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沉默良久道:“可是他说他爱我。”
程睿言一怔:“那你爱他吗?”
方妍不假思索的点头。
“我再问你一遍,你爱他吗?”程睿言扶住她的肩膀,手指紧紧扣住,“你爱他吗?在他还没有死掉的时候,你敢说你爱他?”
方妍哭了起来。
程睿言无奈的扶额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和一个过世的人计较这些干什么。事实上也许你是真的爱他的。”
方妍轻轻的摇头:“我爱他是真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很享受和他在一起共事的感觉,他教会我很多,他几乎成为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我仰望他,就像仰望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我想跟着他继续去攀登,可是他却半路把我丢下了,我就像被爸爸抛弃了,而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人能把我抛弃。”
程睿言怜悯的望着她。
“我把自己包装的足够强大。”方妍抬头,“就像我对你,你一定很讨厌我,我知道,我以为只要我在你甩了我之前先甩了你,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害,实际上不是,爱情里根本没有胜者或者输家,我离开你之后才懂。”
“你走之前为什么给我打电话?”程睿言问。
方妍捂着脸:“我想最后试一次,如果你没和那个女的在一起,我就不来美国了。”
程睿言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沮丧道:“对不起,我接电话晚了,当时我在洗澡,我没有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事实上当时在你面前为了气你,和那个女孩子说了那些话,做了一场戏之后挺后悔的,又拉不下脸来找你。好几次我拿起手机又恨恨的放下,我怕听到你嘲讽的话,男人的自尊真是要命。”
“我等了你几个月的电话。”方妍道。
“对不起……”
“不。”方妍摇头,“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该打电话的是我,我一直对你不好,我们两个的关系里,主动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我享受着你的好,又不肯付出,又不愿意把你拱手让人,我是个自私的坏女人。”
“但是看到你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我是真的挺伤心地,当时工作那么乱,我想稳定了再去找你,好好地跟你说,可是……”她哭了起来,“后来我决定跟sean来美国,走的那天,在机场给你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我想如果不通的话,那是上天安排我们没缘分。”方妍有些认命的垂着头,“可是没缘分为什么我现在又会再见到你?”
程睿言道:“有没有缘分都是那些懦弱的人自欺欺人的借口,如我,即使我和你没有缘分,我也会创造缘分。”他直勾勾的盯着她,“只要是我认定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的追着,不管去到天涯海角。”
“所以我来了。”程睿言叹了口气,“我追到美国来了。”
“那时候接到那个电话,心里痒痒的,觉得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但是我回拨过去,一直都是无人接听,我气的要死,发誓要是找到你的话,一定狠狠的抽你一顿,抽到你服服帖帖为止,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这样,但是我又想,你给了打了第一个电话,一定会有第二个,我等啊等,却始终没等来第二通电话。”
“我知道我不该用一些手段去查你,但那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茫茫大海,你就跟消失了一样,我找过bobo,她说跟你没联系,你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我只有通过自己的途径去找你,后来让我知道原来你已经出境了。而且目的地是美国。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就是你上机的前几分钟。”
“那时候真是心灰意冷啊。”程睿言蹲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真的心灰意冷,想以后都不要理你了。放弃吧!我妈说我年纪大了,给我安排几个相亲的姑娘,我也去了,开始学着去过一些这个年纪男人应该有的生活,我就不信我离开你方妍我还会过不下去?但是每次相亲都没有下文,那些女孩子不是不好,但我就是不喜欢,提不起兴趣和她们约会。吃饭的时候我就想,你喜欢水煮鱼,我就一定要点,但是人家不爱吃。看电影的时候,知道你喜欢看罪案枪战类的,就不管人家要看文艺爱情片。”程睿言苦笑一下,“真的,那段时间我在相亲界得名声臭的要命。渐渐地,也没有姑娘要和我见面了,说实话,我还不想和他们见面呢,她们每一个人都不是你,我不是故意在拿你做标准,我告诉自己你也没那么好,可是怎么办呢,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想到你,搞不明白,你又凶脾气又坏,难以取悦,我是发了什么神经病,难道喜欢天天让你虐?”
