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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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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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利见李世民下了山坡,便对燕儿道:“妹子,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燕儿咬一咬下唇,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突利一惊,定神看时,才发觉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面上犹隐隐留着泪痕,不禁又怜又痛,道:“妹子,你怎么了?面色怎么这样差?”
  燕儿心中隐忍已久,亲人就在眼前,刚才李世民在场她还凭着一股意志压住眼中的泪水,此刻听突利这样柔声相问,哪里还能忍得住,扑倒在马背上放声痛哭起来。
  突利一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忙下马抱住她道:“妹子,妹子,不要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着扶了她下马。
  燕儿哭了出来,心中抑郁稍减,抽泣道:“你怎么不早点来?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儿孤零零的好不凄凉!”
  突利道:“那怎么会呢,大哥不是会照顾你的吗?”
  燕儿怒道:“不准提他!我恨死他了!”
  突利心头一凉,想:“天!她的口吻跟吉儿姑娘怎地这般相象?”他凝视着燕儿的脸庞,见她那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分明跟那天吉儿说她永远也不要见李世民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心中一阵恐慌,道:“妹子,你……你……大哥……他……”
  燕儿见了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猜到真相,又羞又怒之下一挣,甩脱他的手,道:“什么我我我他他他的!”
  突利急道:“妹子,你别胡思乱想!大哥爱的是……”
  “他爱的是我!”燕儿大叫出来。话一出口,就知道糟了,吓得立在当地,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突利,双手微微发抖,未擦去的泪珠犹从她雪白的脸庞滚落下来,打在脚下的枯草上。
  好一会儿,二人都不作声,互相瞪视着,山坡下传来军队走动的声音,却遥远得象是在梦境里听到的一样。
  突利急喘了一口气,吃力的道:“妹子!他爱的是吉儿!”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燕儿从牙缝中迸出那“死”字,痛快之中混杂着恐惧,声音都有些发颤。
  突利嘴唇动了两下,几乎要喊出来:“不,不!她没死!”但是,他终于咬住牙关,将到了唇边的话又吞回去。
  又是一阵死寂。
  突利终于又开口道:“这没有用的,妹子!不论她是死是活,他爱的还是她。你何必要这样自寻烦恼呢?”
  燕儿暴怒道:“我就喜欢烦恼!我偏要烦恼!我恨死他!我恨死你!我恨死你们!我恨死我自己!我为什么是突厥人!”说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又大哭起来。
  突利忙将他搂入怀中,道:“不要哭,不要哭!你怎么这么说呢?大哥恨你是突厥人吗?这怎么可能?你看他待我多好!若不是他,我如今还在被颉利欺压,连突厥都回不去呢!”
  燕儿心中一阵迷惘,伏在突利怀里,默默的流泪。
  唐军大队来到张难堡下。这张难堡离介休有四十里左右,守城的将领仍是唐军的樊伯通、张德政二人。他们一直坚守城池,不向刘军屈服,被断粮断兵的围困已达三个多月。唐军来到城下时,城头守兵还以为是刘军假扮唐军来骗取开门,正欲抵抗。李世民听说,单骑到城下脱去头盔让他们辨识。城中守军一见,大喜过望,高声欢呼,就在城头上互相拥抱哭泣,连忙大开城门,将大军迎入城中。
  左右告诉守军,说李世民已是三天没有一粒米沾过牙了。这时城中被围困已久,粮草也是短缺之极,哪里能供应什么精美的食物?好不容易才凑到一些浊酒粗饭。幸好李世民等早已饿得前肚皮贴着后脊骨,哪里还计较精粗之别?当下全军才饱餐一顿,并派人送粮食去接济留在介休围城的士兵。
  李世民召来任城王李道宗及宇文士及面援机宜,命他们去介休游说尉迟恭投降,然后与众将商讨下一步对付刘军残余的法子。
  这一议事,便议到时近三更。李世民遣走众将回房安寝,经过后花园时,见凉亭中有一人犹在自斟自饮。他走近一看,原来是燕儿。看她双颊酡红,星目迷朦,想必已喝了许多,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走进亭中,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说:“你干什么了?想醉死自己不成?”
