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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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泪-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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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家明:“我等你好半天了。打听到你住在这里,就想来……混餐饭吃。”

  “进来吧!”张念念掏钥匙开锁,手有些瑟瑟发抖。

  许家明这才注意到,张念念下半截身子全是湿的,忙问:“你身上……怎么了?”

  张念念:“背一个残疾学生回家,过桥的时候,掉到河里去了。我呀,真没用!”

  许家*疼地:“哎哟!赶紧把湿衣服换一换,当心冻出病来!”

  张念念:“那你……在堂屋里坐一会?”

  许家明:“行啊!”

  张念念进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去了。

  许家明打量着王小兰家的陈设和照片。他隔着房门问:“这是王小兰老师一家三口?”

  张念念的声音:“嗯。现在只剩两口了,她丈夫原来也是民办教师,嫌待遇差,去挖煤,偏偏遇上瓦斯爆炸,死在矿井里了。如今,她自己又得了癌症……”

  许家明语气里充满了同情:“这家人,可真够苦的。”

  张念念:“就是啊!你得帮帮她,帮她申诉申诉,讨一个公道……”

  许家明:“你放心吧!过几天我就上县里去开会,一定把这事当头等大事去办。”见张念念半天不出来,他焦急地隔墙问道,“哎,我给你的信……看过没有?”

  卧室里,张念念正脱下透湿的内衣,幸福地一笑,故意问道:“什么信啊?”

  许家明:“哎呀,就是我在吉普车上,交给你的……”

  张念念忍住笑,故意逗趣地:“哎哟!一忙就忘了,还没看呢!”她从湿衣服里找出那封情书,看看,幸好没打湿。她禁不住把情书凑到嘴边,吻了一口,嘴里却说,“哎呀!我把那封信……放到哪里去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许家明的心,好象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埋怨道:“什么?你弄丢了?咳!就为写那几页纸,我可是一宿没睡呀!你……你把它随随便便弄丢了。”

  张念念还要逗他,故意显得无所谓地:“哎呀!丢就丢了呗!再怎么金贵,也是信,不是钱……”

  许家明真有些生气与失望,他冲着房门说了句:“呃……你慢慢换衣服吧!我到村长家去坐坐。”

  张念念:“还过不过来吃饭了?”

  许家明:“不一定。”

  张念念听出许家明真的生气了,不敢再逗笑,扯起嗓子背诵情书中的“名句”:“……当风雨袭来,我要做一把伞;当冰雪盖地,我要做一盆火;当烈日炙烤,你拿我当一眼泉;当长夜漫漫,你拿我当一盏灯吧 !”

  许家明一听,全都明白了,不禁喜出望外!已经走到大门口的他,回身嚷道:“你骗人,你骗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一时激动,忘了张念念正在换衣服,推开虚掩的门,就冲进卧室去。

  正在扣胸罩的张念念,娇羞地喊道:“哎呀!你怎么跑进来了!出去,出去!你这流氓!”边说,边把许家明朝外推。

  却说,覃文锋和王小兰携带着大包小件走得慢,还没走到门口。空着两手的花小朵,急于见到分别好久的张阿姨,撒开脚丫子,先进了门。她正好听见了张念念的声音,看见张念念把一个陌生人往门外推攘。她赶紧窜到门外,惊叫道:“覃叔叔,覃叔叔!快来呀!家里有个坏人!是个流氓!”

  覃文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堂屋,昏黄的灯光下,也看不清面容,他一把扣住许家明的领口,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耍流氓?!”

  许家明一时懵了,不知申辩:“我……我……”

  张念念知道闹出了误会,赶紧拿衣服掩着胸口,出门说道:“哎呀!误会,你误会了!他不是流氓!是许乡长!”说罢,又钻进了卧室。

  覃文锋仔细一看:“哎哟!果真是您啊!对不起,对不起,许乡长!”

  许家明也认出了对方:“啊,是……覃老师!去省城看病回了?王老师呢?”

  王小兰上前:“啊,我也回了。许乡长好!”

  张念念穿戴整齐地走出卧室。

  覃文锋问:“刚才你……”

  张念念红着脸:“刚才……刚才我在换衣服。背黄亚军回家,脚下一滑,掉进河里了。”

  王小兰以为她是找的托词,赶紧训斥覃文锋,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呀!管得宽!”

  许家明关切地:“王老师的病……”

  覃文锋怕老实人说话露馅,连忙替她回答:“啊,在省城找了个名老中医,吃了他的药,病情大有好转。这不,又开了这么一大包药带回家来……”

  许家明信以为真:“那就好,那就好!”

  张念念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继续解释:“喂!刚才我是在换衣服……”

  王小兰见张念念脸上的绯红还没有消退,忙说:“知道,知道。你说过了。”

  张念念:“好象你们都不相信似的。”

  覃文锋:“相信,相信。谁不相信了?”

  张念念固执地:“我再说一遍……”

  王小兰笑着阻止:“别再说了,再说就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许乡长,以前啊,念念她虽说没见过你,对你的印象可好了。好几次呀,我都听见他在睡梦里喊,‘许乡长,许家明……’”

  许家明望着张念念,眼里充满柔情蜜意:“真的吗?”

