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投几时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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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投几时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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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风霜,水火盗匪等事情在所难免,富贵险中求,欲求一生吉祥平安,总要付出少许代价吧!”

    朱光前献策道:“咱们与梁朝官府办妥交接事体之后,先在运河边租赁几个地方安置这批妇孺,然后再弄几条运粮的大商船,沿着通济渠南下,夜行晓宿,只要鬼混出梁朝河南一带地方,就庶几高枕无忧了。”

    朱裕后道:“咱们这几年押运货物南下北上,跟运河驿站岗哨的官兵混得烂熟,这天下没有不吃屎的狗,不吃腥的猫,官兵也是人,也要吃饭,养妻活儿,只要咱们舍得拿出金银向他们进贡,没有过不了的关隘。你想,他替朝廷立功只赏五两,咱们给他十两,他们自会权衡利弊,趋利避害。这官兵可以智取,但强盗只能力敌,弟只担心那个江湖朋友跟咱们过不去,到时添乱,这才是我们面对最大的难题。”

    朱龙飞道:“大伙儿说的都在理,就这么办。”

    是日酒宴尽欢而散。朱氏群英各依本份,租屋的找房子,租船的觅船,按部就班,各安生理。

    朱龙飞也赶到辕门,汴州卫戍军营承招务办事处附近,只见承招务四周搭建着许多矛棚土屋,内中尽是蓬头垢面的妇孺,这些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为强梁卖命,战死疆场,寡妇后裔却被官府当成垃圾渣滓,打扫出门。死者一了百了,托归山阿,山河无情,流水无声,生者作何感想?

    可是承招务帐幕内外,各色富商大贾,土豪乡绅,挨肩接踵,鱼贯而来,这个买丫环,那个要奶妈,没有人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正常。而且媒婆以及勾栏瓦肆的鸨母龟公也混迹其间,趾高气扬地兜揽事体。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呀,朱龙飞也不免疑惑,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三)承担】………

    朱龙飞铁青着脸皮闯入承招务帐幕,只见方圆十丈的大帐篷内或坐或立好几个名震江湖的行商坐贾,有凌宵会的萧清光掌柜,有中元堂的宇文风行首,有精益堂的紫灵光堂主,还有一个衣料华贵的古稀老者,却是朱龙飞在潼关路面见过一面的梦觉老叟。梦觉老叟看见朱龙飞也不打话,仅微笑拱手谦让一下便完了。

    承招务总管王七拿过一个花名册给朱龙飞过目,无非是张氏李氏年纪若干,拖儿带女几个之类的流水账。朱龙飞接过花名册,看也不看,立即把花名册放入兜囊之中。旁人看来,朱龙飞似乎对这批妇孺志在必得,不在乎价钱多少。

    王七大马金刀坐在办公案台后面的虎皮太师椅上,唤来兵士在案头前面摆上一张条凳,然后拿起一盖头布,粗声大气地道:“营中尚有两百名妇孺未有主儿,看看那个财主出价高,这些妇孺就归谁处置。”

    萧清光急不及待上前出价,把右手伸入王七手中的盖头布下,只见盖头布左摇右摆,两人在盖头布不住猜拳行令,出价还价。王七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无可忍,拍案喝道:“岂有此理,你给我坐在一边去。”

    宇文风立即上前接手,几个回合下来,王七还是皱眉道:“你先等等,容我考虑片刻。”

    紫灵光大摇大摆地踱到王七面前,只在盖布下出了一个价,王七满脸堆笑,点头哈腰扬手道:“请坐,请坐,让我再看看。”

    朱龙飞对梦觉老叟摆袖谦让,梦觉老叟抱膝摇头,端坐不动。帐内众人俱觉闷纳,这老儿来这里干什么,难道看热闹不成?

