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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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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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便会派人来接走她,尽管明了她心中的想法,可他不能顺从她,他不该再对她施予任何的怜悯,那对他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你喜欢上湘湘了?”紧盯着他透出冷漠的眸,她白着脸猜测他一再拒绝自己的原因,娇脆嗓音有丝发颤。
  喜欢?不,那不足以形容他对湘湘的感情,他爱她,在过往的深刻相处里、在不知不觉间,他渐渐爱上了她,却愚蠢地不自知。
  铁铭勋无言,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赤裸的答案比想像中的可怕太多,纪溦不禁红了眼眶,深切的悲愤瞬即凝聚成疯狂的嫉妒,刹那间将她所有的理智都打碎了。“她到底对你耍了什么手段?你该是恨她的!你怎能喜欢她?你怎能?”她激动地哭喊起来,句句皆是无理的指控。
  从小到大,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那段不能自主的婚姻,从没任何东西可以溜出她的掌控,她不允许他对自己移情别恋,不允许!
  恨湘湘?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她失控的叫喊让铁铭勋微愣。
  昔日所熟悉的可人儿仿佛消失了,此刻他只见到一个说话与面目都极之狰狞的陌生女人,那个他从不认识的、关于她的另一面……
  “别忘了当初是她逼我离开你的!那可恶的丫头——”
  第8章(2)
  “够了!”怒吼着打断她,他终于打破沉默,为的就是要停止她将吐出嘴的数落。
  与纪湘相处了整年的时间,他知道纪湘不是那种人,她根本不善于耍心计,更别说那种卑鄙手段了,他爱她,自该相信她当日之言,现在他只恨自己当初那样被怒火掩了理智,把她伤得那么重。
  而纪溦的前言不对后语,更是教他的心凉了一大半。他清楚记得当时的离别与叮嘱,是她请他别辜负了她的退让,并要求他善待纪湘,谁能料到原来她是别有用心?她聪明地利用他正值痛苦的心情来伤害纪湘,假如没了这重波折,他和纪湘的情路不会有那么多的错恨难返。
  但这该迁恨于纪溦吗?不,他清楚明白一切的伤痛和过错,都是由他亲手铸烙下来的,他是真正摧毁纪湘的刽子手!他该死地要她奉献所有,却吝啬对她表白情感,毁了她的清白,却迟迟不确定自己最真切的心意,他是最可恨的那个人!
  在铁铭勋的怒瞪下,感觉到他对纪湘的信任和在乎,纪溦终于醒悟到……她输了。
  惨白了脸,她乏力地跌坐下来,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她就像是丢失了一样心爱的东西,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面对她的心伤,他没丝毫动容,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旋即转身离去。
  纵然与她相恋了三年,她亦曾霸占了他满腔情爱,他却不了解她。所谓的爱恋,其实不过只是一时的迷惑罢了,他眷恋她的美丽和温柔,却从不曾真正懂她,看似浓密的感情,事实却是没任何的交集,他们谁也没牵系过谁的人生。
  而纪湘,是以年月与长久的相对,日积而成的一份依恋,她干涉、占据、影响他十年来的生活,同时也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注定他此生再也无法放下她。
  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自然、真切、实在地围绕着他,直到她离开了,他才把这一切感觉都弄清看透,体会到她是自己最难以割下的一份牵挂和深情。
  时间无法重来一遍,懊悔只会令人更失落痛苦,也许他该掩埋起难过,抱着期待去守候……
  四年后。
  初春天,乍暖还寒。
  “小姐。”
