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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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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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乡政府客房。

  许家明与小司机告辞。

  许家明:“念念,你劳累了一天,快睡吧!”

  小司机:“张老师,您休息,我们不打搅了。”

  “再见!”张念念摇摇手,补充一句,“啊,明天一大早,我就赶回学校上课。不向二位告辞了。”

  小司机主动询问:“要不要我用小车送送你?”

  张念念期待地看着许家明。

  许家明犹豫着:“公车私用,不太好吧?”

  张念念不由得撅起了小嘴。少顷,她调皮地一笑,唱起了土家族民歌《龙船调》 :“阿妹要上船,哪个来推我嘛?“

  小司机接:“许乡长推你嘛!”边唱,边拉许家明的衣袖。

  许家明略带勉强地接唱:“艄公我把舵扳哪,妹娃你请上船。啊喂哟吙,啊喂哟吙,将妹娃儿推过河哟喂!”

  小司机笑:“哎,这就对了!明天你也去十八盘,视察视察,这就不叫‘公车私用’了。这叫……”

  张念念调皮地接腔:“……顺带,顺带是啵?!”

  许家明略带责怪地:“就你鬼点子多!”

  三个年轻人爽朗大笑。

  半夜。省城。小旅社。

  王小兰披衣起床,去上厕所。拉开房门一看,吓了一跳:一个男子和衣躺在门外的水泥地上。仔细一看,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是覃文锋!

  王小兰摇晃着覃文锋,问:“小覃,小覃!醒醒,醒醒,你怎么躺在这里?”

  覃文锋猛一惊醒,叫道:“啊?!天亮了?!赶不上火车了?糟糕!”

  王小兰:“没有,没有。还是半夜呢!我好奇怪,你怎么躺在这里?”

  覃文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现在别问那么多,明天早上我再给你解释。赶紧睡觉吧!我……我好困哪!”

  王小兰:“不行!你现在就得告诉我!进屋来,进屋来说。”王小兰生拉硬拽,把覃文锋拽进了房间。

  覃文锋只得实言相告:“我把房间退了。”

  “退了?为什么?”王小兰问。

  覃文锋苦笑:“钱么,能省一点是一点。下了火车,还得买汽车票,一路上三张嘴得吃啊!”

  王小兰追问:“人家肯退?”

  覃文锋:“按半价退的。我还没进房间,老板就赚了十块钱,他有啥不肯的呀?!”

  王小兰:“可是……退,也只退了十块钱。”

  覃文锋:“出门在外,差一分钱,也难啊!积少成多嘛!”

  王小兰听出了破绽:“啥?!这么多天,你一直在走廊上睡地铺?!”

  覃文锋肯定地点点头,说:“跟老板磨了半天嘴皮,好话说了一箩筐,他才答应。”

  王小兰感动得语无伦次:“这,这叫我说什么好!身体,你的身体,睡地上湿气大,会得病的呀!”

  覃文锋尽力宽慰王小兰,打趣道:“没事,没事!我是‘童男子睡凉炕——全凭火气旺’。哈哈!”

  王小兰歉疚地:“小覃!……是我,是我害你,跟着受罪……”

  覃文锋:“咳!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行了,啥都别说了!抓紧时间再睡一会。我也要睡去了。”说罢,他起身要走。

  王小兰坚决地按住他的肩头:“别走!……要打地铺,就这里打。外头风大。”

  覃文锋责怪地:“那怎么行?!孤男寡女,同睡一室,好说也不好听啊!”

  王小兰:“那……那咱们谁都别睡了,说说话,等天亮吧!”

  “行。”覃文锋拉了张椅子坐下。

  王小兰穿好了外衣,正襟危坐。

  夜。乡政府客房。

  张念念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难忘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杨家院场。

  大姑怂恿杨父:“你赶紧把她扣起来,扣起来,逼黄金发退钱。要不然啊,你那三千块钱,就打了水漂了!”见杨父犹豫不决,又用手势向杨石头示意。

  杨石头眼里冒着火,牙齿咬得咯咯响。呼地一声,他抱起了张念念,大步流星地走进洞房。“嗵”地一声,张念念被扔在地上。“叭”地一声,房门被锁上了。

  杨石头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

  吹唢呐的发出淫亵的奸笑:“大兄弟,这个美人自己送货上门。你不成全了她,还算得上个男人么?!嘻嘻,嘻嘻……”边说,边做着动作。

  张念念这才感到了几分恐惧。她又拍窗又踢门,色厉内荏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洞房内外。

  许家明用钥匙掏门锁。杨石头急得嗷嗷大叫,使劲掰着许家明的手。

  许家明不管不顾,打开了门锁,推开了房门。

  张念念没看清开门人是谁,举起花瓶就砸,瓶碎头破。

  “啊——”许家明尖叫一声,护住脑袋。

  张念念夺门而逃。杨石头迎面阻止,也被撞翻在地。

  “新娘子跑了!抓住她!”有人喊叫。

  张念念逃到屋外,被等待吃喜酒的亲友团团围住、五花大绑。拖到了许家明的面前。

  “是你!许家明?!”张念念委屈和喜悦的泪水一起涌出,两腿一软,差点倒下。

  许家明赶紧伸手将张念念抱住,扭头朝身边的人喝道:“还不快给她松绑?!”

