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是你家里的亲戚托我问这事,所以我把这件事告诉你,这个内容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真想来上班,你还得回去想想办法。”
路平听王主任说到记过处分四个字,脑袋嗡嗡的,原本他是担心有这么一档子事,现在看来真的就来了。听着王主任在那里说话,路平觉得自己有点休克的感觉,气都有些喘不上来,胸口憋得慌。
原本他还有些兴奋,终于有消息了,不曾想是这种状况。原本悠哉悠哉的心,一下子失落下去。眼神显得很无望的看着王主任说:“还有希望么?”
王主任说:“这个也是上边的意思,如果上面没意见的话,我是没什么话说的。学校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能因为年轻人的一时糊涂,误了人一辈子。”
王主任很亲切,很和蔼。路平原本有些失落的心,这才似乎看到了一点点的光亮。
王主任说:“要不这样,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来个人,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王主任用了长辈的口吻对路平说。
路平说:“让我家里人来嘛?!我爸妈都是老农民,什么也不知道的,要商量什么呢?”
王主任说:“你毕竟还是年轻人,学生刚出校门,有些事情还是让你父母拿个主意。”
路平看着悠闲自得的王主任,刚刚有些亲切的感觉突然变得很遥远。他原本对到县里来上班并没有抱很大的热情,他想着自己辛苦这么多年从农村走出来,寒窗苦读,是要到大城市里闯天下的,可是到城市里转了一圈,就这么一声不响,毫无挣扎的的又回来了。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路平这么一想,心里又舒畅了那么一下。
路平问:“那我现在的档案在哪里?”
王主任刚刚很亲切的脸变成了呆板的,声音里也有了些官腔说:“目前暂时还在局里放着。”
路平看王主任先恭后倨的变化,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天生以来对官人的某种畏惧和不安,让他在近距离的王主任面前不敢有什么冒犯的想法。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王主任说:“要不你回家去,先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我这里还有个会。”说完他拿了茶杯就要出去。路平起了身,感觉屁股悬在沙发的上空,却并没有直起腰来。等王主任走过自己身旁,他这才跟过去,直了腰身,走出了王主任的办公室,出了人事局。
路平找了一处树荫,蹲在一棵洋槐树下,不知道是回家里还是回学校去。愁闷了半天,路平想象着王主任的嘴和脸。觉得这其中有某种阴谋,但是他不大想的出来是什么?也许王主任是想要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如到城里自己闯一闯。呆在这个小县城里有什么出息呢?
他想着王主任,越发对这份工作没了好感。
但是不和家里人说一声,总归不大好。或者先回学校,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再和家里人说也行。只是有亲戚在城里上班,这事早晚家里人会知道的。
路平思前想后的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回学校去。把县里的这份工作放弃算了。档案不留,顶多退回人才市场,以后也许没什么用了。
路平决定之后便起身到车站去,走了几步回过身看看蹲过的那颗洋槐树。想象自己刚才蹲在那里的姿势和神态,那是农民所特有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姿态,也许他以后不大会这么蹲着思考问题了。但是这不经意的蹲着,依然可以看出他只是个农民,无论他获得了什么,学到了什么,一旦回到了这个地方,都不免显出原来的形状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七回:无主题的恍惚
路平回到学校的这天晚上,他父亲给他打电话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的事情怎么不和家里说一声呢?”
路平说:“你都知道了?!”
路平父亲说:“知道了。我和你四爷家的三叔,还有他女婿在和王主任在吃饭,王主任说了,只要能出些钱,这事情他可以解决的。”
路平说:“他要多少钱?”
