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你的表现?”龚梅笑了。她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康也学会卡油的方法了。
“瞧我的表现?”
“你认为不是?”龚梅一对秀眼盯视着老康,认真地反问。
老康以为龚梅依然忌讳着江莉莉的在家中出现,便把身体贴进龚梅,笑嘻嘻地说:“老婆,咱们别闹腾了,咋样?你琢磨琢磨,除了你,还有谁会瞧上我这么一个老家伙!”
龚梅见老康服软了,便没挪动身体躲老康,自己也喝了一口水,笑盈盈地说:“这点我相信。可咱们之间不是你自己在闹腾还是谁在闹腾呀?!”她当然希望老康认个错,给她这个美女老婆一个面子。
“咋是我在闹腾?”老康忽然想起龚梅那些自己瞧见和听说的不明不白的事情。想那个陌生人的话,关于阮大头老娘的病情是真的,那么关于老婆的绯闻就不是真的吗?于是,他顿时醋意大生,心里的火气又开始往上顶。但他终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古人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老康引用了大胡子讲课时经常吟诵的话,停顿了片刻,索性对老婆直截了当道:“这么着吧?我现在也明白了,没有金钱就没有尊严!我把消息透露给你,你们支行每人从我这里买一份人寿保险,要求不高!你们每人买一千块钱的就行了!”
龚梅没听完老康的话,就惊大了自己的一对杏眼,简直不认识自己眼前的老公了:“你给我帮忙,还索要好处?什么‘没有金钱就没有尊严’,难道咱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因为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造成的?难道是我没给你尊严才这样的?!”
老康冷冷地笑了,望着龚梅急赤白脸的德行样儿,把自己的心一横,狠狠地说:“你的一些事情,这个哥们儿也告诉我了!虽然我没抓上现行吧,我相信,也不会假!”
龚梅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想不到自己没日没夜的辛苦,在老康的眼里,原来却是男欢女爱的苟且!她真想抽对面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一个重重的大嘴巴:“你放狗屁!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求爷爷告奶奶一样地拼命,换不来你的同情和理解,也就罢了!可你……你竟然……”
老康见龚梅又拉开了开战的架势,赶紧对自己的情绪进行冷处理,一连喝了几大口茶,之后,缓缓地站起身,冷冷地说:“如果五一支行不能成交,我立马儿就找至大支行去成交!”
龚梅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的,结结巴巴地说:“好吧!我们成交!你找楼下的谭白虎要钱卖保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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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康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老婆终于向自己低头服软了,快意立刻写在了脸上。他有生以来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是个男人,他尽情地享受着卖保险获得金钱而给自己带来的尊严,得意洋洋地问龚梅:“咋着?你啥时候回家呀?”
龚梅大口地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说:“好吧,过两天我们办手续吧! ”
老康收住笑,惊大了老眼,问:“还办啥手续?”
龚梅像发疯的母狮子一般,咆哮一声:“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二十三、万里寻医为存款
龚梅对老康一句“离婚”的呐喊,吓傻了老康,却乐坏了谭白虎。一股难以对外人道的力量像膨胀的肥皂泡,涨满了谭白虎的身心,他一打发走老康,就进入了昂奋状态,竞突发奇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扛着一桶矿泉水,敲响了龚梅办公室的门。
“进来!”龚梅应了一声,嗓音暗哑。
谭白虎转动着一对细小的眼睛,悄没声儿地推开门,贼溜溜地望一眼自己心中的美神,对依然是一脸怒气的她哈了一个腰,谦卑着嗓音汇报道:“龚行,老康的保险我给办完了。他还带着一个女孩儿来,叫江莉莉,具体手续都是江莉莉办的!”说着,蹑手蹑脚地径直进了门,上前两步就准备给门前那已经没有水的饮水机换水。
“出去!谁让你现在换水啦!?”龚梅突然一声大喝,把蹑手蹑脚的谭白虎吓了一哆嗦。谭白虎当然想不到,他带来的消息对于龚梅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农民出身的谭白虎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殷勤会招来美女行长的大发雷霆。但是,谭白虎就是谭白虎,农民也就是有农民的朴实与气度,他望一眼怒气未消的美女行长,连吭一声都没有吭,就又扛着大水桶乖乖地退出了门。
“你,进来!”龚梅不等谭白虎完全退出门去,就又喊道。
谭白虎迟疑片刻,对美女行长干笑两声,臊眉耷眼地小声说:“您有事儿,我一会儿再来换吧!”