  吉普车颠簸在回乡政府的路上。

  张念念说:“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呢!哎,伤口怎么样?还疼吗?”

  许家明故意呲牙裂嘴地:“疼!好疼啊!看你文质彬彬的,打人,倒有一把蛮力气。差点没把我砸死!”

  张念念充满歉意:“蛤蟆死之前,也要蹦达几下呢!我那是在拼命啊!谁曾想……会砸到你的头上呢?我……后悔死了,……心疼死了。”

  许家明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有你这句话,再疼也不疼了。”

  张念念感觉上当,红着脸说:“你坏,你坏……”

  躺在床上的张念念,脸上堆满幸福的微笑。

  夜。乡政府。许家明的宿舍。

  许家明同样难以入眠。

  他干脆披衣起床,坐在灯下给张念念写信。

  虽有满腹话语,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眼前又浮现出难忘的情景:

  吉普车上。

  许家明说:“这大半年,我四处找你。你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张念念故意说:“骗人吧?!当了官,早把我给忘了。”

  许家明急切地:“不相信?回去问问你爸爸,看看我给你写过了多少信。”

  “是吗?他怎么一封也没有转给我?!看着我的眼睛,你肯定在撒谎!”张念念的口气里,有几分娇嗔。

  许家明为无法证明自己而焦急:“哎呀!可惜车上没有刀,要有刀,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张念念调皮地:“撒谎的人啊,脸会变色,心跳加快。可惜月光太暗,看不清楚。只好由你去撒谎喏!”

  许家明捅捅司机,连声呼喊:“快,把灯打开,把灯打开!你好好看看,仔细摸摸!”说着,抓起张念念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昏黄的车灯下,张念念凝视着许家明的眼睛。从他那火辣辣的眼神里,张念念读懂了久别情人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倚靠在他的肩头。

  小司机微微一笑,把车内的反光镜转换了一个角度。

  许家明和张念念四目对视,目光越来越灼热。

  乡政府。办公室。

  张念念关切地问:“在高山顶上当乡长,很忙很累吧?”

  许家明:“再忙,也没有你们当老师的忙;再累,也没有你们当老师的累呀!念念,起先,我还以为你有几分娇气,吃不了苦。没想到,你肯到这深山沟里来代课。真让我刮目相看哪!”

  张念念:“你也不简单嘛!到我们十八盘小学去视察了一趟,校长、老师,个个念你的好。把个‘许乡长’成天挂在嘴边上。”

  许家明:“这么说,你知道我来喜鹊岭当乡长啊?!怎么不来找我?”

  张念念:“找你?谁知道,你还认不认识我?”

  许家明:“烧成灰,我都认识!”

  张念念假装生气:“你咒我死呀!”

  许家明连连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张念念格格一笑:“看把你急得!”

  许家明也轻松地一笑:“咳!上次到了十八盘小学,听说有个城里的大学生来代课,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呀!”

  张念念故意说:“这就叫‘有缘千里相会,无缘擦肩而过’。”

  小司机用托盘端来几碟咸菜和三碗面条,接腔道:“你们今天相会呀,那真是有缘!不是近路塌方,我们就不会绕远道,也不会到枫树垭去;不是车坏在半路上,我们上午就路过枫树垭,去了也见不着你!”

  许家明得意地:“怎么样?我想说的,他全替我说了。”

  张念念瞥了许家明一眼,赶紧又垂下眼帘,羞涩不语。

  许家明的心声:“……这层窗户纸,得用我这支钢笔来捅破了。”

  许家明提笔写情书,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爱慕。

  清晨。省城。个体小旅社。

  覃文锋和王小兰对面坐着,谈了半宿,却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王小兰:“这次回去,我还想教书。代课就代课,无所谓了。”

  覃文锋:“你……想通了?”

  王小兰:“时间长了,气消了,也就没啥想不通的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我剩下的日子,扳着指头都数得过来,是公办、是民办,还是代课,有个啥不同?争来争去,毫无意义。我就想把剩下的日子,都交给学生。要倒,也要倒在讲台上。说真的,离开了学生,我心里总像缺了点什么。做梦,都老梦见学生。”

  覃文锋笑道:“你呀!离开了学生,就像掉了魂。”

  王小兰:“哎,小覃,想跟你打个商量……”

  覃文锋:“啥事?你说!”

  王小兰:“我担心,田校长知道我的病没法治了,他就不肯让我再回学校教书。”

  覃文锋:“那你想……”

  王小兰:“咱们隐瞒病情。就说已经做了手术,彻底治好了……”

  覃文锋:“才出来这么几天,就做完手术出院了?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王小兰:“那……你说咋办?哎呀,都说你‘三肚子’,一肚子鬼点子,你快帮我出一个呀!”

