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女离去时,曾说世子殿下已经剑道通灵,又问世子,可知晓剑意,想来绝非无因。世子当时,即便未曾使用出剑意,只怕也差之不远了!”
宗守笑而不答,心忖这武道意念,再高深又如何?以他此刻的情形,哪怕是未曾使用先天真气的赵嫣然,也只能险而又险的胜之。
不过尹阳能看出这些,估计他突破先天境界的时日,真的快了。
正欲再指点几句,宗守却又一凝眉,看向了前面。
“那是在做什么?”
不用宗守提醒,尹阳与素初雪,就已注意到前面的异常。
大约千丈外,赫然是一条滔滔大河。正是高低落差处,一条巨大的银色瀑布,直落三百余丈,激起轰然雷响。
此处两旁都是树木密林,高的可达四十丈。只有这中央处,可以供马车与行人通过。
不过此时这条道路中,已是堵了好百余辆各式马车。那些乘车之人,都是面带焦色地,看向河岸方向。
宗守有些好奇,站起身后,又踮着脚,远远向那边望过去。隐隐绰绰的,只见一个人影,正坐在那瀑布中央处。
看不清表情,不过看其动作,似乎是在唉声叹气的模样。
此人并无出奇之处,然而这河岸两旁的马车,却都不敢通过,堵在了岸口处。而宗守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凝。目光又移到了这人身旁,一口巨大的黑色钢刀之上。
看似刀形,其实说是一块巨大的钢板,还要更贴切些。长约十丈,插在地上,上绘龙纹,光是看着,就有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而除了这一人一刀,另还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仆人,站在路口,把所有马车堵在渡口。;
“这口刀,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宗守陷入了回思。他熟悉的不是刀,而是刀上的‘意’与灵性。那是由刀的主人,日日夜夜的灌输蕴养而成。
那边尹阳,却直接飞跃而出,陆地飞纵,只十几步就到了前面。随意寻了一个人,打探究竟。然后片刻,也是铁青着脸,走了回来。
“世子,听说前面那位,是在参悟武学。要看此处的明镜山,落云瀑。嫌行人打扰,毁了此处的意境,所以一概不准通行!听说此人在这里,已经枯坐七八日了。”
“参悟武学?”
宗守皱了皱眉头,看看东侧。那边一座巨山高耸,不但形如镜状。朝着这边的一侧,也确实光滑如镜,似可鉴人。此地可谓是名山胜水,而武修素来就喜欢师法天地,在此参悟武学,也算说的过去。
“这河两边,聚了这么多马车,怎么就没人不满?”
此处虽非是通往云圣城的必经之处,却是最近最方便的一条。大原河,流经三千里,即便是源起处,也宽达五百丈。大多数地段河流湍急,也只有此处落云瀑落下之处,水势稍稍平缓。
尹阳的神情,更是难看:“此处几个商团,都雇有武师护卫,甚至有七位秘武之境。都试过驱逐,却莫不是被人赶回。尹阳也仔细看过那人,不知深浅——”
宗守哑然一笑,只观那巨刀上所聚之意,那个人就绝非是武师能敌。
甚至连那日的赵嫣然,也远远不够。已至日游境的凌云龙若,也同样没有这个资格。
“只知以力压人之辈!”初雪一声冷哼,打抱不平道:“这人未免也太乱来了!什么地方不好参悟,干嘛要选这地方,堵住大家的路?”
翻云车能腾空十丈,勉强算是全地形,倒不用刻意选渡河之地。不过想要换条路走,却也需费些时间。
那些马车就更惨,此处过不得,就要绕路十日。而此处毕竟是荒郊野外,逗留日久,也会引来兽群。
兽群宗守倒不用怎么但心,有那人在,稍微聪明一点的精兽,都不会靠近。
不过他现在,时间却耽误不起。只凝思了片刻,就摇了头:“绕路罢!这个人,旁人也奈何他不得。”
尹阳默默颔首,这件事与他们无关,顶多只是多走半日而已。正欲驱车转向,却忽地听见前面一阵躁动。只见那些车夫武师,都是群情汹涌。一些大胆之人,更是破口大骂。
“兀那汉子,不知你可知道,我等在这里耽误一天,要损失多少生意?”
“汉子,识相点快给我们滚蛋!你要参悟武道,就去别处参悟!TMD别堵在这里!”
第六十四章 山河刀意
不止是骂声,那些马车中,也出来了九个七脉秘武师。比尹阳打听到的,还要多出两人。各自神情阴沉,向那河畔之旁望着。领着几十位武师,与那十几人仆人打扮的人物,遥遥对峙。
河岸对面的情形,也是一样,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宗守暗自一笑,知晓是这些商人,自觉是凑足了一定实力,准备开始发难了。
其实那些仆人,实力虽也不错,然而真正最棘手的,应该是瀑布之旁的那人。
这一次,多半是要自取其辱。
果然那边吵闹了片刻,巨刀旁边的男子,就已是不厌其烦。直接一声冷哼,使整个数千丈方圆的空气,都一阵震荡。
那口巨刀,也毫无预兆地腾空而起,直接插在了渡口处。浩荡如山的意念,向岸旁两侧,压迫而去。
普通人只粗通武道,还不觉什么。那些武师之流,却都是一阵阵身躯颤栗。而几个秘武师,面上忽而泛着红晕,忽而苍白无比。一些根基稍差的,更是半跪在地,眼现惊惶之色。
“都给我滚!我老雷踏遍五方云陆百处山水,参悟刀意。今日才刚有点眉目,就被你等打扰!大约你们是不想活了?”
