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宋勐刚反倒成了月茹唯一的倾吐对象了。
她的情绪没有出口,和她说话的只有宋勐刚,那天他又来找她,月茹终于忍不住哭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自问待你不薄,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害我?”
宋勐刚听了孙惠茵的指使,对月茹施以甜言蜜语道:“我不过就是因为喜欢你,我也不想威胁你呀,可我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才逼你,你难道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吗?你老公官虽然大,可是他把你放在眼里吗?他有没有一天把你当成他老婆?他对你不是打就是骂,成天呼呼喝喝的,我呢,我能给的不多,但起码我想和你过过安稳的小日子,我要是真的威胁你,我老早直接去找你老公了,我这是急呀,你一天不离婚,我不知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也要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月茹沉默了。
或许没有人能经得住天长日久的死缠烂打吧,又或许是此时此刻月茹需要一个救生圈,总之,宋勐刚的出现,好像是她疲惫而腐朽的生活里仅有的出路了。
猫猫在旁边看着,暗暗着急,回头问月茹:“妈妈,你不要跟这个男的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会跟他的。”月茹道。
“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猫猫垂着头,难过道,“我全听到了,你答应他的要求了,你点头了。”
月茹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你全都听到了?看到了?”
“嗯。”猫猫哭丧着脸,抱住月茹的腰,“我不要你跟他。”
月茹将她拉开,严肃的问:“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你跟谁?”
“你们总问我这样的话,烦不烦啊!”猫猫厌倦道,接着思考了一下,“妈妈,我以前跟爸爸说无论什么情况我都是跟你的,但如果你以后跟这个男的在一起,那我只能跟爸爸去了。”
“为什么?”月茹怒道,“你是故意跟我搞是不是?你要跟他?不行,你必须跟我,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跟爸爸。”
“可你要跟这个男的在一起呀!我一定没有好结果。”猫猫不傻,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再说小舅舅有一次不是也说过吗,他去问过这个男的,人家说了,只要你,不要我,他是不会要我的。”
“那你可以住在外婆家。”
“我不要。”
月茹哄她:“外婆和小舅舅都对你很好的呀,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妈妈会来看你的。”
猫猫哭了:“你不会的,你和别人生了儿子,你就会把我扔在这里,再也不管了,我要我爸。到时候我去哪里再找我爸。”她十分固执的甩开月茹的手,搬了一个小板凳做到门口去了。
她生气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只面对老天,不面对其他任何人。
美芳看见她的样子觉得好可怜,去问她:“猫猫你怎么了?”
“舅妈。”猫猫一边哭一边抹泪道,“我想我爸,你替我打电话好不好?叫他来接我。”
美芳无言以对,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三个小时不说话,她一个舅妈看了都心疼的不得了,真不知道她的爹妈看了是作何感想,怎么能忍心把孩子逼到这个份上!她去找月茹说情:“你和小方就和好吧,不要再闹了,我看见猫猫这么可怜,心疼死我了。真是难为孩子啊。”
月茹痛苦的捂住脸:“我也不想闹啊,可我要被他逼疯了,真的,这日子真没法过,美芳,我哥要是这么对你,你一天也受不了啊。我要不是为了她,我也坚持不到现在,可……我也是人,我有感受的呀。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说完,月茹麻木的望着猫猫那个方向,神色突然深的望不见底。
美芳和德辉说了这个事,然后带着冬冬下去问猫猫:“以后你和冬冬一起到我们家住好不好?舅妈养你,你给冬冬做亲姐姐。”
一直到长大以后,猫猫都记得舅妈曾经对她这么好过,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曾经想要收养她做女儿。那个时候,没人想要她。外婆在听到妈妈说要把她放在白家的时候,那表情啊——简直就像一只肮脏的流浪狗到了她家。她赶出去吧,似乎是不太好。可留在家里吧,她又觉得多了一张嘴巴,真是烦。德华就更是喜怒无常了,开心的时候叫她过去陪着聊天,不开心的时候就吼她一嗓子,让她滚,说冬冬才是我们姓白的,你来干什么?!只有美芳,猫猫感受到她是全心全意的,不求回报的,因此她对着舅妈是发自肺腑的哭,她不想让别的人看到她哭成这个样子,因为外婆和舅舅不是真心喜欢她,她再怎么哭,他们也不会心疼,只会觉得她麻烦,看她笑话。而对着舅妈,她是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她的难过和辛酸的。
她不想拿妈妈和别人做比较的,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她的妈妈总是败下阵来,猫猫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心里永远是个备选,不管第一位是外婆也好,爸爸也好,以后或者是别的男人,总之第一位从来不会是自己。她难过极了。为什么妈妈竟然都比不上舅妈对我好……。
她抱着美芳的腰哭的泣不成声,呜咽道:“舅妈我知道你好,可是我要我爸爸,我要我爸啊!”
