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好了,真的够好了。”她回身,哽咽地用力抱住他。
幸福的感觉,令她酸得想掉泪。
抚过他身上工作留下的新伤,她心疼得想哭。“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舍不得你这样虐待自己。”
“不能给你一场隆重的婚礼,将你放在鲜花与众人的祝福当中,满足每个女人穿白纱的梦想,我已经够愧疚了,如果连对婚戒都给不起,我会恨死自己。”
“我不在乎啊!只要为我戴上戒指的那个人是你就够了。”
“不够,对我来说不够,你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为你戴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婚戒。记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嗯。”她动容地眨去泪光。他的心意,她感受到了。
在裴季耘里应外合的帮忙下,她不著痕迹地到户政事务所办理了结婚登记,以及户口迁移和更新身分证等事宜。
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松了口气,没多久,也东窗事发了!
“若嫦!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若嫦的视线,由父亲盛怒的脸庞,移向被丢在桌上的户口名簿。
她心抖得快跳出来,吸了口气才力持镇静地回应。“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和凡羿,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什么?!”杜明渊这把火一烧,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没想到向来乖巧文静的女儿,竟会胆大包天至此,抄起藤条便往她身上扫。“是谁教你的?敢先斩后奏,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吗?离婚,立刻给我离婚!”
“不!”她咬牙,忍住一道道由身上蔓延开来的疼楚。“不论在名义上,还是实质上,我都已经是凡羿的妻子了,就算离了婚,你以为谁还肯要我?这种事在上流社会中是瞒不住的,你不是最爱面子的吗?这么丢脸的事……”
“你也知道丢脸?!那你还做!”这一板,挨得更是结结实实,她不闪不躲,一旁的母亲看不下去,出面阻拦。
“别这样,孩子都大了,不好看。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你女儿把事情都给做绝了,还怪我没给台阶?”不理会妻子苦口婆心的劝阻,杜明渊硬是怒火烧上九重天。
“追求真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爸,我不认为我有错,今天我还在这里,是因为我还记得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是渴望能得到你和妈的谅解与祝福……”
“用这种手段强迫我同意,还想要我祝福?这算什么?我杜某人的女儿,结个婚要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你嫌我脸还没丢够是不是?你要你的真爱,好,你去!走出这扇门,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也别回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你的爱情能不能让你吃得饱、穿得暖!”
“我会的!爸,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坚持没有错,我的选择更没有错——”
“好!”杜明渊恨恨地甩开藤条,撂下狠话。“你要是敢走出这里一步,做不到今天说的每一句,到死都不必回来!”
杜若嫦没有迟疑,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带泪眸光望了父母一眼,坚决地转身而去,没再回头。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这是耿凡羿当初对她说过的话,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要去寻找她的幸福,有个人,在另一头张开双臂等著她。
第六章
午夜十二点,耿凡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将疲惫的身躯瘫入床内,照理说体力耗尽的身心都极度渴望进入梦乡,然而沾了枕,脑海却睡意全无。
这上头,还留有属于女性的浅浅幽香,原本单人的枕头成了双,思及前几晚在这张床上的缠绵,他唇畔浮起浅笑。
多么不可思议,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了呢!
不知——若嫦现在好不好?她说会找机会和父亲谈开,虽然他觉得此举很多余,但是顾虑到她的心情,女人总希望能带著家人的祝福和另一半厮守终身,这也是他心底最大的愧疚,也就没阻止她了。
可是——裴季耘说,杜明渊的个性很专制固执,若嫦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愈想愈担心,更是无法安心入睡了,起身倒了杯水正要入喉,对讲机急促响起的铃声害他呛了下,摔破水杯。
我在慌什么?
耿凡羿不解地蹙眉,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接起对讲机。“喂?三更半夜谁赶投胎——”
“凡羿——”一声哽咽泣语,吓掉了他手中的话筒。
若嫦?!她在楼下?!
回过神后,他以跑百米的速度冲下楼,开了铁门,一道娇躯飞扑而来,他楞了个十足。
“你……怎么……发生什么事了,若嫦?”
“我只剩下你了,凡羿,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她痛哭失声,紧搂住他,像溺水的人,攀住唯一的浮木。
耿凡羿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并不太意外,轻拍著她。“没关系,我说过我会在这里等著,现在你已经来到我身边,就没什么好怕了。”
是啊,他们在一起,没什么好怕了。杜若嫦安下心,闭上眼,全心依赖著,将自己交给他。
耿凡羿不再多说,张手抱起她上楼,放在床上,转身要去拧条热毛巾,她心慌地坐起身——“凡羿!”
