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二大爷倒是笑了:“你这小子,这封口钱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给死人的封口费,而是为了阻隔人世间的阳气,和死者的阴气起冲突,所以再用铜钱来隔绝阴阳的,刚才你看到那股子白气了吧,那就是死人最后咽下的一口阳气。”
这倒是很新鲜,我还真没听说过,只是知道封口钱,因为我爷爷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二大爷给也要放进了封口钱的,那时候还小,虽然记得怎么叫,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就不记得了,想起我爷爷,我就有些奇怪,拉了拉二大爷的胳膊轻声道:“二大爷,我记得我爷爷奶奶过世的时候,可都没把手转过来,也没有把脚给系上呀?”
话音方落,二大爷脸色变了变,偷偷看了看还在烧纸的杨氏兄弟,这才压低声音道:“胡说什么,你爷爷你奶奶都是寿终正寝,自然不需要做哪些事情,你在看着杨老太太,这是横死的,我来的时候就是血肉模糊,听杨家老大说,老太太是从山上滚下去的,脑袋撞在石头上都撞烂了,你没看见这都是死不瞑目吗,做这些事都是预防万一,只有横死的才会诈尸呢。”
老家的山村其实是建在半山腰上的,这里是一处比较平坦的开阔地,所以一百多户人家就围在这里建了村子,这人要是从山上滚下去,想留个囫囵的尸体都不可能,而老杨家真是在村西头的最外面,从他的院墙翻出去就是一道陡坡,估摸着老太太就是从哪里摔下去的。
看着老太太睁大的双眼,有些变形的脑袋,我没有在说话,随着二大爷,将老太太生前最喜欢的东西给老太太放在身边,什么梨花木的木梳呀,还有老太太的嫁妆一个玉镯子,一个木制包铜的首饰盒,还有一面镜子,老太太生前也就是这点家当,看得出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应该不是很如意,不然也不会连件像样的东西也没有,还幸亏有嫁妆,不然可真就是一穷二白了。
摆上这些东西,是为了让老太太走的没有牵挂,免得人死了还挂着什么东西回家来折腾,这活人可受不了,所以就把生前最喜欢的东西给老太太放在身边,到时候火化的时候就一起烧了,彻底断了念想,这是老家的规矩,我懂。
包里已经没什么了,二大爷将包丢在一边,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老太太的眼睛,轻轻的念叨着:“桥归桥,路归路,人生苦短,死了方是解脱,尘归尘,土归土,老大姐,一路走好吧,活人的事就让活着的人惦记吧,就不要再牵挂了。”
第三章 诈尸
话音落下,二大爷就把手拿开了,我真真的看到老太太还真就把眼睛闭上了,真是有些邪乎,刚才的时候,二大爷可没少给老太太合眼,但是这位老太太是死活不肯合眼,没想到做完这一切,老太太还真的把眼合上了,难道说冥冥之中,真的有鬼魂的存在,是老太太的在天之灵听到了二大爷的话,了却了心愿把眼睛合上了吗?
我和二大爷同时松了口气,见二大爷取过一方白纱,轻轻地给老太太盖在脸上,就此阻断了老太太和人世间一切的联系,再也不用她看着人世间的事情,直到此时,一切才算是做足了全套。
二大爷好像有些疲惫,吐了口气,巍颤颤的朝一旁的椅子走去,应该是打算坐下休息一会,我当然也赶忙跟着二大爷朝那边走去,一个人呆在死人身边,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二胜,传明,你娘算是合上眼了,一会烧完了纸,给你娘多磕几个头,你娘生前没少受累,也没享了什么福,你们兄弟俩呀,哎——给你娘说些好听的话,让你娘走的也高兴一点。”二大爷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对这杨家兄弟二人做了交代,直说的正在烧纸的杨家兄弟一脸的尴尬,火光升腾的时候,让这兄弟二人看起来阴晴不定。
其实二大爷说的这话是有原因的,这兄弟二人在村子里都不孝顺,这事大家都知道的,老太太生前是一个人过的,就在杨二胜家后面的两间小屋里,连电都没接上,平时也不大管老太太,幸好老太太身子骨健朗,也没用兄弟二人多操心,老大膝下一儿一女,老二膝下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和孙女,加上兄弟二人和两个儿媳妇,几乎都是生性凉薄的人,对待老太太就不用说了,唯独大家的这个女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杨秀凤,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比我小两岁,也就这个女孩和老太太还亲近,从小就时不时的趁着放学的时间,过来给老太太干点活,其实也就是打扫个卫生,帮着做个饭什么的,然后家里炖个肉呀鸡呀的,杨秀凤就会偷偷地给老太太送来,好在杨二胜虽然自己不管老太太,但是还倒是没有阻止杨秀凤尽孝,就算是知道了也懒得说什么,平时的粮食也没短了老太太的。
说到这,大家也就明白为什么二大爷说这句话了,不过杨家兄弟在这时候也不敢分辨,一边烧着纸,一边低声的念叨着什么,估计着是对他们的亲娘说些好听的话,好把老太太打发走了入土为安,也就少了一些事情,所以并不吝啬于将一些好听的话。
山风入夜急,吹得灵棚里的日光灯泡忽闪不定,每个人的脸色也是变幻不断,更令人心烦的是,盖在老太太身上的那块白布,也总是被山风吹得不断的掀起,还在都有镇石压着,免得被山风吹跑了,灵床前的陶瓷盆里,烧纸升腾着火焰,在夜色中格外的古怪。
二大爷忙活了一天,已经很累了,我甚至听见他微微的鼾声,略一沉吟,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二大爷盖上,夜里的山风可是很凉的,多件衣服也免得二大爷受了寒气,哪知道我这一动弹,二大爷却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将衣服推了推:“别管我,我没睡着,就是闭着眼休息一会,快把衣服穿上吧,夜里风大别着了凉。”
