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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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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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儿傲然道:“你们这些人将什么‘太子妃之位’看得比天还高,可在我眼中看来,这东西狗屁也不值!我堂堂突厥公主,还用希罕什么太子妃之位?就算是李渊拿他那龙座给我,我也不放在眼里!”
  那人厉声道:“你嘴上说得漂亮,暗里却干得龌龊!明知太子妃患病在身要吃药,竟指派一个小丫头在药中下毒,一心一意要悄悄的毒死她,好让你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扶正!”
  燕儿惊怒交集,道:“哪有这等事!我连她病了也不知道,又何来投毒之事?”
  “你再狡辩也是无用!那投毒的丫头亲口招认是太子指使她干这好事,大夫也已诊出太子妃体内有毒,且中毒已深,无药可救!”
  燕儿惊骇不已,自言自语的道:“是建成干的?他瞒着我竟干下这等歹毒之事?”
  那人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显出有些拿不定主意,道:“你……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燕儿摇摇头,道:“我一直足不出这寝殿,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妃……她现下已毒发身亡了吗?”
  那人狠狠的道:“她知道了太子要害她,伤透了心,前几天已吞金自尽了!这件事东宫之内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你怎地毫不知情?”
  “哐啷”一声,燕儿手中长剑坠地,吓得那人退后了一步,横剑护住自身。燕儿双脚一软,跌坐在榻上,喃喃的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了,对了!怪不得建成这几天一直没来这儿,那些侍女望着我时又是一副古古怪怪的神色,她们……她们一定都受了建成的告诫不能让我知道这件事。”说着双手捂面,想:“原来……建成也会骗我!”
  那人走上一步,又顿住,道:“你老实说一句,你真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真的没想过要杀太子妃?”
  燕儿放下双手,悲凉的望着他,道:“你若不信,现下就杀了我吧。我……已了无生趣!”
  那人听她说得沉痛,反倒犹豫了,想了半天,道:“好,今晚先寄下你颈上人头,若给我发现了你骗我,我总有机会再杀你。你防得我一时,躲不了我一世!”长剑一摆,转身要走。
  燕儿急叫:“且不忙走!太子妃到底是怎么死的,请您跟我说清楚。若真是建成对她不住,我……我替她报仇!”
  那人冷冷的道:“不必了!太子妃自有报复他的法子,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燕儿越听越觉他的声音耳熟,疑云大起,道:“你到底是谁?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那人霍然转身,凝望她好一会儿,点点头道:“你居然记得我。好,太子如此狠毒杀妻,只为了讨好你这妖女,我就要他自食苦果,一场美梦都成空!”说着猛地扯下面罩,道:“你还认得我吧!”
  殿中原有两支烛台,刚才案上的一支飞了出去,还余一支立在榻边。烛光虽是微弱,但那人的面目仍是一清二楚,燕儿一见,尖叫一声:“是你!”
  那人正是当日在“长安第一阁”将她误当“白脸儿”来调戏的那个公子哥儿!只是当天他故意斜着两眼,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一见就厌恶憎嫌;这时他眼含悲愤,神色凛然,现出本来眉清目秀的俊美之貌。
  燕儿发梦也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人,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心胆俱寒之余又是满腹疑团,道:“你……你……你……”却“你”不下去。
  那人道:“想不到是我吧。”
  “你到底是谁?”
  “我是服侍太子妃的人,叫王至。”
  “王至?我怎地从没听说过你?”
  “哼哼,太子当然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这东宫里的人。否则,‘长安第一阁’上演的那一幕‘英雄救美’的好戏岂不是要给拆穿了?”
  燕儿面色发白,咬着下唇,道:“你说什么?”
  王至按剑坐下,道:“你到今天还蒙在鼓里是吧?还以为太子真是爱煞了你是吧?哈哈,其实他从一开始就骗你!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将你勾引上手!”
  燕儿羞得两颊绯红,沉声道:“你胡说八道!”
