秦雷激动地哈哈大笑道:“倒是孤矫情了!那就跟我来吧!”说完便狠狠一鞭,抽得战马咴咴直叫,撒蹄便冲了出去。
兵士们呼啸着紧紧跟随,无数马蹄在雨中起落,溅起了无数水花。
把时间倒驳回一天前。那时候皇帝陛下嫌在路上耽搁时间太久,一听说就秦雷还没过河了,便命令大部队不要吝惜马力,快快到达牧野城再休息。
几位将军赶紧解释道:“敌国境内便是战场。不管能不能看到敌人的踪影,也要保持足够地体力。以应付形势突变。”
但昭武帝不认这个理,他斥责将军们道:“都说战马可以日行百里,现在朕只让你们走一半的路程,还要推辞吗?”
原本打定主意当泥塑的李太尉,也不敢任由皇帝胡来了。只好出来解释道:“陛下檄,战马是可以四蹄生风、日行百里。让人望尘莫及,但它的恢复能力还不如普通士兵。全力奔行一日之后,便需要三到五天的恢复期,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强行催动,非但跑不了多元,还会大批死亡…得不偿失啊,陛下!”
世宗烈皇帝陛下这才让步。但为了不至于太丢面子。他还是命令大军加快速度,至少在两日内抵达牧野城。
将军们只好尽量催促士兵们快走。等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果然比正常多走了十里,但也累的秦军人困马乏。是夜营中鼾声如雷,许多人连下雨也没感觉到。
昭武帝倒是精神旺健,他乘坐的乃是当朝首辅周廉敬献的銮舆,除了用料昂贵、做工精美这些普遍有点之外,其最大地是其乃当世最大的轿子。单算实用面积也要有七八十个平方了,相当于一千年后的两居室。
这么大的空间,自然要分开利用,前面一部分作为陛下地御书房,可供世宗烈皇帝批阅奏章、接见大臣之用;后一部分是卧室,有一张大大的床,但皇帝陛下已经过了对那事儿感兴趣地年纪,所以大部分空间都浪费掉了。在卧室的一角还有个豪华的卫生间,里面金漆马桶、干枣、花瓣、白绢、清水、香胰一应俱全,乃是皇帝陛下的最爱。
更扯淡的是,这轿子居然还有雕栏玉砌地阁楼,当敬爱的皇帝陛下工作疲惫之时,从书房拾级而上,便可到二层去凭栏远眺,饮酒作诗,不亦乐乎?
有道是好马配好鞍,好车配总管,这硬件上去了,软件服务自然也得跟上。整个行宫似得銮舆内,有宫女太监各八名,十二个时辰轮流转,负责着皇帝陛下地吃喝拉撒睡,服务周到、体面排场,让皇帝有在皇宫中的感觉。
当然了,有利必有弊,这小楼,哦不,轿子实在太大、太笨重了…其实装上轱辘用九头牛拉最合适。但除了土包子秦雷之外,你见过谁的銮舆王车有轱辘?
这年代路况不好,车轱辘也是木质包铁皮的…在京里有平坦的青石大道还好些,但一离了京城,行起来那叫一个颠啊,非把天潢贵胄们娇嫩的小身板震坏了不行。
所以大家都用人来抬,虽然速度有限,但胜在稳当啊!而眼下又要赶上行军速度,因此只能用更多的人来抬…六十四个轿夫不打折。话说把这么个大东西运过黄河来,那不是费一点工夫啊…
美美地泡个热水澡,皇帝陛下换一身舒适地睡袍,在温暖如春的书房中坐下。先喝一杯浓浓地参汤,再用茶水漱漱口,昭武帝这才缓缓道:“京里的奏报到了吗?”