    朱龙飞道声:“有僭了。”当仁不让,上前伸手给王七开了一个价钱。

    王七大叫一声,掀起盖头,跳将起来,语无伦次地道:“是…是…是你的,就是给你。”盖头掀开之际,帐内眼尖的人分明看见朱龙飞伸出一个食指,尽管朱龙飞很快便作出反应,收手做握拳之状,但紫灵光等人还是看出一点苗头。这紫灵光明为开封府商道精益堂的堂主,暗中实为袄教(火德教)教主,他来承招务争取这批妇孺,不仅是为自己名下的田园山庄添加劳力,同时也是为了吸纳扩充教徒大业,故他出价已是不惜工本了,只争一口闲气而已。紫灵光出价是五千两银子,即便他拿下这批妇孺,然后这批妇孺替他耕耘种地,终其一生也未必赚回这五千两银子!这朱龙飞伸出一个食指,那意味什么?那意味他出一万银子收买这批妇孺。幽州藩镇巨头刘守光遣使跟强梁要求结盟,有一次进贡强梁的银两才一千两,刘守光固然是小气巴拉,脸目可憎,但也证明眼下银子不好赚。这朱龙飞出一万两银子接手这批妇孺,那肯定是一笔赔本生意,这人倒底干什么?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勇气呀!

    萧清光、宇文风、紫灵光三人几乎同时抛手拂袖出帐而去,只听见紫灵光等人窃窃私语道:“疯子,真是疯子啊—,这小子肯是用脚趾头拇量这件事体。”

    朱龙飞与王七签订勘合证明文书,约定钱银交割日子。掉头转身出帐,却见梦觉老叟在辕门旗杆下徘徊,似是约会等人一般。

    梦觉老叟待朱龙飞经过身旁,截住拱手行礼道:“好小子,恭喜你。”那语气很怪,让人分不清是嫉妒,是羡慕,还是幸灾乐祸。

    朱龙飞强忍怒火,没好声气回话道:“老丈此言差矣,人间惨祸,莫过于此,何喜之有。”

    梦觉老叟笑吟吟道:“你一人独得这许多妻小儿女,着实叫人眼红,那些小姑娘现在虽少,不过几年便出落成一朵鲜花模样,你到时一网打尽,纳为妾侍,享尽齐人艳福,岂不可喜可贺?”

    朱龙飞闻言一点不恼,反而陪笑道:“十年之后我还有命吗?在这季世混上三年五载已算祖宗积得了,我才不想学你一样做个怕死鬼,祈求长生不老,过这沉长乏味的人生。你认为你活得到一百岁,不妨带几个妇女回家照顾,只要你让她们一日三餐有饭饱肚,一年四季有衣裹体,那就够了。你要多少,我拱手奉送。”

    梦觉老叟被朱龙飞夹七夹八一顿教训,有些儿招架不住,求饶道:“我暮木已拱,我才不趟这场混水,我看你用心良苦,这桩生意难做,老本亏大了,心中老大不忍,与你分担一些事体。”说着把一张当票模样的纸张塞到朱龙飞手中,继续说:“那一日老夫入土为安,到时你给俺上枝香就够了。”又拍拍朱龙飞肩胛,以示安抚慰问。

    朱龙飞稍了一眼手中的当票,看得出是张银票。一老一小,目光相对,始知彼此心意尽不在言中。这梦觉老叟嘴巴虽然刻薄,但骨子里却认同朱龙飞的做法。

    朱龙飞心领神会,笑道:“老丈积德行善,那怕缺少孝子贤孙,这事只怕不用我效劳了。”

    梦觉老叟拉着朱龙飞的手乐呵呵道:“我死之后,你若打从我墓旁经过,不以只鸡斗酒上坟祭奠,车过三步,腹痛莫怪。”那是东汉太尉桥玄赏识曹操的典故。显然梦觉老叟已把朱龙飞视为知己良朋,至亲笃好。

    朱龙飞没料到自己干了一桩愚不可及的蠢事,却招来知音鉴赏,也好象伯牙遇上知音子期一般,感慨万千。朱龙飞也曾经是个弃婴,得益他师父朱古原的收养,才苟活性命于乱世,才在这商道挣到小小虚名,略有小成。他深知这个世界是如些邪恶,人间是如此冷酷无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抱怨指责无济于事,还是脚踏实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他晓得这个世界有人作孽,杀人放火,然后撒手不管。

    但总有人站出来收拾残局,他愿意作为那个承担者,做些他本来可以推诿的事,因为他曾经受人恩惠,现在该是报恩的时候了。他认为这是他的荣誉、责任,他乐意承担,责无旁贷,绝不假手于人。