  “待我说过‘长安第一阁’的事后,你再骂也不迟!”王至见她这副样子,只觉解恨之极,“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只喝了几杯酒就已手脚酸软,给我按在榻上半分动弹不得?”
  燕儿咬牙骂道:“无耻!”
  “无耻?谁无耻?你在说我吗?哼,叫我做这事的人那才无耻!老实告诉你吧,你那酒中早就下了药,所以你才使不出力气来。”
  燕儿听得心惊,道:“是……是谁下的药?是……李建成?”
  “除了他,还有谁对你如此苦心孤诣?”
  “但这是为了什么?”
  “你还不明白?他就是要你在被我调戏时无力反抗,那他才有机会登场饰演多情英雄,来救你这落难公主啊!”
  燕儿脑中轰的一下,全身发软,喃喃的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王至痛快的道:“不是真的?时到如今你还上他的当,真是可笑啊!他后来给你喝了杯‘解酒’的茶,是不?哈哈,那当然了!那杯是放了解药的茶,你自然是一喝下去就什么‘酒气’都解啦!”说着纵声大笑。
  燕儿给他笑得脑中嗡嗡乱响,抱着头大叫一声:“够了!”
  王至笑声一敛,悲凉的道:“我已是个阉人,什么明眸皓齿,于我不过是脂粉皮囊。你这妖女倒真是生得妖艳,但我又怎会看得上眼?只是太子妃吩咐我这么做,我从不违拗她的意思,便逢场作戏与太子合演了那一场好戏。太子妃为了那没良心的太子,什么都肯做,他却如此‘报答’她,真是狼心狗肺!”
  燕儿一抬头,道:“这件事太子妃也有参与其中?”
  “哼,那还用说?其实太子将你勾上手,从头至尾都是太子妃教他的。否则,他对你垂涎三尺已有多年,却怎么一直都搭不上你?”
  燕儿气得全身发抖,道:“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王至仍是冷冷的道:“因为你是突厥公主,因为我们要利用你来拉拢突厥,以打击秦王、保全太子的储君之位!我说得够清楚没有?你还以为太子真的很爱你吗?他只是想霸占你的美色,利用你的身份!”
  这一番话直如一支毒箭插入燕儿心中,她痛苦的大叫一声,眼前一黑,竟尔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悠悠醒转过来,只见王至仍是按剑坐在对面,脸上只有幸灾乐祸之色,全没半分怜悯同情。她心中一凉,想:“此人竟可冷漠至此!”不觉咬牙切齿的叫道:“好,好,这李家的人,全都是一窝子里的豺狼!李世民是这样!李建成也是这样!”
  王至无情的说:“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李世民娶那长孙无垢为正妻,只为了她长孙家和她舅父高家的势力庞大;他立那杨吉儿为妃,也只为了她是前隋炀帝杨广的女儿,娶她可安杨氏子孙之心,以弥合他李家与杨家的嫌隙。李世民和李建成争着要你,都是为了突厥的缘故。还有那齐王李元吉娶杨恭仁的二女,跟李世民娶那吉儿的用心如出一辙!这世上的婚婚嫁嫁都是一样!”
  燕儿听他说得冷酷,忍不住要反唇相讥,道:“按你这么说,冰儿嫁给李建成,也是一样的了?”
  王至面上登时现出怨毒的神色,瞪视燕儿良久,沉声道:“不错!李建成娶小姐,也不是安着什么好心,只是想攀附她山东崔氏的名头!”
  “山东崔氏?原来冰儿的娘家姓是崔。”
  “那当然了!”王至说到这里,调门忽高了几分,面上更现出神气活现的样子。他只道燕儿接下来定是对他这话大感羡慕,赞叹不已,岂料她只是点了点头,再无其它表示,不觉大为气恼,道:“喂,你听见没有?小姐是山东崔家的女儿!”
  燕儿道:“你刚才已说过了,我没说听不见啊。”
  王至急道:“那你怎么没半点羡慕的意思?”
  燕儿更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道:“为什么我要羡慕?”