老太监卓言早已恭候多时,闻言细声道:“到了。”便弯腰把手中那摞奏章文书恭敬地放在皇帝面前。
随手拿起一本。昭武帝便快速的浏览起来,书房中点了足足二十八盏宫灯,即便是老眼昏花的烈皇帝陛下,也能看清楚奏折了。
“哦,周廉亲自上阵弹劾田悯农,连老三也跟着掺和了?”昭武帝的狭长双目中精光闪烁,相比于军事方面的雾里看花,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朝堂争斗可谓是洞若观火,一览无余:“要是能将田悯农拿下还好说。可别被京山派给反噬了…”
当着自己头号心腹的面,他不再掩饰对秦雷集团的担忧…在昭武帝心里,他的头号敌人早已不是明日黄花般地李太尉,而是换成了狼子野心的秦雨田。他认为朝中至少有三个大学士、五个尚书是秦雷的走狗或者盟友。
皇帝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从去岁起,他便几次三番地想要动一动尚书、大学士这样的高官。却骇然发现。这些人共进同退、再加上他恩各自地门生同年,这些人抱成一大团,对抗着看似不可侵犯的皇权…虽然昭武帝很想把这些人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但大秦朝还需要这些人管理,尤其是秦齐大战的节骨眼上。若是这些人尥了蹶子,那非要乱套不可。
所以皇帝陛下坚信这些人是一党。而背后支持他们的,就是那个貌似忠诚无二,实际上狼心狗肺的秦雨田。一个既拥有军权,又有百官拥戴,还占着京山城地新一代权臣形象,马上高高竖立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虽然在百姓士绅眼中,他们俩是父子。秦雷也算半个君。但在昭武皇帝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权威,那就是他自己。所有类似地权威都要被铲除,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儿子。
因此皇帝陛下才会设计把秦雷派到南楚去,实指望着南楚君臣能把这个祸害留下。但他太想当然了,在楚国君臣看来,秦国的大祸害便是楚国的好帮手,所以秦雷又回来了…
其实皇帝不知道,即使秦雷也无法操纵这个可怕的文官集团,但秦雷绝对不会告诉他真像…身为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秦雷必须利用一切手段,使皇帝陛下对自己保持忌惮,一旦被皇帝认识到他的脆弱本质,就很有可能被他用蛮力拔掉。
后来,为了即将到来地战争,双方暂时停止了争斗。但消灭京山派集团地想法不会消失,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便会再次冒出来。
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次东征取得了百年未见地巨大成功,皇帝陛下的个人威望也达到了历史最高点,他那颗生命不息、争斗不止的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想借着这次声望大涨,顺势收拾掉几个阁臣尚书,狠狠打击下京山派的实力。
皇帝这边还没有授意,那边周廉和秦霖便已经会意,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反攻倒算…从七月到八月间,已经有近百位官员下课休息,其中便有工部尚书公输连、礼部尚书李光远、大学士王安亭三位大人物,其气焰之嚣张,表现的淋漓尽致。
当文官集团为照顾大局而暂且忍让,周秦二人更是更得寸进尺,这次把矛头指向了朝中官员的领袖田悯农了…田悯农乃是几十年的京官,甚至在先帝年间便当上了尚书,其资历人望绝对不是其余人等可以比拟的。
“只要能把这老东西按倒、再干掉麴延武,”昭武帝满怀憧憬道:“那朝中的京山派可就树倒猢狲散喽。”说着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陪着皇帝笑一阵,卓太监不无担忧道:“陛下靠周中堂消灭京山派,您就不怕他借势起来,成为下一个尾大不掉?”说着压低声音道:“密探来报,说此人飞扬跋扈,结党营私,恐非值得托付之人啊…”
昭武帝搁下那奏章,端起参汤喝一口,微笑道:“朕岂会不知他周廉是个什么玩意儿?”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摞奏章,屈指扣一扣道:“这都是历年来参劾他在总督任上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营私舞弊的奏折,本本有理有据、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那陛下为何?”卓言顿时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但为了照顾他的兴致,还要做出一副的百思不得其解的傻样来。