龚梅白了谭白虎一眼,声音柔和了许多:“把桶放下!背来扛去的,累不累?还讲不讲工作效率!”
谭白虎听了美女行长的呵斥,不但没生气,反而听出那话音里的关怀,便乖乖地放下了桶,又低声下气地说:“刚才,老康办完了保险手续,还给您留下一个材料呢!说是,啥子病人的情况!”
龚梅没好气儿地摆摆手,对谭白虎说:“行行行,你先下去,呆会儿再说!”
此刻,龚梅的心里像放着几个点了火却没响的二踢脚一般,焦躁极了,也烦闷极了。她下意识地拿起笔,在办公台历上无意识地写着:“离婚离婚离婚……”
她无奈地叹口气,仿佛释放出了在心里燃过的二踢脚的硝烟一般。虽然她对老康喊着要离婚,可这婚就真的这么容易离吗?即便是现在,她心里依然时不时地回味着自己与老康初恋时的日日夜夜:
康处长第一次住进她的女子公寓。
那进门之后的热烈的长吻结束了,康处长抱起她径直奔向卧室的床。
“你可同意的!我们单独睡!”龚梅挣扎着,不想在这大白天,不想在这慌慌张张的时刻,就与他偷食伊甸园里亚当与夏娃吃过的禁果。
那时的康处长骁勇无比,气喘吁吁地不管不顾:“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我们到底怕啥?”
“我当然怕!”龚梅娇嗔着。
“怕啥?”
“怕上班迟到!”
“晚去一点儿不就行了?”
“银行是要打卡的!你以为我们像你们中央银行一样自由呢!”
康处长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龚梅赶紧把被他搞乱了的头发,用一根皮筋儿扎成个吊辫,迈开两条秀腿,“咚咚咚”,像救火队员一样,二话不说地跑出了门。她那棕色的头发在脑瓜顶上,一摇一摆地跳跃着,活像一个马尾巴。
龚梅一走,四周立刻静得让康处长感到不自在。独守空房的他这才有机会审视江南美女独自居住的这个江南小宅。康处长没想到,这美女的“闺房”却与亮丽、整洁的美女犹如天壤之别。这一套一室一厅的房间里,遍布尘土,有如久无人居的空房一样。除了龚梅平日里居住的卧室,他在任何一处都同样摸到了一手灰。尤其是厨房,没洗的碗居然罗了一摞,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于是,第一回进美女家的他自动把自己降格成了老妈子。龚梅走了四个半小时,他也就头也没抬地打扫了四个半小时的卫生!
当龚梅下班回来,又摇晃着马尾辫“咚咚咚”地跑上楼来的时候,她见到明窗净几的家,再望一眼满脸灰尘的康处长,心里立刻开满了像桃花溪畔的芦苇花一样美丽的花朵,幸福地笑了。她主动拥抱了他,在这样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踏实,从来没有过的温馨。
康处长不但不畏辛劳,反而坏笑起来:“咋样奖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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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嘛!”
“就让我越雷池一步得了!”康处长厚着脸皮耍赖。
龚梅立刻警惕了:“想得美!”
见康处长不经逗,立刻臊眉耷眼起来,龚梅又笑望着他,说:“我先请你吃饭!”
