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眼中露出一抹失落之色,张了张嘴,终是将向他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不停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脚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腿上如同灌满了铅,小小见上官灏越已经走远,顾不得腿脚疼痛赶忙追了上去。
刚进院子,便见云陌匆匆往外走。见宫主和小小赶回,忙拱手一礼道:“宫主,仲霖醒了,只是……”
小小一听,连忙快跑几步,越过两人向房内跑去。云陌小心地看了上官灏越一眼,与宫主一并进了门。
小小一进门,迎面便有一物砸了过来,好在只是一只枕头,接着又听到莫仲霖的咆哮声:“滚!都滚出去!”
只见莫仲霖满面通红,弓着身子抱着锦被跪坐在床上,岚音泪流满面跪在脚榻上苦苦相劝。见几人进门,岚音扑过来跪倒在小小身前,抱着她的腿哭求道:“求你,救救仲霖!”
“岚音!”莫仲霖暴喝一声,血红着眼崩溃地大叫一声:“啊!我宁愿去死!为什么要救我?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上官灏越脸色煞白踉跄后退几步,转身便要往外走。莫仲霖大喝一声:“站住!把你的女人带走,带走!”
上官灏越顿住身形,声音里满是悲怆:“可你是我的兄弟!师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况且……”况且,小小她对你并非无意!
莫仲霖绝望地大叫一声,跳下床向一旁的剑扑去,“锵”的一声利剑出鞘,他横起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上官灏越扑过来伸手攥住剑,手被割破,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他痛苦地合了合眼,咬牙说道:“师兄万万不可!其实真正错的人是我,我不该……”
“越!”莫仲霖厉声打断上官灏越的话:“这不是你该说得话!你当真是这样想吗?”
“你们怎么了?这是在做什么?”小小讥诮笑问:“好象,你们都知道灵魅血液的秘密?”
屋内所有人一时间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小小。小小笑道:“真是一副感人至深的画面,但是,你们不应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还是说,我在你们眼中,根本就是借以表达兄弟情深的工具?”
上官灏越向云陌一使眼色,云陌会意,将门关上守在外面,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小小走到莫仲霖面前,伸手接过剑扔到一边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那我就直说了,这种魅毒并非只有一种方法可解,只要将中毒者对灵魅所有的记忆抹除,亦可解此毒。”
莫仲霖怔怔地看着小小,喃喃说道:“抹除记忆?”
“是,抹除记忆之后,你的脑海里,再不会有我的存在。等你再次醒来,我予你已是陌路。”
听了小小的话,莫仲霖颓然跪坐在地上,半晌才“呵呵”笑起来,他流着泪,深吸一口气哽咽笑道:“好,好,好!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小小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说道:“莫大哥,我不想你死,可我也不会让你痛苦、内疚。你是我的好大哥,一直都是。你忘了小小不要紧,只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妹妹,你一定要找到她,还要宠她、疼她,护着她,不要让别人欺负她,好不好?”
“好!”莫仲霖抬起手,轻轻抚着小小的脸,仔仔细细看着她,好象要把她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半晌,才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开始吧。”
小小点头道:“看着我的眼睛。”
当两人视线相对,小小只觉得眼前景象一变,自己好象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画廊之中,在莫仲霖的记忆深处,无数小小的身影飞快掠过,如同老旧的黑白电影一般一幕幕出现在小小面前。
她伸手轻轻触碰画面,如同弹过黑白两色的琴弦,那些记忆的卡片随着小小手指划过,瞬间粉碎成尘,如风吹过,了无痕……
等小小闭上眼睛,莫仲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岚音连忙上前扶住他,感激道:“谢谢你!”
小小微笑摇头,见上官灏越过来帮岚音安置莫仲霖,便吃力地爬起,一瘸一拐向门外走去。
上官灏越回头看着她寂寥的背影,心潮起伏、五味杂陈。手臂被轻轻触碰,他转头一看,岚音正鼓励地看着他:“宫主怎么还愣在这里?小小姑娘一定累坏了,而且,有人刚刚伤了她的心呢,难道现在不该去安慰一下吗?”
上官灏越面红耳赤、吭吭哧哧了半天,终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遥不可及的梦
小小走出门外,因为无处可去,只好坐在一处石阶上,轻轻捶着酸痛的小腿。
身边光线一暗,上官灏越走了过来。他挨着小小坐下,将她的脚放到自己腿上,一边用左手按捏推拿着,一边轻声问道:“迷路了?”
“嗯。”小小面无表情淡淡应道,将他的手拂到一边就要收回自己的腿,却不想被上官灏越再次用力按住。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手上血迹已经干涸,却仍然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小小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心中一跳,垂下眼睛低声说道:“你受伤了。”没有听到回答,小小咧咧嘴,涩然问道:“不疼吗?”
