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的遗属身份报销一半,她最怕让子女出钱了,这大半辈子都活的战战兢兢。
静江看霭芬气色还好,便道:“那好,我观察你一阵,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叫我,如果不行,我就送你去医院,到时候可不许你犟。”
霭芬挥手道:“行了,就你废话多,我没事的,你自己回房吧。”
霭芬得赶紧把静江赶走了,否则她怕自己露馅儿,她现在浑身发冷,还泛恶心,要是给儿子看出来,铁定跑不了要去一趟医院。
静江在床头边站了一会儿,见霭芬装的跟真的一样,神色如常,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等他走了以后,霭芬对猫猫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说:“嘘,不要多话,让奶奶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乖!”
猫猫听话的点头,但她眼里含了一包泪,接着也不管霭芬什么反应,径直去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霭芬此时已经脱力了,只往后一仰,彻底倒在床上。
猫猫每隔五分钟喊一声:“奶奶。”
开头三次霭芬还有回应,顺道翻了一次身,而后猫猫再喊奶奶,霭芬就呈现出稀里糊涂的状态了,好像在做梦,猫猫无法分辨,所以她等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又喊:“奶奶,奶奶!”
霭芬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嗯’。
似乎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猫猫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没多久她又喊,然而这一次,霭芬不答应她了,霭芬像是彻底睡着了,猫猫觉得不对,拼命的用手摇着奶奶的身体,不住的喊道:“奶奶,奶奶,你醒醒。”
霭芬毫无动静。
猫猫跑去喊静江:“爸爸,奶奶昏过去了。”
静江跑过去一看,还不愿意相信,在她心里,霭芬是很坚强的,他道:“不会是睡着了吧?”
“不可能。”猫猫坚决道,“要是睡着了,我这么喊她都不醒?”
静江想没错,于是用手掰开霭芬的眼皮,又搭了一下她的脉搏,然后就立刻冲出去打电话叫120了。
等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霭芬的血压已经开始降低,静江问医护人员到底什么情况?
医护人员说:“这我们也说不好,很多老人血压一低,回不上来就去了。”
静江道:“不可能,我妈身体很好,就是今天下午摔了一跤。”
医护人员道:“那就对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跟我们去医院一趟,让医生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们只能给你救过去,具体诊断要看医生。”
猫猫哭的泪流满面,跟在后面也要去,静江不同意,道:“你留在家里等你妈妈回来,别再让爸爸操心了。”
静江显得很疲惫,“爸爸现在只想照顾奶奶,我送她去医院,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把门锁好。”
猫猫点头,目送救护车闪着红色的顶灯迅速的驶远。
她回到家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却无法平静,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如坐针毡。
后来她跑出去看,这一路地上都是血,医护人员的脚印,混着她和爸爸的脚印,使得地上污秽不堪,跟着她想到那是奶奶的血之后,更是情不自禁的眼泪就掉下来,她从厨房的水槽里拿出抹布来沾湿了,挤干之后一个人趴在地上把血迹慢慢的擦掉,一块地方,一块地方,认真仔细的擦拭,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奶奶一定要没事才好。早知道今天会出事,她打死都不会出门,她把这种情绪下意识的全都转嫁到白家人的头上,她觉得都是他们害的,若是有她陪着,奶奶不会出事的。
要是今天没去就好了…。要是今天没去就好了……——她喃喃自语着,死命的擦拭地上的血迹。
第152章
苏旖旎看到猫猫也有点害怕;确切的说是心虚吧;放了学之后她会跟在猫猫身后回家,但是猫猫不会再和她说话了;虽然就整件事情而言,苏旖旎很无辜;但难道就苏旖旎无辜?白月茹岂不是更无辜了?难道她就不无辜?猫猫心里也很清楚,就算不关苏旖旎的事,但谁让顾明贞是苏旖旎的妈呢?
