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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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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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取过银壶,在自己杯中斟满了,揭开壶盖,让李世民看了看壶中的酒,道:“这壶并无机关,你我喝的可是同一壶酒。”说着也斟满了他眼前的银杯,又道:“酒里若是有毒,这银杯便会变色。”举起自己的酒杯,说:“我先饮为敬!”一饮而尽,将空杯底向他亮了亮。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太子妃手段高明,哪里用得着酒中下毒这种小伎俩?”说着也饮尽了杯中的酒。
  冰儿冁然一笑,道:“你不用捧我。我要杀你,自然会用教你想也想不到、防也不胜防的法子。不过,你敢来赴会、饮这杯酒,胆量还算可以。换了建成,他可就不敢了。”
  李世民冷然道:“太子妃见召,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喝一杯没毒的酒,考究一下我的胆量吧?”
  “嘿嘿,当然不是。我叫你来,乃是有三件大礼奉送给你。”
  “三件大礼?”李世民听了大感出乎意料之外,还道是反话。
  “怎么?”冰儿看他面色,知他不信,直截了当的便道,“你在想,我其实是要送你三道催命符吗?”
  李世民双眉一轩,道:“岂敢!只是无功不受禄,太子妃无故厚赐,实在愧不敢当。”
  冰儿弋着眼道:“你不用心里想一套,嘴里跟我说一套。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以为嘴皮上说得斯文花巧,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怎么恶毒的咒骂我。”
  李世民听她出言如此无礼,勃然变色。冰儿见了,道:“怎么了?受不了我这番话吗?”
  李世民没好气的道:“原来太子妃见召,只为了羞辱我一场!”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冰儿漫不在乎的从果盘中拈起一枚葡萄,在手中旋来转去,“若我将你说得比事实上更不堪,那才是羞辱你;可我如今不过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只是撕了你的面子罢了。”
  李世民不欲与她在这等小节上纠缠不清下去,一正面色,道:“既是如此,还请太子妃指点一下我有何大功,可受你的大礼?”
  冰儿懒懒的道:“你没什么大功。只是我要你为我办一件大事,既有求于人,岂可无厚礼赠之?”
  “太子妃真会说笑,你堂堂太子妃,有什么事会办不了?真有事办不了,也该去求太子,不应来求我。”
  冰儿俯身靠近他,沉声道:“因为我要你干的事,就是替我杀了太子!”
  “什么?”李世民手一颤,将面前的酒杯也打翻在地。
  冰儿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对建成还怀有兄弟之情,对他狠不了心、下不了手!”
  李世民稍稍镇定心神,心中惊疑不定,想:“她这么说是何用意?是要试探我,还是另有居心?”一时答不上话来。
  冰儿取过另一只酒杯,又斟满了酒,说:“在我面前,用不着摆你伪君子的假正经!你心里对建成是什么居心,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不是以为能瞒过我吧?”
  李世民心中怒气又起,大声道:“我怕什么要瞒你?不错,我是恨不能剥他的皮、剜他的肉、拆他的骨、枕他的颅!”
  “好!”冰儿举起酒杯,“说得好!说得痛快!那么我们就是志同道合、志趣相投了。来,干一杯!”
  李世民诧异道:“什么?”
  “我也恨不能剥他的皮、剜他的肉、拆他的骨、枕他的颅!”
  李世民狐疑的道:“太子妃此言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冰儿双目闪动,道:“不是令人难以置信,而是你太蠢!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懂。”
  李世民讥讽的道:“是啊,我真蠢!哪有太子妃这么冰雪聪明,竟可以想出自己恨煞丈夫的弥天大谎来!”
  冰儿侧着头,作出一副上上下下打量他的样子,道:“啧啧啧,真奇怪!瞧你生就一副聪明面孔,怎么就真的这么愚不可及?莫非我是高估了你的才智?”
