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翻身,邪战气冲冲地跳下床,惊电一样闪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你们!还有完没完!”
那气势,那神情,那背影,当真是动若脱兔,霸气冲天,哪里看得出像染了风寒重病的样子?
“大叔!!敢情你这一晚上都是装病好让老娘我伺候你!”云初君肺都快气炸了!
“大叔,你好讨厌!”
愤怒地推开他,云初君跨出门槛,气冲冲离去,脚下升起一团怒火。
“君、君儿!”
嗷唔,又被讨厌了……
邪战扭过头,唇角邪邪地勾起,脸上溢满了铺天盖地的笑容,周围一股凉风飘过。
光明派和秦山派弟子登时噤声,闭嘴了。
请放手,就不放
她很生气,相当生气。
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被信任的人糊弄,自己却傻帽地一头热到底,顺便替那个人数银子更生气的事了。她被气得七窍生烟泪流满面。
昨晚邪战说自己可能染了风寒很不舒服的时候,她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紧接着便是着急、难安,在她的眼里,邪战一直是彪悍的,除非他要死了,才会生病。
云初君风风火火地彪走,气得眉毛发青,头顶生烟。
都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居然还这么幼稚!
廊道的转弯口迎面撞进一个男人的胸膛,差点撞歪她的鼻子。她痛呼着捂鼻,泪眼汪汪,痛得直想落泪。
“云姑娘?”来人是莲清,他伸手扶住云初君,又立刻松手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你……怎么了?”
云初君抬起眼,十分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本姑娘心情不好。”
莲清应了一声:“哦。”
她憋着气,问道:“就这样?你怎么也不安慰我一下?”
莲清想起上次在凉亭时,他安慰她,却遭到了她的轻薄,于是学乖了。
“在下觉得云姑娘自我调节的能力非常好,并不需要我的安慰。”
“你!”她气结,心情不由更闷了,“女孩子不开心,做男人的怎么能不安慰?美人心情郁结,英雄看见了,应该像戏里唱的一样,把美人抱在怀里温柔细语。”
莲清说道:“虽然云姑娘的确是美人,可我不是英雄。”
他前半句话,云初君听了心情终于有些舒爽,十分受用,脸上渐渐扬了笑容:“算了,不和你这老迂腐计较。但是,你得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莲清愕然:“凭什么?”
云初君嘻嘻一笑:“不愿意?小心我亲你!”
如她所料,莲清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云初君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好啦好啦!我两个很久没有独处了,应该好好倾诉衷肠。”
莲清红着脸颊,挣扎了几下,无果,不得不随着她坐在廊道的扶栏上。
云初君顺手折了旁边的细藤,将它编织成一个手指一样大小的圈圈:“一直忘了问你,莲莲是哪个门派的?”
莲清回答:“无门无派。”
她惊讶:“那你怎么来的论武大会?你不会是连无赫请来唱小曲助阵的吧?”
他抽了抽眼角:“只是来凑热闹的。”
“哦。”云初君点头,拉过他的手,将编织好的指圈套在他的无名指上,莲清下意识缩了缩手,“嘿,大小正好,弹琴的人手指就是漂亮,干净秀气,像白葱一样,和大叔一样好看。”
他却愣了一下,看着无名指,低声:“不,一点也不干净……”这双手……杀过很多人。
云初君拍拍他的肩,安慰:“你身在风尘又怎么了?比那些阴险狡诈的人干净多了,我倒觉得你就像……”她琢磨着该怎么遣词造句,“对,就像白开水一样干净。”
白开水?这是夸奖还是贬低?
莲清怔怔地望着她的侧脸,忽然有种复杂纠结的感觉慢慢在心底发酵。却在此时,眼前忽然放大了一张脸,云初君挑着眉,笑得猥琐:“就是不知道,莲莲的身子是不是和你的心一样干净。”
莲清愣住,脸颊瞬间红了。
“哈,看你脸红的,看来还是童男子啊!”她哈哈大笑,接着奇怪,“咦?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没下毒?”以往她只要靠近他一步,他就来阴的。
莲清生硬地别开脸。
云初君凑过去,笑吟吟:“莲莲,是不是喜欢我?”她就是喜欢捉弄这个老迂腐。
莲清表情顿时硬了,一下就跳下了扶栏,抬头就见前面来了一伙人,正是连无赫和几个门派的掌门人,他朝他们微微一点头,便走。
“喂!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你别走啊!”云初君冲着他喊道,正对上连无赫漆黑的眼珠。
哼,又在调戏男人!
连无赫只瞥了她一眼,目中无人地从她身边扬长走过,后面气势汹汹地跟了一伙人,去的方向似乎是山庄的后院。
云初君立刻跳下扶栏,大步跟上,拦住他,蹙眉道:“等等,你们想做什么?”
身后的眉青派掌门人眉子青冷冷道:“小魔头,让开!我们要替正义行道,今日我们要是不把邪战拿下,明天后天指不定还得死多少人呢!”