得意的一笑,昭武皇帝悠悠道:“朕要用他,自然得把这些奏章扣住,将他保下来;但等着将来不用他了,这就是杀人的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自己的计策满意极了。
卓言自然谀辞如潮,皇帝笑一阵子,这才接着看下去,接下来的无非是些常规的奏章,虽然是国家大事,但现在行军打仗,他也懒得深究,草草阅览一边,便搁到了一边。
很快看到了最后一份东西,那是一封信,落款竟然是皇太后,他的心脏没来由跳漏一拍,待看清信纸上的内容时,他的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洁白的信纸上只有九个字:“上兑下坎,泽水困卦像。”
第五二九章 反间计与苦肉计
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将齐国原本就坑坑洼洼的道路浇得泥泞不堪,给大军行进增添了许多的困难,诸将认为应该在高处扎营,待天晴以后再走。
但皇帝说:“雨后道路更加稀软,还是咬咬牙,走完这五十里,等到了牧野城再说吧。”
众将腹诽道:你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当然可以咬牙了…只好驱赶部队磨磨蹭蹭的上路。二十多万人马拥挤在仅容四骑并行的官道上,队伍足足拉出了十几里。还不时有大车陷进泥中,堵塞了道路。行进缓慢、混乱不堪,咒骂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牧野原秋草枯黄,一望无际,在绵绵秋雨中更显苍茫。
一条大河从太行山上奔涌而下,湍急的水流在蜿蜒的河道中咆哮,既给牧野原上带来了洪涝之害,也滋润着这片沃土,让人又爱又恨。
这条河叫卫河,全长仅五百多里,但源短流急,干流弯曲,数条支流呈梳齿状分布于干流左岸。河道间的土地潮湿肥沃,生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柳白杨,一眼望不到边。
斜风细雨之中,一群鸬鹚在河上悠闲的觅食嬉戏,偶尔还侧首打量一眼河边那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的黄胡子老者。这胖胖的老头坐在个小竹凳上,面前插着根细钓竿,全神贯注的盯着河面上微微起伏的鱼漂,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久。
他的身后立着两个戎装将军,一个方脸年轻些的表情沉稳、气定神闲;另一个圆脸年长些地显得颇为焦躁,不时回望着身后的林间小道,每次回头,他的盔甲便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也让老者的眉头跟着微微皱起。
不知过了多久,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圆脸的将军又一次回过头去,却朝来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出声,大帅在钓鱼呢…”那蓑笠翁果然还是一动不动。
来人顿时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两人身边靠后点地地方站定,一齐盯着那红色的鱼漂发呆…
终于。那鱼漂剧烈的一颤,黄胡子老头右手紧紧攥住鱼竿,鱼漂便猛地沉下去。老者长笑一声,便甩臂提起了鱼竿,将笔直的鱼线拉出了水面,一条斤半的青鲢鱼瞬间被钓了上来。
老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甩,就将那一尺多长的一条鱼稳稳甩进了鱼篓中。
这才搁下钓竿,轻声道:“无伤,要沉住气才能钓到鱼啊…”
那圆脸羞愧的拱手道:“末将知道了。”便上前扶老者起身,轻声道:“赵夯来了。”
曾经千里追杀秦雨田的赵校尉。已经改任为侦骑校尉,负责百胜军的斥候侦查任务…对一个经历了预备营被全歼地备军校尉来说,还能担任要职,简直是一个奇迹。
“大力啊,有什么收获?”赵无咎擦擦手道。
听到大帅点名,那后来的年青人赶紧单膝跪下道:“启禀大帅,秦军前队已经行到西南十五里处,随时都有发现我们的可能。”
赵无咎呵呵一笑道:“秦国皇帝在哪里?你探察清楚了吗?”
