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遁居士吃惊地道:“三山巨寇,莫非是云烟山大盗王妙手;虎头山悍匪张归宗;黑风山老怪萧清光?”
徐二几乎带着哭腔回话道:“正是他们,怎么办,怎公办?”
隐遁居士闻言把龙头木杖一甩,仰天长叹道:“啊!煞星终于来了,豺狼当道,人不如狗!可怜徐家寨数百妇孺………”
………【(六)暂短生命如昙花开谢】………
徐福连忙吩咐山民关上寨门,敲锣打鼓,声张起来,叫唤村民打点器械迎敌。松鹤闻讯赶来,跑上箭楼,眼见山贼土匪漫山遍野,如蚁而至,看来这伙贼人不把徐家寨踏平抹除,绝不罢手。逐对徐福道:“你们尽量撑住,千万别放弃。我到天梯村碧溪堂找朱古原大侠来救你们。”言讫,跃下箭楼,几个起落,人便消失在丛林之中。
徐福把徐家寨十岁以上的男丁都动员到第一线城墙上面守护山寨,其他妇孺即帮忙搬运石头擂木,辅助守城,这一战关系徐家寨的生死存亡,城门一旦被山贼打破,妇女难免被掳为奴,备受凌辱。全村男丁也将可能无一幸免。
松鹤道长施展轻功,如御风而行,风驰电掣,望五十里外的鹰愁涧天梯村碧溪堂赶去。跑了一个时辰,终于赶到天梯村碧溪堂。也许是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体力不济;也许是救兵如救火,让人心焦急躁。松鹤道长赶到天梯村入口附近的时候,忽觉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面对横亘眼前的百丈天梯,他感到手脚有些颤抖,力不从心。
忽见两个少年男女各自负荷一个竹筐,有说有笑,望这天梯村雀跃而来。竹筐里盛着青瓜、黄瓜之类的蔬果,显得十分沉重,估摸这对少年男女背上的东西至少有六七十斤上下。但这对男女虽然背着这沉重的竹筐,步子却是十分轻松。松鹤道长一眼便看出这两人是练武的会家子,又见那女娃顶多十一二来岁,瓜子脸,身材苗条,长得十分漂亮。那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也一样长得眉清目秀,英气迫人。
这对少年男女看见松鹤道长立在栈道下喘气,不禁对这个陌生人多瞧一眼。那女的只是笑,没说什么。那男孩子见了松鹤道长,停下步子,犹豫了一下,然后非常友善地向松鹤道长伸出右手道:“老人家,需要帮忙吗?上这天梯很费劲,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他以为松鹤道长年纪大,上不了这百丈天梯,所以伸出援手,想帮这松鹤道长一把。
松鹤道长见这少年待人彬彬有礼,暗喑喝彩,笑道:“好孩子,谢谢啦!你们先走,我喘口气再说。”
那少女对那少男道:“朱龙飞,咱们比赛,看谁最快爬上天梯去。谁输了,谁就做饭洗碗一个月。”
朱龙飞闻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凤舞姊,你经常找名目变相欺负我,这做饭洗碗的活儿我受够了,这活儿该轮流做,明天开始,我改行做大爷。”
那少女是朱龙飞师姊朱凤舞,她拍拍朱龙飞的头,怪笑道:“大老爷子,你想不干家务也行,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说话间,朱凤舞已蓄势待发,同时报数道:“一,二,三,上。”
松鹤道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对少年男女虽然身负重物,但攀登这百丈天梯毫不费力,象火烧油绳线索,一瞬间已窜到半山腰,怎么形容这对少年男女身手快捷了得?简直称为动如电,快如风。猿猴难赛,壁虎自愧不如。
松鹤道长看见这朱龙飞的敏捷身手,也情不自禁喝彩惊叹:“好身手,好功夫。”他也动了争强好胜的念头,加入这场攀登天梯的竞赛。提气发力,施展轻功,象离弦快箭,追赶这对小年男女。
一老二少,三人几乎同时到达峭壁顶端。松鹤道长对那个叫朱龙飞的少年稽首行礼道:“世侄子,你师父是谁,那个门派?”
