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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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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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就气焰大减,再也不敢轻率犯境。制服突厥,就在明天!”
  三人闻言都是深以为然。长孙无忌乘机奉盛道:“我们乍一听到李靖的话,只觉妙不可言,只道再没比他这计策更好的法子了。如今听了皇上这一席话,才知说到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李靖还是不能与皇上相比啊!”
  李世民暗暗一笑,并不搭话,心中却想:“以李靖之才,其实应该早就想到我这一策。只是他为人谦慎,韬光养晦,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中炫耀自己之能,只献了一条中策!嗯,此人不仅领兵打仗有一手,连为官做人也很了不起啊!无怪乎父皇屡屡压制他,他还是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
  原来李世民自一除了李建成、李元吉,满心里想着的便是如何摆脱臣服突厥的耻辱,更进而一口吞了突厥。当初太原起兵,向突厥称臣是他出的主意,这种事情写入史书,流传后世,可就大大有损他的声名了!但若他能亲手灭了突厥,那么当日称臣之耻,也不过是韩信胯下之辱,不但不是坏事,反更显出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气概!更何况那天他在李渊面前夸下海口,说十年之内一定会覆亡突厥,若竟说得出却办不到,岂不真的应了李建成那句冷嘲热讽,成了第二个樊哙?
  好名之心和仇恨之念都驱使他巴不得能尽快吞灭突厥。但他也深知欲速不达之理,突厥大军毕竟骁勇冠绝天下,唐军如今虽已强盛足可横行中原,与突厥的骑兵相比却仍是差了一筹。要灭突厥不可不精心策划、长期准备。而他已身为大唐天子,以后是不宜再亲身领兵的了。否则一动就是御驾亲征,等于抬举了对方的身价,有杀鸡用牛刀之嫌。但唐军之中猛将虽是不少,能统军独当一面的元帅之才却欠奉,这可犯愁了。就在这时,他想到了李靖!当年隋杨重臣杨素军功赫赫,是统一大隋的头等功臣。但他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李靖,便已惊为绝世奇才,说今后能在战功之上胜过他的只有李靖一人,其帅才可上比孙子、吴起!
  “也许正因如此,”李世民在心中筹思,“父皇才会如此忌恨排斥他吧!”但李渊怕李靖,是因为他自觉兵谋将略不及李靖,恐怕自己制服不住他;李世民却自负行军打仗之能不作第二人想,便是李靖也不在话下!再说唐军之中全是他的亲信旧部,他也不怕李靖掌了兵权之后能瞒着他有何不臣之举。所以他一得势后就马上大力提拔李靖,这样既可使他对自己铭感恩德,不动异念;日后灭平突厥的统帅一职,他也是不二人选了!
  至于“玄武门之变”前他故意事先将自己的策划向李靖透露,那是因为李靖手中也握有一些兵马,数量虽然不算多,但象他这样处于劣势的境况之下,能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聊胜于无。他也没指望李靖会帮自己__毕竟他与李靖交情不深,自己的处境又是如此险恶__他只是使一招“君子可欺之以方”,算准了李靖是一介君子,知道了自己的密谋之后即使不肯相助,也不会向李建成他们揭发自己,更不会反过来帮助李建成,这就等于是削去一分可能会站到李建成一边的势力。李建成处于优势之中,或许不在乎少了李靖这么一点点兵力,他李世民可就不能不将这一点点兵力也放在心上了。如今大局已定,又正是用人之际,象魏征这样的深仇大恨都可以免去,李靖那样的小小冒犯,他自然是无意萦怀于胸。只要李靖能为他覆灭突厥,他能得到的好处岂不更多?