“秦军前后拖了十四里。昭武帝的銮舆就在队伍中段。”赵夯成竹在胸道:“因为我们事先破坏了大部分道路,致使秦军的队型如长蛇状,十分缺乏对两翼的保护。”
“唔,”赵无咎把毛巾递给武之隆,沉声道:“按计划行动吧!”
武之隆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闪现一丝激动,重重的点头道:“遵命!”
一阵阵沉闷地号角声响起,伴着这苍凉的声音,卫河边连绵的树丛中出现了无数身披蓑衣、脚踏木屐≈持长矛的齐国兵士。这些兵士沉默的汇集在一起,渐渐聚拢成了一条黄色的巨龙,向着西边坚定的前进着。
如果能从空中俯瞰牧野原。你会发现像这样的巨龙足足有十条之多。它们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秦**队的中路!
这正是秦雷苦苦寻找的齐国大军!
这数目庞大地军队能瞒过秦军地耳目、悄无声息的进入战场,与赵无咎的本事是分不开的。
为了防备秦军的侦查,他在撤出虎牢关之后,便命令部队偃旗息鼓的躲进了太行山中,连探子都没放出几个。彻底避开了攻击牧野城的秦军先头部队,以及京山军斥候对牧野原地地毯式搜索。让秦军误以为牧野城以北没有任何齐军活动。
直到几天前。细作禀报秦帝亲率大军北上,他才率部小心翼翼地出发。来到预定的决战场所旁,准备伏击渡河北上地秦
看似平淡无奇的几招,便将秦军引入了口袋之中…你可能会说这是因为昭武帝太愚蠢了,但赵无咎会冷笑一声道:换谁领军都是一样!
为了这次决战,他在几年前便派遣无数间谍混入秦国,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已经取得了秦国高层的绝对信任,不仅使其言听计从,还可随意阅览秦国的机密文件。这让赵无咎对秦国的状况了若指掌,甚至借此挖出了潜伏多年的秦国细作,用了一手漂亮的反间计。
秦军还没有出发,赵无咎便掌握了他们所有的情况,从兵力强弱到战略战术,甚至是领军人物间的矛盾。自然可以有的放矢的好好算计一番:身为当世第一名将,赵无咎自然不满足于仅仅击败秦军,他要毕其功于一役,将秦国的军队彻底打残!但这谈何容易?以步兵为主的齐军,想要歼灭纵横驰骋的大秦骑兵,基本上是件不可能地事。即使二十年前那场大胜,也没能伤到秦军筋骨…步兵可以通过严整的军阵击败骑兵,但几乎不能消灭它,这是骑兵的先天优势。
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因为他们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没条件就创造条件,也会达成战略目的!
赵无咎很清楚,他需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这就全歼秦军的唯一希望!
所谓伏击战便是打埋伏,一般为处于内线防御作战的、相对实力较弱地军队所应用,其实带有游击战的色彩。因为可以在选定的战场,选定的时间,杀对手个措手不及,所以效费比是各种战术中最高的一个。
但其对民众的支持、情报的准确、指挥官的判断和指挥能力,以及地形、保密工作等均有很高的要求。要想达成一次漂亮的伏击战,并不容易。
反复思考之后,赵无咎决定将战场摆在牧野原上,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看上去荒草满原、平平坦坦,但荒草掩盖之下,是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地地面,极不利于骑兵行动。齐军可以在此获得地利。
再加上国内作战,民众支持、容易保密和获得情报,人和优势无可比拟…若是能再选择一个合适的天气,那就可以占齐天时地利人和。想不赢都难。
战场好选,但如何将秦军引过来,便成了百胜公需要解决的最大难题…
经过又一次深思熟虑,他决定采用败战计之苦肉计,通过几次自残来请君入瓮:他先利用秦国人好战喜功的特点,在洛水原上实实在在的输了一场,鼓舞起秦国人的信心。又令人难以置信的将虎牢关拱手相让,使其信心膨胀到目空一切,把齐军看成土鸡瓦狗、不值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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