“不要下来,小心这里有碎玻璃。”他扫掉玻璃碎片,以报纸包好,再到浴室拧好毛巾回到她身边。
“你也真是糟糕,怎么不打个电话叫我去接你呢?”他一边拭净小脸、纤颈,拉起小手见著掌心的擦伤,他眉头皱得更紧,小心翼翼擦拭上头的沙土,再看到她连鞋都没穿的纤足磨出累累伤痕,他咬牙,忍了许久的粗话终于飙出口。“妈的——”
“啊!”她脚一缩,退到床角。
“你不要怕,我不是骂你——”
“我知道。”她怯怯道,不敢看他。
耿凡羿察觉有异,视线停在刚刚握住的脚踝上,再移向她异样的表情,念头一转,迅速撩开长裙,在见著上头的道道伤痕时,飙高的火气再也无法自抑。
“还有呢?”他沈迫著声,问道。
杜若嫦根本不敢迎视他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脸色,径自低垂著头。
不等她回答,他索性自行动手脱去她身上的衣物,在看清原本雪白无瑕的娇躯,如今横布著深浅下一的伤痕,他闭了下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凡羿——”她惊怯地扯扯他衣袖。“你,在生气吗?”
倏地,他张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他必须咬著牙,才能不让自己吼出声。
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的妻子受这种屈辱?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让所有人认同她的选择?嫁给他,难道就这么罪无可恕吗?
“若嫦,我好气自己——”
“别这样,凡羿,我没关系的。你不是说,只要来到你身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吗?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带走,只带了一颗真心过来找你,我是凭著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来到你身边的。”
“嗯。”这样也好,什么都不带走,今后两不相欠,他会和她,凭著自己的力量做给所有人看,向全世界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今天的苦,不会白受。
他张手将她抱进浴室,放了热水,明白他的意图,她羞红了脸。“我自己来——”
“跟自己的丈夫还害羞什么?”不接受拒绝,耿凡羿坚持为爱妻服务,洗净身子,以浴巾裹住,再抱回床上,取来药膏,温柔而谨慎的涂抹在每一道伤口上。
一切就绪,杜若嫦的小脸早已红得像熟透的草虾,那每一道温柔指尖的抚触,都令她羞不可抑,再见他脱去方才弄湿的衣物,关了灯钻进她身畔……
耳畔传来他的闷笑声。“你想太多了,老婆。虽然我万分乐意这么做,但是你身体恐怕吃不消,今晚还是这样就好。”
她哪还说得出话来,将发烫的小脸埋进他胸膛,再也抬不起来。
那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倚偎著,分享彼此的体温,倾听对方的心跳,可那样的温馨,却胜过千言万语,点滴缠绵。
当单人生活,成了两人世界,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跟著改变。
一间屋子里,多了女主人,不再只是单纯休息的地方,它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家。
而这个女主人,会为他打扫屋子,布置环境,准备晚餐,随时有干净的衣服穿,扣子掉了也不再需要烦心,夜里再晚回来,床铺的另一端永远为他温暖著。
当然,除此之外,耿凡羿也必须适应生命中多了个人之后,随之而来的压力与责任承担,以前一人饱全家饱,现在生命中多了“妻子”这个名词,与她成了生命共同体,做任何事也都多了些许考量。
最实际的问题,便是两人的学业尚未完成,光是学费及平日的生活开销就是一项经济负担,若嫦与他商量想出去工作,但是原本的简餐店在她离职之后就另请新手了,他考量之后,决定另外再去找份收入较高的工作,让她回去简餐店做已经得心应手的事务,将她放在她熟悉的环境,又有大伙儿照应她,他也比较能掌握状况,确保她不会受委屈。
下了班,他会顺道绕路过去接她,众人司空见惯,总戏谑地扬声喊:“小嫦,你老公来接你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凡羿,今天是凤梨排骨,给你当消夜。”她扬扬手中的纸盒,献宝似的。
“哼哼!我就说张叔偏心,以前我在的时候,就没那么好,三天两头有东西吃。”他心理不平衡地直抗议。
“因为我比你还得人疼啊!”她乐得开怀,悄声在他耳边说。“我还打算以后直接买了材料过来请张叔帮我们做,这样就可以省了家里的瓦斯和水电费,你也不用再被我的手艺荼毒。”
“你真是愈来愈贼了!”两指轻拧了下她的鼻尖。论起精打细算,她居然能狠成这样,以前真是太小看她了。
“小俩口不要再肉麻当有趣了,快回被窝里去抱著滚比较暖。”终于有人看不过去,调侃他们两句。
若嫦娇容一羞。“凤姐!”
耿凡羿大笑,扬手挥了挥。“那我们走了!”