  次日,李世民先召李靖、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大将前来,秘密嘱咐了一番,然后大开城门,只领着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圭、侯君集六人,驱马直到渭河边。
  颉利闻讯,也亲率大军在渭河北岸列阵,命数百精骑同时张弓搭箭,对准了对面李世民等七骑。
  李世民身后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圭五人都是文官,见敌人就在对岸,日光之下狰狞凶残的面目清晰可辨,箭头上的铁镞在太阳映射下反闪出耀眼光芒,不由得吓得全身僵直,胸中突突乱跳。连侯君集这久经战阵的武将也忍不住手心一阵热一阵冷,想:“李世民如今都当了皇帝了,怎么还是当年做秦王时的那副脾性?如此轻身犯险,也太不智了!倘若颉利来个乱箭齐发,岂不是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这可是不惜性命,动摇军心之大忌啊!”
  那边颉利见到对岸只有七人,其中一个还是李世民,又惊又喜,下令道:“放箭!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却听身后一人急叫:“父汗,万万不可!”
  颉利转头一看,原来是跟在他身后的女儿阿史那燕!
  那天燕儿奔出东宫,心中伤痛,无可言宣,只觉中原之大,无处不是伤心之地!于是决心回突厥去,驰马直赴漠北。颉利忽见她回来,真如喜从天降,高兴都来不及,忙向她问长问短。燕儿也不说与李世民、李建成纠缠之事,只说久不回家,很挂念父亲。颉利自来疼爱这个宝贝女儿,便天天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天,颉利忽对燕儿说要发兵南攻大唐,叫她跟着一起去。
  燕儿只盼今生今世都不踏足中原,自然是不肯了,一口便回绝了他。
  颉利急道:“阿燕,你能征惯战,父汗若没了你帮忙,可怎么行呢?”
  燕儿无精打采的道:“那就别去南伐吧!我们跟大唐订立和约都有多少次了?父汗又何必屡屡毁约,枉作小人呢?”
  颉利长叹一声,道:“阿燕,你很久没回来,对这里的事已不了解啦!如今突厥实在是今非昔比。近年来大漠天气反常,去年冬天下的雪特别大,积在地上厚达数尺,冻死了许多羊马家畜,很多人都饥寒交迫而死。谁知今年春夏又大旱,好久不下一滴雨,牧草都长不出来,挨过冬天的羊马也挨不过没草吃的饥荒,又死了一大批!唉,我们突厥人不比那些汉人耕田种地有粮食吃,只能靠养了羊马卖给汉人以换取吃用。现在羊马死去大半,我们还能拿什么去买吃的用的呢?再这么下去,这个冬天可怎么挨得过去?唯今之计,只有南攻唐军,逼他们向我们纳贡,送来金银玉帛,我们才有钱买过冬之物啊!”
  燕儿听了不觉黯然,过了半晌才道:“既是如此,父汗您自己去吧!我是决不愿再入中原的了。”
  颉利道:“阿燕,父汗也不是真的要你为我出什么力。只是你离家十年,我这么久没见你,实在恨不能天天都可看到你。你不跟我一起去,我又怎能见着你呢?唉,父汗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年能看着你,你就让我多看你几眼吧!”
  燕儿听他说得凄然,不禁心中一酸。此情此景之下还怎能推却?只好勉强的答应了,跟着他来到这长安城下。
  且说颉利听她制止自己,霎时疑云大起。他隐约从突利处听说过燕儿与李世民的事,但突利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他就更不愿去求问突利,是以只大约的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似乎对李世民颇为倾心,至于后来二人反目,又有李建成插了进来等事却一概不知。这时听她这么说,便脸色一沉,道:“阿燕!两国交兵,你怎可袒护敌人?”
  燕儿听父亲竟如此测度自己的用心,只羞得面红过耳,气道:“父汗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对这李世民早已恩断义绝,您竟这样来羞辱女儿!”
  颉利一见,马上软了,忙陪笑道:“你别恼嘛!是父汗胡说八道错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燕儿用手背拭去眼中的泪水,道:“我这么说,只是为了父汗好!父汗也应该知道这李世民用兵有多狡猾的。他这么轻身犯险,背后必定另有奸谋。父汗若经举妄动,只怕就会着了他的道儿。”
  颉利恍然道:“不错,不错!还是阿燕心思慎密,父汗差点鲁莽行事,铸成大错了。”
  正说着,只见对岸李世民已单骑驰近水边,纵声高呼:“颉利可汗!你一而再、再而三墨迹未干而盟誓又毁,到底意欲何为?你倘不服我大唐,只为争一雄长,那又何必多动刀兵、枉死人命?不若今日就在两军阵前,你我单打独斗,一定胜负如何?”
