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尘也不推诿,轻轻啜了一小口,然后在嘴里咂摸着味道,半晌之后才开口道:“这一种酒,足以尝出三种味道来。”
“哦?三种味道?你倒是说说看。”成歌从小在客栈之中长大,对普通的酒倒也浸淫颇深。
“一曰醇,酱香浓郁,绵软甘冽,香味协调,尾净余长;二曰绵,入口猛烈,回味却更是悠长缠绵;三曰苦,刚入口时虽是微微的苦涩,但是在唇齿间回环流转之后,又有一阵苦尽甘来的清爽。真是好酒啊!”宋尘抱着酒坛,微眯着眼睛一派酒中神仙的做派,丝毫没有儒家子那份持身自好的风仪。
杨欢眼中神光爆闪,还有什么能比有人识得自己酿制的好酒让酿酒师更加的酣畅?
“哎,我说酒保,你这酒叫啥名儿啊?”余意在一旁不甘寂寞,见缝插针的问道。
“这种酒算是我家酒坊祖传的九种祖方之一,被我家先祖命名为三味酒!”杨欢豪气干云。
“只树璨夜亭,共倾三味酒。”宋尘醉态朦胧,只念叨了一句诗之后,就从树梢上栽倒下去,倒在地上昏然睡去。
兄弟们频频举坛,酒气在林间弥漫。
夜空中的星光也闪烁不定,似乎是被漫天的酒气所醉倒。
三味酒,举坛不停留。
直到后半夜,众人才算是闹腾过了,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木屋里休息了,当然醉眼朦胧的宋尘还在地上啃着泥土入眠。
成歌和李倾政躺在树梢上,两人带着几分醉意,任凭树梢微微的晃动,享受难得的宁静。
“李子。”
“嗯?”
“明天不要想太多,尽力表现让那人将你收入门下,南柯镇出来的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从这山中出去才行。有机会回南柯镇了,帮我在掌柜的和老板娘还有福哥的坟前抔上两抔土,上两柱香,帮我尽尽心意。”
“不,你要想尽心意你自己去,我去只能算是我的心意。”
“还能当兄弟不?还是能脱下裤子比大小的兄弟不?”
“兄弟能有这样交代后事的?南柯镇就没一个怂爷们,你他娘的别给老子丢人行不?”李倾政愤愤道。
“不是交代后事,你出去的机会不是比我大很多嘛。别跟我说你不想被那人收入门下的话,老子不想听,我们两个能出去一个是一个。你快滚吧,老子还要想想明天怎么跟严少卿那个妖孽对战,你就别给老子添堵了行不?”
李倾政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成歌不耐烦的侧过身体,摆摆手示意让李倾政滚蛋。
李倾政咽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知道成歌如此做只是想让自己心里的愧疚少一点。看着侧对着自己的身影,在心里暗暗道:小成子,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带你出去的,相信我!咱们南柯镇没有丢下自己兄弟的孬种,也没有独自偷生的道理。
李倾政身形一沉,翻身下了树梢,静默无言的走回自己的木屋。
成歌虽然侧过脸,但还是暗暗的关注着一切,李倾政的任何反应都逃不过成歌的感应,良久之后成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虽说是兄弟情深,但是何必?
兄弟们尽皆离去,喧闹的林间也复归平静,只留下漫空醇香的酒气在弥漫,成歌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酒香的空气,任由它穿过自己的五脏六腑,最后缓缓吐出。
在半空中弥漫着的不光是酒气,还是兄弟义气。
周围万籁俱静,成歌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挥手从灵海中拿出那柄冰凉的兵刃来。
自从那日严少卿赠剑以后,成歌还没有机会好好熟悉这把剑,甚至这把剑在成歌的手里还未曾出鞘,真正的寒光还被典藏在剑匣之中,霜刃未曾试!
成歌将这把冰凉的剑横在双膝上,不住的一遍遍摩挲,甚至是用右手食指在剑上不断敲击。
神兵似乎是受到了感召,在成歌的摆弄下发出阵阵吟啸之声,更有一阵阵杀伐之音从剑匣之中传出。
剑者,杀伐之兵!
朱红色的剑鞘,黝黑的剑柄和剑格,在皎洁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慑人心魄。
不知道成歌到底是摩挲了多少遍,终于成歌再也忍不住了,或者说成歌心中的那份激动再也抑制不住了。成歌从开始练剑开始就没有拿过真正的剑,算得上是练剑者中的异类了,此刻终于看到了一柄如此的神兵如何能够不觉得悸动莫名?
成歌左手从剑鞘的最末端抹过,然后到了剑鞘靠近剑柄的地方才停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把握紧这把神兵。
左手感受着剑鞘上传来的冰凉的气息,成歌的心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的火热。
伸出左手的拇指,顶在剑格上,然后猛的一推,一抹寒光乍现!