“后来我看了一本书,书里说,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爱情也许也是由基因决定的,彼此间的排列组合刚好相嵌就能在一起,我想我的基因是注定要爱上你的,我于是申请调职到外交部,这个决定几乎是冲动的,不加思考的,也由此在调职的过程里遇到一些麻烦,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才终于到了美国。原本满心欢喜的想去找你,却看到你和在时代周刊的照片,坦白说,你和他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很多人都说你们要结婚了,我毫不怀疑,同时我也松了口气。就好像是那么多年的等待和追逐终于有了一个答案,给自己一个答案,告诉自己我必须要放弃了。”
方妍俯身过去抱着程睿言的头颈默默地摇了摇头。
程睿言道:“但奇怪的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还呆在美国没有离开,我在期待什么?我和你的生活没有交集,只是偶尔想到自己和你又生活在一个地方,抬头看的是同一片天,心情就是好的,朋友都说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这么情圣呢,我自己也觉得是。”
虽然目下的场景表白不是太好,有趁虚而入的嫌疑,但问题是他们既然谈到了,就没办法绕开感情这块,否则反而太刻意了。
“你应该来找我的。”方妍道,“我和sean不是那种关系,他上次还跟我说,有了男朋友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给他看,他会给我参谋的。”说着,方妍撕心裂肺的哭起来,“他这个骗子!大骗子!”
程睿言搂着他:“算了吧,我们不谈这些好嘛,早点休息,你再这样下去人会垮掉的,你是谁?你是方妍,你是带出来的高徒,如果连你都失败了,那么不止他的名声毁于一旦,华尔街将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这里只欢迎有利用价值的人,否则你们之前所建立的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人看成是一场空,你愿意别人把sean的建树和努力当成一片虚无吗?”
方妍摇头,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不能,我绝不会让他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必须留下点什么。”
“对了。”程睿言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死不是那么简单,你想必也有相同的感受,既然如此,就要好好地,打起精神来,去为sean做该做的事,不过现在外面风头太紧,你最好的办法是先离开一阵子,回国去安安静静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回来再战。你能做到吗?”
方妍对程睿言点头:“可以的,我可以的。”
程睿言说:“那好,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不走开。”
方妍别扭道:“先洗一下,在警察局三天,浑身酸臭,难闻死了。”说着,不好意思的冲进厕所。
程睿言微微一抿唇,松了口气,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方妍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将花洒的声音开得很大,开到最大声,这样就能掩盖掉她若有似无的哭泣。
正文 第262章
在程睿言的斡旋之下,sean公司上的事情得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流程,不过经过调查,确实存在一切非法内幕交易,虽然不曾涉及方妍,但是买房子的时候,方妍问sean借过钱,之后又还给他,被理解为是变相的通过另一种手段把房子送给她,方妍几番据理力争无用,最后房子被一并充入sean的公司以资抵债。
同时,sean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有短期吸食大麻的痕迹,但是方妍所谓的他杀论并不得到警察和法医们的认可,一是按照方妍所说,sean的电脑之内并没有查出任何奇怪的东西,方妍追问道:“和他儿子有关的呢?”警方认真道:“真的没有,都是一些工作往来的邮件,没有和他儿子有关的内容,而且为了防止是被人删除的,我们彻底的检查了硬盘,还是一无所获。”方妍觉得不对劲,sean在临死之前,明明说过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紧接着就自杀了,不可能没有半点他儿子的消息。方妍向警察要求sean儿子的信息,被告知拒绝,理由是对方的母亲在离婚时已经获得了抚养权,孩子的母亲拒绝透露,她自然无权得知他们的下落。只是越是这样,方妍越觉得那女人有问题,是做贼心虚。另外一点,是法医给出的结论,仍是否定他杀,因为假如是毒杀的话,除非是常见的毒药,比如说氰化物,否则首先必须知道是哪种毒,才能去验,要不然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根本验不出来的。
方妍知道,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但她并没有死心,她觉得很多事情疑点重重,她如果就此打住,没有人为sean穷追不舍下去的话,真相就会永远被禁锢。
想到此,她打定了主意,选择听程睿言的说法,在警察一对她解除禁令后立刻回了国,程睿言很想跟她一起回去,但手上还有点事情办走不开,只能送她到了机场。
她一个人上的飞机,以前天南地北的飞从来不会怯场,这一次竟然有点害怕一个人坐飞机,程睿言说:“他刚走,你接受不了也有关系,没事的,到了那里给我打电话。别像从前那样。”
方妍赧然道:“不会了,我一到就会跟你报平安的。”
她以前老嫌程睿言烦,一天四十个电话跟夺命追魂似的,但后来很多人跟她说:“那是他爱你啊,紧张你才会这样。我要是遇到这样的男人我直接扒拉住不放手,民政局拿了证再说,你说你是贱呢还是贱呢还是贱呢?”
