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机关蚁族之秘书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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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机关蚁族之秘书群相-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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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回到各自办公室里,空气异常紧张,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想着刚才推选的事情。大约有二十分钟的工夫,考察公示就贴出来了,事先定好的五名同志全部入围,其中三名科长全票,宋彦伟、蔡青芳分别比他们少六票、七票,但也没有影响推荐结果。

  郑清华坐在那里闷闷不乐,他昨晚听说了要推荐五名副科级干部的消息,算来算去,副科级以下的人员中,单洪水出事,只剩下三名科长,再往下就是乔磊磊和他进办公室工作最早了,如果按照资历,就该轮到他们两个了,所以他给几个要好的同事打了电话,盼着能成好事,未曾想这次却被宋彦伟和蔡青芳抢了先,此次干部推荐让他明白了一个非常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没有领导支持,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用,这也是办公室年轻同志积累的第一次*经验。

  提拔进步的同志欢欣鼓舞,原地踏步的同志空空落落,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喜洋洋的样子,纷纷嚷嚷着要提拔上的同志请客,但是说归说,答应归答应,最终没有一个人以此为由头请酒,充分体现了常委机关单位谨小慎微、低调做人的一贯风格,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局级单位里,早就请了好几场了。

  这天晚上,几个老科长聚餐。丰沛海说:“如果单洪水不出事的话,一定会有他的,真是太可惜了,就差这一个月啊,哎……”

  李乐天说:“如果那样的话,名额就会是六个了,那样区委办也得六个,就轮到我舅子唐三国了。”

  谢晓勇写了十多年信息,他最大的爱好是广泛涉猎,不论报刊还是网络,不论高层还是市井,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搜集信息点,以编辑上报给市里。他根据自己的经验说:“哎,‘轮’这个事最说不准了,轮给谁不行啊,那些出事后披露出来的平步青云破格提拔的人物中,哪个是慢慢轮上的?”

  丰沛海说:“也是啊,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话真是亘古真理,你看宋彦伟,要不是他大舅在市里当发改委副主任,就他那熊样的,再有五年也没他的份啊,世事真是难说难道啊。”

  谢晓勇说:“不过这个蔡青芳道行很深,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超人之处,不声不响地就跑到头里了。”

  “咱们还是别谈论这些了,这次有咱哥几个就谢天谢地了,来,喝酒。”

  考察公示结束后,接着是任职公示。丰沛海拟任区政府接待办副主任,李乐天拟任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科员,谢晓勇拟任区政府研究室副主任,宋彦伟拟任区政府目标办副主任,蔡青芳拟任区侨联副主任。只有李乐天没有实职,其中原因大家心里自然明白得很。

  到了这一步,副科级提拔的事情可以说尘埃落定了。在年前最后一次办公室会议上,公布了人员分工调整方案,鉴于近年来接待任务繁重,丰沛海专职搞接待;郑清华留在值班接待科工作,从侨联调过来一个小伙子郝哲学过来值班,充实值班接待科力量;李晓哲到综合科上班,和乔磊磊一起写材料;曹庆国去督查科上班,配合宋彦伟工作;蔡青芳虽为侨联副主任,但上班仍在秘书科;赵亮颖去信息科工作。其他专兼职跟班服务的人员、财务科、司机班工作人员分工不变。

1、走访慰问
一过腊月二十,区政府办公大楼上就没有多少人上班了,区委办公室、区政府办公室在这时反倒更加繁忙,走访、慰问,被走访、被慰问,上访、解决上访,充斥着整个行政机关的运行系统。可以说,从年头到年尾,区委办、区政府办是坚持按时上班的表率,理应得全勤奖金,可惜两办没有这个奖金,往往越是电力、税务、烟草等肥得流油的单位却有诸如考勤奖、季度奖、年终奖等多如牛毛的发钱名堂,这世道真是越肥了越肥,越穷的越穷啊。难怪有上访的农民或企业职工这么说:和谐社会、和谐社会,收入是人家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倍,住的不如人家的大衣柜,还用怎么和谐怎么社会。秘书们在党政机关干,倒还能耐得住清贫和寂寞,在这种地方工作,图的就是一个名声,再一个如果运气好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干干,要真是斤斤计较于经济收入,当初你选择这行干什么。

  这个时节最忙的当属接待办和值班接待科,有走访活动的时候都是这两个部门负责,熊必达对去市里走访是轻车熟路了,今年他要带丰沛海、郑清华一起去,让他们也熟悉熟悉具体的程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啰嗦麻烦罢了。照例先送那些退下来的老干部,因为给他们送要费力一些。那些老干部的必须送到家里,虽说有他们的地址、电话,但穿梭于繁华的市区,一整天往往走不了几个门。好在这个时候,那些老干部们多数在家,似乎是等着有人来走访他们,对于那些不在家的,往往就给他们说好送到子女家里或是放在保卫处了。

