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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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之道-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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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给楚离揉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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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钗头凤】04
    待到达拓跋迪寝殿时,已月上枝头。

    皇宫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一阵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楚离有些懊恼自己沉不住气,怎地被那个崔大人三言两语一激就没了分寸呢!不该,不该。楚离想,要是师姐在,肯定不会发生这种蠢事。

    寝殿燃着两列宫灯,映得走廊亮如白昼。每边各有三个侍女,再往里去,又分列三人,衣饰也不同于刚刚见到的宫女。看来,即使是宫女也等级森严。楚离屏息凝气,暗自告诉自己切不可再莽撞,这皇宫可不比别处,万一惹了什么事,不仅自己小命难保,恐怕还得连累师父师姐。

    她打定主意,微微垂首,恭谨地跟着宫女到了内殿。二话不说先行礼,“民女楚离,参见上谷公主。”说话时,连头都没抬。这是她刚刚才发现的,皇宫里下等级的人回话不能和上级对视。她年纪不大,心性不够沉稳,扛不住别人有意两句激将,但却心细如发,目光敏锐,能观察入微,审时度势从而趋利避害。

    拓跋迪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宫女们都下去了。

    楚离眼见着两边的人眨眼功夫都走了,就剩下自己,顿时心里一紧,不由得暗自咽唾沫。

    果然见拓跋迪脚步朝自己移来,停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楚离咬咬唇,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叮嘱自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千万不要冲动,于是依言抬头,面色如常地仰望眼前人。

    落在拓跋迪眼中显得不卑不亢,竟隐隐有些压不住的傲骨铮铮。拓跋迪心中不悦,她需要大魏的百姓对她,对整个大魏皇室敬畏有加,顶礼膜拜。可显然楚离的表现不符合她的标准。拓跋迪弯腰,俯身凑向楚离的眼睛,“你不怕我。”她是在陈述。

    楚离一怔,有些不自在。为什么这个上谷公主说话一定要离人这么近?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就罢了,这种距离直接侵犯了楚离自身的安全感,让人觉得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试图离上谷公主距离能远些。不然,这个公主一说话,鼻息都能感受到,还有她身上女子独有的香,都无孔不入地直接侵扰着楚离。

    可楚离没料到,就是因为她这一退,让拓跋迪眸中一闪。上谷公主突然笑了,她又试着往前挪了一点。

    楚离忍不住皱了下眉,然后仍旧往后仰了仰。

    于是上谷公主弯腰俯身,上身直接压过来,楚离大惊,忙往后撤,然后——

    “咚”一声,楚离往后撤得太厉害,没掌握住平衡,直接仰摔在地,“啊!”

    “哈哈哈哈哈……”拓跋迪开怀大笑,楚离倒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又听见拓跋迪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声,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她讨厌死这个上谷公主了!

    楚离咬唇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从地上爬了起来。

    拓跋迪止住笑声,只是那眼睛却还是弯的,神态傲慢地说,“本宫让你平身了吗?”

    楚离快忍不住了。从前只有她整人的份儿,如今被人强压一头还半点不能反驳,这口气憋在心口,楚离只得死死咬紧牙关,以免祸从口出。

    拓跋迪见她面无表情地不说话,越发来了兴致,负手踱步绕着她转了一圈,站定后道,“跪下。”

    楚离仍旧装死,站着不动。

    拓跋迪眼睛眯了眯,捏了捏自己手指,悠然道,“还是诛你九族?”

    “诛九族”三字太重,楚离不由得心上一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愣愣跪了下去。

    那一口气憋屈地堵在心口,越积越盛,楚离真怀疑自己一松开牙齿,就会呕出血来。

    毫无预兆半句话都没有,直接双膝弯曲及地,倒是吓了拓跋迪一跳。只是……拓跋迪稳稳情绪,见楚离虽然双膝着地,但腰杆挺得笔直。面无异色,目视前方,好似完全看不到她这个人。

    拓跋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暗忖道,她年纪不大,忍功却了不得。虽然也会因局势有所屈服,但她并非伏低做小。懂得权衡更做得了取舍,尤其她还有所保留,确是傲骨铮铮。

    拓跋迪不由心中赞赏。然而,却让她眸子越发深了些。

    这北朝大魏的天下,处处都是皇室耳目。自楚离出现在国师府门前扬言要做国师起,她就已经进入了皇帝拓跋焘的视野。在观察了月余后,拓跋焘召国师寇谦之入宫,详细询问楚离来历。然而寇谦之知道的那些对拓跋焘并无用处。这不免让拓跋焘以为楚离只是个信口雌黄的无知小儿,可寇谦之却说,“此女虽乍看平平无奇,但绝非等闲之辈。她小小年纪,只身从华洲来到平城,一路艰险自不必说,可她不仅安然无恙,甚至颇怡然自得。”寇谦之又道,“在府中月余,微臣奉命将金银珠宝置在她厢房,可她分文未动。然而观其装扮,并非富贵之人。据她所说,也不过是个下等贫民,何以视银钱如无物?不止于此,她言行虽不合礼法,然则举止有度,久居府中虽常随意走动,但只是在无关紧要之地流连,凡微臣炼丹要处,如丹房、书房、卧室,她都敬而远之。依微臣之见,楚离非不知府上要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刻意避开。这等有礼有节,实属难得。而且虽话不多,然而心思通透。三言两语总能点到要处。”寇谦之皱眉道,“连微臣都看不出她有何目的。声称要做国师,然而这数月却再未提及。既非贪财,又非觊觎我丹方。着实让微臣看不懂。”