久而久之,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过度了,又或许是真的年纪上去了,她开始觉得孤单,开始意识到原来被人牵挂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回头再看当年的自己,就显得很任性了。
程睿言道:“你放心,我也反省过了,好像我过去是盯你盯的太紧了,不让你透气。我……”
方妍笑着打断他:“好了!如果我说我现在不介意呢?”她终于松开程睿言的手,“只要别再疑神疑鬼的觉得电话里有什么男人的声音要我解释之类的,其他的,都挺好。就是……”她泪眼婆娑起来,“就是如果sean在的话,我们说好的,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他的,但是现在见不到了。”
程睿言摩挲着她的顶心,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别哭了,振作一点儿。我认识的方妍,是很厉害很凶的。”
方妍终于破涕为笑。
程睿妍眼看着她转身,缓缓地进了关口。
到达海城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多,由于天气渐寒,夜色已经开始包围整座城市,海城的夜景其实很美,且规划的四四方方,应该一目了然,但是此刻上空缭绕着浓浓的雾霾,看不真切,方妍不禁摇了摇头,这几年海城的空气越来越差,医院里上呼吸道感染的病人增多,城市里时不时的有无名流感,她家里的人自然也不能幸免。每每打电话回去,不是父亲在咳嗽,就是母亲气管炎发作了。身在异国他乡,她也很担心。
大约晚上八点左右,她总算到达目的地,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方静江适时已经出去打牌了,家里只剩下白月茹和霭芬,婆媳俩说着悄悄话,霭芬道:“你去吧,去吧,你妈妈一个人在家没人陪很容易出事的。”
月茹叹了口气,白德辉诈骗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不但如此,现在把家人都搭上了,讨债的要上门来,把家里的门板拍的磅磅响,菊笙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她已经没有钱再帮儿子填补亏空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再加上她本身偏胖,上了年纪以后,心脏肥大,身体一直不好,每次人家上门讨债都把她吓得够呛,心直抖直抖的,白德辉躲在外面和老婆儿子租房子住,继续骗钱拆了东墙补西墙,有一次还算计到方静江和白月茹头上来。
那是方妍走后的一年,方妍秋末回来度假,霭芬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吓得赶忙喊‘小妍啊,小妍啊,你过来’,方妍于是过去接电话,这才知道为什么连霭芬都害怕。
原来是人家追债追到方家来了。
而人家是怎么会有方家的电话的呢?
起因是方静江当年为了救白德辉把他从牢里捞出来,拿自己家五角场的那套房子抵押过,白德辉看到过房产证,因此知道具体的家庭住址,那一段时间便常在五角场附近溜达,和卖彩票的打交道,每次去买彩票一出手就是几千块,别人看他财大气粗就信了他的话,以为他是大款,白德辉也不要脸,指着不远处方家的房子道:“喏,那就是我家,6号403的,有阳台那个看到没有?”
彩票店老板一想,哟,还有家庭地址,所以当白德辉买了约摸一万彩票的时候,对老板说要借个五万周转,老板见利息出的那么高,便一口答应了,之后不过三天的时间,白德辉就给了人家三千块的利息,这可比银行一百年的利息都高吧!彩票店老板为此也很爱和白德辉打交道,白德辉借钱周转的数目越来越大,一直到二十万之后,便人间蒸发了。
彩票店老板也不急,想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便等着,谁知道左等右等不来,找到了方家的房子去,被住在那里的房客告知,他们只是租住在这里,房东不是他们,且房东也不姓白。
可想而知,彩票店老板自然是急了,到居委会去告发,从居委会那里找来了方静江的电话,往他们家里打。
霭芬接到电话一听那么凶,还说欠钱什么吓得魂飞魄散,再说她虽然来了海城很久,但海城话一直说不好,好在方妍在家,接了电话以后听了来龙去脉气的要死,直接告知对方请打110报警,让警方去寻找白德辉,他们和白德辉没有任何关系。
之后,方妍告诉月茹,月茹也是气的要命,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在方家够丢脸的,这次电话居然还让老太太接,直接害的老太太也受了惊吓,月茹一个劲的给霭芬赔不是。霭芬只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最气人的还在后头,菊笙知道自己的钱没法替德辉还债,但她想自己总得为儿子做点儿什么,便把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几乎如数的都交给儿子,自己只留四百块。每个礼拜用一百。试想象一下,在海城这样高物价的地方,一个礼拜要把开销控制在一百块以内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务,年轻人还好一点儿,身体底子硬,她一个老年人,天天吃米饭兑水,人急剧消瘦,加上有胰腺炎,昏倒在家里也没人知道。后来是底楼的邻居来交水费,因为水管是从白家通出去的,一根,结果发现了菊笙不省人事,这才打了120,送进了医院急救,白月茹也为此不得不时常回到白家去照顾老母亲。
静江发过好几次火,指责她白天都不在,直到晚上吃晚饭才回来,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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