  王小兰:“当然是真的!谁还骗你呀!”

  “撒谎,撒谎!别听她撒谎!”张念念羞臊地捂着脸,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堂屋里,张张笑脸,阵阵笑声。

  “啥事啊,这么热闹?!”田世昌在笑声中走进了王小兰的家。后面跟着罗花和张德州。

  众人均上前,打招呼:“田校长……”

  田世昌点点头,大声问道:“小张呢?”

  王小兰回答:“在屋里。”

  田世昌喊:“念念,张念念!快出来看看,看看谁来了?”

  张念念走出卧室一看,是父亲!她奔上前来,接过张德州手中的点心,亲热地问:“爹!你咋来了?”

  张德州:“咳!田校长说你被一伙强人抢去了,我哪里放得下心啊!非要跟来看看……”

  田世昌高兴地:“现在看见了吧?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吧?”

  张德州抓住女儿的胳膊,仔细察看,关切地询问:“念念啊!那伙人,没敢为难你吧?”

  张念念撇了一眼许家明,为宽慰父亲,决定撒谎:“哼!谁敢为难我呀?!他们拿轿子把我抬到了枫树坳,我一下花轿,就跟他们宣讲《婚姻法》。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他们那伙人,个个哑口无言,连连向我道歉……”

  覃文锋打趣道:“吹牛吧?!”

  王小兰也附和:“吹没吹牛哇,只有许乡长知道。他可以做证明。”

  许家明笑容满面地说:“基本属实,基本属实!”

  张德州回头,这才认出了老熟人:“哎哟!是许秘书……”

  田世昌打趣地:“错了,你应该叫他‘许乡长’!”

  张德州高兴地:“哟!老了爱忘事。你上家里给我报过喜,当乡长了!好哇!好哇!”

  覃文锋也来凑趣:“田校长,您还不知道吧?许乡长跟咱们学校,有了更亲密的关系……”

  田世昌问许家明:“啥关系?”

  许家明笑着指张念念:“问她,她说有啥关系,就是啥关系。”

  张德州急切地询问:“闺女,啥关系?”

  张念念红着脸说:“别听‘覃三多’胡说!啥关系也没有。就算有,顶多也就是个‘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张德州领会错了意思,责怪地:“这孩子!你咋能这么说呢?!如今讲究夫妻平等,你咋能一明确朋友关系,就想去领导人家呢?!”

  张念念嗔怒地:“哎呀爹!你瞎说些啥呀!我是说,他乡长领导我们校长!”

  众人被张念念又急又羞又恼的神态逗得哈哈大笑。

  张德州向许家明道歉:“许秘书,对不起啊!我说错了……”

  许家明调皮地望着张念念,道:“您没说错,她说错了!”

  张念念嗔怪地:“你……”

  覃文锋起哄:“承认了,承认了!大伙都听见了吧?他承认是咱们十八盘小学的女婿了!”

  田世昌惦记着校舍的事,赶紧道:“许乡长,既然你跟咱们学校多了一层关系,对咱们可得多一些关心啊!”

  张念念忙替许家明说话:“田校长,您别这么说,好象要他徇私情似的。其实呀,没这层关系,他就够关心咱们学校了!修建校舍的资金啊,已经有些眉目了!”

  众人惊喜地问:“真的?!”

  许家明点点头:“真的。我正准备向田校长汇报筹资的进展情况呢!”

  田世昌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哪有乡长向我校长‘汇报’的呀?!”

  覃文锋插嘴道:“哎!‘汇报’这个词用得好!谁叫他跟咱们学校多了一层关系呢?!你们说,对不对?”

  “对!”众人齐声回答。又是一阵笑声。

  突然,张念念喊了声:“田校长,田校长!你怎么了?!”

  众人回头一看,田世昌趴倒在桌子上,昏迷不醒。

  许家明果断地:“快!我的车就在村口。赶快抬去,送乡卫生院急救!”

  众人七手八脚抬起田世昌。

  天已经大亮了。乡卫生院。

  简陋的病床上,躺着田世昌。

  覃文锋、张念念通宵守候在床前,面带疲倦与焦急。

  田世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奇怪地问:“我……怎么躺在这里?”

  张念念惊喜地:“哎呀,好了,好了!您呀,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田世昌挣扎着要起床。

  覃文锋按住他的肩头:“躺着别动。医生给你化验去了,到底是啥毛病,还没确诊呢!”

  田世昌轻描淡写地:“没啥大不了的!顶多也就是个……低血糖……看看,看看,把你们都拖在这里,学生的课又耽误了!咱们……咱们回去吧!”

  “至少得等医生确诊了吧?”覃文锋吩咐张念念,“你看着他,别让他起来。我去问问化验结果。”说罢,匆匆离去。

  田世昌道:“念念啊,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求得你的原谅……”

  张念念莫名其妙:“啥事啊?”

