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锋关切地:“怎么了?怨天尤人的?!”
王小兰:“我……我好心好意地想帮他,他反而把我当仇人。看他那眼神……恨不得一口吃了我……”
田世昌安慰道:“你大人大量,别跟病人计较嘛!他也没少顶我呀?我想得通。丁赤辉这个人哪,本来就性格孤僻,妻子跟人跑了,心情自然烦躁。成天一个人躺在床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朝我们发发火,会憋出病来的!”
覃文锋道:“您啊,自己受了气,还替人家说好话!吴裁缝知道了,准得骂你……”
田世昌自己接腔道:“……‘生得贱’,是不是?哈哈!听得多了,习惯了。”
王小兰扑哧一声笑了:“就您的气量大。”
田世昌:“我这是‘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丁赤辉,我也会有怨气的。”
王小兰再次拿出三十元钱,递给田世昌:“我心里啊,也老觉得对不起丁老师的。这三十元钱,您替我转交给他。”
田世昌:“哟!这个任务我完成不了。他对我也是一肚子怨气。”
王小兰把钱塞给覃文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覃文锋眼珠一转:“我……行。我保证叫他高高兴兴地收下,还连一个谢字也不说。”
田世昌:“他把同事间的接济,当成了‘施舍’,硬气不要。你怎么……”
覃文锋:“我用一个化名,从邮局给他寄去呀!”
王小兰称道:“哎!这个主意好!难怪大家都夸你一肚子鬼点子!”
覃文锋:“你先别高兴。让我完成这个任务,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小兰:“什么条件?”
覃文锋:“这钱不能由你一个人出,得算我一份。”
王小兰意外地:“你……”她把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我打算每个月接济他三十呢!你……”
覃文锋诧异地:“每个月三十?!工资捐了一大半,你跟小朵把肚子捆起来?!”
王小兰笑了:“怎么样?害怕了吧?”
覃文锋一咬牙:“你赚得比我少,还拖家带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你拿得出来,我怕个啥呀?!”
王小兰:“你别跟我比。娘家是我的根据地,没吃的了,回娘家去混几顿饭。你上哪里混去?”
覃文锋半开玩笑半试探地:“上你家混去啊!你的家就算是我的根据地嘛!”
王小兰瞥了田世昌一眼,佯怒责怪:“去去去!说得好好的,又没个正经话了!”
覃文锋嘿嘿直笑。
一直沉默不语的田世昌接腔道:“你还别说,覃文锋说得有道理,我赞成!”
覃文锋拍掌大笑,得意洋洋:“怎么样?!田校长他都批准了!现在我就上你家混饭去……”
王小兰含羞责怪:“田校长!我家的饭,给谁吃,不给谁吃,我自己做主。你要批准,也只能批准他上你家里去混饭吃啊!”
田世昌不解地:“饭?!我没说饭哪?!我是说钱!你每月拿三十,确实有困难。不如算他一份,也算我一份。咱们三一三十一,每个人每月出十块钱,由覃文锋负责邮寄。寄费么,让覃文锋掏,因为咱们三个人当中,只有他算得上大款!哈哈!”
覃文锋一口应承:“行!没问题!汇款收据交给你保管,咱们也要有个‘监督机制’。”
王小兰也对田世昌打趣道:“田校长,您先别急着表态,回去请示请示吴裁缝再说吧!违反了‘家庭财经纪律’,要受处分的啊!”
田世昌笑道:“这么点小事,请示个啥呀!私房钱里开支掉,不就完了吗?!”
王小兰:“哈哈!不打自招了吧?!你存了私房钱,我要去向吴裁缝告密!”
田世昌连连向王小兰拱手:“帮帮忙,做好事!保密,保密!”
王小兰愈加笑得开心:“哈哈!瞧您!脸都吓白了!”
覃文锋笑道:“你别闹了!别把田校长吓出心脏病来!这事啊,就这么说定了。哎,连化名我都想好了。就从咱们三个人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汇款单上,咱就写‘雷小锋’寄。”
王小兰:“哎!好好好!”
田世昌:“既然用化名,就不要姓陈吧?一姓陈啊,我有两怕:一怕丁老师猜出来,高低不肯收钱;二怕吴裁缝知道了,闹得不好收场……”
覃文锋:“行。那就改个姓,叫‘雷小锋’吧!”
田世昌和王小兰一致赞同:“好!好……”
黄昏。杨小松的家里。
杨松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喝酒。
杨小松去街上玩耍回来,喊了声:“爸爸!”
杨松板着脸,问:“又上哪儿野去了?!我回来老半天了,也没见你的人影!”
杨小松撒谎道:“我……我上丁志强家去了。他……他帮我补习功课。”
“嗯,这还差不多。”杨松满意地点点头,见儿子一间房一间房地张望,便说:“你奶奶在厨房里。”
杨小松:“……我不找奶奶。”
杨松:“那你找谁?”
