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念打量了一下陌生人,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
志强妈站起身,赞道:“好俊的闺女!在哪里做事啊?”
张念念:“在十八盘小学教书……”
志强妈一听“十八盘”顿时变了脸色。
黄亚男拘谨地站在门口,张念念回头介绍:“这是我的学生,黄亚男。”
黄亚男朝张德州鞠了个躬:“张爷爷好!”
张德州高兴地:“好好!还有这位……贾奶奶。”
黄亚男走到志强妈跟前:“贾奶……”奶奶没叫出口,就愣住了。
志强妈与黄亚男四目相对,惊恐不安,忽然按着肚子,说:“哎哟!哎哟!我跑肚拉稀,要……要去上厕所。”
张德州:“厕所在外面,出门向左拐,再向右……”
张念念:“还得穿几条小巷,不好找。走,我带您去!”
志强妈推辞:“不用,不用!”
张德州:“哎呀,你别客气。又不是外人,是我闺女。让她带你去吧!”
志强妈没再说什么,跟着张念念走出了房门。
第十三章 转公办,汪小兰顶替王小兰
公共厕所门口。
志强妈假意捂着肚子,疾步匆匆,一闪身就往厕所里钻。
一名男性公厕管理员把她拦住:“哎哎哎!男的!这边是男的!女厕所在那边!”志强妈转身往女厕所钻,又被拦住了:“哎哎哎!钱钱钱!”
“这里,这里!”张念念抢上一步,付了两毛钱。
公厕管理员在后面喊:“纸纸纸!”
志强妈挥挥手:“不要了,不要了!有有有……”话音未落,人已进了厕所。
张念念踱到不远处的树阴下等候。
志强妈见张念念背对着自己,快步蹇出厕所,偷偷溜走了。
张德州的家里。
黄亚男见地上泡着一盆没洗完的衣服,她主动坐在盆边搓洗。
张德州赶紧阻止:“哎!姑娘,可不敢劳累你!你是客人,哪能叫你帮我洗衣服啊!”
黄亚男笑笑:“没事!我闲着还不是闲着吗?张老师说了,要‘尊老爱幼’!”
张德州打趣地:“对对对!‘尊老爱幼’,你‘尊老’,我‘爱幼’,咱们俩都不洗,等你的张老师回来洗,好吗?”
“好!”黄亚男嘴里答应,手上却不停。
张德州:“哎!你怎么还洗呀?别洗,别洗了!”
黄亚男:“我……我是替我们张老师做事,又不是给您帮忙,您凭什么阻止我呀!”
这话把张德州逗笑了:“这孩子!倒挺幽默的!”他故意板起脸说,“你呀,只听小张老师的话,就不听我老张老师的话了?!连你们小张老师也得听我老张老师的话!”
黄亚男继续搓洗衣服:“那好,等她回来,你让她不叫我洗,我就不洗了。”
张德州疼爱地笑:“这孩子……”
公厕门口。
张念念看看手表,自语:“老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呀!”她上前去向公厕管理员询问:“师傅,刚才那个女同志出来了吗?”
公厕管理员正低头清理零钞:“我这里来来往往的女同志多着呢!谁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啊?”
张念念:“就是……就是我替她付钱的那个。”
公厕管理员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张念念,说:“啊,她呀,早走了!”
“走了?!不会吧?!我……进去看一看,行吗?”张念念说。
“行啊,交钱!”管理员手一伸。
张念念解释:“我不上厕所……”
管理员:“你不上厕所,进去干嘛?闻臭啊?!”
张念念:“我找人,看看就出来!”
管理员:“我又不能跟你进去!谁知道你是真找人,还是假找人?!我只管一条,进门就得收钱!”
“给给给!”张念念扔给他两毛钱。走进女厕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她转身出来,匆忙离去。
公厕管理员在背后喊:“纸纸纸!”
“不要了!”张念念头也不回,咬牙切齿地小声说:“留给你揩脸吧!”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疾步匆匆走到房门口,见了父亲就问:“爹,你的客人呢?”
张德州奇怪地:“咦?!不是跟你走的吗?!怎么来问我呀?!”
张念念:“上完厕所,就不见她的人影了!”
张德州焦急地:“哎呀,一定是跟你走散了!这小巷子,七弯八拐,她肯定走迷了路。不行,我得去找找。”
张德州正打算出门,张念念说:“不用去找了!我猜想啊,她一定是脚板擦油——开溜了。”
“开溜?!她为什么要开溜?!”张德州疑惑地问。
“我哪知道哇?!”张念念漫不经心地与黄亚男一起晒衣服。
张德州突然发火了:“啊?!我算明白了!一定是你说了什么话,惹她生了气,把她撵走了!”
张念念瞪大了眼睛:“爹!您怎么胡乱猜疑呀!我跟她初次见面,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什么要撵她走?!”