  田世昌:“你被人带走了,该不该让你爹知道,我是犹豫再三。最后,我还是告诉他了,让他担惊受怕。我……我自私,怕担责任……”

  张念念:“没啥。我可以理解。”

  田世昌:“你爹心急火燎,一定要跟我上十八盘。我没有阻止他,也是存了私心……”

  张念念不解地:“这有什么私心呢?”

  田世昌:“我想动员他到乡中心学校来教初中,心想,乘这个机会,让他来实地考察考察也好。”

  张念念:“啊?他本人的意向如何?”

  田世昌:“还在犹豫之中。不过,我带他去乡政府看了那两室一厅的房子,他倒是相当满意……”

  张念念又不解:“两室一厅?哪个两室一厅?”

  田世昌:“哎呀!就是分给你的那个两室一厅。安身才能安心嘛!”

  张念念这才明白,不禁笑道:“啊!当初您一定要把这套房子分给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酒壶’啊!”

  田世昌也打着哈哈:“是啊!要不,我怎么检讨自己自私,要你原谅呢!”

  张念念大度地:“嗨!也算不上自私!就算他来乡里教书,对你个人也没啥好处——你女儿田英已经毕业了。对我倒是大有好处——想我爹了,去看看也方便。免得一心挂两头。”

  田世昌欣喜不已:“哎呀,好好!难得你这么理解支持我。你爹那里,帮忙再烧一把火?就差这么一点火候了!”

  张念念爽快地:“行啊!没问题!”

  覃文锋拿着化验单,走进病房,一迭连声地说:“化验结果出来了!出来了!”

  张念念急切地夺过:“我看看。贫血……低血糖、高血压。”

  田世昌轻松地:“没啥大不了的嘛!不就是‘贫血’吗?”

  覃文锋不以为然:“你说‘没啥大不了’?!我却瞧出大问题来了!当初,丁赤辉住院,查出贫血;这次,王小兰去省城看病,查出贫血;今天,你突然昏倒,原因还是贫血。为什么贫血跟咱们老师这么‘有感情’呢?”

  张念念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便反问一句:“你说为什么?”

  覃文锋激愤地:“因为农村教育严重‘贫血’,咱们农村教师就普遍‘贫血’!

  田世昌阻止他发牢骚:“你呀!又来了!发牢骚也不看看场合!”

  覃文锋:“啥场合?”

  田世昌:“这里是医院!公众场合!少说几句,影响不好!记住,你是老师!”

  覃文锋不服气地:“老师咋的啦?老师就不能发牢骚了?叫我说呀,老师的牢骚更高级、更有水平、更值得重视!观民风,知得失,当官的,听听老百姓的牢骚,有好处!我覃文锋心还是红的、血还没冷,才发几句牢骚;真要是心黑了,血冷了,彻底地失望了,一句牢骚都没有了,那才叫可悲呢!”

  田世昌不满地:“哟哟哟!发牢骚,你还有理了?还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了!”

  覃文锋还想争辩,只听得门外传来罗花的声音:“世昌,世昌!在哪间房呢?”

  田世昌最先听见,赶紧答道:“哎!我在这里!”

  罗花闻声,走进病房,手里挽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一只母鸡。罗花见有两位老师在此,不免有些尴尬,改口道:“田校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我不该让你替我卖血呀!如今落下了毛病,可怎么好啊!”

  覃文锋和张念念一惊:“什么,什么?卖血?!”

  田世昌责怪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呀?!”

  罗花方知失言,懊悔地:“哎哟!你说要保密,我咋给忘了!”

  覃文锋追问道:“还保个啥密呀!快说说,咋回事?说呀!”

  罗花被逼无奈,询问田世昌:“那……那我说了?”

  田世昌挥挥手:“说吧,说吧。”

  罗花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咳!造孽呀!张老师顶替我闺女,被人家带走了,我心里急得像猫爪子抓呀!得想法子去救呀!我知道,得了杨家三千块钱彩礼钱,空手大巴掌去,杨家肯定不会放人。我上县城去找亲戚借钱,扑了一个空,只好去县医院卖血。医生说我刚卖不久,血还不够浓,不肯要。正好田校长去医院开药,一勒袖子,一伸胳膊,替我把血卖了……”

  张念念感动地:“为了救我,你们……你们俩去卖血?!”

  罗花擦着眼泪:“咳!这就叫‘寡妇卖掉亲生儿——只剩最后一条道’哇!”

  田世昌苦笑:“也算不了啥!亚男他娘说得对,别说是几滴血,就算是拿命去换,咱也愿意呀!”

  罗花从竹篮里拿出母鸡,对田世昌说道:“带只母鸡来,给你补一补。你在县医院一昏倒,我就失悔,不该让医生抽你的血,把人都抽虚了……”

  覃文锋听出了蹊跷:“你说,他在县医院就昏倒过一次?”

  罗花:“可不!两眼一闭,人事不知。把我三魂吓掉了两魂,抢救了一宿,才还阳啊!”

  张念念激动不已,走到田世昌面前,喊了声“田校长……”就再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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