    可怜寇谦之跟皇室打交道久了,凡事总要想个里三层外三层,哪里会想到楚离仅仅是为了躲她师父的念叨来偷闲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轻易谁也难相信竟然有人大老远的徒步穿过三个州府,就为了偷得几日清闲。

    寇天师这番话,让拓跋焘思虑良久,“天师以为,此女可有反相?”

    唬得寇谦之连忙拱手,“皇上多虑了,楚离面相清奇,颇有贤士风度。不过是为女身,故而可能多为方外之人。况且她不过十九的女娃儿,又久居深山,并无城府。依微臣之见,她此番前来,恐怕是有人指使。”

    “指使?”

    “此语或不妥帖,”寇谦之道,“微臣以为,楚离背后或有高人。观此女气度,定是少染世俗。皇上,微臣身为道门中人,门中也常有弟子下山历练。微臣猜测,这楚离虽然声称无门无派,但言行举止异于常人,据她说还有个师父,”寇谦之一顿,吞下一些话又道,“极有可能是高人弟子。而且她极为聪慧颇有悟性,只不过少不更事,心智未开。所以此次前来,极有可能是为历练。”寇谦之沉吟道,“楚离自己倒像是赌气出来的。只是高人行事,向来匪夷所思,怕是此事可意会不可言传。”

    拓跋焘听罢良久,着人召来崔浩,问他有什么看法。崔浩答,“微臣尚未见过此女,不好多做评述。但是,”他话锋一转,“若想知她根底,恐怕寇天师之力不能得。”

    拓跋焘问,“为何?”

    崔浩意有所指地微笑,“年轻姑娘家总容易和年轻姑娘说上话。姑娘们聚在一处,家底都能扒个通透。”

    拓跋焘忍俊不禁,“看来爱卿是深有体会。”

    崔浩立刻变了脸色,不满道,“只是偶见内人与其友相谈甚欢,这才略知一二。皇上休要话里藏话。”

    哪怕是这么不满的话,还是让拓跋焘忍笑,却强作出正经颜色来,“朕说的也是这个意思,爱卿多想了。”

    崔浩气得当场告辞,刚走出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拓跋焘愉悦的大笑声。崔浩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表情。然而此刻他面上哪还有半点不悦之色,他的容貌和他的学识,都是他的骄傲,是他崔浩得天独厚的造化。只是为了能表现地像血气方刚的男人,他不得不为了旁人说他貌美胜过女子而次次盛怒。最无奈是她空有天才之能却生为女儿身,一生只能相夫教子做附人藤蔓。可她怎么会甘心于此!为了一展抱负,名扬天下,不负这人生一场年华,她不得不佯作男子。哪怕,她看不起这天下男儿。

    因崔浩一番点拨,拓跋焘为了找到办事牢靠的女子,选择了自己的女儿上谷公主拓跋迪。他最欣赏这个女儿,却又最不亲近她。因为拓跋迪性子像极了他,能成为最好的助力却又最不服管教最难束缚。拓跋焘只想要个乖巧听话、能让他享受天伦之乐的女儿,而不是事事都有主见一身硬气的拓跋迪。亏得拓跋迪是个女儿,若是个儿郎,拓跋焘未必容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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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钗头凤】03
    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清眼前这女子,楚离额上直冒冷汗。

    可不正是那日她骂过的女人!

    本来如果得罪的只是上品人,最多也就是吃顿板子。楚离心高气傲,十分看不起那些奴颜婢膝的世家子弟,更不愿卑躬屈膝,见了品级比她高的人几乎难有好脸色。但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千万得罪不得——眼前这女人就属于千万得罪不得的人。皇族,魏朝拓跋氏的人,可千万不能得罪。五胡十六国以来,王朝更替之快让魏朝统治者心有余悸。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天下百姓历经战乱和皇室厮杀,人心各异,子民非一姓,这就更让当今皇帝不安。天下谁不知道拓跋焘好武,登基伊始就推行铁血手段,除了不断开疆拓土之外,为了稳定国内局势,但凡有人不敬基本是要诛九族的。这种高压政策笼罩着魏朝天下,让百姓人人自危,民不议政,官不谏言,所以人们只能大肆谈论佛道和歌功颂德。

    楚离经常会想到她和师姐读史时读到的周厉王的故事,“民不敢言,道路以目”,魏朝虽然尚未达到这种恐怖地步,但也离此不远矣。

    皇族嗜杀如此,楚离知道眼前这女人身份时,手指都在发抖。

    寇谦之跟过来,先奉承了一番,“上谷公主武艺超群,微臣实在佩服。”又对楚离说,“楚姑娘,这位是上谷公主,还不快行礼。”

    楚离忙后退一步,垂首叩拜,“民女拜见公主。”

    上谷公主拓跋迪这会儿心里舒坦了,再怎样一头小狮子最后还不是要跪在她脚下。她心情愉悦地弯了唇角,却坏心道,“楚离?本宫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楚离身子一僵,心想完了,看她刚刚赶上来那样子就不像不记得自己,这会儿这么说话,恐怕是要秋后算账。怎么办?是要先承认了再求饶命,还是直接死不认账呢?她神经紧绷,手心都被汗水沁得湿漉漉的。

    拓跋迪又说,“你敢不回本宫的话?”