  燕儿弋眼一看,见是他,冷笑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要去抢回酒杯。
  李世民将酒杯收在身后,燕儿醉得站也站不稳了,连夺几次都夺不到,索性一伸手拿过石桌上的酒壶,头一仰,将酒都泼到面上。
  李世民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酒杯放到一边,又夺下她的酒壶,道:“够了!你醉了!”
  燕儿舌头打结,含含混混的道:“我没醉!我还没醉!我要喝!我要喝个酩酊大醉!”
  李世民把酒壶往后一抛,“嗵”的一声掉进亭边的小水池里。他冷笑道:“借酒消愁?我真想不到你也会是这样的懦夫!”
  燕儿怒道:“我是懦夫?你才是!你怕打不过刘军,就迁怒于我们突厥人、迁怒于我!你这又算什么英雄所为?”说着伸手便要打他。
  李世民一手执住她的手腕,一手突然揽她入怀,吻落在她唇上。
  正在这时,突利从外面走进来,一见此情景,忙闪身退出,喘了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的道:“天啊,这真是太过分了!”他想到吉儿,心中不觉悲愤难言。
  二人拥吻良久,李世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满脸晕红,低声道:“你说我是恨你们突厥人吗?”侧头作若有所思状,道:“我看我真该恨你们突厥人的!谁叫他们生下你这勾魂夺魄的小鬼,将我七魂六魄都摄了去?我真该恨你们突厥人的!”
  燕儿忍不住笑逐颜开,嗔道:“口甜舌滑!”
  “谁教我这几天没让你吃上一顿好的?不加糖加油的让你吃个腻,怎么对得住你?”说着,低头又要往她唇上凑。
  燕儿“格”的一笑,轻轻一挣,从他搂抱中跳了开去,道:“你也会煮饭炒菜吗?我才不信哩!这冷饭剩菜,留着给你自己享用呗!”说着转身就跑。
  李世民笑道:“好啊,你敢讥笑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说着也追了上去。
  外面的突利听他二人在里面笑声不断,叹了口气,悄悄的离去。
  第二天,宇文士及从介休回来,带来尉迟恭和寻相愿献出介休及永安等城投降唐军的消息。李世民大为高兴,马上任命尉迟恭为右翼军统军,原属其率领的八千刘军仍归其统领,与其他唐军各营参杂驻扎。
  刘武周听说大军覆灭,惊恐之下放弃太原,逃往突厥。他本欲再整顿残余部队跟唐军决一死战,但兵将零落,大家都不愿再听命于他,只好带着一百余名亲随依附突厥。
  李世民听闻消息,心中虽是恨恨不已,却也知道决不能追进突厥去亲手斩杀这对头大敌。他领兵进驻太原,不仅恢复原属唐军的城池,还一举吞并了原属刘武周的州县。
  李世民虽无法亲入突厥诛杀刘武周,但他岂会甘心让此人安安稳稳的受突厥庇护?他一面派人潜入突厥散播谣言,说刘武周不能忍受突厥待他如奴,一心想潜逃回马邑东山再起;另一面在突利面前半真半假的埋怨了一通,说刘武周明明是大唐死敌,突利却这样回护他,实在是没义气。急得突利指天发誓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也决不同意。他一回突厥就在颉利面前三天两头的说应该杀了刘武周来安抚唐军。刘武周陷身于这样的疑忌之中,终于忍不住真的要偷偷回去马邑。李世民的间谍早就等着他有这么一着,马上将消息泄漏给突厥知道。颉利闻讯大怒,在半路上截住刘武周,将之诛杀。
  李世民见刘武周终于身死,也心满意足了,留下李仲文镇守太原,自己统军回师长安。
  李渊听说李世民大胜而回,自有一番高兴,当夜又大排筵席为出征战士庆功。
  席上,李渊连连向李世民劝酒,心怀欢畅之下,脱口吟道:“圣德合天地,五宿连珠见。
  和风拂世民,上下同欢宴!“诗中”世民“一词语带双关,既指李世民,又指黎民百姓,众大臣都连声称妙。
  李渊干了一杯,向李世民笑道:“二郎,到你了。”
  李世民目光一转,看到殿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的是终南山的夕照,便吟道:“红轮不暂驻,乌飞岂复停。岑霞渐渐落,溪阴寸寸生。藿叶随光转,葵心逐照倾。
  晚烟含树色,栖鸟杂流声。“
  李渊听了,哈哈大笑,极是欢快。
  原来那藿叶、葵花都是向阳之物,李世民这诗中以此自比,既显自谦,又喻忠心,那是表达对李渊这如日中天的天子的赤胆忠诚了。
  李渊赞道:“二郎既能冲阵杀敌,又能出口成章,文武全才,世所罕也!”
