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剑尧很后悔自己的婆婆妈妈,干嘛不像平常那样干脆,用力敲门、用不可一世的态度对雷咏心解释?
平常在学校他都不屑和臭女生讲话,现在肯来敲门解释,咏心就该感激得痛哭流涕才是,他干嘛迟迟不敲门?
我讨厌你!
咏心那一句讨厌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他的小脑袋瓜。他还太小,不懂那句话究竟带给他什么冲击,却懵懵懂懂的知道这句话正是他不敢敲门的原因。
为什么不像讨厌学校那些臭女生那样讨厌咏心、别理她算了?
“不,咏心是不一样的……”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样。
若硬要说,大概是:咏心是天使、是淑女、是洋娃娃,不是讨人厌的臭女生。
万一咏心因为今天的事,不要他陪她玩怎么办?
愈想愈心慌,却又想不出办法来。
最后他决定去问少昂。
虽然他不太信任坏心眼的少昂,不过他只要不告诉少昂“真相”,少昂就无法陷害他了。
才想着,他马上去敲少昂和广季的门……这两个家伙成天形影不离,连睡觉都同床共枕。
开门的照例是广季。
“有事?”广季讲话一向是“精简主义”。
“我要找少昂。”要不是广季挡住门口,他又自知力气比不过广季,才不会乖乖站在门口。
“让他进来。”少昂早知他会来,一派优闲地靠躺在床头玩电视游乐器。
伊藤广季才放人,向剑尧便冲到床边,背课文似的开始说明来意:“有件事想向你讨教。我有一个同学,家里来了一个同年龄的女生,我同学本来想好好欢迎那个女生,却阴错阳差的把毛毛虫丢到那个女生身上,那个女生因而很讨厌我那个同学,可是我那个同学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同学很想和那个女生言归于好,你说该怎么办?”
假装是他同学的事,少昂就不知道“真相”,如此一来少昂就无法使坏心眼陷害他了,他真是聪明,嘿嘿!
瞧他那副愚蠢的得意相,伊藤广季实在很想同情他。不过他没有拆穿,决定静观少昂怎么处理。
“你那个同学似乎很喜欢那个女生?”展少昂不动声色的问。
“嗯,他本来和我一样,很不屑学校那些臭女生,就只有对那个女生例外。”
“原来如此。”
“你有办法吗?”
“很简单,只要教你那个同学写悔过书送给那个女生就行了。”
“悔过书?”
“就是道歉信的意思。”
“我又没错……我的意思是我同学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道歉,写什么悔过书?”他向来最不服输、死不认错,想要他道歉,门都没有!
“不写就没办法啰,只好让那个女生讨厌到底了。”
“真的会这样吗?”向剑尧大受动摇。
“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就是喜欢男生跟她们道歉,看看你们学校那些女生不都是那样?”对于拐骗小鬼,展少昂向来驾轻就熟。
“那个女生和那些臭女生不一样。”向剑尧急了。
“只要是女生都一样。”
“真的吗?”向剑尧愈来愈不安。
“信不信由你。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展少昂才下逐客令,伊藤广季就把向剑尧当成垃圾,扫地出门。
“干嘛那样看我?”展少昂笑嘻嘻的对伊藤广季说:“你知道我一向不欺负女生的。”
“剑尧不是女生。”
“所以我才要他写悔过书啊!”展少昂笑得很黑心。
果然在使坏心眼,明知道剑尧一定会搞砸还故意要他写悔过书。
伊藤广季很同情剑尧,不过他不会背叛少昂。况且这事很有趣,他也很想看看剑尧那傻小子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向剑尧挣扎了半天,最后决定接受少昂的提议写悔过书。
“我绝对没错,更不是因为要道歉才写悔过书。我是为了尽地主之谊,并表现好男不跟女斗的好风度才让咏心的,就是这样。”