  李世民几乎按纳不住便要发作出来,但转念想到对方一介女流,跟她拌嘴可就失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当下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道:“太子妃才高八斗、人所难及,我当然是要甘拜下风的!”
  他这明明是嘲讽之言,谁知冰儿却点点头,一副当之无愧之色,道:“不错,你确是应该向我甘拜下风的。这些时候来,你也吃了我不少苦头吧?”说着扬声大笑起来。
  李世民心想:“这女人真是难缠!她说话这么尖酸刻薄,莫非是故意要激怒我?我怒气勃发不知会对她有什么好处?哼,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我也不能上她的当,给她几句话就气得七窍生烟,那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么一想,瞬时怒火全消,心平气和的道:“太子妃如此痛恨太子,欲杀之而后快,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确实不知,还请指教!”
  冰儿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他千方百计,只想讨好燕儿那刁蛮公主,竟要来抢我的太子妃之位。你说这敦可忍,敦不可忍?”
  李世民恍然大悟,但仍是不解,道:“可这也不至于要对他动杀机吧?他死了,就做不成太子,你的太子妃之位就更没指望了。”
  冰儿恶狠狠的道:“他活着,我当不成太子妃;他死了,我也当不成太子妃,那就大伙儿同归于尽!我当不了太子妃,他也别指望再做太子!”
  李世民见她双眼在灯火下闪闪生光,犹如黑夜里毒蛇的眼珠,心中一凛,想:“这女人好生厉害!难道她真要跟李建成玉石俱焚?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妻子?”
  冰儿见他眼中仍有迟疑不定之色,冷笑一声,道:“你不信,那也由得你。总之我这三份大礼是非送给你不可的,你就算不是为我,也必定会去杀了李建成,好夺他太子之位。”说着双手一拍,叫道:“来人!”
  纸门一开,刚才领二人进来的那男子走了进来,应道:“有!”
  冰儿招手让他走到身边,道:“这是王至,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
  李世民愕然道:“送一个人给我?”
  冰儿悠悠的道:“阿至,你跟秦爷说一说你近来都干了些什么?”
  王至恭谨的道:“是!秦爷请听好了。我去跟太子说,太子妃近来妒性大发,杀死了他的一个贴身丫环,太子妃如此为人,我不能不跟太子说,要他小心太子妃。太子对我大加赞赏,吩咐我以后要多多向他报告太子妃种种行止,并许诺会好好封赏我。我说:”小人不敢向太子讨什么封赏,只望太子给我在东宫里一个七品芝麻小官来当当,小人就感激不尽、光宗耀祖了。‘太子更加欢喜,问我要做什么官,只管开口说。我说:“但盼能当太子的率更丞,可以天天伺候在太子身边,那就心满意足了。’太子一口就答应了小人的请求。小人从此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太子妃的一举一动,挑应说的都说了,太子对我非常宠信呢!”
  冰儿见李世民张口结舌,又感不耐烦了,道:“你可不是真的那么笨,这也不明白吧?”
  李世民长长吁一口气,道:“我……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天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率更丞!这官位虽低,却是传递信息、与闻机密的要职!你……你真的将他送给我?”
  冰儿得意洋洋的道:“那还有假的?有了他,东宫的机密就全在你掌握之中,太子的一举一动便似在你眼皮底下一般!这份大礼,也只有我才送得起,你才收得下。不是如此,怎显得我出手阔绰?”转头对王至道:“阿至,我说的话,是不是你都照办不误?”
  王至道:“如闻纶音,如奉玉旨!”
  “好,我就命你从此追随秦王,他说的话就如我跟你说的一样,不得有违!”
  王至神色不动,道:“谨遵台命!”
  冰儿又道:“你下去带他上来。”
  王至应声而去,冰儿向李世民说:“第二份大礼马上送到,秦王请稍候。”
  李世民只听到她话音,却不知她说的是“他”还是“它”,心下便寻思这第二份大礼是人还是物。
  冰儿似是看透他的心思,道:“这第二份大礼嘛,也是一个人。得人才者得天下,这世上便是再珍奇百倍的宝物,又怎及得上人之贵重?”