  两边兵将一听,都脸现兴奋之色,均欲一睹两国君主一场龙争虎斗,既可大开眼界,又不必损了自己性命,真是何乐而不为?
  颉利怒火中烧,却是有苦难言。当年太原城下他亲见李世民骑射之术确是神乎其技,那时自己已自忖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如今十年之后,自己年迈体衰,对方却正值壮年,这体力上的一消一长,更是不必比试而胜败已知。他既有此自知之明,虽听到李世民语气之中明显带着轻蔑之意,羞得他气恼攻心,却仍是不敢开口回应他的挑战。
  李世民停了一忽儿,见颉利只是一双眼珠直打转,却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又扬声道:“颉利,你怎么不答应?你怕了我,是不是?哈哈,亏你们突厥自夸武勇超群、天下无双,何以竟拥戴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为主?”
  此言一出,突厥一军登时哗然!
  突厥人向来自负勇士,也最敬服勇士,对于贪生怕死之人就格外的瞧不起乃至于痛恨。因此在战阵之上,有谁竟因前面枪林箭雨而后退半步,就会被族人视为奇耻大辱,头也抬不起来,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正是突厥人这种视勇气胜于性命的性情,才使突厥大军纵横天下、所向无敌__试问天下还有哪一支军队能如此人人勇往直前、宁死不退的呢?可如今堂堂突厥大可汗,在敌方首领的挑战面前竟畏缩不敢应答一句,在突厥兵将眼中岂止是贪生怕死的懦夫而已?简直是有辱本国尊严的庸君碌才!
  颉利见李世民只凭一条如簧之舌就已令他颜面扫地、军心大乱,恼羞成怒之下,正欲不顾利害,下令射杀这大唐天子,忽听得号角声呜呜而响、马蹄声动地而来。突厥军中诸人忙向远处张望,却见东西两边各有一支骑兵列阵而前,旌旗招展、铠甲耀日,遮蔽原野,形成两翼夹击之势。战阵中各有数千弓箭手弯弓搭箭,箭头都对准了中心的突厥军。
  颉利大惊,想:“不好!李世民果有埋伏。他在这里跟我说话,吸引我们的注意,偷偷却派兵从上、下游渡过渭水,乘我无备,将我军包围。我若下令放箭,他们也一样会放箭,那岂不成了同归于尽之势?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这样拼命?再说,此次南来只为了索求金宝过冬,别要闹得钱没到手,还白白的将性命搭在这儿!”心念及此,忙传令退兵回营。
  长孙无忌等见突厥大军退得不见人影,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下来,抹抹额上的冷汗,忙劝李世民快快回去。
  李世民道:“仅此一次,还不足以威慑突厥,应再逼他们一逼,才能吓破他们的胆,教他们要主动求和之余还以后再也不敢越境侵犯。”于是以旗语指示李靖、尉迟恭、秦琼、程咬金四将各率所部绕过突厥营地背后会师,合拢包围圈,将突厥大军困在中央。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口中对李世民的神机妙算称颂不已,心下却在嘀咕,想:“你便要威慑突厥,也不该将我们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拉来陪你啊!你自然是武艺出众,若生不测,还可抵挡一招半式,我们可怎么办?只有束手待毙了。”
  只有魏征心中雪亮,看穿了李世民的用心:他不仅是在“威慑”颉利可汗,也是在“威慑”他魏征啊!李世民虽已高升天子,争强好胜之心竟是丝毫未减。那次在东宫之内他以刀兵威吓、以言语相讽,却都折服不了魏征,只好在今天向魏征炫耀他的武勇胆魄,好让魏征对他五体投地,真心诚意地拜倒在他的脚下!但他身为大唐天子,又岂可如此露骨地与一个臣下争胜斗负?只好将长孙无忌等也拉了来“陪斩”。
  魏征心中感叹,想:“李世民之武勇胆魄,确是令人折服。若换了是李建成做了天子,他就万万不会直到两军阵前,向突厥可汗挑战‘单打独斗’。唉,我若早见识到他这股狠劲,就一定能料到他会在玄武门行那孤注之险。那么故太子建成就不会如此惨死了!”回首前尘,他胸中充溢着无尽的伤痛、愧疚和悔恨。
  颉利回营不久,探子便赶来报告,说唐军左右两翼已经会师,将突厥大军团团围住!