声如闷雷,掀起滚滚音浪。那巨刀主人,似乎是恼火无比。又强自压抑着道:“此处十日之内,不得通行!”
蓦地又一挥袖,赫然是百余枚兽晶随手洒了过来:“管你们损失多少,这些兽晶应该足可补偿。总之半月之后,才准过来!”
那些武师车夫,早就是哑然无声。已略略知晓他们惹到的,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能够遥空御使如此巨大的钢刀,若是灵师,则至少过了夜游。而如是武师,那么至少也是天位。
此刻闻言,都是如蒙大赦,纷纷转头离去。不过片刻,那百余架马车,就纷纷掉头。带起无数烟尘,望回路奔去。
宗守也分到了一颗抛过来的兽晶,仔细一看,却是二阶水系。目光不由微闪,心忖这人倒是大方。一颗二阶兽晶,足可抵万两纹银。再大的损失,都可补偿了。
看那些商人的神情,也是惊恐之余,又隐带些欣喜,显然收获不少。
宗守不由暗暗一赞,心忖这人,倒还算不错。明明有绝世武力,却仍能克制,并不滥用。
之前的些许的恶感,也消失无踪。占据渡口,不准人通行,虽是横行霸道了些。不过对那些恶口相向的人,非但未报复,反而拿出兽晶,补偿众人。这样的心性,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太坏。
尹阳也是驾御着那十八匹翻云驹,开始掉头。大约走出百丈,初雪又好奇地出口问道:“世子,那人说什么参悟刀意,是不是与您和尹叔说的什么剑意,差不多?难道看这山水,就可以参悟的出来?”
“差不多!武道至初窥门径时,就可有韵,韵到极处,则可生势。而势之极,就是意了,武道意念,可分剑意刀意拳意。其实大致相仿,只是兵器拳脚,形状不同,特性各异,故此彼此间有些不同。总之到了这一步,就是上乘武道了。这人自称踏遍百处山水,想来其武道意念,是与山水有关。”
宗守也没想太多,随口解释着,接着又有些无奈:“我们运气太好,这个地方,居然也能撞到了一位天位!”
初雪的目光却亮了亮:“那魔女说世子已经剑道通灵,通晓三种剑意,这人却还在参悟那什么刀意,岂不是还不如少主?”
宗守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初雪的嘴。天位强者,即便是入定时,也可聆听二十里之地。此处还在千丈之内,哪里能够随便说这些?
对凌云宗,他是欺之以方。逼退赵嫣然,是不得不为。似这等强者,他现在的阶段,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为好。
不过还未待得他做出动作,那河畔之旁,就传出一声惊咦:“剑道通灵?小哥请过来一叙!”;
宗守的眉头,已经打结,神情木木的坐在车顶上,只当是没有听见,
不过下一刻,却有一股磅礴巨力,向这边抓拿而下。不但是这翻云车,再动弹不得。宗守整个人,也被吸摄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来到那瀑布之旁,正立在那巨刀主人身前。
“世子!”
尹阳一声惊呼,弃了翻云车,整个人如电一般疾追而至。几个呼吸,就跨越千丈之巨。取出刀后,火芒一闪,就将那几个仆人强行迫开。
不过还未靠近,那口十丈巨刀,就‘铮’的一声长鸣,又是一股强横意念,冲压而至。
尹阳身形抛飞,足足暴退数十余丈,才稳住了身形。以刀拄地,面色一时铁青无比。在那意念威压之下,苦苦强撑着,才未跪倒。
宗守的目光变幻,却并未劝止。再仔细看向眼前,发现这人,其实也年纪极轻。大约二十余岁,五官匀称,应是极其俊朗之人,不过却不修边幅,满脸的胡须,有如钢针。身形壮魁,眼神凌厉,气势也霸道之至,
不知为何,他竟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亲近之感,也不知是那刀中之‘意’缘故。
那巨刀主人,也同样上下审视着宗守,闷声问道:“有人说你已是剑道通灵?不知是东临云陆,哪一位武学名家所言?”
宗守暗自头疼,不过却知道这些顶阶强者,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只稍稍沉吟,便直言答道:“前一阵,我与七灵宗的赵嫣然见了一面。”
“是她?”