  “别着急,等我想想。”覃文锋开动脑筋,“哎!有了。我们统一口径,就说你怕痛,不敢开刀。找了个著名的老中医,采取保守疗法。吃了老中医开的药啊,病情大有好转……”

  王小兰高兴地:“嗯!这个主意好,谁也找不出破绽来!”

  房门外。

  中年女服务员打着哈欠,拎着拖把、水桶,从门口经过。听见房间里传出一男一女窃窃私语。她警惕地停下脚步细听。然后,扔下拖把、水桶,快步离去。

  房间里。

  覃文锋细想:“不行。有个漏洞,得想法子补上。”

  王小兰:“啥漏洞?”

  覃文锋:“说是请老中医看病,得开中药啊?咱们两手空空地回去,也没见你接着吃药,谁信啊?”

  王小兰:“嗯,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覃文锋:“要不……这样吧,咱们请个医生,开几副药,回去搪塞搪塞?”

  王小兰:“多了,咱买不起;少了,不起作用。”

  覃文锋:“那……你说咋办?”

  王小兰:“我能有啥办法?得问你呀!”

  “这个……”覃文锋一拍大腿,“有了!咱们把枯枝败叶拿纸包了,权当是中药。横竖真药材是啥样,大伙都不知道,哪怕打开检查也不怕露馅。”

  王小兰抚掌大笑:“这个绝点子,真亏你想得出来呀!以前,你老是弄虚作假,糊弄别人吧?!”

  覃文锋做出一副苦瓜脸:“看看,看看!逼着我给你出点子,出了个点子,没落下个好,反遭来了诽谤!咳!好事做不得呀!”

  两人放声大笑,怕吵醒了花小朵,又同时打住。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花小朵从睡梦中惊醒,胆怯地躲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我怕……”

  覃文锋起身拉开房门,只见旅社老板和中年女服务员神情严峻地站在门口,不禁惊讶地问:“怎么了?”

  老板:“怎么了?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

  覃文锋莫名其妙:“问我?!我怎么了?”

  老板怒气冲冲地:“你涎皮死脸地缠着我,高低要退房,说是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我相信你,同情你,让你把房退了。没想到,你小子是另有打算哪!”

  “我有个啥打算?你!你把话说清楚!”覃文锋有几分恼怒。

  老板的表情,好似正义在手、成竹在胸。一声冷笑,道:“好!既然你不怕丑,我就说清楚!你们两人奸宿鬼混,既省了住房费,又还了*债……”

  王小兰气得跳了起来:“你胡说!”

  覃文锋气得脸色苍白:“你放屁!”

  老板毫不动气:“行行行!我也不胡说了,我也不放屁了!你们等着。我打个电话,把派出所的叫来,让他们说说,不是夫妻,同居一室,是合法呢?还是违法?”

  覃文锋和王小兰自己也觉得有些背理,不免有些气短。

  中年女服务员适时插话:“年轻人,听人劝。真报了案,对你们没啥好处!昨晚上,你们俩同住一间房,这是事实吧?要你们俩出示结婚证,你们拿不出来吧?”

  覃文锋辩解:“我们……我们俩坐了大半宿,什么事也没做哇!”

  老板撇撇嘴,冷笑道:“空口白牙,谁信啊!”

  覃文锋和王小兰对视一眼,无言对答。

  中年女服务员乘机下套:“派出所的一来,你们今天就别想走了。得调查,是吧?得到局子里走一趟,是吧?还得打电话,到单位了解你们俩的情况,是吧?到末了,还是得罚款、写检查!”

  王小兰一听,首先投降。她面皮薄,最怕这事让单位知道。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向怕惹是非,怕闹绯闻。是别人,还好说,偏偏是跟覃文锋,她纵然有一百张嘴辩解,同事们也不会相信啊!于是,她拉了拉覃文锋的衣袖,悄声说道:“忍下这口气,别把事情闹大了。”

  覃文锋愣了片刻,口气也缓和了:“你们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老板得意地一笑:“嘿嘿,没啥意思!也就叫你意思意思。只要你够意思,我也不会不够意思……”

  覃文锋抢白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中年女服务员插嘴:“哎呀!直截了当地说,罚点款就算了!进了派出所,是个罚;在我们这里,还是个罚,罚得还少些!我们老板也不容易。旅社里有人嫖宿卖淫,派出所要追究他的责任,罚他的款……”

  覃文锋:“谁‘嫖宿卖淫’了?!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老板自己找台阶下楼:“好好好!有没有‘嫖宿卖淫’,咱们谁也说不清楚。不揭这一页书了。可是,你们破坏了本店的规矩,得要收取罚款,以示警戒!”

  覃文锋:“……你要多少?”

  老板做了个手势:“不多,两百!”

  覃文锋惊呼:“两百?!你是敲诈勒索吧?!”

  老板:“两百还嫌多?!进了派出所,不交两千,你就出不来!”

  王小兰上前求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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