  “咳!你这是装傻还是真个不懂?我家小姐出身山东崔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任谁听了都要羡慕不已。在那《氏族志》上,山东崔家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高门呢!”
  燕儿还是糊涂,问:“什么是《氏族志》?”
  王至张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原来那《氏族志》记载了全国姓氏,并根据各姓家谱编定高低贵贱的座次,共分九等。山东崔家一直以来是高门豪族的大姓,虽然历经南北朝及隋末的战乱已然十分衰败,但世家声势仍是非同小可,其他家族都恨不能可以与他们结为亲家,以抬高自家的身价。有些人甚至抹杀自己的乡里,假装是名门之后;有的本是同胞兄弟,只因娶到的妻子来自名门,便可恃之欺压骨肉手足,种种流弊,不一而足。燕儿是突厥人,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因此王至满怀骄傲的向她宣称冰儿是山东崔氏的人,她却瞠目结舌,不知道这有什么了不起。
  王至咒骂道:“真是活见鬼!天下竟有你这样的人,连山东崔氏是什么都不知道!无怪乎你们是蛮夷之族、化外之民。”
  燕儿将脸一沉,道:“你们汉人将什么山东崔氏看得有多宝贝,我们突厥人才瞧不起呢!我说啊,天下最高贵不过的是我这‘阿史那’的姓。”
  王至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往自己面上贴金的话。我们这山东崔氏可是天下公认的第一姓!接下去是山东的卢、李、郑三大姓,也是第一等高门里的姓氏。你那什么‘阿史那’,连第九等都算不上呢。”
  燕儿道:“这我明白了。你家小姐嫁给李建成,那是因为他们李家的‘李’姓也在第一等高门之列,这就叫作什么‘门当户对’,是不是?”
  “呸,呸,呸!”王至连声啐嘴,“他们李家算是哪门子高门豪族?”
  “咦,你刚才不明明说崔氏之后便是卢、李、郑三大姓吗?”
  王至气得直跺脚,说:“你这番邦女子就是什么都不懂,还一味跟我夹缠不清。那是山东李氏,与他们陇西李氏有什么相干?”
  燕儿这才恍然,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汉人连姓氏都闹得这么复杂?还以为都是‘李’,便是一样的嘛!”
  王至满面鄙夷之色,道:“他们陇西李氏,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寒门贱族,只不过是入了关陇世家的圈子,先在北周,后在大隋,前后两朝都立了不少军功,这才蹿了上来。但这种门族,根不深,叶不茂,在我们眼中看来,不过是‘暴发户’罢了!他们自称是什么赵郡李氏的后裔,但我说啊,他们的谱牒八成是伪造的,只怕连汉人都不是,还说什么豪门大族?”
  燕儿奇道:“你说他们连汉人都不是?”
  王至侃侃而谈道:“不错!他们陇西李氏不要脸的吹嘘自己是当年跟山东李氏比邻而居的赵郡李氏的后人,根本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谎话,恐怕多半是鲜卑人!就算他们本来是汉人,但长年定居北方边陲之地,与胡人杂居往来,娶了不少乱糟糟的女子为妻,早就不是纯粹的汉人了。”
  燕儿道:“‘乱糟糟的女子’?莫非……他们会娶青楼女子作正室夫人?”
  王至大不耐烦的道:“你又来胡缠了!‘乱糟糟的女子’是指胡人女子。”
  燕儿气道:“按你这说法,那岂不连我也是‘乱糟糟的女子’?”
  王至傲然道:“那当然了!你这蛮女,便是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哼,也只有李建成这样乱糟糟的人才会给你这乱糟糟的女人迷上了。”
  燕儿又好气又好笑,道:“李建成怎地又乱糟糟了?”