云初君很不爽:“大叔才不是凶手!你们有没有脑子啊,个个那么蠢!”她轻轻冷笑一声,眼眉儿微微一勾,“难怪最近几年你们这么不长进,原来光长肉不长脑了。”
“你!小魔头!”眉子青恼羞成怒,按住剑柄想给她一个教训,却被连无赫抬手拦住,“云姑娘,这里嫌疑最大的只有邪战,很抱歉。”
连无赫凝神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一星两点的亮光,自从上次在擂台上见过,然后在议事厅见过,大概有一两天没见过她了。如果身后不是有那么多人跟着,他很想问那次在擂台上,她说的“我只是单纯的喜欢连无赫这个人而已”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看得云初君浑身发毛,正要挺胸壮胆,连无赫忽然绕过她,朝后院走了。
其实,他只是单纯在意那句熟稔的话而已。
云初君立马跟上,却被几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抱了大腿。
“云姑娘,你别去!”
她紧皱眉,往左边一瞧,是连无赫身边的四个跟班。
“放手!”
“不放!”
八只手死死吊住她死皮赖脸不肯松手。
云初君怒极:“你们放不放!”
“不放不放!就不放!”
四个人仰头看着她,泪流满面,一甲抽抽嗒嗒:“云姑娘,求求你别去了。盟主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要是去了,你这没良心的一定会助邪战大魔头一臂之力与盟主为敌的,盟主心里肯定很难受……”
云初君气得握紧拳头,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顿时血溅三尺:“放手啦!”
一乙却恨铁不成钢:“盟主喜欢你,我们还不愿意呢!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什么!你说谁是牛粪?!”她用力挣了挣腿,依然摆脱不了八只咸猪手,“你家盟主才是牛粪!”
“你!你这不知羞的丫头,要不是你勾引……勾引盟主,盟主会为了你茶饭不思神魂颠倒吗!狐狸精!大狐狸精!大大狐狸精!”
云初君诧异:“他真的为了我茶饭不思神魂颠倒?”不会吧?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个面瘫君这么纯情!
一丙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反正我们看盟主最近有些不对经,常对着窗户边那盆枯死的花发呆,盟主以前从不这样的。”
云初君愕然,翻翻白眼:“那干我什么屁事啊!你们再不放手,我就要喊非礼了!”
四人同时摇头:“不放,就算姑娘大喊强。暴我们都不放手!”
一甲鼓动唇舌,对她动之以情:“云姑娘,盟主肯定对你动凡心了。窗户边那盆枯死的花是盟主的未婚妻送的,他已经很久没对那盆花发呆了。”
云初君的身子在风中微颤,苍天!正派中人都是一群什么人?猪脑袋么?
她忍着怒气笑道:“那你们应该去找他的未婚妻,不是我!你们家盟主这堆牛粪我才不稀罕!给我放手!”要不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她才懒得勾搭他!
四个手下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仰天长啸,为什么他们的盟主会看上这种既坏心眼又没良心的姑娘!
“云姑娘……”
“我不想听,赶紧放手!”她用尽了力气蹬脚,“你们没谈过恋爱是不是?你家牛粪盟主对那个啥未婚妻情深意重,念念不忘,不是对本姑娘!”
她今天心情已经够郁闷了,为什么这四个蠢蛋还要火上浇油,煽风点火!
手下一甲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不负责任地说:“云姑娘,千真万确!昨晚我听到盟主做梦还念着你的名字呢!”见她一脸不信,他连忙点头,“真的真的,我确确实实听到了。如果是假的,就把盟主天打五雷轰!”
这誓下得够毒了吧?谅她不信也得信!
远处,正往后院的连无赫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你们也听到了是不是?”一甲问其他三人,挤眉弄眼,一丙却纳闷,“是吗?盟主一向浅眠,很少做梦,做的好像都是噩梦。”
一甲一乙一丁满脸黑线地瞪着他,云初君忍无可忍,小心脏气得直发抖,使足了力气一脚踢翻了四个人。她阴测测地瞪了他们一眼,实在很想在他们身上补上几脚,把他们全都踩成烂饼!
“云姑娘!”
四个人连滚带爬又想去抱她大腿,云初君不会武功,但是轻功了得,只是一个眨眼,人就不见了。
三人狠狠剜了一丙一眼,真是剑人山庄最蠢的人!贱人!
一丙无辜泪流:我说的是实话啊!
三人又凌厉地剜了他一眼,三只手拎起他的领口提走。
搞定她,凶狠吻
云初君赶到后院的时候,各大门派已将邪战围住,邪战只是微笑。
那一笑,满院子的花顷然褪色。
深思熟虑一番,她决定不插手,反正大叔肯定能摆平。足下一点,一旋身,坐上了一根树枝,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
各门派都如临大敌,个个捏紧手中的剑,杀气凛凛地瞪着邪战,目光似要把他凌迟成数万片。
“盟主,对这种邪魔手软不得!”光明派掌门人死了师弟,心中痛彻,“今日如果放了他,日后武林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对!盟主,不能放走他,今日一定要杀了他,替天行道!”秦山派弟子愤怒附议,将剑直直指向了邪战。
“对,杀了邪魔!”