    寇谦之一听,捋了捋花白胡子,拱手对拓跋迪说,“公主,楚姑娘是微臣府上贵客,她久居深山恐怕不曾见过公主这样高贵的人,难免失礼。还望公主看在微臣的薄面上,饶了楚姑娘。”

    拓跋迪这才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考虑不周,怠慢了天师贵客,望天师勿怪。”说着她俯身去扶楚离,楚离一见她伸手过来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哪敢真让她扶,连忙起身,“多谢公主。”

    寇谦之在一旁还礼,“公主哪里话!公主千金之躯,肯卖这个薄面,微臣感激不尽。”

    拓跋迪微微侧身避过寇谦之,望着楚离笑,那笑容里满是算计,看得楚离后脊梁骨嗖嗖发冷。就听她对寇谦之说,“天师既然这样说,不知本宫是否能让天师也卖个薄面呢?”

    “公主请讲。”

    “也不是旁的,”拓跋迪叹了口气,“这几日母后身子不爽,本宫为人子女想略尽孝道,希望能找个人为母后讲讲修行的道理,也让她老人家心里舒坦些。今日前来本也是打算请教天师此事,不过,”拓跋迪话锋一转,扫了眼楚离,“本宫和母后都是女子,虽说天师乃是修行人,但到底有些不便。既然这位楚姑娘是天师府上贵客,不知可否请她随本宫侍奉母后几日?”

    “……”楚离听得咬牙切齿。这个上谷公主说话句句踩在刀刃上,严丝合缝根本无法反驳。她以给当今皇后尽孝为理由,莫说楚离,就是天师寇谦之也不敢反驳啊。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又是皇室贵胄,楚离要是敢不去,这罪名可比辱骂上谷公主还大。可是……可是自己得罪过她,这要真跟她进了宫去,还能完完整整的出来吗?

    楚离欲哭无泪。早知道这女人是公主的话,打死她她也不会对人家不敬啊。楚离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可怜兮兮地望向寇谦之,寇谦之见她那神情十分不忍,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笑笑说,“公主如此孝心,天下当以为表率。能随公主进宫侍奉皇后娘娘,是楚姑娘的福气,楚姑娘岂有不去之理?”他看向楚离,轻声安抚道,“楚姑娘,上谷公主心地仁厚,皇后娘娘更是母仪天下,你定要尽心侍奉。”

    ……心地仁厚……个鬼……楚离咬碎了牙齿,镇定下来,面色沉静地俯首道,“民女遵命。”她哪里有选择的权利哟!

    本是来辞行的……楚离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走。

    拓跋迪笑眯眯地说,“如此,时候也不早了,楚姑娘就跟我一块回去吧。不然还要再差人来接,又要让母后多等了。”

    楚离焉敢不从。只能无语望苍天,她这会儿更想念师姐师父了。

    从跟着拓跋迪走的那刻开始,楚离就再不敢掉以轻心。她照旧一副面瘫样,同时决定对拓跋迪言听计从,省的招惹祸端。不过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拓跋迪竟是真的把她带到了赫连皇后的寝殿,而且一路没跟她说一句话,也没有……报复她!

    难道这个上谷公主真的像寇谦之说的那样,心地仁厚?楚离皱了皱眉,想起那天拓跋迪说“贱民死不足惜”的模样……恐怕离心地仁厚有些距离。但,应该也不是个坏人吧?毕竟那天她也是出手相助了。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这个上谷公主好像和她口中的母后并不亲密,她只是将楚离带到了赫连皇后宫中,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就自行离去了。连赫连皇后的面都没见。那个赫连皇后也是奇怪,对上谷公主也没一点热络的样子。她隔着屏风卧在凤榻上,也不问楚离话,只是着人给了楚离一本《道德真经》让她念,还说念完就可以回上谷公主那里去了。

    好像这母女俩就只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而已。

    楚离乐得没事,就缓声念着。不过五千字左右,几盏茶的功夫便了了事。隔着屏风听到赫连皇后软软的声音,“念得不错,不急不慢,口齿倒还清晰。赏——”

    “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侍女,双手捧着木器来到楚离面前,上放着一只雕花的镂空玉簪,通身雪白滑腻,似流水似行云。那侍女道,“这乃是北凉进贡的上品羊脂玉,还不快谢恩。”

    楚离忙依言而行。看着簪子心想,师姐戴上一定好看。

    又听赫连皇后道,“难为迪儿费心了。退下吧。”

    跟走过场似的。楚离跟着带路的宫女去拓跋迪那儿,暗想能不能直接溜出去。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要作死。正走着,忽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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