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他便振笔疾书,洋洋洒洒地写起悔过书。
悔过书本大爷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男人风范,决定不和你计较,让你占点便宜,向你道个歉。不过我还是要声明,我不是故意拿毛毛虫吓你,所以我没有错。
向剑尧“那个讨厌鬼是什么意思?简直欺人太甚。”
雷咏心气得把手上的悔过书撕得淅沥吧啦烂。
一早起来发现门缝有一封信,基于好奇地拣起打开瞧瞧,哪知居然是那个讨厌鬼的恶作剧。
“好恶劣的坏家伙,根本没有悔改之心,休想我原谅你。”
本来她打算只要那个讨厌鬼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并发誓不再恶作剧,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原谅他。哪知他恶性不改,写这种莫名其妙的恶作剧信来气她,她绝对不再原谅他。
向剑尧昨夜虽然熬夜写悔过书写到一点半,可是今天还是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打扮得比平常干净,头发还沾了些水弄湿,把它梳得更服贴些。
“嗯,帅毙了。”
欣赏够镜子里的自己,他便跑去雷咏心的房门外站岗。
咏心看了那封悔过书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对他的宽宏大量佩服不已;打开门又发现他很有风度,前嫌尽释地来接她,免得她因羞愧而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如此的体贴,铁定让咏心更加崇拜他。
向剑尧愈想愈得意洋洋。
雷咏心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用湖水色丝带扎了两边头发,穿着湖水色小洋装的雷咏心,看得向剑尧又呆了。
“你一大早站在我的房门外做什么?”难道又想恶作剧?真是恶性不改。
雷咏心嫌恶地瞪他,提防他又使坏心眼。
比起昨天,向剑尧反应快了一些:“我是特地来接你的。”咏心一定很感动。幸好写了悔过书,否则洋娃娃一样的咏心今天可能会不要他陪,而选少昂和广季。向剑尧愈想愈得意。
“你又想做什么?”瞧他不怀好意地猛笑,雷咏心更加提高警觉。
“你不必害臊,把手给我,我不会笑你的。”他学电视上演的一样,把右臂弓起靠向她,一副小绅士的派头。
果然在害羞,真是可爱,幸好他来接她。
好拙的样子,他在耍猴戏吗?“你走开,别靠近我。”
雷咏心毫不领情。
“我说你不必害羞的。”如果是学校那些臭女生如此不知感恩,他早揍扁她们;可是咏心不是臭女生,所以他决定给她特权。
“谁在害羞?”这个讨厌鬼又想搞什么鬼了?
“你别再口是心非了,你们女生都是这样我很了解,我已经说过我不会笑你,快把手给我。”向剑尧趾高气昂的说。
“你少发神经,谁在害羞?我只是讨厌你,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开。”
“你没看到我给你的信?”一定是,否则她不会对他这么坏。
一提到那封恶作剧的信,雷咏心更是气上加气,把装满撕成碎片的信的信封用力塞进向剑尧手里,厌恶地说:“拿去,希望你别再写这种讨人厌的恶作剧信,免得更讨人厌。”
在向剑尧发楞时,雷咏心已经不可一世地走人。
“等一下……”向剑尧怕她不再理他,立刻追上去。
“啊……”哪知走得太急,绊了一跤。
“啊……我的裙子……你居然撕破我最喜欢的裙子……”雷咏心眼看自己的裙子后面被向剑尧扯破一大片,惊愕地尖叫。
“我……我不是故意的……”向剑尧看着自己手上那一大块湖水色的布片,心头也乱了。