“杀了邪魔!杀了邪魔!”
振聋发聩的叫嚣又响起,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的四大弟子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被吵得泪流满面。
“尊主怎么还不动手?”雨来瘪瘪嘴,神情哀怨起来,尊主站在那里做什么?立地成佛?
风去豪迈地握起了拳头,大喊:“尊主!把他们的贱脸全部打成一个个烂柿子!”
靳曜正色道:“……尊主中疯魔了。”
周围大声喧嚷,飞鸟吓得振颤翅膀绕道疾飞。在众人怒焰滔滔的眼光里,邪战捏着手里不知名的花瓣,站在人群中央,揪着花瓣,完全不像一个立刻要开始与人决一死战的大魔头。
“喜欢……讨厌……喜欢……讨厌……”
最后一片揪完,上天的旨意:讨厌!
邪战忧伤了,周围的叫嚣声他充耳不闻。
……小君君果然很讨厌他,连老天都觉得他活该被讨厌。
邪战自怨自艾,完全不将眼前杀气腾腾的人放在眼里,叫嚣声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包括连无赫和树枝上的云初君在内都目瞪口呆。
这个大魔头……他在做什么?如此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云淡风轻,难道是杀人前的一种心理战术?
长久的寂静。
一股阴嗖嗖的凉风席卷而来,吹得满院子的繁花飘飞,细细的树枝在风中折腰。
所有人眼神凝定了,戒备了。有人觉得被羞辱了:“邪魔!居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诸位!”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连无赫终于开口了,事实上,他对身后这群人的叫嚣已经快忍受不了了,“光明派姚进和秦山派掌门人秦寿之死还有诸多疑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连某说过,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在凶手还未查明之前,大家且稍安勿躁,连某希望各位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盟主!凶手明明就是相思门,为何偏偏在论武大会的时候,师父就死了!凶手在此,我们如何稍安勿躁!”心知邪战武艺高绝,动起手来实在很划不来,秦山派大弟子只好晓之以理,“我们一定要为师父报仇,杀了邪魔!今日若是一念之仁放走邪战,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不分青红皂白滥杀,亏你们做得出来。”连无赫冷眼以对,眼中有睥睨之色。
光明派掌门人杨风乾露出一丝怒气:“盟主,现在你与我们一同来这里,又是为何?”
连无赫面无表情:“连某来这里,当然是找各位掌门同邪战尊主协商此事。”
什么?!同这个大魔头协商!
所有人顿时被恶心得老泪纵横,对方明明砍了自己全家,却还要装淡定地和对方讨论谁是凶手,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事了么?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连无赫对邪战说:“邪战,此事关系到武林——”
话未完,邪战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抬手用力地拨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有一颗人头愣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走开。”邪战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听闻邪战大魔头一直是以倾国倾城的笑姿冷对众人,乍然见到这种冷冰冰的表情,那颗人头一时间愣住。人头缩了一缩,小心翼翼地退在了一边。
如此目中无人,话说到一半的连无赫觉得十分没面子,但也没露出不满的表情,多年的面瘫毛病,他装淡定早已经习惯了。
碍于连无赫在场,不好随便胡乱干架,光明派和秦山派弟子气得拂袖离去,剩下的人也接着三三两两地走光了,准备私自开个小会讨伐邪战大魔头。
连无赫也准备离开,一直躲在暗处的四个手下忽然狂奔而来,气急败坏地大叫:“盟主,那个狐狸精呢?”
狐狸精?
一甲连忙改口说:“是云姑娘!”
连无赫嘴抿成一线,手下一乙立刻告状:“盟主,那丫头忒不识好歹了,勾引盟主您不说,居然……居然还辱骂你是牛粪!她才是牛粪!”
他蹙眉,然后手指指头顶:“云姑娘在上面。”
原本想在树上打个盹的云初君不得不从树枝上下来,对他笑:“连无赫,想不到你挺正义的。刚才错怪你了,实在很不好意思。走,我请你喝酒去!”
刚进门的邪战听到声音,立刻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观望。望着小君君对他的情敌露出花儿一样的笑容,顿时被击中心窝。
“盟主!别去!她是在勾引你!”
云初君呵呵一笑,很轻浮:“哦,被发现了,嗯,本姑娘就是在勾引你家盟主,怎么着?”
门缝里的邪战霎时面如青菜,他不想再看了,不想再听了……他想化作天地间的尘埃,慢慢悲催地消散……
“云姑娘,连某不擅饮酒。”强扭瓜的语气,冷淡矜持。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走走走,相公馆的酒特别浓烈好喝,保你醉生梦死!”
“多谢云姑娘,恕连某不奉陪。”强扭瓜的神情,冷酷到底。
“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跟我走!”
强行拉过连无赫的手臂,云初君拖着人消失在邪战的视线里。
想起方才揪花瓣的结果,他面如死灰,大有流泪的冲动。
难道,小君君当真喜欢连面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