  “哼,他们陇西李氏的人早就乱糟糟了。象李建成的祖父,即李渊的父亲李炳娶独孤氏为妻。这独孤氏是鲜卑人的姓氏,这李渊岂不就是汉人和鲜卑人的杂种?李渊又娶前隋神武公的女儿窦氏为妻,这窦氏其实是纥豆陵氏汉化后改的汉姓,便如你本姓‘阿史那’,如今却取了个汉姓‘史’一样。所以什么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全是杂而又杂的杂种,只怕他们身上鲜卑人的血比汉人的血还多呢!如今那李世民又娶了长孙无垢为妻,这长孙一姓又是鲜卑人的姓氏。他们祖孙三人也不知怎么搞的,放着好好的汉人女子不娶,全要了鲜卑族的女人,闹得这血缘越来越乱,真不知他们算是什么人。别瞧他们如今大权在握,是什么皇室贵族,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群狗杂种!”
  燕儿听他“杂种”长、“杂种”短的说得这般难听,不禁皱眉,道:“那冰儿又为什么要嫁李建成?李建成的种那么杂,她嫁给他岂不将自己也弄杂了?你们这么讲究血缘纯粹,怎不跟什么山东的卢、李、郑那些人通婚?”
  这一问真是击中要害,王至张大了嘴巴,好几次要说什么出来,终于都作声不得,一张脸胀得通红,又羞又怒,好半天才说:“这……这……你懂什么?这些年来战乱频仍,我们崔家……唉,实在是衰败不堪了。但我们是名门望族,嫁一个女儿出去怎能轻率?这聘金嫁礼,自是非同小可的,寻常人家怎负担得起?那另外的卢、李、郑三姓也是如此,都出不起这聘礼。所以……哼,所以只好便宜了陇西李氏这等满身铜臭的暴发户了。”
  燕儿冷冷的道:“说白了,就是你们拿自家女儿和所谓的门第搭配了卖出去,好挣回几个糊口的小钱,是不是?”
  王至面上胀得猪肝似的红,却又想不出半句可以驳斥她的话,急得直搓手,道:“崔家老爷或许真是贪图他们李家的财,可小姐决不是希罕他们那几个臭钱!”
  “是吗?”
  王至听她语气中满是讥嘲之情,更气了,大声道:“那当然是真的!你以为小姐是什么人?你敢侮辱她,我跟你拼命!她……她不过是看中陇西李氏的‘势’。”
  燕儿又不明白了,道:“什么叫看中了他们的‘势’?财势,财势,有财就有势,不都是一回事吗?”
  王至眼中一阵黯然,低低的道:“你怎会明白小姐的苦心?她不是那些寻常女子,只求夫妻恩爱、养儿育女便就此心满意足、终老一生。不,不,她要干一番大事业,就象男子汉一样,以光复她崔家往昔的风光。当年民间已在众口相传《桃李章》这民谣,大家都说‘李氏将得天下’,但天下姓李的人不知几千几万,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当皇帝。可小姐独具慧眼,一下子便看中只有他们陇西李氏才是真命天子。因此当日到崔家提亲的人不知凡几,小姐却偏偏挑上了他们陇西李家。看看如今的情势,与当初小姐预见的全都一模一样,你说小姐是不是绝顶聪明之人?”
  燕儿道:“怎么冰儿能未卜先知他陇西李氏一定是真命天子?难道她真是神机妙算,能上知千年、下推万世?”
  “小姐也曾跟我详细讲过其中的缘由,说这道理简单明白得连瞎子都应看得出来。他们陇西李氏与前隋杨皇族同属关陇世家,势雄力大,且几代人都武勇超群,全靠军功发家。李建成的曾祖父叫李虎,在南北朝的后魏国中官拜左仆射,爵至赵郡公。当时后魏不稳,大将宇文泰杀害了孝武帝,改立元宝炬为帝,这后魏国便变成西魏国。李虎当年握有一定兵权,在宇文泰那场政变中有佐命之功,因此与这宇文泰、太保李弼、大司马独孤信等八人皆封为柱国,号称‘八大柱国’。这八柱国都是关陇人,同气连枝,结成所谓的‘关陇世家’,当真是权倾朝野,说一不二,无人敢撄其锋。到后来,宇文泰之子宇文觉篡了西魏,自立为帝,是为北周。虽然那时李虎已死,但以佐周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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