杨小松坐到父亲身边,拍了拍父亲的肩头,说:“哥们!这回还不错!没给我带个新妈回来!”
杨松笑骂:“臭小子!谁跟你是哥们?!”
“嘿嘿!”杨小松伸出左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就要往嘴里送。
杨松在他左手上打了一下:“洗手去!你看看,你看看,满世界找得到比这还脏的手吗!”
杨小松不挪身子,说:“当然找得到!”他摊开右手,说,“这不就是吗?!我是经过反复比较之后,才决定用这只手的。”
杨松被逗笑了:“你呀!就会耍贫嘴!”他递给儿子一把汤勺,“用这个。”
杨小松满满地塞了一汤勺花生米在嘴里,然后得意地说:“嘿嘿!跟我们覃老师学的。覃老师说的,这不叫‘耍贫嘴’,这叫‘幽默’。覃老师还说了,‘幽默是聪明人的游戏’。”
杨松:“嗯。好好跟‘三肚子’学着点!”
杨小松不解地:“‘三肚子’?!”
杨松:“啊,‘三肚子’是你们覃老师的外号。说他‘一肚子学问,一肚子点子,一肚子牢骚’。”
杨小松:“我怎么听人叫他‘覃三多’?”
杨松:“两个外号,一个意思。说他‘学问多、点子多、牢骚多’。他呀,什么都好,就是吃了嘴巴的亏!”
杨小松:“跟我一样,好吃?!”
杨松:“嘴巴用两大功能——吃饭、说话。你的毛病是好吃;他的毛病是爱说……”
杨小松不解地:“爱说也是毛病?!老师要我们上课积极发言……”
杨松:“得看你说的什么话呀!他偏偏爱说些实话、笑话、牢骚话,让领导头疼。跟我倒是挺对路子。就是冲着他,我才把你送回老家来念书……”
杨小松反驳:“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是看我在家里碍手碍脚,你换老婆不方便,才把我送到山沟沟里来的!”
杨松气恼地:“你再胡说,看我不抽你!”
杨小松犟嘴:“就是,就是!”
杨松欲打儿子,杨小松起身逃跑。杨松追了几步没追上,脱下皮鞋朝儿子扔去。杨小松逃出房门。覃文锋刚好进门,皮鞋几乎扔到了他的头上,幸亏他眼疾手快,把皮鞋接住了。
覃文锋笑问:“怎么?用‘脚鱼’来欢迎我?”
杨松尴尬地:“嘿嘿!我……正在训教儿子呢!”
覃文锋朝门外喊道:“杨小松!进来!怎么又惹爸爸生气了?”
杨小松:“我……”
杨松害怕杨小松实话实说:“还不是因为他在学校不听话吗?!”
杨小松不服气地:“我没有!”
杨松:“没有?覃老师又来家访了,你还敢说没有?!”
覃文锋笑道:“啊!杨老板,您误会了!杨小松最近表现不错,就是成绩……”
杨松打断:“你帮我盯紧点,不让他学坏,就行了。成绩不成绩,无所谓!混到初中毕业,就到我的公司来打工,又不用考试。再说了,如今发财赚大钱的,靠的是人际关系,不是靠学习成绩!读书那会儿,我的成绩还不如小松呢!如今怎么样?照样发!”
杨小松嬉皮笑脸地:“你真是我的好爸爸!我再也不怕老师上门告状了!”
杨松朝儿子吼道:“去去去!一边玩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杨小松不满地做了个怪相,离开客厅,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覃文锋:“杨老板,今天我不是来告状,是来赔钱的。”
杨松惊讶地:“赔钱?!”
覃文锋:“劳力士手表的钱哪!我先赔一千……”他掏出钱,递给杨松。
杨松颇感意外:“哎哟!你真打算赔呀?!我还以为你是……”杨松接过钱,习惯性地点点数,才说道,“哎!我说过的,不要你赔……”
覃文锋:“在我手上丢的,就得我赔,天经地义。您多给我一些宽限期,就算是够意思了!”
杨松:“那没问题!君子债,不会烂,有就还,没就算!哎,你哪来这……”
覃文锋笑笑:“准备结婚,积攒了点……”
杨松:“那你……把钱给我,不想结婚了?”
覃文锋直爽地:“想啊!可惜啊,想也是白想。女朋友倒是谈了几个,都嫌我是个穷民办,吹了!这钱,一时半会也用不着,先拿出来应应急。”
杨松自得地:“咳!老同学啊!当年在班上,论学习成绩,你排顺数第一,我排倒数第一。你还瞧我不起!如今怎么样?我是月月当新郎,你是夜夜睡冷床啊!哈哈哈哈……”
覃文锋掩饰心中的酸楚,怔怔地说:“是的,你的财富,我没有;可是我的快乐,你也没有。拿你的财富换我的快乐,我还不干呢!”