说着,把外套拿下来就要伸手递给我,但是却就在我伸手去接外套的时候,让我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变故发生了,一阵山风忽然卷起,阴冷阴冷的,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没拿稳外套就掉在了地上,一旁的胖狗子也是打了个寒战,嘴里还嘟囔着:“好冷的风呀,冷死个人了。”
但是这一切还都是异变的开始,我正准备弯腰去捡起地上的外套,阴冷的山风又起,而且越发古怪,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巴掌拍在了烧纸的陶瓷盆里,登时将灰烬吹得漫天飞舞,刚才还腾起的火焰一下子就灭了,我的眼前募然一黯。
二大爷打了个哆嗦,脸上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惊恐的望向那个陶瓷盆,猛地站起来,只是还没有等二大爷有所动作,就听见‘咔嚓’一声,陶瓷盆竟然自行崩裂了,碎了一地,将正不知所措的杨家兄弟二人吓得身不由己的一声惊叫。
山风更急,吹得整个灵棚的布幔猎猎作响,仿佛一阵阵的鬼哭声,那盏本来就不算明亮的灯泡更是忽明忽暗,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跟着作响,好大的山风,好诡异的山风。
二大爷面沉如水,双眼凌厉的望着外面的黑夜,好像发现了什么,我随着二大爷的目光望过去,才惊异地发现,外面的夜色依旧平淡,远远地传来一片蛙鸣和蝈蝈的叫声,还有那村西头的几颗大柳树,巍然而立,连一片树叶也不曾晃动,一切就好像我的错觉。
我和胖狗子柱子哥三人挤成一堆,一脸惊恐的看着诡异的一幕,那边杨家兄弟却已经吓得三魂丢了六魄,只是跌坐在灵床前瑟瑟发抖,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来,一张脸比灵床上盖死人的白布还要白,说道白布,我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山风吹得白布不断地卷起,有的地方甚至已经从镇石底下抽了出来,至于盖住脸的那块白布早已经不知去向,老太太那张惨白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难言的青色。
咽了口吐沫,我正准备将目光从老太太脸上挪开,但是就在此时,让我终生难忘一幕发生了,老太太本看来已经合上的双眼豁然睁开,眼中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冰冷的眼神和我对视了一下,我敢保证,那眼神中绝对有什么东西,这一刻,恐怖的异变差点将我给吓尿了,当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是却吓得我身子一软,再也无法从椅子上坐住,一下子出溜到地上,椅子被带倒了,砸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二大爷还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慌失措的回过头来看向我,发现我只是跌倒了,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看着我那张已经因为恐惧变形了的脸,二大爷猛然一惊,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当时脸色就大变,不由得‘啊’了一声,禁不住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此时,山风慢慢的开始停息,但是恐怖的异变却并没有过去,一切只是开始而已,就在二大爷退了那一步的时候,我惊恐的发现,那老太太嘴巴慢慢张开,然后一口气将嘴里的封口钱给吐了出来,铜钱从灵床上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是这还不算完,封口钱被吐出来掉在地上,紧接着左右手中的买路钱也被丢了出来,有一枚还一直滚,就滚到杨家老二的面前,然后又滚进了杨传明劈开的双腿的缝隙里,好巧不巧的撞在大腿根上,差一点就砸在要害上了,仔细看的话,杨传明的裤裆已经湿了,地上也隐隐的有一片。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特意的去说这枚铜钱,那是因为铜钱滚了很远之后,砸在了杨传明的大腿根上,本来应该没什么事的,当然那是按常理来说,但是今晚上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常理,就是一枚铜钱,砸的杨传明一声惨叫,抱着大腿根在地上开始打滚,刺耳的惨叫声,杨传明蜡黄的脸色,无一不显示着杨传明有多么疼痛,当然这种疼痛别人不知道。
没有人去理睬杨传明,甚至杨二胜下意识的也离着他的弟弟远了一点,我和胖狗子还有柱子哥的目光也落在杨传明身上,其实当时不明白,一枚小小的铜钱为什么会砸的杨传明惨叫的和杀猪一样?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看过去,那就是我的二大爷,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太诡异了,睁开了本来已经合上的双眼,更是吐出了封口钱,抛弃了买路钱,下面还会发生什么呢,二大爷多半辈子都在和死人打交道,对于这里面的道道儿清楚得很,这种诡异的事情的确没有遇到过,但是没有遇到过不代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老太太动了,一双手在吃力的翻转着,僵硬的关节因为扭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那颗有些变形的头颅也像是要抬起来,二大爷脸色再一次大变,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想起以前老人们说起的故事,再也不敢迟疑,低吼了一声,就朝老太太扑了上去,一下子扑在老太太的怀里,然后死死的板住一只手,不让那只手翻转过来。