朱龙飞见识那松鹤道长的身手,晓得这老人家也不是普通人,当时恭恭敬敬抱拳回话道:“老爷爷,后辈跟随这天梯村碧溪堂的朱古原师父学艺。”
松鹤道长闻言大喜,道:“我正要找你的师父朱古原,麻烦两位给我带路引见。”
朱古原正忙着在天梯村碧溪堂上教授徒弟们练功习武。突然看见松鹤道长登门拜访,有些吃惊,张臂相迎,笑道:“老朋友,很久没见了,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
松鹤道长唉声叹气道:“血雨腥风。”
朱古原皱眉道:“老牛鼻,莫卖关子了,你这话从何说起啊?”松鹤道长当时就把来历和盘托出。
救人如救火。朱古原得知事情经过,也不敢抬慢,说道:“凭你我两人,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救不了几个人,你再等等,待我招唤几个同道朋友一齐去支援徐家寨。”说话间,转身入屋,取出一支龙头烟花火箭,对准东南方位,斜斜插在院子草地上,然后点火引燃,只听飕的一声,火箭呼啸升空,飞到百丈之外的夜幕上轰鸣绽放,一朵七彩火焰花照亮天际。
放完火箭,朱古原取剑招呼松鹤道长上路,道:“咱们到天梯岭下候信,会合众兄弟,一齐支援徐家寨。”
那个叫朱龙飞的少年忽然上向朱古原跪地叩头道:“师父,你带徒儿一起去吧!让徒儿帮你杀几个强盗。”
朱古原抚摸着朱龙飞的脑袋,说道:“不急,你现在年纪尚小,好好练功。强盗是杀不完的,将来除暴安良的机会多得是。”
朱古原与松鹤道长并肩来到天梯岭下一条山路上,在那里等候闻讯前来支援的武林同道。按照朱古原跟这附近几个山头上的江湖好汉订下的攻守同盟约定,火焰形状烟花预警,代表某个山村被强盗围攻,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一柱香工夫,小路前头骤然冲来一匹怒马。松鹤道长借着月色,看见坐在马上那人身着玄色劲衣,脸庞蒙上黑纱,胸襟上面绣着一朵火焰花,这朵火焰花乃是用红黄绢丝乱针刺绣,则使在月夜下也显得分外醒目。
黑衣人在朱古原面前拉住缰绳,那乌骓马直立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停了下来。马上骑手对朱古原抱拳道:“快如风,急如电,火焰花李黄莺闻警前来支援,朱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吩咐。”松鹤道长听见来人说话声音清脆悦耳,显然是女孩子的声音,不禁多看那女人几眼。那女人蒙住脸庞,相貌根本无从辨识,但这女人手执的武器是一根黑黝黝的皮鞭,皮鞭在那女人手中象蛇一样盘缠扭动,用皮鞭做武器的人多半是对自己的武功非常自信,看来这女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朱古原对这李黄莺说明情况,并介绍松鹤道长给她认识。两人彼此不免互道久仰,谦逊一番。
不一会儿,又有百多条大汉策马赶到这天梯岭下会合。带头那络腮胡子大汉自称是杨一马,跟这朱古原叙礼之后,问起缘故。松鹤道长逐把三山巨寇攻打徐家寨的暴行跟这些好汉说了。那杨一马义愤填膺道:“俺也是做强盗的,但俺却从不欺负平民百姓,盗亦有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那班家伙太离谱了,松鹤道长你带路吧!俺跟这班家伙势不两立,把他们逐出太行山去。”于是,由松鹤道长在前头引路,众英雄快马加鞭,连夜驰援徐家寨。