成歌右手握紧黝黑的剑柄,然后用力一抽。
一蓬寒光在成歌的面前绽开,砭骨的寒意!
整整三息之后,成歌面前耀眼的寒光才渐渐的褪去,这柄剑的庐山真面目才算是真正的露了出来。
剑长三尺六,剑条比一般的长剑略窄,更显得狭长清逸。剑身更像是一汪秋水,澄澈清灵,映射出漫天的月辉,清冷照人。在剑条靠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篆字:风泊。
古朴苍凉,清逸出尘!
将剑柄交在左手中,右手屈指在剑尖上轻轻一弹。
“叮”
清脆至极的剑鸣骤然响起,悦耳清灵,回荡不息经久不绝,当是名器之风!
成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剑意,长身而起倒提手中的风泊,无边的剑气从成歌的身上迸射而出。
提剑、躬身,整个身子弓如满月蓄满力道,如同一张被拉满的硬弓积蓄着霸道的力量。身为弓,灵为力,剑如矢,蓄满力的身体带着无匹的气势一剑飙出。
抬眼望去,满空满眼满林都是雪亮的光华,已经分不清是月色的霜光还是风泊剑气的寒光。
这才是真正的酒气临空,剑气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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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文斗?武斗?
随着旭日的升起,山间也渐次明亮了起来,成歌盘膝坐在树梢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放在往日的此时,成歌已经踏上了去演武场的路,可是今天成歌却盘坐在树梢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没有任何的原因,就是不想去晨练而已。
不是不愿,就只是不想而已,因为不想去所以就不去了。
山中每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在黑袍人的监视之下,所以是否有人缺席晨练一目了然。缺席晨练的后果可是十分严重,至少也要被鞭笞二十,就算是归脉境界的高手也能被活活的打掉一条命。若是成歌这样故意缺席的话,恐怕所受的处罚还会更加的严重,说不定只给留下一口气。
成歌坐在树梢,得益于王夫子所给的秘诀,成歌敛去气息就连已经是山中修为排行第三的李倾政也没有发现丝毫的痕迹,只当是成歌如同往日一样早已经去了演武场了。众人收拾一番之后,结伴朝演武场走去。
成歌在树梢上静静的看着一切,特别是眼神一直随着李倾政、宋尘和余意三人的步伐,或许今日一别这辈子都不会相见了。能够将他们的身形深深的记在脑子里也好,最起码能够留下一个念想,这也不坏,不是吗?
直到众人消失在山道的转角处半晌之后,成歌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自己目光,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你们尽管去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把我们留下的几个忘了,能活下来一个是一个。我成某人面子薄,不屑于却做那儿女情长的做派,总不能让你们一群小弟看着大哥我在你们面前哭哭啼啼的吧,那多跌份儿啊。你们一路走好,那哪儿过河哪儿上坡,大哥我帮你们吆喝着!
伸手抹去悄无声息间从眼角落下来的两行清泪,狠狠的将手中的泪水甩开,却又在转瞬间换上了无声的哽咽。
若是情深不寿,成歌恐怕远远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就在成歌强忍着不让自己出现小儿女姿态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成歌模糊的视野中。
一袭锦衣,严少卿!
严少卿抬眼,成歌低头,两人隔空相望。
“原来你也没有去晨练?”成歌大奇。
“你都没去,我为什么不能不去?”严少卿没有回答,反而一个反问,脸上的笑容玩味。
“我还准备在你这小潭周围等着你回来,没想到竟然在这看到你在偷偷的抹眼泪儿。咋了?怕赢不了我,哭鼻子?放心好了,你是有这种想法,我到时候肯定不会下重手的。”严少卿接着调笑道。
“我去你的,你他娘的都堵到家门口了,要是我今天真的怕了你而跑路了,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在这等下去?”成歌看着严少卿调笑的样子怒道。
严少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成歌愕然,没想到面前这家伙把自己吃得死死的,看来这一架是非打不可啊。
………
李倾政一行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心思也如同这山路一样百转千回,心里五味杂陈着实不是个滋味。平常因为修为大进而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途,在今日却已经耗费了一个时辰却才仅仅走了一半。而且看众人的样子,怕是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到那演武场。
随着朝阳的点点升起,众人离那目的地也是越来越近,心里也是愈发的低沉。
再次走了一程之后,李倾政蓦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遥遥地看着木屋得方向,默然无语。众人也跟着默默地停下了脚步,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站在此处因为山峦的环绕和曲折,已经看不到那木屋,李倾政依然伸长脖子希望能够看到一点,哪怕是一角也好啊。或许现在看得就是最后一眼了吧,一眼已成永别。
两行热泪从李倾政的脸颊上滑落,李倾政伸手在脸上狠狠一抹,然后用决然的语气道:“不能让成老大的心意白白落空,最起码我们出去了还有大家一起都出去的机会。走!!不要让这方秘营的主人等着急了!”