“疼!可不如心更疼。小小,我不是……”
“我知道。”小小打断他的话,她知道上官灏越要解释什么,其实没必要,他的意思,她全明白,也能理解他的感受。更何况,刚才他的决定,也并非完全为了莫仲霖。
小小将手指放进嘴里,接着被上官灏越伸手阻住。她不解地转过头问道:“你……”
“我舍不得!”上官灏越微微笑道:“小小如果施血为我疗伤,不知道会不会也要抹除我的记忆?”
小小心里“咚”的一跳,脸色瞬间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会,会得吧?其实抹除记忆也没什么不好,不,不是吗。”她想到苏姆妈临终时的遗言,心中一痛,喃喃说道:“你会有很多,嗯,朋友,亲人,少一个也没所谓啦。”
上官灏越轻叹一声,将小小打横抱起就向院外走去。小小连忙挣扎:“我自己可以,放我下来!”
“你确定?”上官灏越斜睨了她一眼。小小表情一僵:刚才一直在走不觉得,稍作歇息之后,一活动腿上就如同针扎样痛,走路的确很困难。
上官灏越抱着小小进了一座宽宅,顺着甬道一直走到后院。看得出来,这里的布置与落月谷离阁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上官灏越自己的府邸。
等小小沐浴完毕走出耳房,上官灏越已经坐在外间罗汉床‘上,一旁的炕桌上放着几只小玉瓶和干净的棉布,看样子正在处理伤口。
小小走上前,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棉布,细心为他包扎,又问道:“为什么不让丫头帮你?”照例没有得到回答,小小撇撇嘴,偏头白了他一眼。
他亦是刚刚沐浴过,微湿的黑发披散着,身上散发着一种暖暖的好闻的气息,似乎感觉到小小注视的目光,微微斜目看了她一眼。狭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媚态横生,让人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不忍、不能、不愿自拔。
上官灏越看着呆呆傻傻的小小,忍不住灿然一笑,凑到小小耳边低沉问道:“好看吗?”
小小脸一红,匆匆将手中棉布打了个结。不想用力太猛,上官灏越“咝”了一声,小小面红耳赤的将结解开又重新系过,低低道了声:“对不起”就往外跑去。
腰间探过一只手,小小眼前一花,只觉得身体一轻腾空而起,转过一面槅扇,已经落入一处温犬地。
就在小小紧张万分之时,上官灏越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你先睡会,我去苏姆妈那边看看,还有些事要处理。落月谷那边,我会派人回去告知童夫人一声,让她莫要担心。”
小小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上官灏越翻身下地,细心给她掖了掖被角,方转身离开。
直到太阳落山,小小才在一阵“咕噜噜”乱响中被饿醒。她翻个身,留恋地蹭了蹭枕头,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床边坐着岚音。
小小脸一红,连忙坐起道:“岚音姐姐何时来的?怎么都不叫醒我?”
岚音抿嘴一笑道:“看你睡得香甜,我都舍不得喊你起身呢。睡了一整天怕是饿坏了吧,我刚好做了些吃的,来尝尝可还合你口味?”
不知是小小饿得狠了,还是岚音的手艺确实是好,小小一直吃到撑,还舍不得停下筷子。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被消灭了大半,小小不好意思地笑道:“岚音姐姐手艺真棒,我今日真是有口福了。”
见小小吃完,岚音又去捧茶,被小小抢先拿过,嗽过口后,小小问道:“莫大哥他怎么样了?”
岚音眼微微一红,感激地捧着小小的手道:“多亏有你相救,不然,妾身真不知道,仲霖他……”说着,岚音起身走到小小面前就要跪下去,吓得小小赶忙扶住:“姐姐这是做什么?莫大哥曾救过我几次性命呢,我做这些,真得算不得什么。”
岚音见小小不似作伪,心内更是对她敬重爱怜,遂大大方方坐好方道:“仲霖所做也是份内之事,到底还是宫主爱重小小姑娘。如今,只是委屈了姑娘,唯妾身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小小越发不好意思道:“姐姐还是叫我小小便可,千万莫再提及这件事。”她看看桌上的饭菜,笑眯眯地说道:“若姐姐真觉得不好意思,就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嘛。没想到莫大哥这么有福气,有姐姐这样的好妻子。”
岚音脸上微有涩意,低声说道:“妾,却并没有那个福份,只要能在他身边服侍,妾已觉得很满足了。”
小小笑容一滞,叹道:“姐姐有没有想过,和莫大哥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就你们两个人,白头到老。”
岚音笑道:“哪个男子没有三妻四妾?像你说得,那不过是这世间女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直到岚音离开,两人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看得出,岚音是一个极善解人意的知性女子,温婉、贤淑、端庄、优雅。她也算是小小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倾心相交的友人了。
戌时正,上官灏越派人来告知:今夜他要为苏姆妈守灵。小小目送着报信的人离开,遥遥望向念兹居方向:苏姆妈,不知九泉之下可曾安息?