  李世民肃然起敬,道:“太子妃所说甚是。却不知这人是谁?”
  冰儿望着杯中的酒,轻轻一笑,道:“秦王可还记得一个叫‘常何’的人?”
  “常何?”李世民略一沉吟,“我记得此人。洛阳之战时他在我军中效命,其人勇冠三军,立下功劳无数,我怎会不记得他?”
  冰儿“嗯”了一声,道:“秦王的记性可真不赖啊。你既知此人骁勇善战,何以竟没罗入府中为你效力?”
  李世民心中又是有气,冷冷的道:“太子妃何必明知故问?当日太子领兵出战刘黑闼,父皇强行将我军中一部份精锐划归太子统领,这才给你们将这常何硬生生的挖了过去。太子妃如此精通狐假父皇虎威之法,我自问是没这本事的!”
  冰儿笑得花枝乱颤也似,道:“秦王不必过谦。依我阅人无数所见,你算得上是最厉害的一人。有时我自己也不禁暗暗的想,幸好这世上还有你李世民这个人在,否则我一定会闷死了!试问这天下除了你,可还有人能跟我斗智斗谋的拆上两招三式?我连使了这么多杀着,居然还是给你逃过大难。嘿嘿,我跟你说,你那‘杨文干兵变’一招真是毒辣得很,连我也几乎给你闹个灰头土脸。这样的杰作,我可是由衷佩服的。只可惜你道行未够,关键时刻竟然没狠下杀手一刀斩了建成,真是一着错、满盘皆落索。”
  李世民听她说得自己好象生下来就只为了陪她对招拆式似的,简直是将自己视若无物!若非刚才受了她一份大礼,知道她对自己并无恶意歹心,只怕当场便要拍案而去。但转念又想:“她虽是说得难听,‘杨文干兵变’一事中的失手却是给她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了。这女人的眼光恁地这般了得?”
  正想着,听得身后纸门拉开,一条彪形大汉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纳头便向冰儿拜倒,口称:“末将常何,叩见太子妃。”
  冰儿一摆手道:“免礼。常将军,你跟秦王说一说你如今在何处供职?”
  常何刚才进来时迎着冰儿拜倒,李世民背向着他,他便无暇认出李世民来。这时听冰儿这么说,吃了一惊,转身一看,果见是李世民,忙又拜倒。
  李世民伸手相扶,道:“常将军请起!”
  常何显得有些尴尬,道:“回秦王,末将如今是在玄武门担任守卫。”
  他这短短一句话,在李世民耳中却不谛是电击雷鸣,尤其是“玄武门”三字便如三下霹雳落在他头上。他转头看着冰儿,目发异光,喘着气道:“这是真的?!”
  冰儿自得的一笑,点了点头。
  原来这玄武门乃是长安皇宫宫城的北门,与宫殿正门遥遥相对,因此便成了出入皇宫的必经之路,控制住它就等于扼着宫城的咽喉,其要害之位,再无其它城门可与之比拟了。所以这玄武门便是禁军重兵把守的所在,拱卫长安的兵力几乎有三分之一聚集在那里。李世民深通兵谋之道,早就看出这“玄武门”乃兵家必争之地,日后他若真的要与李渊、李建成等公然火拼,不抢先占据这玄武门就非落败不可。但他长期在外征战,卫护京师的大权向来是落在李建成手中,象玄武门这样的要害重地,更是为李建成视为禁脔。李世民在军队中虽是位隆望重,在长安里却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要在玄武门守军之中安插自己的亲信而不招惹李建成的疑忌更是决无可能!李世民为此苦苦筹思多时,却始终无计可施。玄武门守卫全是李建成的心腹亲信,一旦与他刀兵相见,他退可以胁持李渊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进可以围攻秦王府,来一个瓮中捉鳖,自己却全然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无险可守、无路可退!