说罢,将手中的泪水狠狠的甩出,提身纵掠而上,比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一群人化作流光,没有再顺着山道行走,直接在林间穿行或者直接御空而行,一腔的伤感尽皆化作耳边呼呼的风声。途中,众人无人在往后看一眼,或者说再也不敢再往后看一眼,或许再多看一眼,自己就舍不得再离开了。
仅仅过了数十息的时间,那恢宏的演武场已经在望,众人的心咯噔一下再一次的提了起来。
正当众人要降落在演武场上的时候,一抹黑色的流光从云层之上撞了下来,截在众人的面前。众人大惊,这抹黑色的流光来的太快,若是这人有心伤人的话,李倾政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从他的手上逃脱。
绝对是高手,至少是命疆境界的高手!
随着黑影的停驻,李倾政五人也停下了身法,静静悬浮在原地,看得出来这黑影是直接朝着自己等人过来的,应该是来接待自己三人的。
果然,黑袍人不带任何的感情的声音传来:“李倾政、宋尘、余意三人随我面见宗主,其余的径直去演武场上修行,不得延误。”
五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这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李倾政三人相互交换一个眼色,同时向前踏出一步,然后猛地转身站定在杨欢和楚狂陌两人的面前。李倾政开口道:“两位兄弟,或许今天我们就是见的最后一面了。有些话都在心里,不用说你也明白,只希望你们和成歌能够好好的保重,我一定会拼命救你们出去的。我知道成歌今天不愿意见到这离别的场面,所以提早离开了,你们帮我把这句话转告给他:南柯镇的男儿没有孬种,更没有白眼狼!兄弟们,保重!”
就在一瞬间,本来已经止住眼泪的众人在此刻眼眶再一次湿润了。杨欢和楚狂陌上前,在三人的胸前狠狠的擂了一拳,大声吼道:“兄弟们,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演武场纵掠而去,男儿流下的眼泪从空中坠下,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金色的光芒,震撼人心。
黑袍人似乎也能够理解几人告别时的感情,出奇地没有出声催促众人,等到杨欢和楚狂陌落到演武场上之后,才冷漠的出声:“该上路了,宗主的怒火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
三人一个转身,随着黑袍人一起化作一道流光射向那从来没有到过的穹顶!
严少卿似乎不习惯这种仰视别人的说话角度,在地上轻轻一点,穿林而出也落在树梢上,晨间的丝丝微风让严少卿的锦衣微微摆动,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饶是成歌在接下来马上就要和这个不讲任何高手风范的家伙打一架,成歌还是不得不佩服就凭严少卿这卖相也着实是不俗。
成歌抬起头,或许是渐渐升起的朝阳有些刺眼,成歌眯起眼睛问道:“严少卿,你看我们是怎么个打法?”
“怎么个打法,你说你想怎么个打法?”严少卿负手而立,偏着头好奇的问道。
“要我说啊,这打法那可是不少啊。你看是文斗还是武斗?”成歌直到现在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愿意,跟面前这个明显是坐山中第一把交椅的家伙打架,这不是要人命嘛。所以,成歌就极尽当年在南柯镇上无赖之能事,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能设定什么繁复的规则就设定什么繁复的规则,不求能够打赢,只求能够恶心人。
严少卿面有好奇之色问道:“还有文斗武斗的说法?
“那可不,这里面的讲究可多了。要不要听我给你讲讲?”成歌面上笑容灿烂。
严少卿狐疑道:“你小子不会在拖时间吧?不过也没事儿,反正呐我今天有的是时间,今天我要是发现你在故意拖时间的话。我赢了你之后,肯定要打得你三个月下不了床。”
成歌眼角抽了抽,面前这个看起来风流倜傥人畜无害的家伙,可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啊。怏怏道:“这文斗,就是我们两个都站在这树梢上,一人出一招,谁要是先离开这树梢,谁就算输。”
严少卿不以为意的转了一下脑袋:“那武斗呢?”
“那就是我们以这山为战场,不禁任何手段,直到一方落败或者认输为止。你看怎么样?”成歌在心里不住的嘀咕,快选文斗快选文斗!
严少卿似乎是知道成歌心里的小九九,轻笑一声:“我选文斗。”
成歌心里不住的欢呼雀跃,看来今天能够少一次皮肉之苦了。
可是还没得成歌高兴起来,严少卿幽幽的开口道:“我选文斗,那还等你这么长时间干嘛?我就是要看看你的真正的潜力在哪里,若是单纯的为了胜一场,我又何必盯着你不放?”
成歌翻了一个白眼,看来今天还是要打啊,一顿皮肉之苦看来是免不掉了。收起了心中的侥幸之后,成歌脸上的无赖之色也渐渐的收敛,庄严肃穆的神情开始出现在成歌的脸上,一阵战意也在成歌的体内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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