入了夜,巷子里悄无人迹,他们住的地方又是位于最后方的老旧公寓,地势偏僻,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这也是他不放心让若嫦一个人在晚上单独出入的原因,若不是为了省点租金,他不会在这里住那么久。
上楼时,一名略有醉意的中年男子由他们身边经过,在楼梯间擦身时,巍巍晃晃的身子刻意往若嫦身上磨蹭,她吓得赶紧缩向丈夫怀里,耿凡羿瞪了他一眼,他才识相地下楼。
“真没品!”他厌恶地哼道。
若嫦拿了钥匙开门,顺便回答他。“住楼上的,上个礼拜才刚搬来。”
想到更严重的问题,他关上门,问著取碗筷的妻子。“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回身淡笑。“我会小心一点的。”
他就知道!这种事,若嫦一定不会主动告诉他的,怕他为此而困扰,如果他没猜错,这也不会是唯一的问题。
隔壁的通宵麻将声,勉强可以忍耐;楼上夫妻三天两头暴力相向,嚷著要烧房子,当作没听到就是了;楼下的应召女每天带不同的客人来,也还可以视而不见;警察三天两头的临检,只要三天两头强调他们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可是现在,就连性骚扰都来了……
这种地方,还能再住下去吗?以前他一个人,无所谓,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她是女孩子,难免担惊受怕。
“若嫦,我在想——”
她摇头,阻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过我会很小心,你就不要再为这种事心烦了。”
“可是……”
“而且,也没你想得那么糟啊,像春婶,她就很照顾我们啊,昨天我还去她那里,学会怎么做蚵仔煎呢,改天做给你吃。”
“那是唯一的例外。”他咕哝。春婶也是因为死了丈夫,一个女人带著小孩是很辛苦的事,不然人家哪肯住这种地方。
“好了啦,再不吃菜要凉了。”将碗筷一径儿塞到他手中,催促著他。
耿凡羿挟了块排骨递到她唇边,她摇头。“我在那里吃过了。”她抿著笑,趴在他肩上悄声道:“告诉你哦,每次张叔做菜,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偷吃。”
耿凡羿白她一眼,筷子敲她额头一记。“养老鼠咬布袋。”
她呵呵笑,赖在他背后,两手圈住他颈子,下巴靠在他肩上,撒娇地直喊:“凡羿,凡羿,老公——”
“干么?”他没好气地。“有任何‘要求’,也得等我吃饱了,有体力再说。”
娇容一羞。“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然‘人家’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我好幸福哦——”
“嗯哼!”这声轻哼,完全不具任何意义。“灌迷汤不会让我忘了你差点被当的事实!你书到底怎么念的?”
“我心思不在那里嘛,不然我先休学好不好?这样可以找分正职的工作,然后——”
“然后你就死定了!”他撂下狠话。“少跟我来这套,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要就给我好好念,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再不,连简餐店的工作都辞掉,我就不信你还读不起来,该怎么选,你自己看著办!”
她本来还想上诉,但迎视他坚决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地撅嘴不吭声。
“想想看,你当初为什么想学服装设计呢?”他开始游说。
“因为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衣服啊!”
放下碗筷,他张手将身后娇妻拉进怀里。“那就是了,我都还没穿到,你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漠视我的人权。”
“你少臭美了,我又没说喜欢的人是你,是我儿子,不行吗?”
轻轻挲抚娇躯的手一顿。“你很想要小孩吗?”
“当然想啊,你跟我的小孩耶,不知道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如果是男生的话,一定要有你的骨气和才情,但是臭脾气就不要了,如果是女生的话,嗯——我个人觉得我比较漂亮,脸蛋像我好了……一个你和我的缩小版,光是想就觉得好有趣……”说到一半,终于察觉他异常的沉默,她笑意顿失。“你不喜欢小孩?”
“喜欢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牵强地挤出笑。“但是——呃,那个,若嫦,我们能不能,过几年再生?现在不是时候,我们还年轻,也都还学不会怎么当父母,生儿育女,是一项很沉重的负担,我们连生活都成问题了,目前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打算,等毕了业,我可以全心在工作上冲刺,经济基础也稳定了些,才能全心去教养下一代。”
她松了口气。“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好啊,我同意。”他考量得比较周全,她只能配合著他的步调走。
“你能谅解就好了。”他本来还担心她挺著一颗球,弄得他不得不同意她休学呢!
耿凡羿轻抚她的长发,相互倚偎著,共用难得的旖旎温馨。
这个家,因为她的加入也注入几许生气,经由她的巧手布置,以往对他来说只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如今多了眷恋,多了情感,也多了温暖。
窗边的小盆栽,是她到花材店买了种子、培养上亲手栽种,每天浇花、悉心照料,前几日终于见它抽芽;天蓝色的窗帘,也是她利用搁置无用的布料,亲手裁剪车缝而成;还有小抱枕、桌巾等等小摆设,这些都花不了多少钱,但是经由她的巧手,有了焕然一新的美感,以及家的感觉,而为他布置这个家的女人,名唤妻子。
意识到这个名词的实质意义,他动容地收拢双臂,习惯性地执起柔荑亲密交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