  送完老干部的,熊必达一行又拉着一大车若有土特产晃晃悠悠地进了市里,这次是去市政府办公室,市政府办公室是个大机关,一百六十多号人,从正厅到科员下来,每人都要走访,不过分量不同罢了,这样就增加了工作难度和工作量。熊必达摸索出一个办法,反正从区里装好车到市里再搬运下来,一天时间也很紧张,索性分两批送达。第一天送处级以上领导,第二天送科级及以下工作人员,分两天去不仅时间充足,还能留些时间在市里转转。每年腊月二十以后,市政府大院里那些装着各地土特产的货车总不会断头,俨然成了一道壮观的风景。

  丰沛海、郑清华都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走访,自是非常欣喜,毕竟不用傻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下通知了,还能到市里见见世面,放松一下心情。但司机师傅却倍感辛苦,年前这段时间,有的司机甚至一天跑两回市里,他们常说:“跑得路上都不长草了,领导家门口的狗都不咬了。”

  丰沛海、郑清华便大笑,熊必达说:“到什么时候能等着别人来走访就不用这样了。”

  司机便说:“就是啊,到底一级是一级的水平啊,乡镇里条件太有限,舍不得送东西给咱吃,要是那样,咱也能过个肥年啊。”

  “不能老想着人家的东西,你能给人家办多少事啊,咱这种属于正常的下级看望上级,你看市里很多部门那才叫肥呢,人家谁还送吃的啊,都是……”熊必达作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啊,当官的好处就是多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当官的可不全这样,绝大多数干部还是好干部,主流还是好的嘛。”

  大家都不说话了。

  事实上,乡镇里来区政府办走访的确实不多,不比那些实权部门。但好在办公室的人员政治觉悟还是高的,大家也不会因为别的部门收了一点土特产而眼馋,大不了几百块钱的东西,不过有时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罢了。

  然而,让大家惊喜的是,今年区政府办公室的全体人员意外地收获了一份礼物。

  腊月二十六上午刚上班,大家就接到值班室的通知,中午去斯克鲁大酒店冷库领海鲜礼包,没说谁送的。有人问起,值班室的人说也不知道,只管去领回家吃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谁送来的,无从感恩,但中午领回去之后,大家心里就有数了,也猜了个*不离十,一般的单位是不会有这样的大手笔的:虾仁4斤、黄鱼4条、8头对虾4盒、墨鱼4条、鲳鱼6条。粗略算算,少说也得值四五百元。

  是的,大家猜的没错,是李晓哲的准岳父送的,前几年罗志强也送过海鲜给区政府办公室,但只送区领导和办公室几个主任,这次他是下了血本了,往区政府办一共花了五万多块。为了李晓哲能有个好发展,他是把女婿当儿子养了。

  前一天的下午,罗志强嘱咐李晓哲:“你们领导那边我自有交代,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到时候你也直接去领回来,我再给你弄点其他的,让小林抽空给你爸爸妈妈送回去吃。”

  “行,我明白了,罗叔。”李晓哲感到自己此刻就像一个女孩子傍了一个大款,他要发达了,然而他一下又陷入沉思。

  罗小荷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啊,吃饭了。”

  “哦,吃饭,吃饭。”

  每年除夕的前一天,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都要带队到节日期间仍坚持生产的单位和企业走访慰问,年年如此,岁岁如此。这年腊月是大进,除夕是三十,所以腊月二十九日一大早,两辆中巴车就载着周书记、毛区长、田耕年常务副区长、分管工业的赵副区长,以及区委办公室主任、常务副主任和韩国良、匡建军等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前一辆车上坐着区领导和两办的主任们、工会、经贸局等单位的一把手,后面的车上是两办接待办的同志,这个车上装的主要是慰问品,有牛肉、猪肉、花生油等等。另外每辆车上有个联系人,其实就是上车下车清点人数的工作人员,前车是郑清华,后车是区委办的唐三国。 

  匡建军一直是毛区长的专职秘书,干了有四五年了,不过毛区长不是很在乎什么专职秘书不秘书的,也不大喜欢一下班,就有人给提着包,拿着茶杯,屁颠屁颠地跑去开车门,倒不是毛区长多么亲民爱民,他感觉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有一次下乡吃饭的时候,这个乡镇的领导专门安排了“三支一扶”的大学生站在一边专职给领导们倒酒、倒水、盛饭,毛区长说:“我自己盛饭就是。” 

  镇里的书记以为他是客气,还是极力让大学生给盛饭,毛区长也不再坚持自己盛,但他发话了:“我们有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在一个地方当了一二把手了,觉得自己是父母官了,就了不得了,吃饭有人盛、坐车有人开门、提包,虚荣得很,我看啊,这种风气不能长。好好想一想,你是什么父母官,你做的事情是不是配得起这个称谓。” 

  当时说得那个镇里的领导面子上很下不来,那书记使了个眼色,大学生便出去了,再往下大家便都个人动手了,只是喝完酒的时候,坐在副主陪位置的镇长上去倒酒,缺水了书记就拿起茶壶给倒上。自那以后,干部们知道了毛区长的脾气,也不再搞那些繁文缛节了,大家都说他是个平易近人、体贴同志的好领导。 

  再说这辆走访车上,虽然坐了很多人,但后面还有几个空位,区里的一二把手周书记、毛区长坐在前面,匡建军站在车门口,好像公共汽车售票员。毛区长见匡建军媚笑着站在那里,那些局长们都坐在后面吹牛逼、拉大蛋,就有些不悦地说他:“建军,你到后边坐下板正的,别站这里跟个卖票的似的,你孬好也是个正科级,站这里干吗?” 