巨刀主人微微惊愕,接着又恢复了平静:“那小妞的本事,虽还差了一些,不过眼光却不会错。可你这少年,也才不过十三岁而已。说你是剑道通灵,通晓三种剑意,莫非那丫头疯了?或者你这小家伙,是哪位灵武尊的弟子?不对,你如今分明才只武师境界,又是双脉之身——”
宗守笑笑不言,管这人怎么想,反正他是不得罪就是。不过下一瞬,那巨刀主人又忽而摇头:“罢了,即是被她这么称赞,那么即便此言夸张了些,想必你在武学一道,也是有些本事。我老雷如今,也恰需人帮我品评一二。”
说话时,这巨刀主人,蓦地一掌划出。也没什么声响,三十丈外的一块巨石,就出现两个巨大的刀痕。而后又指了指东面的巨山与那瀑布道:“你觉得这山这水怎样?看我这刀意又如何?”
宗守心中已是哀叹了不止百次,这时却也不敢不做应付,勉强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而后是摇了摇头:“这山是山,山如明镜,这水是水,水如瀑帘。至于这刀意,斧凿的痕迹,实在太多,不值一哂!足下明明自己心中有数,又何需问我?”
那巨刀主人的面色,立时为之一青。
第六十五章 山还是山
“你这人倒是胆大!就不惧我恼羞成怒,宰了你!”
瞪了宗守足足半晌,那巨刀主人才一声冷哼:“不过总算还是有点眼光,也没虚言骗我,我这刀意确是斧凿太重。”
宗守不由暗暗松了气,知晓自己算是暂时过了一关。这马屁也不是轻易拍得的,有时候倒还不如实话实说。
接着又只听这人,又神情略显沮丧道:“我雷动二十就参悟刀意,被誉为中央云陆,第一天才刀师,二十五岁,就身登天位之境,使各宗各派,莫不瞠目结舌。乃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人,自谓刀道绝艳群雄。却不意又苦修十载之后,这身刀术,却是不进反退。我这山河刀意,比之当初才刚领悟之时,还要不如。三年之后,就是与那人一决高下之期,这可如何是好?这名山胜水,我已看过百处。估计其他地方,再去看也是没用。莫非我老雷,注定了要自禁五十载,再不得出世?不行,与其等到三年之后,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还不如现下就自己了结性命。”
这人说话,也不觉自己有自夸吹嘘之嫌。越说越是伤心,越说越是沮丧。
宗守本打算默默不言,心忖这人原来名叫雷动,同样也没听过。神皇时代的群雄,光是云界中,可以数得上名号的,就有百来位,他哪能记得那么多?
然而随着那巨刀主人唉声叹气,身周气机不稳。也同样击得他体内气血涌荡,灵力四窜。
天位强者,一呼一吸,都可影响天地。此刻只是叹息了几声,气息稍稍失控,就令他有些承受不住。
心中只微一转念,宗守便已决定把这人的注意力引开。稍做沉吟,便摇头开口:“足下既然清楚自己刀意斧凿太重,那么想办法改就是!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改?”
雷动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声失笑:“谈何容易?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却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又如何能改?你一个小小武师,又能知道什么?”
原来如此!宗守唇角立时微挑,知晓这人,是遇到一个武学瓶颈。而且若不意外,这家伙必定是位孤家寡人。
一般的武修,自然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到了雷动这个境界,眼中的山,眼中的水,却都有着一定的法则,已能看到这表象之后的部分。如此那山水刀意,反而失常退步。
若是大宗弟子,有师长指点,轻易就可跨过这一关。而这雷动,却被卡在这一步,迟迟不能有所进益。
接着又稍稍迟疑,欲语还休。他虽身具前世那庞大的武道经验,可若是展示太过,却只会遭嫉。凌云宗那次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赵嫣然面前是不得不然。
不过当想及之前,此人赠出兽晶之举。能观壮丽山河,修成这等武道意念之人,也绝非是算计深沉,心胸狭隘之辈。
宗守还是无奈一笑,罢了,就赌一把这雷动的人品,指点此人一次,也算是结个善缘。反正这层迷障,其实这家伙也只需数年,就可参破。
“足下又如何知道我不知?我不知你为何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在我眼里,那山还是山,那水还是水,并无变化!”
雷动微微皱眉,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心忖自己莫非是疯了,与一个不到十三的四阶武师说这些。
一个半妖小孩,哪怕剑道精湛些,又如何能知晓这高深武道?
却只见宗守,突然走向那刻印着两道刀痕的巨石之旁。然后拔出一口松纹风剑,一剑划出,斩在那刀痕之旁。
巨石坚硬,剑光闪耀处,火星迸裂,也只砍出几点白痕。宗守却不气馁,继续用剑削砍着石头。
那雷动本是看得只觉好笑,仿佛看一只蚂蚁,正视图举起超出本身身体几十倍重量的米粒。
渐渐的,却是眼神凝重,身体正襟危坐,肃然坐好,怔怔地看着宗守。只觉这少年每一个动作,都莫不有其深意。;
就连远处的尹阳,也停止了挣扎,看着那山石,目不转睛。目中一时是惊疑不定,隐隐有些猜测,似乎宗守是在指点那巨刀主人。可是这,又如何可能?
而那剑光,忽而沉重如山,忽而川流若水,巍峨壮丽的意韵,与他的山水刀意,竟也仿佛相似之至。
以剑削石,直到在巨石上,砍出一条浅浅的痕迹。宗守手里的剑,也彻底报废,才转过头一笑。
“足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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