康处长无奈地苦笑了:“你不请我吃饭也不成呀!你这儿,没有一根菜叶,也没有一粒米!真不知道你这美女的单身生活是咋样过的!你这美女咋就比我这丑男还懒呢!”
此时的龚梅想到这,俊秀的脸蛋儿上忽然放出了光彩,她的小嘴一抿,甜蜜地笑了。她把台历上写满“离婚离婚离婚”的一页纸撕下来,对着几个“离婚”的大字,望了望,毫不犹豫地把这页纸撕了个粉碎。
龚梅拿起了电话:“小谭吗?把保险公司留下的材料送到我这儿来!”
谭白虎没想到美女行长这么快就召见自己,赶紧问一声:“现在吗?”
“对,现在就拿过来!一会儿,我还要下户(注:意为下企业)呢。”
材料是老康以他博士的分析水平写出来的,简直像一篇博士论文。题目叫作《论治愈阮大头老母对拉存款的必要性》,论点是:满足阮大头的孝心是存款公关的最佳选择;论据有十几条,条条中肯。但是,龚梅看来看去,只记住了关键的一句话,就是:诸葛秀的全身瘙痒症只有用土方医治;土方在江南云雾山下云雾镇一个土郎中的手里;土郎中的名字叫:冯百利,据说是个瘸子。
龚梅终于笑了,抬起头,问一直焦躁不安地坐在自己对面的谭白虎:“小谭,保险公司从我们这里拿走多少钱?”
“每人一份一千元的人身意外险!总共三万六千块!”
“值!值呀!”龚梅见谭白虎望着自己的眼光游离叵测,便补充道,“我想,你是最清楚的,我并不是有意照顾老康的这单生意!”
谭白虎想起曾经听到过的美女行长在夜晚伴随着王杰《回家》之歌的呜咽之声,赶紧点头哈腰,不怀好意地说:“那是!那是!这一点我门儿清儿!你和老康本来早就要离……”
龚梅见谭白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脸立刻又晴转多云了:“要什么?要离婚?是吧?”
谭白虎见美女行长又冷不丁儿莫名其妙地阴沉了脸,心怀鬼胎的他,红了瘦脸,言不由衷地支吾道:“我是说,老康喜欢听王杰的《回家》,您离开了老康,不是也还一样能听吗?”
龚梅心说:“我连一个窝都没了,还往哪里回呀?!还哪里来的心气儿,听这歌?!”望一眼尴尬万分的谭白虎,她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也言不由衷地答了一句违心的话:“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能活!”
龚梅当然不晓得也想不到谭白虎心里的小九九,见谭白虎额头上窘出了细小的汗珠,便像母亲,又像大姐一样,叹口气,无比深沉地说:“小谭,你还年轻。感情的事情,复杂呀!一句话说不清楚!”
谭白虎听自己心中的美神跟自己谈感情,瘦胸里藏着的一颗贼心不禁“砰砰”地狂跳起来,继续红着瘦脸,居然一时语塞,竟没说出话来。
龚梅见谭白虎没支声,以为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当成长辈的教诲暗记在心了,便从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准备给自己接一杯水,可按了几下却没有水,瞥见门边的水桶,突然想起了谭白虎要换水被自己呵斥出去的事情,明知自己不妥,可又不好意思现在就给这个小保安出身的小业务员道歉,只好温柔了自己美妙的嗓音,问:“小谭,这几天,你手头有什么事情吗?”
谭白虎似乎没听到龚梅的话,却在龚梅打水而无水的过程中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立刻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拔出了空水桶。带着几分歉意说:“龚行,我先给您换水!”
龚梅见谭白虎这样一副傻呵呵的样子,气不得、脑不得的,想起在阮大头危及自己贞洁的时刻,谭白虎突然出现、奋不顾身的样子,不禁有了几分感动。她这次没高声大嗓地呵斥,而是伸手拦住了谭白虎:“以后,这换水的活儿,是现任保安的事情!你的工资是保安的三倍,再管这事,简直是浪费银行资源!”
