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打个寒噤,却终于冷静下来,一咬牙,面色狰狞道:“不错。豁出去了!”他阴冷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官兵,这九千人算是他的嫡系,但也有为数不多的异己存在。这种人隐在黑暗之中,一时无法除净,只能杀鸡儆猴。
双眼最终落在一个年轻的校尉身上,秦沉声道:“乔天才,出列。”
那相貌俊美的年轻军官面色一变,但还是顺从的走到他们面前,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再靠近些。”秦轻声道。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让人感到刺骨胆寒。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军官干笑一声。捂着肚子道:“末将突然……肚痛,要屙了……”说着便不进反退。一面转身就跑,一面怪叫一声:“王爷恕罪,末将去去就回……”
“呃……”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从他地脑后呼啸而来,乔天才躲避不及,便被射穿了喉咙,踉跄着趴倒在地,在血泊中抽搐几下,便死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睡眼惺忪的御林官兵完全醒过来,他们惊恐的望着凶相毕露的六王爷,不知他要做什么……
“此人是篡位逆贼的细作。”看都不看往日最好的朋友一眼,秦冷声道:“再有谁首鼠两端,踯躅不前,便和他同样的下场。”
被杀者的鲜血震慑了所有人,既然这边才是真正合法地皇帝,自然没有附逆罪名,官兵们默默地低下头,表示对昭武帝和六王爷的服从。
秦大喜,立刻下达命令,夺取太和门,控制内宫!
大军声势浩大地进入皇城,一路上畅行无阻,直到内宫的正门太和门前才停住。
秦国规矩,御林军只守卫皇宫地外城,内宫禁苑向由大内侍卫守护,在上任侍卫统领钟离坎过世后,现在由皇帝最小的弟弟,福郡王秦霄担任。
宫门外的动静惊动了年轻的王爷,他披上大氅,匆匆跑到城门楼上,但见城下火光连绵,人头攒动,却是无数金甲御林将城门围住了。
秦霄面色发白的问左右道:“这是……干什么的?”
身边的侍卫将昭武帝死而复生,六王爷率军逼宫讲给他听,秦霄心头一阵惊悸,慌张道:“可曾禀报陛下了?”
“禀报过了。”侍卫轻声道。
“陛下有何吩咐?”
侍卫小声道:“陛下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无法可设,随他去吧。“什么?”秦霄心道:外面是父皇,里面是皇兄,里外都是正牌皇帝,横竖却没我说话的地儿……但一想到五哥的嘱托,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天佑帝,小王爷的心中便成了一团乱麻。
这时城下的秦等不及了。高声放话道:“秦霄,难道你没看到父皇在此吗?还不下来大礼参拜!”
秦霄把脑袋往箭垛后面一躲。假装不在场的。任凭秦在城下叫破喉咙,都不吱一声。
秦隔着门把好话说尽,秦霄理都不理。眼看天就要亮了,如果再进不去,乐子可就大了……秦虽然是御林军统领,但仍不敢保证另外四万人地忠诚。因此借拉练的名义,将那些部队诓出城去,若是再僵持下去,等发现上当地队伍回来了,大家就会一起完蛋!
“让开!”一声低喝在他背后响起,回头一看,只见阴无异带着銮舆走上前来,秦刚要喝斥他地不敬,却见銮舆的后面,还跟着一辆沉重的冲车。顿时转怒为喜,尖叫道:“对对对,快将大门撞开!”
用昭武帝配合冲车,这招忒是阴毒。城上的大内侍卫投鼠忌器,不敢发射弓箭擂木,只能任由御林军驱动着威猛的冲车,将坚固的城门撞得地动山摇。
“王爷怎么办?”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撞开,侍卫们围在小王爷地身边,希望他能拿个主意出来。
秦霄虽然身份高贵。但自幼长在深宫。没经过什么事情,此时早已庙里长草慌了神。哪里有主意给他们?无力的垂下头道:“陛下不是说了吗?无法可设,随他去吧……”这就放弃了防守。
伴着一声震动整个皇宫的巨响。太和门上的七道门闩终于被悉数撞开,通往至尊宝座的道路就此敞开!