张德州:“因为……因为……你不同意我再婚!”
张念念诧异地:“啊!原来你和她是……多少年了,我一直劝您再婚,是您自己一直不肯,怎么怪罪到我的头上?”
张德州:“因为……上次我撵你走,你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今天,你想出这口气,就撵她走!”
张念念连声申辩:“没有,我没有!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越来越多疑了!”
张德州依旧不依不饶、唠唠叨叨地:“你撒腿一走,这么些日子,白天灯看我,晚上我看灯。病了,没人倒口水;乏了,没人说句话……”
张念念:“再说一遍!我不反对你给我娶后妈!”
张德州:“婚介所给我介绍了这位贾女士,我们才见了第二面,就让你给搅黄了!”
张念念感到欲辩不能:“不怪我……”
黄亚男突然鼓起勇气开了口:“我知道,她为什么要开溜。”
张念念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生圈,连忙说:“真的?!为什么?快说,你快说!”
黄亚男:“因为她有家有儿子,还有爱人……”
张德州哪里会相信:“不对!贾女士说她是个老寡妇,单身一人……”
黄亚男:“她不姓贾,姓曾。”
张德州意外地:“啊?!”
张念念问:“你认识她?”
黄亚男:“当然认识。她是丁老师的爱人,丁志强的妈呀!”
张念念不放心地:“是她?!你没认错人吧?!”
黄亚男:“绝对错不了!她一看见我,就慌里慌张的。什么要上厕所呀,我早看出来了,那是假的!”
张念念得了理,转而数落父亲:“好危险吧?!不是我们回来,你就犯错误了!人家是有夫之妇,你再怎么着急娶老婆,也不能拆散别人的家庭啊!”
张德州恼羞成怒:“放屁!她是你的学生,当然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你们两个事先编好了故事,一唱一和,就是想拆散我的黄昏恋!跟你打开窗子说亮话,这回我是铁了心了!宁可不要女儿,也要娶老婆!”
张念念针尖对麦芒:“你……你真是色迷……鬼迷心窍了!好心也被你当成了驴肝肺!你不是铁了心,不要女儿吗?行!我走!黄亚男,走,咱们走!”
张德州气得两手打哆嗦,见张念念果真要走,心里又有些不忍,想唤回女儿,碍于面子,又没有开口。见女儿的背影消逝在墙角街边,张德州颓然跌坐在藤椅上,自语:“我……我怎么又跟她吵上了?好不容易盼她回来,板凳还没坐热呢,又把她气跑了!难道……难道姓贾的真是……有夫之妇?!”
县教育局。
高望年推开汪昆办公室的门。刚一探头,汪昆就热情起身,道:“望年啊!从十八盘下来了?辛苦,辛苦了!”
高望年受宠若惊,连忙答道:“辛苦倒是其次!最难受的是,任务没有完成好。”
汪昆:“怎么了?”
高望年:“局长您指示,要把十八盘小学树为先进典型,我去一考察哪,满不是那回事,问题多多呀!”
汪昆:“算了,那就算了!评选先进,也不能拔苗助长嘛!等你回来呀!是要研究另外一件急事。——民办转公办的名单,再不定下来,说不过去了!”
高望年:“那是,那是。”
汪昆:“局长办公会研究之前,我先跟你通个气。”
高望年问:“徐局长……学习去了?”
汪昆得意地一笑:“亏你出了个好主意,把我最讨厌的人给搬开了。”
高望年赶紧附和:“是是是。这个小徐啊,实在讨厌。让他负责纪检吧,他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拣根棒槌当针了!处处跟您唱反调!”
汪昆递给高望年一支烟:“我呀,正在上头活动,要把小徐推荐到政协去当办公室主任……”
高望年:“主任?副科到正科,那不是升官了吗?!您讨厌他,还替他跑去要官?”
汪昆大笑:“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徐这个人为人谨慎,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咳,踩是踩不下去了。踩不下去,咱们就捧。这捧啊,一举两得。一则落了个识才爱才的好名声;二则腾空了重要的岗位,交给我信任的人。望年啊,不出三个月,小徐这个位子就是你的。千万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啊!”
高望年喜出望外:“谢谢领导栽培。我一定……”
汪昆笑着挥手制止:“不用跟我赌咒发誓,我呀,要看行动。那个谁……记不清是谁了,反正是个伟人吧,他说过,‘一个行动胜过一打宣言’。”
高望年:“需要什么行动,您就说吧!”
汪昆:“咳!讨厌的人走了,烦心的事,还在呀!我那个侄女,缠着我们两口子,要招工转干……”
高望年:“您说的是汪小兰吧?”