他并不是故意扯破她的裙子,而是跌倒时不小心扯破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好可恶……昨天用毛毛虫吓我,早上写恶作剧的信气我,现在又撕破我最喜欢的裙子……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该这样……大坏蛋……呜~~”小女孩哪禁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当下嚎啕大哭。
“不……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向剑尧一见她哭更加慌乱,话就更讲不清了。
“你一定是故意的……我讨厌你……”雷咏心愈哭愈伤心,愈哭愈凶。
“咏心怎么了?”展少昂闻声赶来,一看见现场的样子旋即了然于心,温柔地把泪人儿似的小女孩抱进怀中。
“那个讨厌鬼又欺负我了……他不但写恶作剧的信气我,现在还撕破我最喜欢的裙子……好讨厌哦……我要回爷爷奶奶家了……呜~~”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旦有人撑腰就哭得更惊天动地。
“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可怜的向剑尧面对雷咏心的指控居然急得结巴,只能猛摇头。
最令他慌乱的是,他听到咏心说她想回欧洲去了。
“你好坏,到现在还要说谎,我最讨厌你了,我要回爷爷奶奶家,我要回去……呜~~”
再一次听到雷咏心要离开的话,向剑尧害怕得住了嘴,不知如何是好地呆楞在一旁,眼睁睁地看展少昂抱着哭泣的雷咏心渐行渐远,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愈来愈害怕,怕咏心真的会离开。
结果,雷咏心真的离开他了。
隔天,由于雷咏心哭闹个不停,无论如何都要回欧洲去,双亲以为她是太小住不惯陌生的地方,真的带她回德国去了。
雷咏心走后,向剑尧躲起来偷哭了好几天。
他不是故意惹咏心哭,更无意赶走咏心,更不可能讨厌咏心,为什么咏心不明白?总是说他讨厌她、不欢迎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咏心总是生他的气,无论他做什么她都生气,他真的不明白。
其实,他只是想陪她玩、想讨好她,为什么咏心就是不明白?而且那么讨厌他?
想到咏心那么讨厌他,眼泪不禁又偷偷滑落。
“咏心,你不要讨厌我嘛……”
于是,最不服输、最讨厌臭女生、最瞧不起爱哭鬼的向剑尧,在八岁的暑假,有了为臭女生偷偷哭泣的初次经验。
第二章
一九╳╳年七月十日 10:30PM 星期五 天气/非常阴天,早上下了一些雨 地点/德国巴伐利亚的爷爷奶奶家讨厌!
讨厌!
实在太讨厌了!
虽然过了今年暑假就要上中学很令人高兴,到美国纽约和爸爸妈蚂同住,在那逢念中一也很令人高兴。
可是纽约有个惹人嫌的讨厌鬼向剑尧。
记得五年前,八岁的暑假到纽约和爸爸妈妈同住,本来是很开心的事,可是向剑尧那个讨厌鬼却想赶走我。我才到爸爸妈妈家就拿毛毛虫吓我,又写恶作剧的信气我,后来还撕破我最喜欢的洋装。
我怕那个讨厌鬼会用更恐怖的方法欺负我,就哭着逃回来德国的爷爷奶奶家,没能和爸爸妈妈多住几天,真是气死人,都是那个讨厌鬼害的。
事隔五年,那个讨厌鬼一定变得更坏、更恶劣。
这回到纽约去念中学,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得更惨?一想到这样就很不想去纽约。
可是真的很想和爸爸妈妈住,而且到纽约念中学的事已成定局,我非去不可了。
唉!真希望向剑尧那个讨厌鬼能从地球上消失,那就太好了。
对了,今天洛希哥哥忘了和我的约定,没带我去看电影,实在太可恶了,去美国前一定要叫洛希哥哥补偿我。
很晚了,我要睡了。
洛希哥哥欠我一笔,记“╳”一个。
美国。纽约郊区异人馆“少昂,少昂!”
向剑尧骑着单车,火速飞奔回可爱的家……异人馆。
人还没进门,就已拉开嗓门大吼。
“干嘛?”展少昂自在写意地坐在客厅喝茶看杂志。
陪伴他的是和他形影不离的伊藤广季。
“听说咏心要来纽约念中学,下个星期就会搬来和我们住,是真的吗?”