………【(四)传说中的古法炼金术】………

    开封府朱雀街汴梁商会馆,是为河南转运帮的老乡同谊们落脚洽谈生意的地方。

    在汴梁商会馆后园,有一个“绿牡丹”园,牡丹园内有一间品花阁,阁楼共三层,占地数十丈。这间阁楼外面雕梁画栋,漆器镂花,富丽堂皇。阁楼入口还悬挂一付当朝宰相敬翔亲手题词的木刻楹联,上联是:国色天资,一团锦绣烘繁华;下联是:富贵命授,百斗珠玉凑豪门。这敬翔胡说花开富贵家,钱向豪门流,倒是很合河南转运帮这班暴发户的脾气胃口。

    这些近年冒起的商道新贵们雄心勃勃,不少人摆出一付鲸吞虹吸天下财源的气概阵势。这些暴发户无一不是令人望而生畏闻之色变的厉害角色,尤其得以进入这品花阁的精英,更是这些富豪中的天骄巨头。

    江湖中传说,能够进驻汴梁商会馆牡丹园品花阁享福的行首龙头最多不会超过五个人,但到底是那五个大爷呢?他们姓甚名谁?却无人晓得。这几个人肯定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们中间随便那个弹弹指头,江湖就不免天翻地覆,乱成一团。

    今夜月满西楼,九月花开满庭芳,品花阁三楼的书斋内也张灯结彩,阁中主人备酒赏花。今晚这阁楼书斋窗下坐着两个行首龙头模样的人物,一个佩剑一个带刀。这两个主人打扮十分怪异,俱黑衣劲装,头戴垂褶黑纱罩帽遮掩面容。在自己的地盘,会见自己的手下,何止如此提防戒备,装神弄鬼呢?看一旁伺候的小卒,也是蒙面装束,看来这是他们规矩方圆,依例如此。果然,一个从外面进来汇报消息的密探,也是裹头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探子对佩剑蒙面人道:“帮主遣属下暗中跟踪长安街碧溪堂行首朱龙飞,抄查他的底细,属下尾随他多时,奈何这人行事古怪,不按牌理出牌,所作所为,令人费解。属下尽了所能,百端设法,收获仍然有限。”

    佩剑蒙面人头上纱巾一颤,饶有兴致地道:“这疯子最近捣鼓什事儿?”

    探子回复道:“他最近花了近万两银子从军营中招揽下一批无用的妇孺,并忙碌找船,打算把这些妇孺运送到江南。他此举此动,蕴含玄机,高深莫测,令人费神疑猜。”

    佩剑蒙面人对佩刀蒙面人道:“你听见没有,还有比这更疯狂的事吗?”

    佩刀蒙面人向探子问询道:“你肯定这事真的吗?”得到探子首肯之后,佩刀蒙面人大为惊愕,叹息道:“不可思议,没料到有人蠢笨至这种地步,他想干什么呀!收买人心做皇帝拯救这乱世吗?这个黄梁大梦则使是已据有半壁江山的朱氏强梁也心有余而力不逮,他算老几?我算是服了他,他真仁慈呀,不怕雷公电母把他劈死么?!”

    佩剑蒙面人点头道:“疯子的行为当然不可理恕,你怎能以常人的眼光去揣度他呢!”

    佩刀蒙面人道:“咱们也别管他干好事蠢事,只要他不要干涉咱们的事儿,打掉我们的饭碗,妨碍我们吃肉,我们也不会跟他纠缠不清。”

    佩剑蒙面人叹息道:“难呀,在这江湖混饭吃,不是他得罪咱们,便是咱们跟他过不去,冲突难免,况他喜欢多管闲事,这争端一起,永无终结的时候,除非决出胜负—”

    佩刀蒙面人道:“碧溪堂朱氏群英人材济济,大家还不至于你死我活的时候,得过且过,这冤家暂不宜结。”

    探子忽然又向佩剑蒙面人道:“属下还打探到他另一桩隐秘事体,这疯子最近常常向江湖朋友请教古法炼金术。”