路平父亲说:“听你三叔的女婿说,大概要五六万。可以少一点!还在商量。”
路平说:“那还是算了,本来我也不想进去,花这些冤枉钱,还不一定能成为正式的,再说家里也没钱。”
路平父亲说:“不行就多借借!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好不容易扒到戏台板子了,花点钱也值。”
路平说:“进去也没什么用,天天坐办公室,还不如我在城里找个工作,混几年也能混出个名堂。”
路平和父亲说了半天,结果是拒绝了,父亲很生气,骂了句:“不是个东西!”把电话给挂了。
路平的第一份即将到手的工作,就此结束了。
他觉得他走出校门的第一步有点像和张玉婷开房。那一次他没有进入张玉婷的身体,而这一次他没能进入机关。
如果一个男人无法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就难以接近这个女人的精神与灵魂的话,那么路平这一次,则彻底失去了接近政治权利的机会。当然,从王主任对待路平的态度,大概可以看出,如果支付一些钱财,他还是可以进入的。但是政府机关毕竟不是*,既使有钱,也未必随时就可以。路平还是放弃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觉得不是他不愿意支付给王主任一些钱,而是他突然失去了进入政府机关的兴趣,这不能说是一种坏的情绪影响导致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比如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如果女人显得太正经,男人大概就会知难而退,从此不再越雷池,不是男人改邪归正,而是另寻她人去了。尚若接受了,那么彼此都没有损失。这对于有道德感的人,考虑的是谁在调戏谁或者谁占据了主动。但是对于参与者,谁调戏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结果,苟合成功了,男人得到了满足,女人得到了快乐,这才是最为重要的。拒绝被调,不是接受了道德约束,而是缺乏获得快乐和满足的勇气与决心。
路平把工作的事情和李栋说了说,李栋很生气,用带些口吃的语言蹂躏了一顿王主任,直到王主任的形象不堪入目。
路平看着李栋,觉得李栋很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李栋长相很斯文,而他的品性大概比长相还斯文,不善言辞,一旦说话,却又让人难以捉摸,一激动,总是有些口吃,所以即使十万火急,他也只能放慢了速度,才能把事情讲清楚。平日里走路总是低头、探腰,让人感觉在匆匆忙忙的低着头找东西。李栋还是一个十分勤奋的人,这大概和他天生不够机敏有关,常常不与人争,走路都会让人三分。当然,这说明不了他有多善良或者慈悲,这是李栋与生俱来的天性。他使出吃奶的劲,才考上这么一个省内的本科院校,并且报考了临床医学专业,相对于刘劲亭和路平,他付出的辛苦会更多一些。
他善于改变歌曲,比如那首八零后耳熟能详的《小芳》,歌词原本是:“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经过他的改变,便成了:“城里有个姑娘叫大芳,长得难看又邪恶,两双丑陋的小眼睛,辫子细又短……”一个原本美丽大方的姑娘,经他一改,就成了不堪入目的丑女。李栋不仅这么改,还会这么唱,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总可以让人听见。尤其是和路平、刘劲亭在一起,他总会随性的唱出来。路平听了常常有些不得其解,一个很平和很温顺的人,为何把一首歌曲改编的如此不堪呢?后来他总结李栋改编歌词的心理,大概是内心有许多的不快,但又难以激烈的表达出来,只要用最廉价的方式——言语——抒发一下,来调节调节。
对于路平的遭遇,李栋很愤慨,但是也只能通过语言来报复,他大概也想不出来别的。
李栋问:“要不要告诉张玉婷?”
路平说:“不用。”
路平说“不用”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考虑,但就这么说出来了。反过来想告诉张玉婷有什么用你呢?她除了感到惋惜之外,并不会送他什么安慰和同情。路平突然觉得张玉婷是一个缺乏感情的有点自私的女人。说女人又有点夸张了她的年龄。
由于县城回不去,路平只好考虑留在这个城市。
第一步是要找个安身的房子,找了两天,找到了离刘劲亭那间房子不远的另外一间,把东西安排了,便拿了自己打印好的简历四处找工作去。但是工作不像租房子那样好找,投了许多的简历,并没有什么结果。
工作是什么?为什么要找工作?不找工作闲下来,路平在房间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常常会想这些,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只是刚刚起了个头,思绪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想想小时候放羊的事,想起高中的情形,还有上大学与城管争执,想起来很多很多,其实这些和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禁不住的,一不留神,就会想起以前的一些琐事。
工作是什么?为什么要找工作?这些问题他未必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面对,只想躺在闷热的房间里,冥想一些很遥远,在他的人生当中有一些趣味的往事。以此来度过长长的一天。
李栋放假了,说是不用回家,找个兼职锻炼锻炼。可是找了份家教,结果人家家长看不上他,嫌弃他口吃,怕影响孩子成长。恰好学校一位老师做实验,想找一位助手,原本很多同学报名,结果听说是每日和白鼠以及尸体打交道,都撤了。李栋倒无所谓,他也不大喜欢和人打交道,便留在实验室收拾小老鼠。不过挺清闲。
李栋来找路平的时候,路平正躺在光光的床板上看书,说是看书,其实没有。
李栋问:“怎么样了?”
路平说:“网上投了几份,等结果呢!”
李栋说:“最近没什么大的招聘会么?”
路平说:“没,时间早过了,三四月份还行,要不就等到九月份,十月份。”
李栋说了个“草”字,就不言语了。
路平听到李栋说了句,也配合着说了个“草”字。
接下来谁也不说话,李栋随手拿了本书,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两个人默默无言。
在人类发明的词语里,这个字并不那么美好,但却频繁的被人们使用,它的表现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千言万语所容纳的,未必有这一个字包含的多。反过来讲,人类创造的所有美好词汇,对于负面情绪的释放和表达毫无用处,而这些并不美好的词语,则充斥着生存的土壤。
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生存状态并不能直接的表现在丰富的词语当中,尤其是现实的生存状态。语言掩盖了生活的真相,把本应该有的内容过滤了。大多数时候,它强暴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在忍受生活的艰辛之后,无法言语,无法表达。所以只能用我们原本不愿意用而不得不用的“草”,释放一下我们对生活的诸多情绪。
两个人在小屋子里呆到天黑,李栋说:“走吧,我请你吃饭去!”