  那边李建成的妻子冰儿听了直在心里嘀咕:“你父子俩互相吹捧,也不怕旁人听了呕气!哼,这李世民也真是,以前只见他直来直去的顶撞他老子,这会儿怎么忽地变得这般甜言蜜语,会得拍他老子马屁?”
  李世民酌了一杯酒,双手举起,祝道:“愿父皇千秋万载、福体安康!”李渊跟他对饮了。李世民又酌一杯,再祝:“愿父皇这不世基业传之万代、皇泽不尽!”李渊又喜气洋洋的饮了。李世民再酌一杯:“愿父皇一统江山、恩被万民!”
  李渊喜不自胜,道:“有皇儿助我,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李世民道:“谢父皇赞誉!如今天下之大,就只剩河南的郑逆王世充和河北的夏逆窦建德敢违逆父皇的天威。其中王世充薄德寡恩、部属离心,除一座固若金汤的洛阳城外,再也无所凭恃。我军雄师一到,定当摧枯拉朽、灭国无日!”
  李渊微笑道:“二郎的意思是……”
  “儿臣愿领大军,包围洛阳,将王世充这等不服皇威之徒献俘阙下!”
  “好!难得二郎不辞艰辛,为父便为你召集全国兵马,供你驱策,为我大唐灭平郑逆,夺取东都!”
  李世民躬身领命。
  冰儿看在眼里,恨在心头,想:“若给他又一举吞并郑国,再将那夏国也灭了,这天下便真的全是他争来的天下了。”惶急之间一瞟眼,忽见对面坐着的李元吉一双眼睛盯着李世民,烛光之下流露出怨毒之色,再加上酒意,活象一双饿狼的眸子。
  她心中一动,一拉身边的李建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快推举齐王跟随出征。”
  李建成一怔,看了李元吉一眼,登时恍然大悟,站起来道:“父皇,二弟才刚刚平定刘武周回来,马上又要出征洛阳,真是太辛苦了。”
  李世民警惕的望了他一眼,道:“大哥这样关心小弟,小弟真是不敢当。不过我军新胜,气势正盛,正宜一鼓作气灭平郑逆。小弟为国尽忠,牺牲性命尚且在所不惜,何敢言劳?”
  李建成挤出笑容来,道:“二弟如此忠心为国,真是我朝之福。但你乃国之柱石,岂可轻言牺牲?”说着转向李渊,“父皇,何不让四弟跟着一起出征?既可让他熟习行军打仗之道,又可分担二弟的辛劳,岂不更好?”
  李渊尚未回答,李世民已勃然大怒,想:“好啊,原来你拐弯抹角,只是想分我兵权!”忙抗声道:“父皇,战阵之上兵凶战危,四弟年纪还少,不宜冒险!”