第五十七章 究竟谁是真凶
念兹居,上官灏越一身素服,半蹲在灵堂前,将一串串纸钱丢进火盆。火舌卷过,纸钱如一只只翻飞的蝶,瞬间被化为灰烬。
蝶舞轻轻走过来,将一件外衫披到上官灏越身上,温柔劝道:“宫主还是去歇息,这里有奴婢便可。”
白日里蝶舞哭晕过多次,一整日水米未进,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上官灏越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本座守着,你去歇着吧,毕竟身子要紧,莫要太苦着自己。”
蝶舞眼泪再次涌出。她摇摇头,哀声说道:“如今是奴婢最后一次为姨母尽孝,怎会觉得苦?倒是宫主白日里事务繁忙,今日也已守了一日,宫主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火盆里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得上官灏越脸色晦暗不明,待蝶舞说完之后一直沉默不语,整个灵堂内一片死寂。正当蝶舞觉得毛骨悚然之际,上官灏越方说道:“蝶舞日后,不必自称奴婢。”
蝶舞心内一阵狂喜,好半天方抚平激荡的心情,屏息静气柔声说道:“是,妾记住了。”
上官灏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嗯”了一声道:“去歇着吧。”蝶舞微微一曲膝,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缓缓退了下去。
蝶舞退下不久,一人走入灵堂,在上官灏越身边蹲了下来,从他手中接过纸钱,一张张丢入火盆。等厚厚一叠纸钱全部焚尽,才附到上官灏越耳边低语了几句。
上官灏越身子一僵,眼神一厉,沉声喝问:“当真?!”
“属下曾细细诊过苏姆妈脉像,她虽然伤势严重,但当时并未发热,决不会这么快就……”来人正是叶朴东。他本是蛮屠部落一巫医,也是天下皆知的“蛊父”,其实他最擅长的,还是毒术。自古医毒不分家,叶朴东医术同样高明,只是世间少有人知罢了。
上官灏越眼睛微微一眯,眼神轻轻扫过叶朴东的脸。叶朴东只觉得面部皮肤一痛,一股寒意自尾椎骨顺着脊背漫延而上,头皮一阵发麻,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
好在只一瞬,上官灏越便将目光望向门口,叶朴东浑身一松,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暗暗松了口气,接着便见上官灏越霍然起身,低声唤道:“陌!”
“宫主!”云陌从门外大步走进来,拱手一礼后静待上官灏越吩咐。
上官灏越轻轻抚过苏姆妈的棺木,缓缓说道:“派人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灵堂半步,违者,杀无赦!”
云陌面不改色,毫不迟疑恭声称是后便退了出去。上官灏越转过身,对叶朴东说道:“有劳东伯!”
叶朴东会意上前,轻轻打开棺木,仔细翻看苏姆妈尸身。
三柱香的时间过后,叶朴东将棺木重新合拢,擦了擦头上的汗,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属下可以肯定,苏姆妈一定是他杀。但属下刚才细细看过,却看不出那人究竟用何方法杀死了苏姆妈,可见此人手法极其高明,心思也甚是缜密。”
上官灏越问道:“东伯觉得,此人会用什么方法杀死苏姆妈呢?”
“这,属下以为,唯有将毫针用内力打入苏姆妈头部要穴,方可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她。且苏姆妈正当壮年,发黑如墨,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针眼,在苏姆妈伤重流血过多的情况下,留下的伤痕必定极难发觉。”
叶朴东微微抬眼,眼中有隐隐的兴奋之意,试探道:“若是能将其颅骨打开,真相必定大白。”
上官灏越斜睨了面目忠厚老实、一提及给人开膛破肚便兴奋莫名的叶朴东一眼,淡淡说道:“东伯以为,谁的嫌疑最大?”
叶朴东知上官灏越这是变相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不免有些失望地垂下眼,恹恹说道:“当时蝶舞姑娘距离苏姆妈头部最近。因为小小姑娘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这时候也是凶手下手的最佳时机。同样也正是这时候,蝶舞最先发现了苏姆妈的死。”
上官灏越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叶朴东接着说道:“但属下见她悲痛之意不似作伪,且苏姆妈毕竟是她的亲姨母,而且,她也没有杀死苏姆妈的动机。所以属下,不敢贸然猜度。”
“不似作伪吗?”上官灏越轻轻一扯嘴角,道:“这件事就此为止,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宫主,不查真凶了吗?”叶朴东有些不甘,依依不舍地看了苏姆妈的棺木一眼,仿佛在看自己的初恋情‘人一般。
上官灏越转身又捏起一叠纸钱,一张张丢入火盆,淡声说道:“东伯即便找到苏姆妈被杀的原因,就能认定凶手是谁吗?”叶朴东一滞,听上官灏越继续说道:“本座心中有数,你先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小与岚音一同赶往念兹居,到苏姆妈灵前吊唁。岚音发现念兹居所有仆妇似乎对小小都抱有极大的成见。她低声问道:“妹妹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小小不明所以道:“没有啊?姐姐怎么会这么说?”在岚音的提醒下,小小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成了念兹居的公敌!
两个仆妇走过,对着小小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还冲着她狠狠“呸”了一口道:“瞧这一副狐媚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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