谭白虎被龚梅拦住了手,倒不知所措了,只得在一只瘦瘦的大手里纂着一只空水桶的把手,木呆呆地站在龚梅的面前;他那一对细小的眼睛不敢瞧美女的脸,也不敢不看行长的脸,目光游离着,始终不晓得应该放在啥子地方。
龚梅在情场上一直属于简单而春风得意的人,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境界,当然体会不出只会意淫加暗恋之人的尴尬与龌龊,更是不会分出一星半点儿的爱意给谭白虎这个小可怜儿,甚至就连半句安慰或同情的话都没有。她无声而漫不经心地笑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亲切地问:“小谭哪,你还没出过差吧?”
尴尬的谭白虎不知其意,瘦脸依然红着,回答:“是……龚行……我啥子地方也没去过!”
龚梅重新坐回老板椅里,一边低头看着办公桌上老康的材料,一边继续着和小职员谭白虎的对话:“明天,你和我去一趟安徽,怎么样?”
谭白虎听说到外地出差,无异于像听到派自己出国考察一般;再听说要和美女行长同去,又无异于在出国考察的基础上又听到了奖励美元一样!他的尴尬立刻没有了,代之而来的是眼前顿现了霞光万道一般的灿烂和鼻前飘逸着玫瑰花一样的芬芳,由于尴尬而尚未消退的一脸绯红,又因兴奋而加重了红的颜色,他结结巴巴地点头答应着:“成成成!!”只是他现在连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结巴是由于紧张,还是由于兴奋造成的。
“你也不问一下,去干什么?”
谭白虎结巴着回答:“您让干啥子,我就干啥子!”
“这样不对!你要学着多动脑子,这样才能进步哪!”龚梅不是黑老大,虽然不喜欢左忠堂式的怀才不遇,但也看不上不假思索的一味愚忠,她希望自己的手下先有头脑,再服从自己的领导。见谭白虎一副绝对服从的样子,她叹口气,“我们到安徽找一个土郎中,叫冯百利,是个瘸子。只有他的药,才能治好阮母的病,我们也才能控制住那个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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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个冯瘸子是个半仙吗?”谭白虎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吧!这世界上人类没搞明白的事情,多着哪!”
由于美女行长的抬爱,谭白虎不但有生以来第一回因公出差,而且还第一次坐上了飞机。当飞机从跑道上急速滑行而后蓦然升空的瞬间,谭白虎惊得心都要浮出嘴巴并随飞机一样升空了;当飞机进入平飞状态的时候,谭白虎的手心里,依然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像刚捧过水一般;当空姐送来小点心之后,龚梅已经是一杯咖啡下肚、小点心全无的时候,谭白虎却依然望着手中的食品,迟迟没动嘴。
龚梅望着身边的小职员,睁大了一对杏眼。她以为谭白虎晕机,便很关切地问:“怎么?你身体不舒服?”
听了美女的话,谭白虎仿佛如梦初醒,不觉一怔,赶紧把手里的食品盒递给美女行长,做出豪侠大度的样子,说:“龚行,您吃!您吃!”
龚梅却一副大惑不解地样子:“我哪里吃得下!”她由于整日围着企业转,北京市的大小宾馆已经有如出门入室一般熟悉,为了让企业满意,什么山珍海味没陪着吃过。吃这些小点心对她来说,也是在飞机上闲得无聊,借此打发光阴罢了。
谭白虎望一望被龚梅一扫而光的食品盒,以为龚梅客气,便故作聪明地揭露道:“瞧瞧!您这么快就吃光了!您明摆着爱吃!您吃!您再吃!”
龚梅看一眼谭白虎,推开他递过来的食品盒,以玩笑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实心话:“你不喜欢吃,也不能像我们家老康卖保险一样,强行推销、让我的胃难受呀!”
谭白虎却以为龚梅依然是客气,便坚持着说:“您不吃,我也不吃,那不是糟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