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她说的话中带了几分打趣的味道，不禁笑了：“刚夸了你乖巧懂事，没想到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罢了，朕不带你去就是。”
端妃起身微微福了福：“还请皇上饶恕臣妾懒怠之罪。”说着吩咐如意带着上好的药材去永寿宫慰问恪妃，转而笑道，“皇上宽厚，臣妾也不能太放肆了，等妹妹病好了在亲自去瞧妹妹。”
皇帝看她行事谨慎大方，心里多了几分满意，见她的笑容中带了几分俏皮劲儿，眸子一闪一闪得看着自己，正有几分波光潋滟的媚色，心神一荡，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淡淡的馨香钻入鼻子，加快了呼吸。
端妃依依坐在皇帝腿上，她感觉得到他的变化，不由得心跳加快，闭上了眼睛，轻轻道：“现在是白天……”
她的声音轻柔，皇帝却觉得带了莫名的诱惑，愈发情动，低沉道：“不要管这些……”说罢，去亲吻端妃白净的额头。
寝殿中除去浅浅的低吟和粗重的喘息寂静无声，烛光掩映下，正中那架屏风上的百花图显得愈发娇艳妩媚。
坤宁宫正殿前面的月台上，敏妍翘首盼望着，希望能在宫门口看到皇上的身影。
兰珠拿了一袭白狐皮斗篷给她披在肩上，柔声劝道：“娘娘，这会子风大，您还是进屋吧，别着了凉。”
敏妍一把抓住兰珠的手，发髻上的蓝色流苏被风吹得猎猎飞舞，愈发衬得她眼睛中泪意朦胧，语气充满了茫然和不安：“皇上已经整整四天没来了……他……真的恼了我吗？”
手上冰凉的感觉让兰珠心中更加不忍：“娘娘别乱想，皇上怎么会恼了您呢，肯定是太忙了才没来。”
“他让我自责待罪，他……要治我的罪。”敏妍的眼泪落了下来。
兰珠给她擦泪，劝道：“娘娘别哭，风口上流泪仔细冻伤了脸。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别伤了身子。”
敏妍摇摇头：“本宫吃不下。”
又是吃不下……兰珠抿了抿嘴，想了想：“娘娘不吃不喝，这样伤心伤身，人都瘦了一大圈，皇上就算来了，看您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会高兴的呀。”
敏妍连忙抚摸自己消瘦的脸，“真的吗？本宫变得很憔悴？”说着，她快步走到寝殿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反复照看。
镜子中的人儿形容憔悴，一双哭过的大眼睛肿的像桃子……她咬了咬嘴唇。
兰珠连忙劝道：“娘娘要先吃东西才能有好气色呀。”
敏妍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本宫要好好吃东西，快点传膳。”说着她又吩咐，“别用金器了，就用瓷盘子吧，免得皇上知道了更加恼怒本宫。”
兰珠终于松了一口气。
咸福宫寝殿的大床上，皇帝眼中眸色沉沉，含了一抹戏谑之色，大手却抚摸着端妃红润娇嫩的面颊。
端妃被看得耳根发烫，推了推他的胸膛，娇嗔道：“皇上别这样看着臣妾……”
桃红色的罗帐在她的锁骨上投下一抹艳丽之色，皇帝俯身含了她的耳垂，低低笑道：“你害羞什么……”
热气喷在耳边，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好痒！”。
怀里的人儿扭动着，声音清脆似银铃，皇帝的脑中嗡的一声，**如决堤之海……
大半个时辰过去，在门口等待皇帝吩咐的如意终于得了示下，她带着小宫女们进去收拾床铺，服侍皇帝和端妃梳洗。
端妃气色好极了，原本胆小怯懦的脸上添了几分妩媚，像株海棠花似的。
如意低下头去抿嘴笑，小宫女们的脸上也都笑盈盈的，收拾罢了赶忙去传了午膳。
皇帝来到永寿宫的时候，雨薇正在一勺一勺地给恪妃喂药，殿中点着沉水香，清淡的香味冲散了浓浓的药气。恪妃靠坐在床边的大迎枕上，素颜苍白，看到皇帝进来，她挣扎着想掀被子下床却被皇帝一把按住：“别起来，好好坐着。”
恪妃抬起眼睛，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十分醒目，恰似山涧一般清澈，鬓边一丝黑发浮在脸上，十分惹人怜爱。
皇帝将她的碎发拨到耳后，接过雨薇手中的药碗，坐到床边，拿着汤勺舀了一勺乌黑的药汁，吹了吹，送到恪妃的唇边，温言道：“朕喂你。”
恪妃心中大震，她有些不安地看向眼前的这个人，只见他神色温柔中带着关心，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脸上却飞起一抹红霞，低下头小心地喝了下去。
原本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汁，被皇帝依次吹凉了都喂了下去，皇帝端来茶盏，她徐徐喝下盏中的清茶，神色愈加低柔。
口腔中的苦味终于散去，她觉得清爽了些，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瞧着精神好多了，可吃了什么没有？”
她甜甜笑道：“服药之前喝了一碗白粥。”
皇帝笑道：“你病里虚弱，吃不得太腻，等到病好了，再多吃些。”
恪妃温柔笑道：“多谢皇上关心。”声音中带了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明了的甜蜜意味。