  叫声扰了炕上人儿好眠,徐徐睁开朦胧的眼,一张柔美容颜立时映入眼帘。
  “绢儿……”呓语般的呼唤、半眯着的美眸,暗暗宣告她还需要睡眠。
  “小姐再睡一会儿没关系,绢儿得出门去了,您好好睡。”细心为小心盖好被子,明绢为她放下罗帐,免得冷风泄进让小姐着凉。
  转过身,看到一桌子的针线活儿,她不由得低叹了声,小姐肯定又熬夜了。
  上前收拾过后,她便赶紧出门去,踏出房门时,炕上却传来声音。
  “小姐?”明绢不禁失笑,看小姐钻出了罗帐,揉着一双惺忪睡眼下炕,她连忙跑过去。“醒啦?别勉强喔!”她笑说,然后为她拿来衣裳穿上。
  “醒啦醒啦,再继续睡下去可就变猪了。”扫去了初醒时的疲倦与慵懒,纪湘抖擞精神,娇笑着自嘲。
  明绢摇头低笑起来,侍候着衣时,她不忘唠叨几句。“小姐就爱胡说,还有喔,绢儿瞧你又偷偷熬夜了对不?这样对身子不好的,您就别——”
  “你不也常熬夜?你熬的夜比我多着呢!”不甘被训,纪湘挑眉打断她的话。
  这些年来一直只有明绢一人在劳碌,而她就当真像个千金大小姐般,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屋子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因此她便要明绢给自己教授针线活儿,好让她能做点事,让她不致真的变成“猪”。
  “小姐您怎能跟绢儿相比?我都习惯了呀!”为纪湘扣上绊扣,明绢回答得理所当然。其实她也明白小姐的想法,知道她只是想帮忙,但她受曾少夫人的吩咐,得照顾她小姐、照料她所有的事务,她又怎能让小姐劳累?
  喔,这么说就是她纪湘没她杜明绢强喽?
  她正想开口调侃明绢之际,视线不经意地掠过窗户,看到外头已然发芽的杨柳,她心头一沉,神采奕奕的明眸亦随之黯淡下来。
  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明绢整理好一切后,嘴巴再唠叨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明绢走后,她在房里怔愣了片刻,似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她缓缓步出屋外,直往那棵杨柳而去。
  下了两天的春雨于昨晚深夜方肯停歇,天一亮,杨柳都发芽了,这样的情境……像极了她初临苏州之时。
  四年前的春天,她和明绢刚来到这儿,一进城里雨就下个不停,她俩几番转折才找到这属于曾家的别业宅子,明绢和这里的奴仆为她打点好一切后,她就进房休息去了,但她无法睡着,深夜里,她因哭泣而难以成眠……
  她深深记得当时一夜大雨过后,当她睁开红肿的眼皮,迷迷蒙蒙地往窗外望去,就看到屋外那朝气蓬勃的新芽。
  那是她到这儿来生活的第一天,因此……印象就来得特别深刻了。
  回忆让当日的感受一并涌上她心头,她突然湿了眼眶。
  有些人、有些事,她都不敢刻意回想,但记忆之门一旦开启了,任她再怎么努力,也关不住了……
  也是眼前这般的春意盎然,忘记日子,只记得她哭倒在墨荷怀里,在彷徨不知所措时,她跑到唯一能给予她温情的曾家,捧着一颗碎裂的心——她也曾这么跑去曾家寻求协助,但那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比面对娘亲死去时更心痛。
  当时墨荷拥抱着她如护着孩子般,她哭得肝肠寸断,表嫂似是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心伤,自己也跟着哭了。
  在心痛欲绝时,茫然、失措、彷徨……所有让人疼痛的感觉不断在她心头萌发倾泄,她无法思考更多,只想逃离所有让她伤心的人与事,离开的念头一起,便像是扎了根般挥之不去。
  她要走,不管到哪儿都可以,只要离开洛阳便好。
  第二天早上,墨荷便马上为她准备好一切,更使来明绢照顾她,本以为只是一阵子的静休和沉淀,谁料到她这么一走,转眼间,便是四年。
  离开,是想寻求一份宁静、一份解脱,她用了一年时间平息伤痛,习惯没有他的日子,试图调整自己纷乱的心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是这里的水乡之美绑住了她,教她不舍离去,任性地继续逗留在这不属于她的地方,她明白自己是如何让身在洛阳的表哥表嫂麻烦,可她实在没勇气回去。
  是什么让她不敢回去?那一直是她拒绝思考面对的问题,现在她只想抓住眼前难得的安宁与美好,别的……她不愿想太多。
  “湘湘?”