有了昭武帝这个超级护身符,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简单了,秦带着军队直奔宣政殿,沿途无人敢阻拦。
他领着銮舆走向了奉天殿,不一会儿,上朝的钟鼓声响起,承天门、太和门闻声纷纷开启,准备迎接百官上朝。
禁苑之内,金龙殿中。一身月白长衫的天佑帝静静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机上,摆着他用了十几年的茶具,这玩意儿用得越久就越有灵,也就越发不可能换掉。
听到悠长地钟鼓的声音,他端着紫砂壶的手顿了顿,眉头也微微一皱,他很清楚,这个上朝的讯号并不是他发出的,这应该是他那个包藏祸心的好弟弟,将父皇扶上龙椅,召集群臣去认证了。左右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些服侍天佑帝的人十分担心,怕这位仁慈宁静的好主子急火攻心,又怕他吃了大亏,气坏了身子。
可是这位皇帝接下来的表现出乎所有人地意料……秦霆确实沉默了一会,然而他很快便平静下来,继续未完地动作,给茶杯中注入金黄色的热茶。
水汽袅袅间,他地面目分外不清,宫人们看他似乎在哭,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他不想管了,随他去吧,反正是秦雷自己的营生了,他会打点好地。
品茗最宜此心安,月斜窗外山。
入世容易出世难,有人思远山。
一杯香茶莫留残。归去武夷山。
归去后,忆前欢。明月照空山。
宣政殿中,将昭武帝安置在龙椅之上,秦则在龙椅边站定,望着富丽堂皇、威武肃穆的大殿,他感到自己终于成功了,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涌上心头。必须要反复提醒自己注意矜持,才能不至于当场失态。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阴无异带着孙先生在御阶下行礼道。
“爱卿平身。”秦终于忍不住哈哈笑道:“此次靖难成功,尔等居功甚为,孤要好生赏赐你们。”
孙先生高兴道:“谢王爷。”
阴无异却泼冷水道:“另一个皇帝还在后宫,百官也没有认可,王爷不要高兴太早。”
秦顿时不快,但终究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面上的狠厉之色一闪而逝,颔首道:“全凭先生吩咐。”
“第一,名不正则言不顺,请王爷先颁布四道诏书。”阴无异侃侃而谈道:“第一道,昭武陛下的复位诏书;第二道,昭武陛下废除天佑皇帝的诏书;第三道,昭武陛下晋封您为监国摄政王、全权交付朝政的诏书;第四道,提拔微臣入阁,执掌户部的诏书……这最后一道,并不是为了微臣的私利,而是为执行大计,不得已而为之的。”
见边上的孙先生一个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阴无异心道:也需要个帮手。便补充道:“还有孙先生,应担纲御史台为好。”
论功行赏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反正又不碍他什么,秦颇有风度的挥挥手道:“这个全依你,不过首辅要留给我舅舅。”
“为臣晓得。”阴无异点头道:“圣旨已经拟好,请王爷用玺吧。”这几篇圣旨无异于檄文,自然不能现场拟就,而是昨夜里便已经写好了的。
昭武帝一直随身带着大秦传国二百二十五年的玉玺,后来自然落入赵无咎手中,再转给秦,隐藏十年之后才重见天日,却被用来为非作歹,实在令皇家蒙羞……
当被任命为内阁大学士之后,阴无异带着疲惫的身躯和得意的笑容,独自站在青云道上,挡住了群臣上殿的去路。
群臣惊奇地看着这个一袭黑衫的陌生人,竟然大喇喇的站在通往正殿的青云道上,自然十分的气愤,纷纷喝斥他立刻离开,还有人叫侍卫抓他。
群情激愤中,没有人注意到,位于众臣之首,距离那嚣张狂悖之徒最近的首辅大人,却面如寒霜,双目中透射着难以置信的光。
万分享受他错愕的样子,向来如冰山般冷酷的阴先生,竟然眉眼带笑,无法自持起来。
望着他皱纹深刻的老脸,大秦首辅张谏之终于吐出几个字道:“原来是你。”分割
今天热的头晕脑胀,状态全无,一晚上就写出这点,别生气啊……
最终卷 【九九归一】第七百章 重逢
阴无异和张谏之,阴先生和馆陶先生,两人都是神机先生的座下高徒,几十年前便共同在河南偃师首阳山学艺。同学期间,两人情谊甚厚,并结拜为兄弟,阴无异年稍长,为兄,馆陶稍幼,为弟。
两人虽然同样天资聪颖,也同样的用功,然而随着时日推移,心性的不同便在学业上显现出来心机诡谲的阴无异更擅长权术之道,而心性耿直的张谏之则偏向于圣人之道。
而对于他们的师傅神机子来说,性格醇厚的张谏之无疑更像自己年轻时候,因此对他颇有偏爱,常有传其衣钵的意思。
这对于素来以神机座下首徒居的阴无异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但深通权谋之道的阴无异,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反而对馆陶加倍爱护,常常称赞有加,每每甘拜下风。
不错,他便是要用比棒杀更可怕的捧杀来对付自己的师弟。
在师傅的用心栽培下,在师兄的全力吹捧中,年纪轻轻的张谏之便已名声在外,就连八百里外的上京城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让年少轻狂的小才子迅速膨胀起来,才学了三两三,就觉着自己已成当世第二高人,再加上齐国来人几次三番邀请,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也几次三番请求下山施展才华。深知他火候未到地神机子。自然不会放一个半成品出去丢人,便将馆陶锁在房间里。让他面壁思过。
谁知半夜里,禁闭房的窗户突然开了,张谏之以为是天意如此。便钻窗出去,连夜下山投奔上京城去了。
齐国上下起初很看重他,提议封他为上卿。参赞国政,又纷纷赠送华服美食。不胜巴结。然而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不再与他来往,许诺给他地官职也如石沉大海,没了踪影,就连送他的宅子也被收了回去。
从那以后,张谏之的命运便如您知道地一样,十几年间处处碰壁,一事无成,甚至沦落到吃白食的地步。落了个秋风客的诨号……这一切都是拜他地师兄阴无异所赐。阴无异以神机子的名义写信给齐国达官贵人,言道馆陶乃私自下山地逆徒。谁留用就是跟神机子过不去。
大家虽然钦慕他的才华,但更加不愿得罪神机先生。便纷纷与馆陶保持距离,这才导致了他的一落千丈。后来馆陶知道了这事,也以为是师傅下令,而不疑有它。
殊不知神机先生在关他禁闭地时候。将齐国濒死地懿贵妃偷到首阳山上。唯恐为人知晓。早就封山不出。断绝了与外界地来往。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阴无异地诡计得逞了。他成功地将一颗希望之星毁掉。使其堕落成靠吃白食过活地秋风客。实在是痛快啊!