杨松听出了覃文锋的不快,忙说:“哈哈!开个玩笑,别生气嘛!你的脾气我知道,人穷骨头硬。这钱我要是不收呢,你睡觉都不踏实。我就先收下了,等你结婚的时候,再一起送还给你。就算是‘零存整取’吧!”
覃文锋客气地拒绝:“不行,不行!那为什么呢?”
杨松:“不为什么!啊,就算是感激你当年帮我做作业的吧!哈哈……”
中午。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田世昌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对正在批改作业的覃文锋说:“喂,覃文锋,东西写好了没有?”
覃文锋答:“早写好了,早交给您了?!您是忙糊涂了吧?!”
田世昌疑惑地:“给我了?!你说的是……”
覃文锋:“帮您润色的检讨哇!”
田世昌明白了:“咳!检讨我早就交上去了!我说的是材料——为丁赤辉请功的材料!”
覃文锋:“哦!写好了。”从抽屉里拿出材料。
“看看,我看看。”田世昌匆匆一瞥,“嗯,好,好。”他赶紧盖上公章。
覃文锋问:“一次定稿?不需要再改改了?”
田世昌:“来不及了。通知我上县里去一趟,正好带去。能不能成,说不准。也算尽个心吧?”
王小兰问:“田校长,干嘛叫您上县城去啊?是不是我转公办的事……有结果了?”
覃文锋笑道:“你呀,‘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王小兰:“去去去!你才做这种梦呢!”
田世昌:“跟你转公办无关。考试成绩都还没出来呢,怎么会有结果?!再说了,就算是有了结果,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就行了,干嘛非得让我上县里去呀?!”
王小兰:“那……会是……”
田世昌情绪有些低落:“八成跟处分有关。我听说,要给一个人处分,领导先要跟当事人谈话,还得当事人亲自在处分决定上签字。”
王小兰焦急地:“当真会处分您?!……会给个什么处分呢?”
田世昌诚恳地:“无论是什么处分,我都乐意接受。那天,去丁赤辉家里,看见那个惨相,我难受得一宿没睡。兴许受个处分,心里会好受一点……”
黄昏。张德州的家门口。
“张老师!信!”邮递员在门外喊。张德州打开房门,问:“哪来的?!”
邮递员递给张德州一封信,答:“广州。”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戴上老花镜,端详着信封,念:“广州市红粉佳人夜总会……于刚寄”
张德州思忖:“……于刚……”
张德州的心声(画外音):“念念她跟这种地方的人……于刚是什么人?跟念念是什么关系?医生说她未婚先孕,会不会跟这个于刚……”
张德州惆怅地将信放在张念念的床头柜上。
夜晚。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独自一人吃饭,心不在焉地数着饭粒。
张德州的心声:“于刚……分明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么……在夜总会里工作?是老板,还是保安?……”
张德州边洗碗,边琢磨:“呀!会不会跟她未婚先孕有关系?……咳!胡思乱想个啥呀!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啪!”失手摔碎了一只碗。
张德州清扫完碎瓷片,实在忍不住,用小刀轻轻地挑开信封,偷看信件。
张德州念:“亲爱的念念妻:你好!转眼我们夫妻俩分别已有多时……”张德州惊讶得瞠目结舌,他接着念,“……你让我一直念念不忘。伯父的病好了没有?你找到新的工作没有?如果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还是回夜总会来打工吧!回想起我们俩同居一室,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出双入对,形同夫妻的日子,多么快乐,多么值得留恋啊!虽然当个按摩女,工作很累,有时还要受到客人的骚扰,可是我们俩互相安慰,互相照顾,苦日子也别有一番甜蜜。快回来吧!念念,我想你想你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爱你的夫 于刚。”张德州更是大惊失色,惊呼:“爱你的夫?!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念念她瞒着我,在外面嫁了人?!……”
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谁呀?”张德州放下信笺,起身开门。
张德州拉开房门,意外地:“是你?许秘书?!”
许家明笑咪咪地站在门外:“张老师,您好!”
张德州:“啊,好好好!坐,进来坐。”
接过张德州递来的茶,许家明说:“我一直在乡下住队。回县城来开了两天会,明天一大早又要下去。今天特地抽空来……呃,来看看您。”
张德州心里还压着广州来信这块大石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呃,哦!你忙,就别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嘛!”
许家明询问:“念念……张念念她……”
“啊,念念她的同学结婚,请她当伴娘、喝喜酒去了。”
“啊?!这么不巧!那我……我……”许家明想告辞,又不心甘。
张德州挽留道:“你就在这儿等会嘛!她吃过晚饭就回了。”
许家明求之不得:“那好,我就等等。”
张德州问:“哎,你吃过晚饭没有?就在我这里吃一点?”
“吃过了,我吃过了。”许家明回答,“呃……结婚的是……念念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张念念她……也快结婚了吧?”许家明试探地问。
老实厚道的张德州实话实说:“谁知道呢?!这孩子啊,啥事都闷在心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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