皇帝点了点头，门外吴良辅走了进来，低头禀报：“皇上，范文程大人在乾清宫等候觐见。”
皇帝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向恪妃笑道，“朕忙完了再来看你。”
恪妃柔顺地点点头：“皇上且去，臣妾会好生养病，您不用担心。”
皇帝笑了笑：“就依你，摆驾乾清宫。”
坤宁宫大门前，兰珠微微屈膝向前来探望的端妃行礼，曼声道：“奴婢谢端妃娘娘的关心，只是我们皇后娘娘身子不爽，不想见人，端妃娘娘请回吧。”
端妃一惊，急急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病得严重不严重？可有找太医？”
兰珠笑道：“太医来过了，嘱咐娘娘要静养。”说着露出了为难之色，“端妃娘娘的心意奴婢会转告皇后娘娘。”
端妃点了点头，说道：“本宫明天再来看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多多保重。”
说着，端妃扶着如意的手离开了。
“她走了？”敏妍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不以为意地问。
兰珠笑道：“走了，说明天再来看您，还嘱咐让您多多保重。”
敏妍冷哼一声：“她再来了我也不见，平时看着一声不响，背地里倒会哄得皇上去看她，文莲是怎么说的？”
文莲，是敏妍安插在咸福宫的眼线。
兰珠低下头去，红着脸小声说道：“说午膳之前皇上和端妃在寝殿中单独呆了快两个时辰，是如意亲自带了小宫女抱着换洗的床单被褥去了浣衣局……”
“哗啦”一声，茶盅被摔了个粉碎，敏妍气急败坏：“这个贱人！”
兰珠顾不得去收拾地上的碎瓷，小心翼翼地劝：“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敏妍一脸鄙夷：“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本宫倒没看出来端妃有这样的本事。”
“凭她再大的本事也大不过皇后，娘娘别忘了，您可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皇太后的亲侄女。”
一语惊醒梦中人，敏妍的脸色渐渐放松，微笑道：“是啊，万事都还有姑姑呢，凭她怎么样，也翻不出个浪花儿来。”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皇帝每天都召端妃往养心殿侍寝，皇后气得砸了好几天的东西，对端妃更是没个好脸色，话里话外指着端妃狐媚阴险，羞得端妃无地自容，皇帝仍然置若罔闻，依旧不进坤宁宫半步。
皇太后对这种局面始终静寂无声，敏妍只能独自落泪伤神，一时间端妃风头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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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冷香酿
刚进了正月就下了好几场雪，这天雪后初霁，安郡王岳乐命人扫尽花园小路上的冰雪，自己则漫步其中，感受这自然赋予的纯白世界。
正走着，突然有小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岳乐脸色一变：“快带我去看看！”
刚到大门口，他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御前侍卫傅达礼，以及微服出宫的顺治皇帝。
他连忙跪下迎接，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门房无知，未知圣驾亲临，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福临负手而笑，拉了诚惶诚恐的岳乐起来，道：“皇兄不必请罪，朕本是不请自来，皇兄不要怪朕打扰才是。”
福临对这位堂兄一向亲切，岳乐越发低下头去：“皇上宽厚仁德，奴才惭愧。”
福临才不听他冠冕堂皇的话，径直进了大门，岳乐和傅达礼连忙跟上。
“皇兄，朕听闻你的园子是京城第一啊，今日大雪初停，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皇上谬赞，奴才实不敢当。”
福临拍了拍岳乐宽阔的后背，朗声笑道：“此刻没有皇上，只有堂弟想来找堂兄玩儿，不要拘谨。”
岳乐连连点头。
“还不快告诉朕，这园子是怎么修的，引得亲贵们都对你这园子盛赞不已，害得朕都眼红，大冷天的往你家跑。”
岳乐不由得笑了，说道：“其实别无其他，只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格局，略变了变。”
“江南的格局？”福临奇道，“朕给皇额娘的慈宁宫花园也是按照江南的格局修的，难道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皇上，江南园林多以小巧精致为主，慈宁宫花园是皇太后的地方，自有天家气象威严。”
“那朕可要见识见识江南园林的风韵。”
