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龙飞托腮歪头道:“说些时事新闻吧!”
老吴把扇子一收,说道:“听新近时事佚闻,承惠二两。先收钱后陪话,此是行规。”
朱龙飞从袖口取出十两银子递与老吴。老吴吃惊地道:“你要听什么时事新闻?”朱龙龙笑道:“我请你老替我说一说当今皇上朱温的故事。”
老吴连忙掩上门窗,替朱龙飞献过茶水,摇头晃脑道:“你找对人了,朱温的事我略知一二。
这朱温又名阿三,宋州砀山午沟里人氏。他父亲朱诚是个乡村学究,不弟秀才,以营私塾为生。娶妻王氏,生有三子,是为朱全昱、朱存和朱温。
朱温排行第三,作为朱诚最小的儿子,很得朱诚的宠爱,朱诚也有心把他培养成才,以承衣钵,下了一番力气教这朱温读书,苦口婆心替他讲解《三国志》、《汉书》,指望他鉴古知今,早日成龙。可是朱温无心学文,只喜舞枪弄棒,且言行颇为无赖,不服父母管教。朱诚对朱温这个不屑于他的顽儿,有些灰心丧气,曾对亲戚朋友道‘我平生饱读诗书,并赖此为生,所生三儿,惟朱全昱尚肯读书认字,或者还有些活路奔头,而朱存与朱温竟以读书为苦累之事,还有什么好结果,我想他们肯定没出息,完啦完啦!’
朱诚死后,朱家生计日益艰难。母亲王氏带着一家大小投奔砀山富翁刘崇,作那佣保的生涯。朱温不甘心一世做刘崇的家奴,一面苦练武艺,一面结交江湖豪杰,觅缝钻营,无时不想找个晋身机会摆脱穷根。
朱温寄居在刘崇家时,不肯作这佃农庄稼汉在地里刨食,便替刘家打猎充庖为生。在打猎时日,缚虎擒狼,与野兽为伍,斗智斗力,武艺日臻精进,同时亦领悟豺狼虎豹的狡猾多疑兽性,日后应用于人情交际,得心应手,如获神助。
朱温十八岁时,因随盗贼鼓动流民饿殍,劫食大户,案发流落江湖。与朱温一同离家出走的还有他的二哥朱存。在宋州流浪时节,看见宋州刺史张蕤女儿张媚娘随母上寺烧香,看热闹的人多如牛毛,朱温兄弟亦混迹其中。朱温看见张媚娘,惊为天人,曾与朱存说‘若得到这个女人做老婆,这一生便无憾无悔了!当年汉朝光武帝还是个老百姓时,曾感慨道:做官就做皇帝近卫兵,娶妻就娶阴丽华!后来果然如其所愿。我要效法光武帝发奋振兴,坐龙椅,娶美女。’朱存苦笑道‘连肚子还没填饱,竟然猛想美女如云,你是疯是傻呀。’朱温对朱存鄙夷不屑‘你真是鼠目寸光,胸无大志。’
唐僖宗乾符四年,盐贩黄巢在山东曹州发动起义,登高振臂一呼,天下英雄云合响应。是时变民形势如燎原之火,不可抑制。貌似强大的唐朝如朽木不堪一摧,往日文治武功丧失贻尽,面对天下的民怨想不出任何安抚的办法,只是一味辱骂讨伐,镇压屠杀。于是变民日炽,流贼如蚍蜉云集,唐朝军队疲于奔命,应接不暇。
朱温朱存兄俩投入黄巢帐下,随军攻打郓州。郓州城池坚硬,固若金汤,群盗束手。朱温献计,教黄巢以泥草各半,充入麻袋,每人一包,入夜攻城,数万人负麻袋而至,既轻且便,又不怕火,顷刻即成斜坡,大破郓州城池。此攻城妙法,屡试奏效。黄巢因此对朱温刮目相看,收作亲随卫兵,拔充为队长。
稍后,黄巢大军进取沂州。时朱温已积功为稗将,手下有兵卒百人。他的部下中有些人在剽掠州县时,或抢有妇女作老婆,或抢有金银别在腰间,作战时经常开小差,不肯卖力卖命,朱温对些人十分光火,诉诸黄巢,把惰卒庸将,一窝端掉,杀得一个不剩。他宁愿成为光杆司令,另外招兵重组虎狼之营。同时立法号令:朱家军只许拥有一个婆娘,五十两银子旁身。凡查出拥有两个妇女,或私藏银子六十两以上的人一律斩首示众。于是朱家军名声大振,逐成劲旅。尔后朱温又身先士卒,冒矢石,做出榜样,亲登沂州城头,斩关开门。
黄巢对朱温的军事才能十分欣赏,他变计南下,进行战略转移时节,把留守山东的重责全叔委托给朱温。而朱温也十分用心尽力,东征西讨,百战经营,寸土不失。