  然而就在这个在他看来永远也得不到玄武门的时候,冰儿竟将那儿的守将送到他眼前来,使之而成唾手可得甚至已是囊中之物!这教他如何不惊,如何不喜,又如何能相信?
  冰儿知道三言两语难以取信于他,便转头对常何道:“常将军,你得到这玄武门守将之职,是太子的恩德,还是我的恩德?”
  常何忙道:“那当然是太子妃的恩德!”
  “你不要随口吹捧我,只管有言直说。”
  “末将不敢!当初太子灭平刘黑闼后,便一意要散掉从秦王处得来的兵马,以免秦王可以收回这些精锐。末将自幼从军,世上已无亲人,除了打仗外,也不会什么营生的法子。虽然这几年来立了些功劳,得了不少赏,但末将糊涂,以为这仗要一辈子的打下去,只想着今天还活着,明天已战死沙场,不免起了醉生梦死之心,得了钱财全都散在杯中物、楼中妓上去了。因此太子下令末将解甲归田,末将无田可归,甲又被解,钱财尽去,潦倒街头,只等一死。多亏了太子妃从将录册上看到末将的名字,大加赏识,派人四处寻觅,将末将从阎罗小鬼手中救回来,好生安抚,还为末将在长安城外置办田产,甚至替末将物色贤德之妻,使末将百劫余生之后终能得享家室之乐!这玄武门守将之职,也是太子妃向太子求得。太子因末将曾在秦王麾下效力,本来对末将十分嫌忌,全凭太子妃为末将多番说情,太子遂将末将收为心腹,授以玄武门守将之要职。末将能有今日,全赖太子妃再生之德,末将虽是粗鄙无文的一介武夫,也懂得知恩图报,士为知己者死!”说着说着,虎目含泪,显是这一番话尽是肺腑之言。
  李世民听得暗暗心惊,想:“原来她深谋远虑,早就结纳死士,为她守住玄武门这咽喉重地!我……我竟茫然不知,连手下猛将都被她拉拢了过去,真可算得是无能!”
  只听冰儿道:“你说太子因你曾追随秦王而心有嫌忌,可你今天就瞒着他在这里私会秦王,你想太子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常何大惊失色,颤声道:“是太子妃召末将来此,末将……并不知秦王也在这里。”
  “太子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冰儿不紧不慢的道,“自‘杨文干兵变’后,他恨极叛逆他的人,属下任何人稍有亲近秦王的举动,一被发现,立斩无赦!若他知道了今日之事,你这番说辞他会不会信呢?就算他口中说信你,又会不会在心里想着索性杀了你以防万一呢?”
  常何全身发抖,忽地跪下连连嗑头,道:“请太子妃指点末将一条生路!”
  冰儿向李世民一指,道:“你的旧主子待你不薄,何不浪子回头,求他庇护?”
  常何惊得目瞪口呆,只道她这是在讽刺自己。
  李世民站起来,道:“我知道常将军实乃深明大义之人,当初随太子征讨刘黑闼只是逼于皇上之命。将军赤胆忠诚之心,我一直铭记于心,无时或忘!你被太子遣散,太子妃宅心仁厚,怜恤你的境况,这才替你向太子说情。将军只是感戴太子妃的恩情,才做这玄武门的守将以报答太子妃再生之德,并非是弃我而投太子,我对将军绝无半点怨恨之情。将军若能体谅我当初逼于父命,无能保全将军的苦衷,不嫌弃我相待将军的一番心意,肯与我再续当年的患难之交,好让我领受将军的照拂,世民今生何憾?”说毕向着常何深深一揖。
  常何慌了手脚,忙又转向他叩头还礼,连称“不敢当!”
  冰儿指着领他进来的王至说:“他是东宫率更丞王至,被太子目为心腹,太子对他说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他若将今日之事告知太子,太子岂会如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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