“都他妈的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决不能让老太太把手心翻过来,不然一会诈尸了,在场的一个人也跑不掉,都他妈的待死,死人可是六亲不认的。”二大爷很着急,我第一次听见二大爷带粗口,也能看出来情况真的是很危急了,我迟疑了一下,下意识的也冲了上去,学着二大爷样子,板住老太太的另一只手。
第四章 大胆
双手板住老太太的手,说什么也不能让手心翻转过来,身子还要用力的压住老太太的身子,我都能感觉到老太太正要用力地朝上挺起身子,原来诈尸是真的,还真有这么回事,那只僵硬的手怎么就该死的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几乎要把持不住了,左手的手腕生疼生疼的,我都怀疑是不是脱臼了,这样下去,我怕我早晚坚持不住。
幸好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胖狗子和柱子哥到底不愧是村里出了名的胆大的后生,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的就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扑过来压在了二大爷身上,压的二大爷闷哼了一声,呻吟着骂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想压死我呀,还不快压住老太太,压着我作死呀。“
二人这才慌忙闪开二大爷,用死力压住挣扎的老太太,也不怪胖狗子和柱子哥那么能吃,人家的力气就是大,有了他们两个生力军,我几乎就感觉不出老太太向上挺的力道,而且胖狗子还接过二大爷按住的那只手,死死的按住,果然就看不到动弹了,不像二大爷那样因为用力憋的一张脸通红。
胖狗子替下了二大爷,二大爷才有时间喘了口气,想着对付诈尸的办法,好在老人们常常说起这些事情,二大爷到现在也没有忘,赶忙扭头望向杨二胜:“二胜子,快去找绳子看,越长越粗越好,还他妈的愣着干嘛,等着你娘起来找你呀。”
杨二胜打了个哆嗦,全身抖成了一个蛋,不过比他弟弟强一点,并没有尿裤子,一张脸白的和老太太的脸差不多,嘴巴张了几张,却是哑口无声,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却望着二大爷还是没有动,人已经彻底吓傻了,看见他我才知道我的胆子其实算是很大的。
二大爷气的跺了跺脚,也顾不得再去招呼杨二胜,扭头就朝屋里面走去,还不忘了嘱咐我们:“你们可一定要坚持住,今晚上咱们爷几个的小命可就靠你们了,我去屋里找绳子。”
二大爷去找绳子了,留下我们使出吃奶得劲和老太太较着劲,人在危机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敢想象的,死人无疑力气很大,大的不敢想象,但是就我这小身板,却死死地按住了那只不停地要翻转的手,至于比我强壮很多的胖狗子就更不用说了,小二百斤的的身体往老太太身上一压,简直就是一座小山一般,柱子哥也不甘示弱,死死地板住另一只手,我很服气柱子哥的力气,竟然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能够用处这么大的力气,我只看见柱子哥身子一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老太太的一只手,慌乱之间,柱子哥竟然把老太太的手给生生掰了下来。
举着老太太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柱子哥有些发傻,见我正望着他,脑海里想不出什么,只是吃吃的道:“海子,手——手掉下来了,咋办?”
“咋办,快过来按住胳膊,老太太想要起来了,胖狗哥,用力压住呀,我还不想死——”我呵斥着柱子哥,这时候也顾不得他比我其实大不少呢,也没时间害怕他手里的那只死人的手掌,为了保命,我已经连害怕和恐惧都顾不上了,此时我反而没有刚才的那种恐惧。
柱子哥脑袋早已经吓得不做主了,听我一呵斥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爬起来,就扑了过来,咬牙切齿的按住了老太太,人有时候害怕的顶点反而会不再害怕,我们三个都属于这种情况,害怕也害怕过了,可是还是该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索性放开了也就不害怕了。
很快就看到二大爷从屋里出来,黑着一张脸,可是手里除了一张被单就没有绳子,谁知道二大爷搞什么鬼,不过我知道我快支持不住了,双手和老太太较劲较的都快要脱臼了,手指头都没有知觉了,不由得招呼二大爷:“二大爷,我快坚持不住了,到底怎么办呀?”
二大爷苦笑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被单,往灵床上一丢,结果发现还不过长,尴尬的二大爷脸上抽动不已,咬了咬牙,一扭头就朝杨二胜快步走去,此时的杨二胜和杨传明兄弟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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