朱温留守山东时,时常留意宋州动静,对他的心上人张媚娘念念不忘。他的部下虽然不时掳来美女进贡给他,但他全没看在眼内,一一斥退。他对张媚娘的钟情竟然达到元稹的诗意‘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后来朱温委托同乡,人称无敌圣手的侠商朱古原在江湖上留意查访,结果在难民饿殍中间找到张媚娘,让这对有情人得成眷属。朱温以同乡之谊,跟这张媚娘倾吐爱慕之情,且发誓非张女不娶,令张媚娘深受感动,以致许诺同心。这张媚娘是个才女,随军做了朱温的参谋,对朱温建功立业,助益甚多。
继而黄巢南征受挫,遭遇疾疫,变计北归,由湘南出长江,渡淮而西,并集结朱温的山东军团,合力西攻,拨东都,陷潼关,下长安,把李唐满朝文武逐到山林,终成大齐金统江山帝国。朱温受封为同州防御史,屯兵渭桥,防御官兵。由于朱温兵强马壮,战功赫赫,逐成李唐皇朝争取拉拢首选对象,百般利诱。朱温权衡利弊,弃伪齐而归正统。
朱温降唐伊始,羽翼未丰,受命征讨,到处碰壁,损兵折将。后来他得王巢余部尚让,张全义等人投入帐下,势力才有所溢涨。特别是张全义替他恢复河南经济,俨然是朱氏强梁的开国功臣。
朱温收拾李罕之、秦宗权、孙儒等三个顽匪恶霸深获民心。这李罕之、秦宗权与孙儒三个军阀集团原是黄巢余部。黄巢兵败之后,这些人论为流寇,整日只知抢掠杀戮,不事生产,没有粮草用盐腌死尸做饭,弄得天怒人怨。朱温把这三个魔鬼干掉,既得扩充势力,又收民心,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替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屠灭悍卒,对罗绍威敲诈勒索钱财逾亿,以致罗绍威有九州聚铁铸错之悔的感慨;上源驿夜袭李克用,杀河东了三百壮士;诱杀兖郓节度使朱碹、朱瑾兄弟等等种种不讲道义的近乎无耻的行径,以乎跟他个人道德修养无关,只要成就霸业王图,必须要通过这条血迹斑斑的杀人之路。江湖上传说这朱温狡猾无信,那是对他的对手而言,对于敌人,兵不厌诈,使用阴谋诡计那有什么不妥。当然,最后朱温成为魔鬼,杀人如麻,那是因为他要做皇帝,他没有选择了,上了贼船下不来,只能恶人做到底。”老吴说到这里,对朱龙飞抱袖惭愧地道:“我只知道这些,不知是否中听。”
朱龙飞点头道:“谢啦!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下次再来请教。”时已深夜,逐回客栈休息。
………【(四)兵匪满路】………
翌日,刘雄心修理加固粮车,又在洛阳耽搁一天。直至第三日方才召集众人,扬鞭策马起程上路。运粮车仗队离开西都洛阳,走不上十里路,即遇上强梁设在官道上一个普通岗哨。岗哨下立有七八个帐篷,鹿角荆棘围绕营寨,五六十名衣甲鲜明的官兵煞有介事地在这儿盘问搜查过往客商,疾言厉色,繁文缛节,让所有过客都攒眉蹙额,极不耐烦。
刘雄心知道这一关是无法避免,乖乖地配合这些官兵例行公事,无论官兵如何无礼刁难,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因为他还要在关中做生意,就不能得罪这些人,否则后患无穷,这不是跟某个人对抗,而是跟一个暴政一个集团对抗,跟强梁叫阵,忠武会这点家底简直不堪一击,亲和堂的生意也休想在汴州经营了。刘雄心对这些官兵毕恭毕敬,连忙掏出银子,每人一两,发将下去。守岗的将官看过朱龙飞的通关渡牒,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但过雁拨毛,无论是什么人物货物经过他们的岗哨,一律要占点便宜揩些油水,这是军中积荣,不这样做,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象被猫抓一样难受,睡不上安稳觉。那守岗的军官也不管你三七二一,合法非法,下令扣留十袋大米,权资军饷。刘雄心对这种事早有预料,但生意人的精明性格让他处置这种事情时帮助颇大,他硬是跟军官讨价还价,那军官拗他不过,最后只拿去七袋大米。