  匡建军还是不想到后面去:“我习惯了,一会就到了,没事没事。” 

  “不行,你快上后边坐下。” 

  区委周书记见状也劝他:“建军,你就上后边坐吧,车门都是自动的,我们都会下会上。毛区长都安排了,快去坐下吧。再说还有这个小伙子在这里呢。”他看了看抓着扶手同样站在门口的郑清华。 

  毛区长及时介绍到:“办公室的小郑。”这让郑清华很受用,他感激地笑着。 

  匡建军这才到后头找了座位坐下,面对这么多的局长同僚们,他的脸通红通红。郑清华对这事感受很深,主仆之间要有距离,但也有感情,怎样把握好这个度是门学问,把握好了非常得体,把握不好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会很失败。难怪人们都说,处处留心皆学问,人活在世上,需要学习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整个上午,领导们走访了公安局、电业局、华源集团、宏图钢铁集团和自来水公司等单位、企业。每到一处,单位一把手自然早已在大门外等候慰问,记者们则眼疾手快地拍照、摄像,工作人员手脚并用地把慰问品卸到被走访单位的车上或仓库里。 

  腊月二十九下午,区政府办公室全年的工作基本完成了,韩国良请示了毛区长给同志们放假的事情,毛区长说没什么事了,放了吧。值班室就电话通知了过年放假的事情,并把值班表发给了大家。

2、丰沛海哭魂
丰沛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完,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看了一下值班表,今年腊月三十不是自己值班,就和老婆回老家了。他把给岳母家剩下的几条鱼和单位里发的大米交给老父老母,又趁老婆看电视不注意的空,转到做饭的小棚里偷偷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给了正在炒菜的母亲,母亲飞快地装进兜里。 

  他又回到屋里对老婆说:“乔丽啊,我出去郊游去,你去吧?” 

  “郊游,你有病吧,这么冷怎么郊游啊,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丰沛海出来对父母说:“我出去转一圈。” 

  “别转悠了,这就吃饭了。吃完饭再去吧。”丰沛海便没有出去。 

  吃过晚饭,他自己走出家门,到了村外漫无目的地走着。天早就黑了,走在自己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他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想起邻家的娟子,想起一起放羊的小军,想起父母的艰辛,想起亲戚,想起同学、想起同事,猛然间,他想到了单洪水,如果他没出车祸,他今天也会和自己一样回家过年了吧?他的父母今年该怎么过呢?如果他还活着,他也会被提拔为副科级,也会光宗耀祖地领着老婆孩子回家上坟、过年啊……单洪水啊单洪水,我的好兄弟,你骑车骑那么快干吗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咱哥俩的情谊还没处完哪,你让我心里太难受了,你对不住哥们啊,你……我听说了,你的去向领导已考虑了,是去你最喜欢的渔业局啊,天天坐船,天天吃鱼,过你最喜欢的日子啊…… 

  想到这里,丰沛海失声痛哭,他用手使劲擦了擦眼泪,回到了家里。

  他问父亲:“买的火纸多吗?”

  “干吗?”

  “给我点,阳历年的时候,我一个同事喝酒出车祸了,我俩关系很好,过年了我想给他烧点。”

  父亲到配房里给他取来一叠打好的火纸:“我都用电池打好了,你到北岭去烧吧,烧完快回来。”丰沛海去了,蹲在地上点燃纸钱,哽咽啜泣:兄弟啊,我不该让你喝这么多的,不该让你自己骑车走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能熬出头了呀,十年你都熬出来了,你怎么就走了啊,老天爷啊,你真是太不公了啊,啊哼哼哼哼……今年没时间了,兄弟,等明年清明我去你那里找你喝两杯。

  除夕上午,丰沛海和父亲、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弟弟去上坟,小孩子们跟在后面叽叽喳喳,尚不懂得这一风俗的纪念意义,丰沛海和他们年龄相差较大,只是问问读书到几年级了之类的问题。

  二叔问他:“听你爸爸说你提拔了,现在干什么啊?”

  “现在主要是搞接待了,正好跟我三舅姥爷干。”

  “那可太好了,腊月二十六那天,俺弟兄仨去看你大舅姥爷、二舅姥爷了,你大舅姥爷想把你那个倩倩表姑介绍给你同事的,听说没成?”

  “这个事啊,就是个缘分,那天正好我那同事也是去相亲的,后来成了,是老罗家的闺女。”

  他三叔插话说:“哦,我还寻思什么原因呢,我觉得你表姑在市地税局里,怎么着也能配上个区政府的秘书吧,原来这样啊。”

  一行人从西林地到北林地,整整一个上午才上完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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