松鹤道长带着朱古原等一班好汉赶到徐家寨的时候,发觉已经来迟一步,徐家寨已被三山巨寇攻陷了。山寨城墙上下,积尸盈千,血流成河,强盗的尸体与徐家寨的男丁的尸体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山寨里烈焰冲天,照亮夜空。妇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显然三山巨寇在忙碌掳掠妇女财帛,还没撤退。
松鹤道长在尸骨堆中呼唤乡亲,眼见徐福、李抱仁俱倒在血泊之中。徐家寨那些为抵抗强盗而战死的男丁,半数以上是十多岁上下的孩子,脸上尚带稚气,不更人事,年纪轻轻就糊里糊涂送掉性命,生命何其短暂,宛若昙花开谢,流星划过天际,一闪即逝。松鹤道长毕竟跟徐家寨的村民住在一起有些时日,交谊甚厚,眼见乡亲蒙难,不禁悲愤交加,痛哭失声。
朱古原振臂一呼,吼道:“兄弟们,跟我上!替乡亲们报仇,除掉三山巨寇。”杨一马等好汉闻声挥刀响应,冲入徐家寨,遇见强盗便砍,把三山强盗杀得措手不及,丢盔弃甲,不少强盗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鬼去了。
三山巨寇王妙手、张归宗、萧清光等人连忙丢下那些妇孺,掉转马头跟朱古原等人拼命。两股人马交驰,互有杀伤。三山巨寇攻城时折损了不少人马,如今又猝不及防,被朱古原等好汉杀掉好几十号人。至此敌我双方实力大抵均衡,任何一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王妙手眼见自己的手下摆下阵势,挡住对手的进攻,便越阵而出,寻找对手的头领谈判,他才不想跟朱古原等好汉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他想见好就收,希望谈判了结这场争端。他向朱古原招手道:“你且等等,我有话要说。”
朱古原冷笑道:“杀人放火,有什么话好说。”
王妙手道:“这乱世凭实力说话,我认为我有实力跟你对话,就跟你胡扯几句,你若觉得不中听,咱们再在剑底下决胜负。”
朱古原看见徐家寨的妇孺都在强盗控制之下,投鼠忌器,无法放手大干,一时沉吟不决。
王妙手把手一招,道:“把胡彪这混蛋给我押上来。”张归宗与萧清光齐声答应,架着胡彪,拖到王妙手面前,等候发落。
胡彪吓得魂飞魄散,望着王妙手捣头如蒜,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七)绝不饶恕你】………
王妙手瞪着胡彪气哼哼道:“你真的什么都肯给我?”
胡彪慌不择言,许诺道:“是,是,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
王妙手点头道:“我要你的命,你纳命来吧!”
胡彪大叫道:“除了性命之外,其他事都可以商量……”这家伙一会儿说什么都肯给,一会儿又说有条件限制,可谓信口开河,反复无常。
王妙手咬牙切齿,气急败坏道:“你说这山寨藏有黄金,结果只有几间破茅屋;你说这山寨有许多美女娇娃,结果只有一群丑婆娘。我靠…你这该死的…快把他给我杀了。”众贼人以为王妙手拿这胡彪开刀是推卸什么责任,却没料到他为这件事情生气。
张归宗奉令大掌一挥,使出五内推崩掌,击在胡彪脊梁上面。只见胡彪如遭千钧巨石轰击,如皮球一般跌扑在地又迅速弹跳起来,惨呼痛号,狂吐鲜血。五内推崩掌,顾名思义,一掌打在对手身上,立即重创对手的心肺脾肝肾等五脏六腑,令对手内脏破裂身亡。萧清光紧接着在胡彪身上连下杀手,怒击三记“无量破空拳”,把胡彪轰击到半空,直跌倒十丈之外的悬崖下,落得一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的下场。
朱古原冷眼旁观,望着这出狗咬狗的闹剧,一言不发。