刘雄心带领粮队离开岗哨,逶迤上路。一路上,刘雄心对这岗哨的官兵们苛扣钱粮的做法感触良多,望朱龙飞打趣道:“我也要当兵,这至少比强盗爽呀,抢东西还不犯法哩。”
朱龙飞冷笑道:“然则他们替帝王家卖命,不得好死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你另介了,就算把这几袋粮食捐赠给他们罢了。”
刘雄心无可奈何道:“说得也是。”说话间,只见几匹快马从旁边急驰而过,这几个人都是一例佩剑负刀,劲装绑腿,看来不象寻常旅客闲人。这几个人在策马经过刘氏兄俩的粮队车仗时,不住地侧目审视,似乎对刘氏兄弟的粮队出现在这穷乡僻壤有些愕然,他们也没怎样停留,眨眼间便跑了过去,来也忽然,去也忽然,显然对这附近的路况十分熟识。一个叫刘常九的镖师跑上前提醒刘雄心道:“堂主,小心,咱们怕是让贼惦记上了。”
刘雄心扬手致谢道:“我晓得了,前面是什么所在?”
刘常九道:“快到三门峡了,这里有条洛水支流,人称秋水。其中有一条通过秋水的石拱桥,便是被时人目视为奈何桥的一个危险所在。很多山匪水盗在这儿出没,谋财害命,伤人无数,以致死尸盈路,白骨满途。”
众人行出数里,果见道途零星散落许多白骨,不禁自觉体冷心寒,栗栗自危。看看将近秋水奈何桥,道上赫然有几具尸骸横摆道路中央,档住商旅车仗的去路,细觅这些死人,衣服破烂凌乱,包袱虚空,显然是被强盗打劫杀死不久。于时正是清明季节,天气尚冷,尸体还没腐臭。朱龙飞与刘雄心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为这几个丢命旅途的客商是在此处被杀的,原因很简单,周边地上都没有鲜血喷溅的痕迹。这几具尸体都是强盗从别处杀人后弄到这里向他们示威,炫耀武力,迫他们这些客商放弃抵抗,低头就范的一种手段。朱龙飞向刘雄心借了铁锹,唤来几个镖师在路旁浅浅挖了个坑,把几具尸体草草埋掉。朱龙飞惴惴不安地道:“这些贼真可恶,人死后还要作贱尸体,不可理恕。”刘雄心并不答腔,依他意思,把这几具尸体赐到路边便万事大吉了。碍于朱龙飞脸子,其他镖师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配合朱龙飞的指使,把这脏累活儿干完。
粮队走到奈何桥,只见桥头有个大汉扛着一根狼牙棒挡道。那汉子看见朱龙飞等放马走近,便吆喝道:“留下买路钱,否则即时送你回家。”言毕扬手一招,他背后树丛中一声胡哨,窜几十个衣衫褴褛的土匪,他们手中的兵器也稀奇古怪,竹竿、锄头、木棍都拿来充数,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果然不愧为乌合之众。
朱龙飞对那挡桥拦路的汉子装疯卖傻道:“道路这么烂,你根本没怎么护理,凭什么要钱?”
那大汉摆摆狼牙棒,狞笑道:“就凭这个,凭这个就够了,不管天上地下,世间万般事物,通通都是老子的。”
刘雄心也拍马上前对那大汉警告道:“你这没脑筋的贼撮鸟,睁大狗眼看清楚情况,你没看清楚我后边的人马吗?”
那抓狼牙棒的大汉笑道:“是叫我点钱吗?几个臭男人有啥好看,难道还藏匿着美女不成,叫她出来,让大爷品评一下。”
刘雄心骂道:“不长眼的混蛋,你几十个乡巴佬难道想吃掉我这上百号人的大粮队吗!”