然而他等啊等啊。却依然没有等到继承神机名号地那天……年事渐高地神机子。为了不玷污神机先生地千年威名。宁缺毋滥。竟然决定不传承这一代地名号。而是将心得书籍悉数托付给拜在门下地懿贵妃。请她将来转交给鬼谷子。再由鬼谷先生代为择徒。把神机百变地衣钵传将下去……
神机对自己大弟子地心性了若指掌。唯恐阴无异趁自己年老体衰。强行夺取洞府。篡夺神机名号。便佯称要对他进行最后试炼。将其诳下山去。推荐到赵无咎手下任事。等他一走。神机先生便忙不迭地搬家离开。再也没人知道下落了……
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老狐狸阴无异见到了骨灰级狐狸赵无咎。被他描绘地美好愿景所迷惑。屁颠颠地跑到秦国去当特务。投奔在了师姑文庄太后地门下。
来他就是当特务地命。在太后家里还没坐热屁股。又被同样骨灰级地老狐狸文庄支去李家卧底……按说当特务也算是成功地捷径。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让师傅刮目相看地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那落魄地师弟。竟然在早些时候来到了中都城。还成为了新近返回地五皇子地幕僚。
后面地事情众所周知。在馆陶地扶持下。秦雷一飞冲天。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了秦国炙手可热地权贵。张谏之地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彻底地扬眉吐气。
嫉妒有如噬人心肺的毒虫,让阴无异感到十分难受,他便开始撺掇着李浑收拾新近崛起的五皇子,想把馆陶再一次打回原形。
然而圣人云:办对事不如选对行,选对行不如跟对人,馆陶这次选择了秦雷,便好似搭乘了势不可挡的火箭,天意崛起的五王爷,将一切阴谋诡计和施展阴谋的人统统粉碎,在秦雷丰满羽翼的庇护下,张谏之自然是毫发无伤,反而越活越滋润,也越来越受人尊敬……当时他的官方身份仅是区区六品王府长史,却已经可以和六部九卿,内阁阁老平起平坐,岂不是妒杀人也?气煞人也?
而阴无异这边的两位老板……明处的李浑和暗处的赵无咎,在被秦雷相继干掉之后,他也彻底了丧家之犬,只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师弟风光上位,位极人臣,他心里的失落就别提了……阴无异自问学贯古今、韬略过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施展,只能做些见不得光地事情。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纵使他满腹才学,却未官运亨通,纵使他心怀天下。却无人知晓。隐忍这么多年,努力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两鬓斑白。年迈体衰,甚至连堂堂正正活在世上都不能。
到天佑皇帝登基时。他已经五十二岁了,青春岁月却像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
岁月流逝斩人的刀,时间增加了他脸上地皱纹,也将他伤痕累累的内心反复创伤,使他日夜保守着折磨,**蚀骨,痛不欲生,终于他承受不住了……
他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也知道武成王的崛起乃是天意,想要阻拦是不可能地。他甚至一度放弃。回到了首阳山。准备安静度过这失败的一生,然而在那里。他受到了一生中最大地刺激……
那熟悉的神仙洞府已经荒废多年,师傅不见了。懿贵妃不见了,烧水做活的童儿也不见了……起初他以为师门遇到了什么变故,却发现洞府中器具整齐,只有师傅的书房空空如也了,阴无异顿时恍然原来师傅抛弃了自己,原来当初让自己下山,不过只是想要支开自己罢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屈辱感顿时将他湮没,也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火药桶,只要有合适的引线和时机就会爆炸,他要炸毁这个世界!
他要报复,向师傅,向馆陶,向秦雷,向全天下人报复,哪怕乱世重新来临,哪怕被永远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也绝不皱眉!
彻底成魔的阴无异重新下山,带着他最大地筹码昭武帝,投入了秦地麾下,他要用自己的后半生和身后地名誉做注,让所有对不起他的人痛不欲生!
在隐忍了数年之后,他发现自己不能再等了,否则秦雷一旦登基,便万事皆休……接替昭武帝地是秦霆,而不是秦雷,他完全可以将任何责任推到秦霆的身上,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
而且他已经六十岁了,再没有耐性和时间等下去了……
反了吧,反了吧,至少要将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扯下地狱。有了他们的相伴,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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