她们两个孩子谁都不能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猫猫能在前头领路已经是她能表达出的最大的善意了,她知道尽管苏旖旎和她一样是个五年级的学生,可是没有用,她不认识回家的路,所以她就装作不知道,在前面领着她回家;苏旖旎就保持大约两三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苏旖旎的成绩本就不好,到了五年级,没有猫猫的帮助,苏旖旎一下子就沦落到了差生的行列,学校的老师一个劲的鼓动大家要冲刺,考一个好一点的区重点,苏旖旎的爹妈倒没想那么远,他们只想苏旖旎能顺顺利利毕业就好了。倒是猫猫,她学习成绩虽然算不上名列前茅,但一直都在前十左右徘徊,至于为什么不肯进取,那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把所谓的升学当一回事,有一种游戏的态度,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她考的好与不好究竟能影响到她什么?只有静江一个人瞎紧张而已。
月茹看猫猫不需要她管,霭芬可以将她照顾的很好,便再一次提出要出去工作的想法,并且已经有人帮她介绍了,到南京路上的时装百货公司去做名牌衣服的专柜售货员。静江知道时装公司是大单位,但每个楼面或者柜台都是品牌的老板们私下里承包的,他担心月茹,因此还是亲自去‘巡视’了一下之后才同意,月茹很开心,她不想告诉静江自己家里现在的情况,她的手镯,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也许永远回不来了,那样她就会很对不起静江,但时至今日,静江都装作不知道,没有问过她,所以她不想再问静江拿钱了,她必须出去工作。
上班的第一天,她就问单位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然后迅速给菊苼带回去。
德辉知道了千恩万谢,说:“妹妹,你放心吧,这份情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就是一时间周转不灵,你相信我,等这次回款打来,公司保证能度过难关了。”
月茹暂且相信了她,开始了每天兢兢业业去上班的日子。
要说月茹开车的技术不怎么样,且平常嘴巴讲话也不是特别伶俐,但胜在她为人比较乐天,做事又比较仔细,在某些方面,说的难听点,甚至有点‘刁钻’了,比如猫猫就一直拿一件事当案例说给大家听,事情发生在明忠死后没多久,月茹曾经去四川北路买过一件马海毛的衣裳,由于她喜欢的那个颜色上有一点瑕疵,有个线头没打好,她便始终耿耿于怀,下不定主意是不是要买,人家售货员耐着性子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的衣服出厂就是这样的,总有几个线头,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衣服的,要不然我给你把线头剪掉好了。”
她说:“不不不,我就要原来这个样子的,既然她有瑕疵,那就换个颜色好了。”
于是她千挑万选,从蓝色,紫色,粉色,一直跳掉湖绿色,最后回到家,她穿上身照镜子又横竖觉得不喜欢,不是心里最想要的,接着便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换衣服之旅,总之那一个月,她前前后后去四川北路来回跑了不下数十次,愣是没有找到一件衣服是一点都没有瑕疵的,直到三个月后,那个售货员小姐终于受不了了,给厂里打了电话,特地给她订做了一件,没有瑕疵,又是她的尺寸,她要的颜色,月茹拿到手才算是罢休。
她十分感谢那个售货员小姐,那个小姐嘴上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想,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可以想见,静江每次和她带着猫猫一家三口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会有多痛苦,对于月茹来说大概不是什么,对于静江和猫猫来说那基本上可以说是自杀之旅。等到猫猫上了初中以后,班级里都流行查星座,猫猫按着她妈的星族查到是处女座之后立刻大呼神奇,表示她妈绝对就是典型的处女座好嘛!而我倒是觉得还好,因为猫猫控诉她妈的理由除了买东西计较之外,还有一天到晚洗衣服,洗床单,好像家里有很多细菌一样,最要命的是,猫猫说:“我家里就这么一点儿大的地方。她从厨房到客厅要我换一双拖鞋,客厅到每间卧室要换不同的拖鞋,然后去厕所再换一双拖鞋。实在是不能忍受啊!”我道:“咦?这不是很正常的嚒!”猫猫立刻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当时还只是诡异,后来有一天,猫猫到我家来做客,我让她从厨房上楼梯换了一双拖鞋,从楼梯到卧室又换了一双拖鞋,卧室去厕所有换了一双拖鞋,猫猫当场就彻底崩溃了,痛苦道:“为什么我离开家受到的还是这个待遇。”我打开冰箱,取出可乐招待她,笑嘻嘻道:“嘿嘿,因为我全家都是处女座。”
她当场就石化了。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不来我们家做客了,换做我到他们家去做客,当猫猫的妈妈把我拖去换拖鞋,从卧室到厕所一双,从厕所出来去客厅又一双的时候,我真心的觉得自己遇到了宇宙中唯一的知音。猫猫无语的看着我和她妈妈一脸相见恨晚的表情,然后一起讨论怎样才能让家里变得更整洁的时候,她坚决抗议不要参与我们的话题。
试想一下,这种性格的白月茹当一个货车司机大概不算特别好,但是去当售货员却绝对是合格的,而且是远远的高于合格线以上。
刚开始的时候,值班经理担心她是个新人可能不太会拉客人,但是白月茹生了一张挺老实的脸,她不会拉住人家的手不放说:“来看看啊,来看看啊!我跟你说啊,这是我们最好的东西…。”巴拉巴拉,一张嘴开开合合个不停。
白月茹只会对人家温婉的笑笑说:“欢迎光临,请随意看看,需要的时候可以叫我。”
她的笑容很真诚,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见就叫人有好感,而她也深知假如是自己去逛商店,最烦的就是被人拉住手臂非要去看自己不需要买的东西,所以她给予顾客充分的自由和体面。
因此开工的第一天,她的生意就比预期的要好。
而由于她性格上的仔细和偏执,使得她的工作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出色,比如说衣服虽然卖出去了,客人也是很好说话的,但是月茹会问人家:“请问您赶时间吗?”