  李元吉腾的跳起来,便要破口大骂,却给冰儿和李建成的目光一齐制止,咽了口气,道:“父皇,我年纪不少了,我也要去打仗!”话声之中,倒有三分撒娇之意。
  李渊扫了李世民一眼,见他眼中突地闪过一丝愤恨之色,但随即消失,心中猛地若有所悟,点了点头,温言道:“二郎,三胡既如此急于为国效力,你就成全他吧。”
  “这……”李世民听父亲语气虽是温和,但眼中的神色却极是严峻,不觉暗里咬了咬牙。但他不愿就此屈服,道:“父皇,战场之上实在是万分危险,儿臣这也是替四弟的安危着想。”
  冰儿冷冷的道:“秦王怎么这样说呢?三胡随你出征,自然有你来保护他周全,便再凶险的地方,三胡也定能履险如夷。你再这样过分爱护他,倒显得他贪生怕死,不敢上阵杀敌,岂不灰了他的心?”
  这番话好厉害,明里捧了李世民,又套得他若再拒绝李元吉出战就等于是羞辱李元吉胆小怕死。李世民暗暗气恨,却也无言可对。
  李渊也道:“你大嫂说得就对了。三胡还嫩,跟你在军中也说不上帮什么忙。但他总得学会行军打仗之法,不能天天在这儿纸上谈兵啊。你就带着他去,顺便教教他,那也好啊!”
  李世民听李渊言下之意似是说李元吉只是习练兵法谋略,并不参与决策,心中稍安,又知道父亲已开了口,势难令他回心转意,只得道:“父皇英明,儿臣自当遵命。”
  李建成和李元吉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目光。李建成举起食指悄悄地指了指李世民,轻轻地一曲。李元吉会意,向着李世民深深一揖,道:“多谢二哥栽培!”
  李世民强笑了一下,心中对他的痛恨却又深了一层。
  宴罢后,李元吉跟着李建成回到东宫。
  一屏退闲杂人等,李元吉便道:“大哥,这次多亏你了。”
  原来他自从弃守太原逃回长安后,李渊虽宠爱他而将战败之罪转嫁到宇文歆头上,但他终于再也不能回太原过他昔日那“一城之帝”的快活日子了。在长安之中,他虽是皇子,又得李渊回护,终究不能再象在太原时那样任意妄为,否则给哪个耿直不知变通的官员参上一本,总是一件大丢面子的事。他无法随心所欲的胡作非为,不免深感气闷难伸。李建成和冰儿却常常陪他到处游玩,冰儿更替他物色不少美貌女子供其淫乐,他自然对李建成夫妇感激涕零。如今又凭李建成的举荐而可以离开长安出征作战,那更是如登仙境、得脱苦海了。
  李建成道:“四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听父皇的口吻,他不会让你在军中参与决策。你屈居李世民之下,军中又全是他的心腹大将,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李元吉惊怒道:“难道他敢杀了我不成?他敢来动我一根毫毛,我跟他拼命!”
  冰儿忙道:“三胡,你不要鲁莽。李世民杀你是不敢的,但他要整治你,难道会没有法子?他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来触怒你,激得你自己忍耐不住,自行要求离去,那就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了。”
  李元吉听了无言,半晌才道:“那怎么办?难道给他欺到头上我也不能还手?”
  李建成道:“何至于此!这次你随军出征,其实另外负有重大责任,你若因了他的一点点欺侮就意气用事,可就坏了大事啦!”
  李元吉忙问:“是什么重大责任?”
  李建成和冰儿对望了一眼,李建成低声道:“李世民数次大胜之后,得意忘形、飞扬跋扈,你是看见的了?”
  李元吉恨恨的道:“我一见他那副尾巴翘到天上去的狗样就有气!”
  冰儿微微冷笑道:“不止你这么想,连皇上也这么想呢。”
  此言一出,李元吉固是大吃一惊,连李建成也吓了一跳,心想:“哪有此事?父皇深藏不露,谁能知道他怎么想?冰儿这样信口开河,若传出去被父皇知道了,岂不会惹他生气?”
  李元吉喜道:“真……真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奇怪,但凡有点血性的人,见了他都会气恼!可是……可是父皇怎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委以兵权,让他领军出战?”
  冰儿道:“李世民自以为是功高盖世的秦王,其实在皇上眼中不过是一根打人的棒子!如今天下未平,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这才暂且让他得意。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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