那大汉挥舞狼牙棒道:“老子守住这条桥,看看你是否喜欢潜水过河。你不服气就潜水给老子瞧瞧。”大家审视那大汉占据的地势,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桥梁狭窄,每次只容一人一车通过,不干掉这恶霸,大家休想过桥。
刘雄心从粮车上取来他的兵器,那是一条九尺长短的熟铜棍,单手执着棍头,猛然一挥,虎虎生风,并向那守桥的大汉道:“让我来会会你。”刘壮志也舞着镔铁棍前来相助,兄弟同心,联手齐攻。守桥汉子吼声如雷,声势骇人,狼牙棒如千均巨石,轮转之下,疾风四起。狼牙棒打到那儿,那儿便尘土激扬,火花四起。若说他一棒地裂山崩,毁掉砸断石桥,也是一件轻松易举的事儿。刘雄心兄弟俩与那莽汉交手不上三五招,便败下阵来,若说单打独斗,这粮队中百名镖师没有一人是这守桥大汉的对手。刘雄心气喘吁吁对朱龙飞道:“那家伙膂力极大,我们奈何他不了。”
朱龙飞把宝剑从鞘中拔出,高扬头顶,剑光与阳光交辉互映,耀人眼目。朱龙飞并不急于与那大汉厮杀,反而和颜悦色对那守桥汉子道:“让路,让我们过桥,我会给你们几袋大米,不让你空手而归。你这身手不错,何妨留下性命为国家效力。”那大汉不屑回答,态度十分骄傲无礼。
朱龙飞眼见自己一片婆心,被对方视如狗屎,只得动用武力进行缴械。于是调动丹田气流,聚膻中,出督脉,注入劳宫,他手中的宝剑瞬间若出炉膛般通体发红,如灵蛇飞舞摆动。只见一道弧光,倏忽升空,直飞那守桥汉子的手腕。那守桥大汉挥动狼牙棒想格挡抵抗,但根本看不出对手的剑招路数,只见一片寒光狂闪。忽觉手腕剧痛,定神细觅自己的手腕,已给对手飞来的宝剑击中关节,血雾迷蒙。那守桥大汉最也拿捏不到兵器,咣当一声丢狼牙捧,掉头便跑。自朱龙飞手上发出的宝剑在击中那大汉的手腕之后,又碰了一下那大汉手中的狼牙捧,借着碰撞反弹力量,转了一个,依旧返回朱龙飞的手中,自始至终好象有一条傀儡线牵扯着宝剑一样,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帮站在桥头旁边对那守桥大汉助威的土匪们见些情景,俱觉邪门,不知是谁喊声:“真是邪门啊……”顷刻之间,走得一干二净。
刘雄心也听过江湖朋友传说朱龙飞无招飞羽剑的厉害,今日见识,果然名不虚传,简直神出鬼没,形同魔法。
………【(五)寻找黄金的劲敌】………
众镖师见强盗散去,抽打驴马,吆喝牲口,继续赶路。不知不觉,金轮下山,暮霭沉沉。前不巴村后不近店,又摸黑走上一段路,终见一条村子,但上前去叩门打户,居然没人回应。看那村落,残垣断壁,十分破烂,想那兵火过后,那些乡亲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又是一条关中常见的阎王村。刘雄心等将就在这村子驻足,这总比在野外露宿强多了,生了几堆篝火,埋锅造饭。刚刚饱餐躺下,尚未入睡,忽听马蹄声响,羽箭交啸,聒噪的了不得。
只见几十个蒙面人聚然而至,下手凶狠恶毒,绝不留情。刘雄心对刘壮志道:“那些贼不是知难而退了吗?怎么又来了。”
朱龙飞道:“这也许是另一拨,小心,对手看来很强,不是寻常强盗。”
其中一个蒙面人抓起一个镖师,在那镖师手腕略施功力,那镖师自觉手腕如碎裂般痛楚,大汗淋漓,不由自主连声讨饶。那蒙面人厉声喝道:“快说,黄金藏在那儿?”
那镖师叫苦道:“根本没有黄金,那是粮食。”
那蒙面人勃然大怒,喝声:“你不老实,找死。”一巴掌便把那镖师毙了,掌功十分霸道犀利,掌风到处,那镖师的脑袋象西瓜落地一样炸裂,脑浆四溅,甚是可惧。
当时,众镖师已与这伙蒙面人交手,各不相让,互有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