美芳眼里噙着泪,知道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孩子少了爹妈的任何一个都不行。
德华见状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东西,我肯让你呆在我们家是同情你,你居然还不愿意!那你走,你要你爸去,我们不要你。”
月茹道:“她一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再说我女儿不能住在这里吗?”
德华解释道:“不是,姐,她不是不要在这里吗,搞得我们跟虐待她似的。你要真和姓方的离婚,你就把送还给她爸,反正她要她爸。”
猫猫点头,她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跟爸爸走。
月茹严词拒绝道:“不行,女孩子绝不能跟着爸爸,他以后要是再找女人,我到哪里去找自己的女儿?”
德华无语,猫猫也不知怎么回答。
后来宋勐刚再来的时候,月茹把猫猫叫了过去,问她道:“宋叔叔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跟他很要好的。你还喜欢他吗?”
其时在那之前,她和宋勐刚有过一番较长的谈话。
为了不让猫猫听见,月茹还特别让她到远一点的地方玩儿去。可不妨猫猫竟然偷偷地潜回来,她把绳子绕在手里,跳啊跳的就跳到他们附近,那时月茹只顾着和宋勐刚谈话,背对着她,没有注意到她溜回来了。
之后猫猫一直在想,假如那天她没有偷听,她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亦或者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老样子?!
但是她想,不可能吧。
因为她听到的内容是她以后的人生永远盘桓不去的阴影,足以让她记恨一辈子,她也的确记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月茹已经老的可以做外婆了,她还没有原谅她的母亲。
但这是一场罗生门,没有人知道或者确定那一天到底是一个意外,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蓄谋。她们母女俩各执一词,猫猫即便是月茹生的,也到底是隔了一层肚皮,月茹坚持说她不是故意的,猫猫也没有办法,但在她的心里,她有自己的答案,一个相反的答案。
所以,真相——恐怕只有老天知道了吧。
第109章
但就在大家原本都挺高兴的时候;月茹突然拿起手中的筷子对准猫猫的嘴巴一抽道:“笑!笑!你笑个屁啊!”
猫猫一愣;完全不知所以然;因此委屈的扁着嘴,低下头。
席间的氛围一时间凝滞。
月茹道:“笑?你有什么资格笑?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我这是看在你爷爷刚走的份上不和你计较,等过两天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家原本一脸莫名其妙;此刻听到月茹的说辞顿时明白了过来;但双吉和桂芝看猫猫的嘴都被抽肿了,心疼之下,自然有点不高兴;不过没放在脸上,只忙着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人家教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她是错了,但小白啊,算了,别和孩子计较,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猫猫很聪明,也明白过来妈妈是为了什么,忍住眼泪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月茹赔不是:“妈妈,对不起。”
月茹是当着一家子都到齐的面上才故意要把这件事拎出来说,否则她名声事小,以后这个家事还怎么呆?所以只能拿猫猫出气,用手一个劲的点着她的太阳穴道:“对不起有屁用啊,话能乱说的吗?人家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不长脑子啊?你是弱智还是低能?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是什么脾气!”说着,当着众人的面还要打她。
桂芝和桂英赶忙去拉,好容易拦住了。
桂芝道:“你和静江那个事,我们大家都听说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就不要再提了,也别打孩子了,她在我们家已经被她爸爸教育过了,我们大家也说过她了,你要再打她,孩子哪里受的了!”
桂芝说着朝猫猫挤眉弄眼。
猫猫点头:“姑姑她们都说我不对,全都骂过我了,妈妈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
桂英甚为不悦,撇了撇嘴,低声对卞刚道:“这嘴脸可真讨厌。”
声音很低,月茹听不见,但旁边的桂芝听到了,怕惹事赶忙用手肘在桌子底下暗地里捅了捅她的腰。
桂英道:“本来就是,拿孩子出气,妈的,跟不是她生的一样。”
静江也觉得应该适可而止,对月茹道:“好了,大家都在吃饭呢,你这是干什么!”
月茹恨恨的瞧着猫猫,指责静江:“你就是这副样子惯着她,我要打她你就老是包庇她,护着她,所以她无法无天。”
猫猫只能不吱声,任由月茹絮叨个不停。
而且一顿饭也是吃的如坐针毡,再也没有开心过,也没有抬起过头来。
私下里,桂英便对桂芝愤愤道:“嗳,你说这人讨厌不讨厌,大家都在吃饭呢,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啊,都已经给她台阶下了,还一直说个不停,当着我们的面这样打孩子,搞得大家之后吃饭都没什么心情了,还以为她比孔银娣至少好一点呢,结果差不多,半斤八两的货色!”