十三岁的向剑尧正值变声期,声音粗粗嘎嘎又怪腔怪调,所以这阵子变得沉默寡言,不大爱讲话。
难得今天为了雷咏心的事,破例说了这么多话,且是这么大声吼。
展少昂挺怀念他这破铜锣声的,“是啊。”
“那她会和我同校是不是?”
向剑尧掩不住满心的期待。
“应该是,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展少昂不动声色的回答。
这小子都过了五年了,还对咏心妹妹念念不忘啊!
向剑尧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高兴得快飞上天。
咏心真的要来,他终于可以再见到咏心,这一次,他一定要和咏心好好地相处,做好朋友。
展少昂想再倒茶,发现冰壶已空,伊藤广季自动自发地想替他再冲一壸,展少昂却阻止他。
“剑尧,你刚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的渴不渴啊?”展少昂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哥哥。
“当然渴,现在是七月,天气热毙人了,我正想好好地灌几杯冰茶解渴。”
“那好,拿去,就拜托你了。”展少昂顺理成章地把空空的冰壶交给向剑尧。
“你……”向剑尧气极,“当我是什么,你的佣人吗?”
他才奇怪这小子有这么好心,问他渴不渴,害他乱感动一把的,早该想到这小子不会这么体贴人。
“何必自贬身价,什么佣人不佣人的,我只是想:反正你自己也要喝,你又离厨房比较近,所谓‘近者多劳’顺便一下而已嘛!”展少昂使唤人向来都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你……”知道自己一定斗不过展少昂,转而迁怒沉默寡言的伊藤广季,“你就任由他为所欲为,从不劝劝他,这是死党该做的事吗?”
谁都知道伊藤广季对展少昂偏宠得过分,说也没用,他也不是真心希望广季会听,只是泄愤罢了。
“小鬼,别挑拨,你这么不讲理,迁怒无辜,当心咏心看了会比五年前更讨厌你。”展少昂永远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占上风。
向剑尧果然迟疑了一下,旋即逞强地吼嚷:“谁管那个爱哭的臭女生怎么想……”
“啊,是咏心。”展少昂突然望向大门口惊愕地道。
向剑尧见鬼似地,受到不小的震撼,以光速看向大门口。
没有半个鬼影子的情况让向剑尧惊觉自己上了展少昂的大当,回眸时触及的果然是展少昂促狭的目光。
他当下双颊一阵臊热,尴尬窘迫地狠狠瞪了展少昂一眼,才忿忿地执着冰壸倒茶去。
向剑尧说服自己,他绝对不是怕少昂今后会拿这件事当笑柄来笑他,才妥协地替他倒茶,而是他自己非常口渴想要喝茶,真的!
冷眼旁观的伊藤广季只能说,少昂欺负剑尧的手法愈来愈高招了。
今后雷咏心可能会成为少昂欺负剑尧的重要王牌,可怜。
不过他一定是站在少昂这边的。
向剑尧整个晚上都死瞪着肚子上的闹钟,恨不得它能走快一点,偏偏闹钟老兄给他瞪得双脚发软,怎么也走不快。
吁……又叹气了。
一个晚上下来,他不知已叹气几百遍,就是无法平息心中莫名汹涌的情绪激荡。
明天!
明天咏心就要来了。
才想着,便又瞪向极龟速的闹钟。
经过五年了,咏心一定出落得更美、更可爱了吧?
幸好少昂他们今年要上大学,已经在三天前出发到大学报到去了,整个暑假都不会再回来,真是太好了。
否则,十八岁的少昂他们,一个个都长得那么俊挺出色,让他们和咏心踫面,对他的威胁实在太大了……除了御风是咏心的二哥,不具威胁性外。
尤其少昂和雅治特别讨女人欢心,威胁性最大。
幸好少昂他们说:老爸他们十八岁时就离开家,结伴去闯天下,身为老爸的儿子,他们绝不能输给老头们,一定要比老头们搞得更轰轰烈烈。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