  低沉的男性嗓音自她背后传来,她转过身去,明眸对上一张斯文俊雅的脸容。
  见了紧系于心上的佳人,严奕不禁笑开了俊颜。“方才在路上碰到绢丫头,她告诉我你才刚起来不久,还没吃吧?”他挑眉问道,含笑多情的眸有无尽温柔。
  纪湘颔首回应,相较于严奕的热络,她显得冷淡多了。
  “那好,咱们到‘苏湘楼’去。”毫不介怀她的淡漠,他态度仍一贯地热切。
  闻言,纪湘立刻摇首。“不了,嬷嬷该准备好了早膳——”
  “我已经吩咐李掌柜为咱们留了桌位子。”黑眸笑意浓厚,看似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有不容人拒绝的强悍。
  得知他已预先安排好一切,纪湘只好点头应允。“请严公子稍候。”轻声说罢,她便回房去。
  “纪湘!”有丝情急地叫住了她,他绕到她身前,将手上的端盒交给她。“里头有红鸡蛋是我娘给你的。”
  她一怔,这才忆起今天是自个儿的生辰,一抹甜笑立即跃上唇边。“谢谢,我自个儿都忘了。”慎重接过端盒,她对严家这份心意珍而重之。
  透出惊喜的欢欣笑靥教他心悦,微笑看她不常展露的欢颜,他多希望自己能给她带来快乐,她的笑容美丽可人得教他心动。
  捧着端盒进房,她关上门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除了红鸡蛋,还有一些精致的首饰,取出那两颗鸡蛋,她还是喜欢这份盈满温情的喜红。
  将端盒放进柜子里,纪湘在妆桌前执起了梳子,纵然明白严奕希望她会用上他送的东西,可她还是用了自己那些简单朴素的发簪。
  凭借她亲娘和姨娘跟严夫人有着手帕情谊,严家一直对她关照有加,不时给她送来一些吃的或穿的,在这四年来,她和严家的关系变得更密切了些,一切皆因屋外那个男人而起。
  初到此地时,她有整整一年足不出户,严家人都以为她是特地前来苏州休养的,毕竟苏州是个集繁华与灵气于一身的好地方,但事实上,她却是终日躲在房里以泪洗面。
  当她从过去那段情伤中复远过来,“病”了一整年的她终于踏出屋外,并特地前往严家感谢严夫人的关切,就在那时,她又遇上了严奕。
  按道理来说,她该喊他做表哥,就如曾元晟那样,但当他俩第一次独处时,当她那么近地望进他炯亮的黑眸,并清楚看到他眼里闪动着的炽烈火光,“表哥”二字硬是在她喉头上梗住了。
  直觉叫她别与他太过亲近,因此四年来,她一直只喊他严公子——
  梳理好头发,她缓缓放下了梳子,打开房门,她迎上严奕那温文的笑脸。
  一路上严奕对她细腻以待、尽显柔情,浸泡在他这样的宠爱中,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应有的感动。
  不再为谁悸动心绪,也不再为情爱束缚,她的心,终于自由了。
  第9章(1)
  “今早小姐跟二少爷一起去茶楼对不?”
  剥着红蛋壳,纪湘抬脸望向满脸灿笑的明绢。“你在高兴什么?”
  明绢呵呵一笑。“我能高兴什么?是二少爷高兴才对吧!”
  “喔?”纪湘挑起了秀眉。“怎么?你的二少爷又跟你说悄悄话了?”带着一丝的调侃,她刻意把“又”字提高三分音,特别强调她和严奕的熟络。
  明绢几乎每天都到严家的织品庄去做事,这是为了替她们俩赚点生活费。
  她不想给墨荷太多的负担,每当她给自己捎来银子,她都皱眉。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明绢便马上往严家那儿找些活儿回来干。其实一些简单的针线她也会做,但明绢总不愿让她做,舍不得让她操劳,因此经常一人扛下所有活儿,是个很贴心勤快的丫头。
  而明绢不仅手艺巧,更有绘画天分,自己尝试着画了几副纸样让织品庄的总管过目,总管一瞧,惊艳万分,并请她继续画下去。四年来她边画边学,也就成了织品庄的纸样师傅,年纪轻轻就有此才能,是注定了要以织品为业。
  严奕在织品庄里也是画纸样的,经常与明绢一块儿做事,经常向明绢打听她的消息。他会知道她的生辰日子,也是因为明绢,收到了那些贵重的厚礼,她真不知该否感谢明绢。
  “他当然要跟我说,您都不晓得其实他心里有多慌。”故意把话夸大地说,明绢眸中有着促狭。
  “慌?”纪湘不解。
  “慌小姐不懂他的心意啊。”话都说得这么白了,小姐不会不了解吧?