对方摇头,她就会拿出针线来,对人家说:“您放心,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是这件衣服纽扣这里的线有点松,我帮你缝紧一些,这样纽扣就不那么容易掉了,还有啊——!”在客人临走的时候,她又塞了两粒一模一样的扣子放在小袋子里送给人家,“这个是备用的纽扣,假如扣子掉了,您还要去配,万一配不到一样的多麻烦啊,所以请您收好了。”
由此,白月茹很快成为了时装公司的销售一枝花,每个月都有奖金拿。
她靠的不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她靠的仅仅是本分和老实而已,再加上她那点‘不讨喜’的偏执,到了这份工作上,反倒成了她的助力,她做的很高兴,每个月除了工资以外,还有奖金拿。
工资给了陈菊苼,使她觉得自己对静江和猫猫这个家一点贡献都没有,尤其是静江还要忙着还新房子的那6万块的贷款,每天跟着司徒青云上下班,前前后后忙得天昏地暗,为了陪客户,有时候喝得差点把胃都给呕出来,月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她把奖金全都交给了静江,自己身上只留一点儿零花钱。
但是有时候下班回来看到猫猫在做功课,她就很想买点吃的用的什么给猫猫,或者玩具也好,虽然猫猫不是那种贪吃的小孩儿,可这两年她们母女的关系似乎越走越远,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转变,刚开始的时候没发觉,等到你发觉的时候,状况已经很难改变,并且十分的尴尬了。比如说,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猫猫会下意识的坐在桂芝旁边去,和胜强一起,外边人看,还以为她是桂芝的女儿,桂芝照顾她,给她夹菜,手的另一边是桂英,也给她倒喝得,替她整理餐盘,而她这个当妈妈的全然是个木头人,好像猫猫发生什么都不关她的事,猫猫也从不看她一眼,她自从在她那里失望过后,就不再希冀会得到什么了。
但私心里说,月茹不是不失落的。
有几次桂芝和双吉试图提醒猫猫:“孩子啊,姑姑不是不喜欢你坐在我旁边,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可是你毕竟是你妈妈生的,你也要照顾她的情绪,你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她会很尴尬的。”
“尴尬什么!”猫猫无所谓道,“我在他们家她也是这样对我的,她怎么不觉得我寂寞我需要人安慰呢?”说着,‘哼’的冷笑一声,“我爸他们都说人死为大,让我算了,白德华打我的事情就不要计较了,我没有计较,可我忘记的了吗?他都把我打成哑巴了,我妈呢?当着他的面,维护我的一句话都没有。”
一番话把桂芝和双吉夫妇说的哑口无言。
桂芝回去和霭芬商量,霭芬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记得孩子十岁生日那天吗?静江在饭店里订了整整10桌酒,可她临出门前还把孩子打了一顿,好几个耳光啊,根本就不为了什么事,孩子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的求她,她就是不肯罢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到了餐厅里,多少人看着!你送她金项链,桂英送她宝石戒指,我送了她一只金表,酒水是她爸爸办的,衣服也是她爸爸买的,她妈从头到尾什么都没为她做过,我以前还想和解她们两个,可是孩子不傻的,孩子都看在眼里,她回家之后,把你们送她的东西都锁在抽屉里,一个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她嘴上不说,心里是高兴的,她念着你们的好,她当然也想念着她妈妈的好,可是她妈妈给了她什么呢?这也不能怪孩子啊!”
桂芝点点头,沉默了很久,她知道霭芬说的不错,月茹和猫猫的结已经很深了,周围的人看在眼里,但谁都帮不上忙,只能道:“要我说呀,小白真的是很不对的,不是我说她坏话,哪有当妈的这么对孩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门心思扑在他们白家,好像孩子不是她生的,全都是我们在管。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也不惯说人的闲话。再说,她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桂芝和月茹的关系还不错,有些话,她不愿意说。
有一天,霭芬病了,没办法煮东西给猫猫吃,猫猫急死了,一直在床前蹲着,不住的问奶奶,你人怎么样?
霭芬气息虚弱,却还骗她道:“我没事,你去做功课吧,或者自己找点吃的,柜子里有你爸爸给你买的方便面,今天就将就一下吧,等奶奶好了给你煮。”
猫猫乖巧的点头,一个人搬着小凳子做功课。
晚上月茹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饿扁了的样子。
月茹从包里拿出一些点心,用一种诱惑小动物的眼光看着她道:“妈妈买了西番尼,你要不要吃?”说着,打开塑料袋,一阵香气扑鼻。
猫猫吞了记口水,小脑袋凑过去瞧了瞧,低声说:“西番尼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巧克力和花生夹心在一起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