岳乐在前面引着路，笑道：“皇上，江南园林尤以苏州园林最为出色，而苏州园林中，以拙政园最大最出色。”
福临兴致勃勃：“可是文征明主持建造的园子？朕曾在宫中见过他画的三十一幅拙政园图，处处可见意境深远，巧夺天工，让朕神往不已。”
岳乐笑道：“陛下明见，确实如此，只是拙政园占地宽广，奴才的府邸依照祖制而建无法展现全貌，只按照其中的几处布局修建，让皇上见笑了。”
“仅仿造这几处布局就能誉满京华，何来见笑之说？”福临由衷地赞叹，“‘广袤二百余亩，茂树曲池，胜甲吴下’，何等的风华绝代！朕有生之年，一定要前去苏州一游，一饱眼福。”
“皇上言重了，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定能早早达成心愿。”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岳乐府上的花园门口，只见面前一座大假山上怪石嶙峋，期间松柏森森，皆披霜戴雪，越发风骨铮铮。
福临笑道：“人道‘别有洞天’，原是如此！”
岳乐凑趣笑道：“久闻皇上的书法造诣极高，不如将这四个字赐给奴才，奴才也好时时以皇上为榜样。”
福临大笑：“笔墨伺候！”
立刻有下人奉上文房四宝，将洁白的宣纸铺在下人的后背上，皇帝御笔疾书。
岳乐得了一幅御笔亲题的“别有洞天”，连忙跪谢圣恩，嘱咐管家拿到京城最好的牌匾作坊里制成匾额挂在花园大门上。
转过那座假山，只见几座白墙黑瓦的亭台楼阁，错错地坐落在一大片水中，正值严冬，池水已经结了一层冰，厚厚的一层白雪覆盖在黑瓦上，黑白分明，如水墨画一般。
福临连连赞叹不已：“好一个水墨境界！朕曾经听汤玛法给朕讲过西方的童话故事，说有一处冰雪做成的宫殿，朕还在想那该是如何圣洁，如今看到眼前景象，比玛法说得还要更有几分韵味。”
汤玛法，即传教士汤若望，是当今皇太后的义父，汤若望品德高尚，极为忠心，深得皇上和皇太后的信任，岳乐也与他常来常往。
岳乐不由笑道：“汤玛法见识广博，奴才不及。”
福临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九曲桥、林荫小道，看尽一路南国风光，他搓了搓手，笑道：“堂兄，家里可有新酿的酒？”
岳乐点头笑道：“对雪饮酒，闲话赋景，皇上真是雅人。奴才新得了个方子，名叫‘冷香酿’，已经让人备下了。”
福临迫不及待：“‘冷香酿’？这名字当真雅致，快快摆上。”
岳乐神秘一笑：“请皇上移驾‘品梅苑’，奴才马上让人摆宴。”
“品梅苑？这时节梅花正好，皇兄好主意，还不带路？”
“皇上这边请。”
曲曲折折的一段小路之后，是两间屋子，皇帝大步走进屋子，绕过屋子正中那架琉璃屏风，只见一片亮光和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睛。
后门是一处临窗小榭，宽阔的平台下面，是大片大片开得极盛的红梅。
冰雪掩映间，一树一树的红梅极致盛开宛若红云欲燃，冷风过处，送来阵阵暗香，枝条微动间，有白雪并着红瓣簌簌落下，如美人着红衣而舞，一动一颤间，招来雪花纷飞，风姿绝世不可方物。
福临惊叹：“真美！此梅可是‘朱砂泪’？”
岳乐自豪地笑了：“正是。”
“这雪中点缀着点点红梅，可不正是美人的眉间一点朱砂么？”
“皇上妙解，此品梅花开时花朵略显低垂，仿佛美人垂泪，故而唤名‘朱砂泪’。”
“皇兄如此艳福，朕真是羡慕不已。”福临惊艳的目光看不够眼前这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尽的美景。
岳乐微微赧然笑道：“皇上拿奴才说笑了，岳乐素来爱梅，但羞于言辞，皇上只用‘艳福’二字便将这一切概括其中，奴才佩服。”
福临还想打趣岳乐几句，忽然惊鸿一瞥，只见冰雪消融的一泓清水之上，一枝红梅斜斜几欲伸到水中。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福临徐徐吟来，自有一种明月清风般的舒朗，“林逋以梅为妻，得此千古佳作，皇兄爱梅之心，不下于他了。”
岳乐笑道：“和靖先生满腹诗才却甘于恬淡，岳乐却誓死要为我大清兢兢业业，注定是这红尘中人，不敢相较，不敢相较啊！”
福临正色道：“皇兄为国为民之心，和靖去之甚远，朕觉得一生为国奔走者，最该得到尊重，岂是一首诗就能比了去？”
岳乐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训导，奴才谨记。”
福临笑了，四下里看了看：“皇兄，说了半天，酒呢？”
“皇上恕罪，这就来。”岳乐击了两掌，立刻有下人鱼贯而进，摆上热气腾腾的吃食，一品八珍老鸭火锅，红烧熊掌，蒸鹿尾，烤全羊，水灵灵的大白菜，小黄瓜……
岳乐屏退左右，亲自执了酒壶，为皇上斟满。
淡淡红色的酒液，带着清冽的梅香，与碧玉杯融成一片别致艳色。
福临一饮而尽，微微眯眼，意犹未尽：“甘甜可口，后味绵长，乃是酒中仙品，皇兄何处得来此等妙方？”
岳乐为自己斟满一杯，浅浅品味：“此酒以青梅酒入底，去年藏于地窖中，以红梅花瓣加香，今冬取出，以第一场冬雪裹了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福临自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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