路平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点的笑容说:“你发财了么?”
李栋说:“买彩票,中了奖了。”
路平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说:“我靠,你中奖了,怎么不早说啊!”
李栋说:“你兴奋个鸟啊,就五块钱!”
路平这才平复了情绪,有些失落的说:“就五块啊,我以为你发大财了呢!”
李栋说:“发了大财,我不早跑了啊。”
路平说:“这话像你说的,你这人是挺没良心!”
李栋说:“行了,走吧。来的时候我看见你们楼下面有夜市,我请你喝酒吧。”
路平说:“也只能这样了,大热天,睡觉也睡不着啊。走吧!”
两个人走出楼道,下楼梯的时候,在楼下的拐角处,李栋看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两眼放直。把脚步停了下来。
路平推了推他,没能推动,只等那女人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李东这才回过神来。
路平说:“激动了?”
李栋说:“很眼熟啊!”
路平说:“拉倒吧!”
李栋说:“真的,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候,我后面的那个女的,叫黄明华。你听听刚才那声音。她可是咱们班的班花,你不记得了?”
路平想了想说:“你对她挺用心啊,什么声都记得!我可不记得什么黄明华!”
李栋说:“要不咱两个过去看看?”
路平说:“算了,反正一个楼住着,早晚能遇到正面。要真是黄明华,她还不认你啊。”
李栋说:“听说是在一个民办学校上自考!,不过上了一年,家里出了事,她爸出车祸去世了,后来就不上了,到南方打工去了。”
路平说:“门清啊!”
李栋看着路平,笑了笑说:“那有啥,老同学,知道一点。”
喝完酒,路平和李栋爬到出租屋的天台上,夜晚有几丝风。
李栋说:“咱们晚上睡这里吧!呆在屋子里忒热了。”
说完问路平钥匙,他要去屋子里取凉席和枕头。
可是下去十几分钟也没见回来。路平便下去看怎么回事,结果李栋并没有在屋子里。便下楼到院子里找,在三楼的走廊看到李栋站在灯影里。路平喊了一声。李栋便赶紧走了过来。
路平说:“干嘛?”
李栋说:“没啥。”
路平问:“是她么?”
李栋说:“声音没错啊。我肯定是她。”
路平说:“靠,你偷听墙根呢。别再谁告诉房东,回头把我们撵出去!”
两个人拿了东西到天台,天台被太阳晒了一天,余热未尽,他们只好站着聊天。
路平原本带着好奇心问李栋怎么回事,后来想想还是别问了。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探究别人私密的好奇心。
一个月之后,刘劲亭封闭开发结束。晚上专门请路平和李栋喝酒。原本要去海鲜城吃海鲜,路平说到我们那天台喝酒吧。李栋提了两件啤酒,路平整了几个小菜,刘劲亭又让刘丽萍买了两斤猪脸做下酒菜,三个人看着万家灯火,抬头看天上还有点点繁星,觉得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推杯换盏的。刘丽萍要看电视剧,不愿意听他们吹牛。刘劲亭则让刘丽萍把床上的竹席拿过来。三个人喝完酒,醉醺醺的躺在竹席上,一直睡到天亮。等醒过来太阳已老高了,热辣辣的,身上粘糊糊的出了一层的汗。要下楼发现楼梯口被反锁了,于是给刘丽萍打电话,刘丽萍说是她锁的,怕谁晚上溜到天台偷你们东西。刘劲亭听了笑了笑,心说这妞有时候挺傻,有时候还挺心细。
路平星期六去人才市场参加招聘会,结果在公交车上让人把手机给偷走了,等下了车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咬牙切齿了半天,梦想着手机还能回来,亦或者小偷把手机忘在了哪里,他还能奇迹般的找到。但是晴天白日的,奇迹没那么容易出现,只好恶骂了小偷几句,往人才市场赶。
参加招聘会的人多,还没开始,场外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路平看着颇为壮观的场景,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些人都是高素质的所谓的天之骄子,除了喧闹、拥挤,还有就是汗臭与污浊的空气。这让他想起起网时候的鱼,或者是厕所里的蛆虫,每个人都带着激烈的、盲目的冲动,寻找一个生存的机会。
路平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简历,跟人家手里拿的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