汪昆:“是啊。一直在局里打字,到现在还是个临时工。她好多次找我,要趁这回民办转公办,搭车给转了。被我一口回绝了……”
高望年赶紧插话:“您回绝得好哇!她一天民办都没教过,又没有参加考试,怎么能转成公办呢?!你别心烦。她正好是我的部下,她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汪昆不悦地把话锋一转:“做思想工作,用不着你出面啊!”
高望年听出弦外之音了:“您的意思是……”
汪昆:“不知怎么的,她把我老婆说动了,天天逼着我,非替她把转干的事,解决了不可。老婆说,你汪昆也到该退休的年龄了,以后想帮你侄女一把,都逮不着机会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侄女呢,成天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咳!烦心哪!”
高望年这才明白了汪昆的真实用意,忙说:“焦院长的话也对。‘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现如今干部年轻化,万一哪一天叫您退居二线……当然啊,只要我手里有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叫我今天办,绝不拖到明天。可是我势单力薄,万一有人横插一杠子……还不如趁您在位,亲自把这事给办了,干净利落,皆大欢喜……”
汪昆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喜色:“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望年沉思片刻,道:“这事么……不能‘明办’,只能‘暗办’。”
汪昆急问:“何谓‘明办’?何谓‘暗办’?”
高望年:“直截了当地在局长办公会上提出来,就叫‘明办’。‘明办’这条路,肯定行不通。虽说徐局长上省里学习去了,其他的几位局长也未必肯举手。”
汪昆急切地:“你的意思是……”
高望年:“‘暗办’,人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事办了。”
汪昆:“说得容易,怎么办?!”
高望年:“冒名顶替。您听我说,我这次去十八盘,一个重大的收获,就是琢磨出了一个全面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
汪昆:“啊?!说给我听听。”
高望年:“十八盘小学有一个民办教师,叫王小兰……”
汪昆:“听说了,就是她考了第一名,是吧?”
高望年:“对。她转正,摊在桌面上,谁都不会反对。”
汪昆:“那是。哎,她王小兰转不转正,跟我侄女有啥关系呀?!”
高望年得意地:“王小兰转正,就等于汪小兰转了正。王字加三点,不就成了汪么?让你闺女拿着王小兰的档案,调一个新单位,干部身份,万无一失。”
汪昆:“那……王小兰那里怎么交代?”
高望年:“告诉她,不合格,没转正。”
汪昆:“她考试考了个第一,不合格?没个理由,说不过去吧?!”
高望年:“理由是现成的——舞弊!”
汪昆:“舞弊?!抓住把柄了?”
高望年:“把柄倒是没有,可以初步推断。”
汪昆:“推断?!凭什么推断?”
高望年:“她考试完了以后,还把‘惭愧’认做了‘见鬼’!这种水平,怎么能考第一?!不靠舞弊,靠什么?”
汪昆摇头:“这种推断,有点武断……”
高望年:“哎呀,管它文断武断呢!只要找一个理由,把她的嘴堵住,就行了!我说她舞弊,她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没有舞弊?!拿不出来吧?!不用担心,这件事由我负责摆平。”
汪昆高兴而又感激地握住高望年的手:“哎呀!你可给我帮了大忙了!事成之后,一定重谢!这事啊,我就拜托给你了!”
高望年:“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哈哈哈哈!”两人开怀大笑。
丁赤辉家里。
张念念和黄亚男刚刚进村,就直奔丁赤辉的家,把在自己家里看见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丁赤辉。黄亚男还随身带着行李。
“什么?!这个臭女人上你家里行骗去了?!”丁赤辉又羞又恼。
张念念:“也许她不是想行骗。倒真是想嫁个人,找个能盛饭的碗。至少说明……她没跟那个包工头混在一起。”
丁赤辉:“一定是那家伙又找了一个,把她给甩了!”
张念念:“我……我担心黄亚男看走了眼。你这里有没有志强他妈的照片?”
“有有有。”丁赤辉还没吭声,丁志强早就一叠连声地回答,很快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这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丁志强还被他妈妈抱在手上。
“是她。就是她。错不了。”张念念一看照片,就不再怀疑了。
“爹!咱们……咱们去县城把妈接……接回来吧?”丁志强怯生生地恳求。
丁赤辉眼一横:“脚在她身上,她不回来,去球!”
张念念劝道:“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家出走。现在咋好意思回来呀?!叫我说呀,这张照片先放在我这里。我拿去给我爹看看,他呀,还不相信呐!有机会见着志强她妈,我来劝劝。”
丁赤辉还想表示反对:“你别……”
丁志强眼含热泪地喊了声:“爹!……”
张念念说:“丁老师,您就别赌这口气了!您不想老婆,志强还想娘哪!”
丁赤辉叹了口气,没再吭声。
黄昏。黄金发的家里。
黄金发坐在大门口,晒着太阳,打瞌睡。
罗花在门前切猪菜。
张念念替黄亚男拎着行李,两人一起走来。
“娘!”黄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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