    佩剑蒙面人惊讶地道:“古法炼金术?他要干什么?难道开挖金山?”佩剑蒙脸人疑窦丛生,声音也有些发抖,好象他也发现金山一样。

    佩刀蒙面人也坐立不安,吃惊说道:“据说大唐工部也有古法炼金术的记录,这古法炼金术只有大唐工部侍郎和掌书记等有限几个人晓得,属于朝廷绝密机要文书,收贮在李唐皇家藏书院中,保卫极严,一般官员也无法看到这份炼金术秘笈,寻常百姓更不用提了。这大唐皇家藏书院因战乱付之一炬,古法炼金术也毁于战火。故强梁代唐,成立建昌院主管国家钱粮,招贤纳士,也希望找到懂得古法炼金术的工匠,至今不见有人上门报到。即使是朱氏强梁找到金矿,也是没法子开采冶炼。这朱龙飞是何人,也妄想得到古法炼金术,未免不自量力。这天下懂得古法炼金术的人大概不会超过十个人,那个不是守口如瓶,宁死不屈?古法炼金术那有这么容易得手。”

    佩剑蒙面人突然拍案道:“这小子一面打听古法炼金术,一面重金收购这批妇孺,他要这些废物干什么,莫非这些妇孺中间有人懂得古法炼金术?张景云,你立即下去召集人马,通知神力帮王妙手等一帮好汉,带上左右护法吴同心吴同德等人,找个好地段截下他们,查个究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景云当时抱拳答应,诺诺称是。

    佩刀蒙面人也跃跃欲试,握拳道:“我天都帮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原来这佩剑佩刀蒙面人分别是张虎啸与张龙吟兄弟俩。这汴梁商会馆的品花阁居然是天都帮的老窝,张虎啸、张龙吟等人行踪诡秘,不管是张全义,还是梁朝权贵敬翔、薛贻矩等人,这些人只看到张氏五常是正经八儿的商人,都不晓得张虎啸兄弟俩在大梁京城里皇帝老子眼皮前暗地里成立了一个天都帮。一帮吃官家饭的人干这祥的勾当,意欲何为?跟皇帝争地盘造反呀!当然,这些大梁权贵们更没人料到天都帮的总坛藏在汴梁商会馆之中。



………【(五)朱氏群英】………

    朱龙飞望着朱经天忧心忡忡地道:“大师兄,你找来承运的货船是否可靠?这件事关系到二百几十条人命,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容有任何闪失。”

    朱氏群英的排行辈份是这样划分:经天纬地,光前裕后,志存高远,凤舞龙飞,然后是红羽和红樱。朱龙飞按辈份排行第七,但是以武功而言,以赚钱的本事而言,朱龙飞天份最高。

    朱经天道:“这淮南水路漕运帮,帮主杨开山与我吴越的碧溪堂素有贸易往来,彼此相善,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况今次扬开山派遣他儿子杨五岳开船押阵,这扬五岳也是条十分讲义气的好汉子,这小伙子跟我打过交道,人品也没说的,我们不信他的话,一时半刻只怕找不出替代他的人。”

    朱龙飞微笑道:“但愿这人可靠,否则朱氏群英可要吃不消兜着走。”

    后梁开平元年十月初旬,朱氏群英除了留下朱红羽镇守汴州碧溪堂外,几乎全员出动,连夜带着二百妇孺,并同几十个强烈要求逃亡的开封府长安街上的街坊邻舍,分乘五艘商船沿通济渠顺水南下,投奔江南而来。是时长安街保甲梁春,柏杨镇鳏寡村孙阿牛等人亦随船同行南下。

    上船伊始,杨五岳引众来见,无非是徒弟张三李四等人,都是一些江湖无名小辈,大伙儿初次见面,却也着实客气一番。倒是杨五岳带到船上斟茶倒水伺候宾客的一个妹子杨玉立,长得标致动人,不免让朱氏群英刮目相看。由于货船载运的妇孺甚多,朱龙飞也把朱红樱带到船上帮忙,由她出面安顿照应那些妇孺。这朱红樱跟这扬玉立倒是十分投缘,一见如故,不过一会儿便粘在一起,叽里呱啦,无话不谈。朱氏群英与扬五岳等一批漕帮好汉自然大排筵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在话下。

    杨五岳这五条货船沿着通济渠顺流而下,如无意外,不过六七天便到淮河一带,船到江淮一带基本可保平安,因为江淮这几年止戈息武,百姓安居乐业,水火盗贼的事儿闹得比较少。况淮南藩镇割据一直在淮河两岸开门恭迎中原逃亡的老百姓,无论是杨行密,还是他儿子杨渥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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