  眸色一敛,纪湘低头继续剥壳,不再搭话。
  她怎会不懂严奕的心意?但她没办法接受他,也没资格接受什么,她已不是玉洁冰清的姑娘。
  “小姐,您不喜欢二少爷吗?”明绢不禁蹙眉轻问,不懂小姐为何总对严奕这般冷淡。
  “怎么?你打算连这个也向他通风报信?”纪湘有些失笑地问。
  “如果是好的答案,我当然会上报。”微笑着说,明绢水漾般的眸子泛着柔善,只对严奕通报好消息不是圆滑,更不为讨好,她只是不想打击严奕,让他难堪。
  唉,有时候她真恨明绢这性子,她该再多嘴点、再多事点,把所有事都抖出去,那么严奕才会死心呀。
  不是吗?如果让严奕知道她初到苏州那一年,生活跟情绪是如何地失序混乱,还让明绢时常担忧得寸步不离地照料她,肯定会吓跑他。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纪湘淡淡地说道。
  多么轻柔的声线,却是如此坚定的语气,她已把自个儿的心意明确透露出来。
  “快吃掉。”把另一颗红鸡蛋塞进明绢手心,纪湘对她抿唇而笑。
  扬起倩笑,明绢开开心心地将红鸡蛋往桌面轻敲,剥掉壳后,便与小姐一同吃着,简单却快乐地庆祝纪湘的生辰。
  两人宛若姐妹般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门外春色浓艳,门内茗香浓郁。
  “这茉莉绣球确是极品。”手执瓷杯惬意品茗,细闻满杯鲜浓香气,严奕不禁勾起了满意的笑。
  今早在家尝到如此茶香,浓醇滋味教他爱不释手,不期然地想起悬于心上的佳人,午后他便携着茶叶造访,欲与纪湘一同品尝。
  清幽的茉莉花香冲击着她的鼻息,她有些怔愣地看着杯中的微黄汤色,一阵悲怆忽地袭来,让她眼底悄悄泛起酸痛。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喝茶了?
  当她的一颗心,空空荡荡地放在苏州,她便不再喝茶,她怕,怕会回想起自己之前是怎么为了那人尝尽茶香、若读《茶经》,对各种茶叶的味道与特质背记得滚瓜烂熟……
  搁下茶杯,正当严奕微笑着望向纪湘,却惊见她大眼泛着盈盈泪光。“你……怎么了?”
  听见关切的低问,纪湘有丝失措地摇头,不欲于人前失态。“严公子慢尝。”
  强抑喉间几要泄漏的哽咽,她轻声地说毕便起身离开。
  眼看她就要走出自己的视线,严奕心绪为之揪紧,不假思索地拉住她,突来的冲动使他首次动手抓紧心中倾慕的人儿。
  男人的厚掌紧紧包围住她,那样的温暖、如此的温柔……似曾相识的温度让她脆弱,似是而非的熟悉教她心痛,到底是什么教她难过得只懂得落泪?
  绕到她身前,她噙满了泪的水眸惹他心生爱怜,难耐心中灼热,他施力将她纳入怀中,轻拥这让他一见倾心、朝思暮想的女子。
  被迫靠近这副男性身躯,男人的深浓鼻息紧紧缠绕住她,她含泪闭起目,试着感受、接受严奕给予的一切……
  然而,伤心依旧,她难受得只能不停低泣。
  同样是拥抱,甚至是一样灼热的气息,但为什么她就是感受不到一丝动心?她不敢相信这世上除了那人,自己不可能在别的怀抱中寻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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