  颉利跳起来大叫:“李世民真的要跟我们大干一场?”说着在营中转来转去,犹似热锅上的蚂蚁。
  燕儿道:“父汗何必惊慌?长安城中兵马不多,我们要跟他们大打一场,也未必就一定会输。”
  颉利双目闪闪的道:“好,咱们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传令下去,三军齐集,攻打长安!”
  燕儿一惊,道:“父汗的意思是要攻打长安?”
  “当然了!否则什么叫跟他们大动干戈?”
  燕儿摇头道:“父汗千万不可这么干!长安既为大唐天子之都,自是固若金汤,非一时三刻可破。我军虽号称百万,其实只有十余万,而来到这长安城下的更不足八万,余部都还在马邑那边,一时不及赶到。长安城中虽只有万余人,但据有坚城,要支持上几十天,决计不成问题!当年李渊父子从太原起兵,攻打这长安。当时女儿也在他们军中,亲眼目睹以守城隋军之弱、李渊军有二十万之众,尚且要以血肉之躯强行登城,血战达十三日之久、伤亡达数万,这才破城而入。父汗试想,我军若困于这城下几十天,长安被围的消息就会传遍中原,其时大唐勤王之师四面合围而来,我众敌寡之势就会变成我寡敌众,反而陷于被动挨打之中啊!”
  颉利急得直瞪眼,道:“又是你说我们跟他们打一仗不见得会输的,现下怎么又转口了?”
  燕儿道:“我的意思不是去攻打长安,而是返身杀退在城外包围我军的唐兵。他们人少,我们兵多,要突破他们的围困、杀回漠北去,应该不会太难。”
  颉利将头摇得拔郎鼓似的道:“我们金银玉帛还未到手,怎能就回去?大伙儿辛辛苦苦的出来一趟,损兵折将也罢了,若不要两手空空的回去,谁能心服?”
  燕儿道:“如今保住大军兵力要紧,还顾得上这些吗?若再犹豫,迁延时日,我军陷困日深,不免会全军覆没,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颉利低头想了半晌,叹道:“看来唯今之计,只好又向李世民求和了。”
  燕儿惊道:“又向他求和?那当初又何必打这场仗?父汗,您不用怕的。我军还有二万余兵马在马邑那边,只要用兵得当,一旦杀开一个缺口,奔到马邑,就有那二万兵马来接应我们。就算一时破不了重围,几日之间那二万人也能赶到;唐军的勤王兵马却不可能这么快抵达这里,那就轮到他们陷于腹背受敌的危境了。”
  燕儿只道自己此计无懈可击,父亲听了一定大喜过望。谁知颉利却忽地面色发白,现出恐惧之极的神色,喃喃的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才是李世民的手段啊!”
  燕儿奇道:“父汗,您怎么了?李世民有什么手段?”
  “你知不知道那在马邑的二万兵马是由谁统领?”颉利反问。
  燕儿不明白他何以忽然问这等细枝末节的东西,呆了一呆,重复了一句:“是由谁统领?”
  “是突利啊!”颉利一拳擂在桌上,大叫道,“突利一直鬼鬼祟祟的跟李世民勾勾搭搭,好象还是什么‘香火兄弟’。突利平日是如何痛恨我的,你也应该知道。现在他见我陷入李世民的圈套之中,哪有不落井下石之理?我看他一定不但不会来接应打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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