杨一马上前请示道:“朱大哥,下令吧!咱们与强盗决一胜负。”朱古原暗中嘱咐他道:“这三个匪首由我应付,你带领兄弟们对付其他小喽罗,尽量多救出那些妇孺。”杨一马答应一声,从左翼杀入敌阵之中。狭路相逢勇者胜,短兵相接打肉搏消耗战非常残酷,三山强盗渐渐吃不消,不少人萌生退意。
王妙手用野兽一般的凌厉眼光死死盯住朱古原,阴阳怪气地道:“你真是石头脑筋不开窍,杀掉这几个乡巴佬算什么,犯得着让你这么生气吗?”王妙手眼看朱古原不跟他说话,话不投机,只好运劲驱动内息,使出他成名江湖的夺魄云烟掌,一招“乱云横渡”直拍朱古原的前胸。
王妙手的手掌尚未接近朱古原,劲风已至,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乃至飞沙走石。这王妙手的夺魄云烟掌果然名不虚传,朱古原即使拥有钢铁之躯也未必经受得起。
李黄莺皮鞭一抖,但见她的皮鞭如黑龙出洞,闪电一般直扑王妙手身上。啪哒一声,结结实实打中王妙手身上,成功阻挡王妙手的攻势,鞭梢回扯,竟把王妙手的上衣尽行撕碎。王妙手一门心思奔袭朱古原,没料到李黄莺的鞭法如此了得,疏忽大意,着了道儿,被李黄莺这一鞭打得昏头转向。李黄莺这鞭辟入里的神奇鞭法,虽然不至于追魂夺命,却也让王妙手痛切心扉,以至失声哀叫。实实在在动摇打击军心,使三山强盗闻声丧魂落魄,乱成一团,有些强盗开始逃饱了。
王妙手吃了这个大亏,也无心恋战,掉头翻身上马,夺路狂奔。
朱古原对王妙手这种无法无天的强盗恨之入骨,这些乱臣贼子,趁着国家动乱,礼乐崩坏,失去科律的约束,籍着战争时机把杀人当成一种狂欢仪式,疯狂杀戮。若不及时把这种恶魔除掉,只怕他继续作业造孽,迟早成为江湖公害。朱古原拔剑出鞘,他被江湖朋友推崇为无极圣手,他剑法当然不同凡响,他的无招飞羽剑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可以象仙家道士变戏法一样撒手飞剑杀人。只见朱古原怒发冲冠,一声厉喝,宝剑如巨龙腾空,化作一道闪电,直击王妙手后心。
王妙手也不含糊,使了一招“松鼠捉迷藏”,倏尔躲到马腹之下。朱古原这一剑只插入马鞍上,洞穿马鞍,把马背刺伤。那马负痛,如颠如狂,跑得更快了。王妙手尽管输得一塌糊涂,嘴巴仍然硬气,丢下一句话:“我绝不饶恕你!”然后人马一齐消失在黑暗中。
贼喊捉贼,反咬好人一口,杀人者居然还振振有词,气壮如牛,真是咄咄怪事。朱古原不屑扬声回敬他道:“我也是,绝不饶恕你!”
张归宗与萧清光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身形疾闪,一齐跃到悬崖上,顺着枯藤野树,溜了下去。朱古原等人追逐到悬崖边,但见悬崖下边黑咕隆咚,深不可测,只好作罢。
三山强盗至此大溃,或死或逃,跑得精光。
朱古原与杨一马检点自家兄弟伤亡,几乎人人挂彩,总共有四十多个兄弟长眠徐家寨。这一场恶战,无论是三山巨寇,还是徐家寨,以及朱古原这一群仗义拔刀的好汉,都不是赢家。谁从这场争斗中得到好处,这种杀戮又有什么意义?真是天晓得。
松鹤道长把徐忆唐抱在怀中,另一只手牵着李怀玉,这两个孩子的父母都在抵御强盗围城时惨遭屠戮,他们已是孤儿了,需要好心人伸出援手,把他们抚养成人。眼看徐家寨只剩下二百多个妇孺,松鹤道长也不知道如何处置这帮妇孺,把她们丢这里自生自灭,恐非良策,也难保证她们以后不受其他强盗的骚扰。
朱古原对杨一马道:“杨兄弟,你把这班妇孺接到你的山寨安置吧!如粮食不够,我每月设法支持你们一些。”
杨一马抱拳答应道:“兄弟遵从大哥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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