桂芝无奈道:“有什么办法呢,那两个都是你嫂子。一个哥哥呢是太软,总被老婆捏着,老婆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到家里来要遗产,他还给她当跑腿的小三子,跟没有小**一样,彻底一个软骨蛋。还有一个呢,是太硬了,上次为了一句话把你嫂子打个半死,她心里能不怨吗,她这是做给我们看的,苦就是苦了猫猫,唉,小小年纪,爹妈天天吵,你说烦人不烦人啊?!爸在的时候也是,总为他们操心。好在爹妈还是和老三住在一起,老三镇得住媳妇,要是和老大住一起,我看妈老早就上吊了,也等不到今天。”
“那倒是。”桂英承认,“总算姓白的还比孔银娣上道一点儿吧。”
后来没过几天,由于霭芬在家里总想着明忠,拿着他的遗照成天的哭啊哭,桂芝怕她伤心过度了,就把霭芬接到了自己家来住,算是换换心情。
所以七七之后,基本每个人的家里都恢复了正常。
这样一来,月茹和静江便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彼此的关系,到底是继续住在一起呢,还是回到之前分居的状态?
尤其是有一天晚上,月茹下班回家,大概晚上□□点的样子,刚开门,旁边就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黑猫,夜色里,眼睛绿油油的,朝月茹看了一眼之后,喵的一声趁着大门的缝隙钻进了方家。
月茹不留神,被吓得大叫一声,门也不关直接逃了出去,站在弄堂口的路灯下等静江,直到他回来,让她躲在自己身后,牵着她的手,她才敢进去。
大约是门一直开着的缘故,那只黑猫早已经走了,一点踪迹也没有,月茹不知道,还提心吊胆的,亦步亦趋的贴着静江。
静江知道她胆子小,故意逗她,掐着嗓子‘喵——’了一声,把月茹吓得从后头抱住他头颈,‘啊啊啊啊啊啊’的大叫,死活不松手。
静江回头,反手将她抱了个满怀道:“好了好了,没猫了,我吓你的,你再不松手我透不过起来了。呵呵。”
黑漆漆的屋子里,他轻笑着,灯还没开。
月茹气的拧他:“你神经病啊,这玩笑能随便乱开吗?”旋即,追着他打,打到最后手劲越来越小,被他一把抓住了。
“不过就是一只猫!”静江笑道,“看把你吓得。”说着,下意识捏了捏她的脸。
两人的气氛很轻松,昏黄的灯打开,竟还平添了几分暧昧。
所以自那以后,紧张的关系便缓和了许多,于丧事期间,则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之间的恩怨暂时先搁置了。
如此一冷却,到了目前的情形,静江便死活都不让月茹回家去了,坚决要她回来住,不离婚,也不分居。
月茹说了一句‘你赖皮’之后,便顺着杆子小意思的闹了几下,赶紧回来了。但休息天仍旧是带着猫猫去白家,美其名曰看望父母,其实是没办法,她一天没找到解决宋勐刚这颗定时炸弹的法子,就得继续和他周旋下去。
期间,月茹和宋勐刚的每一次接触,谈话内容,静江都知道,但他表面上假装不知道,只是在暗地里研究月茹的行踪。
那个时候,整个海城除了政府机构,私人家庭能够装上电话的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是靠小区里的公共电话亭叫听。但德辉‘财大气粗’,完全不在乎六千元的初装费,而且价钱是小,最重要的是,有钱也不一定能装的上,得有名额。德辉于是凭借着一些平日里和官员的私交,愣是给白家装上了一台家用电话,是海城为数不多的最早用上电话的家庭。不但如此,还在房顶上装了卫星电视,随时随地可以收看到港台和海外的节目。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宋勐刚得到了极大的便利。
他每次来之前,都从单位打电话到白家,确认月茹在不在,然后再来。
而且大家是一个单位的,他对于月茹的班次了如指掌,几乎每次都专挑她回娘家的日子打来,月茹不胜其烦,不肯接电话。
宋勐刚便一遍一遍的打,几乎把出入白家的每一个人,从白俊,到菊苼,还有她的三个弟弟,甚至小舅舅富笙,都骚扰了一遍。
只要一旦听到对方说出‘月茹不在’四个字之后,他便开始滔滔不绝,首先询问对方是谁,跟着说自己是月茹的男朋友,就等月茹和老公离婚了,和自己结婚。请接电话的人帮帮忙,去和方静江传个话,让他来找自己,或者干脆点和月茹离婚吧!
月茹没想到这事都已经闹到小舅舅那边去了,真是又窘又恼,在电话里大骂宋勐刚。
宋勐刚无赖道:“我不管,反正你一天不离婚我就天天打电话来找你老公。”
月茹气道:“你是找我老公?你这是存心找我的晦气吧?你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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