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引出杨逸凡几丝略含嘲讽的苦涩浅笑。这两天,他一个人关在这屋子想的往事够多了!多得仿佛他是个即将驾鹤西归的迟暮之人一般。
“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女生了,不再是那个总在我管辖范围内晃来晃去的孩子了,不需要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不需要事事都亲自面对面问我。”他淡淡说,表情有着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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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在你眼里我已经长大了吗?你不再当我是个孩子?”这话却莫名点亮了若殊的双眼,让她在惶恐之中,觅得一丝仿若希望的气味。
“在我眼里你早就不是孩子了,我吻你时,就表达得很清楚了。”她的眼睛怎能如此明亮?!逸凡的手不由自主摸了摸她柔软的右脸颊,那动作带点温柔、带点试探……
某种形容不出的奇异感觉正在缓缓酝酿,让他的声音喑哑了,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些话怎么就滑出他的唇!关于那个吻,那个让他想了两天的亲吻,让他犹豫该不该不顾一切把这小女生抢回来的吻……
他怎能在脑袋还没想清楚时,当着她的面讨论起那个让他差点理智全失就想在街上要了她的吻?
眼前让他把自己关了两天的小女生,真站在他面前吗?不是他过度思念,平空想象出来的?
“我一直以为,那个吻你是被我强迫的。”在杨逸凡那张带着温柔却又迷惑的脸色底下,若殊的不确定与不安逐渐消失。
他对她有一定程度以上的情感吧?不然,他怎会用这种……蛮有情感的眼光向着她7
突然间,她觉得她终于能穿透长久以来覆盖在杨逸凡身上的保护色,他一直用冷漠、严峻掩饰的那层保护,不见了。尽管以往她偶尔会看见杨逸凡不经意的温柔,然而却是到现在,她才发现了这个有着渴望,又似乎脆弱的杨逸凡!
“小女生,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些奇怪的话题?你回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一整夜没睡,不确定脑袋能完全跟着理智走。”
他想收回忽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自动停在她颊上的手,但若殊却快了一步,将他才移动一寸距离的手,留在原处,低声问着:“跟着理智走很重要吗?”
“我不知道……”她刻意拉近的亲呢,让他无法反应,乱糟糟的脑袋有一大堆该与不该在挣扎。
两天来,他不断在挣扎里听凭良知与情感交战,一边斥责着既然放了她,就该彻底成全;一边却不甘愿在毫无任何明白争取下,看着她嫁人!
他是矛盾的。为了若殊,他一直是矛盾的。
要她去看看外面世界的人是他,舍不得的也是他!
希望若殊在真正比较后,选择归属的人是他,但当若殊宣布要跟罗可风结婚,想抢回她的人依然是他!
这两天,明白他情感的母亲骂他,说他能撑起一个混乱的牧场,却没勇气抢回爱了几年的女人!然而母亲不清楚的是,他所欠缺的不是勇气,而是无法理清到底怎样才能让小女生得到真正的幸福。
倘使若殊选的男人不是罗可风,不是连他都自觉胜不了对方几分的男人,他还能干脆些……
但罗可风……那个优秀到他都愿意认可的男人,他没把握能给若殊的幸福,会比罗可风能给的多。
“杨逸凡,你交过女朋友吗?”若殊的问题稍稍错开了逸凡的千头万绪。
“学生时代有过几个。为什么突然对我的感情有兴趣?”
“最近几年你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你想帮我介绍?”
“对,我想帮你介绍。”
“是谁家的女孩?”听了若殊的问题,他拉开被留置在她脸上的手。回问后,反身转进小木屋内。
“一个没有家、名字叫刘若殊的小女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
逸凡背对着她,双脚固定在原地,好一会儿忘了该怎么吸气吐气!
好久之后,他才找到气力转过身,神色复杂望向她,语气困难地问:“我若没记错,那个小女生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不确定你讲的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刘若殊?”
“如果是她,你有没有兴趣?”
若说杨逸凡的反应是震惊进而呆立原地,那么若殊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个问题可是用掉她全部号称勇气的细胞,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正剧烈地收缩震动着。
“……”
“你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木屋里?”在他的沉默里,若殊狂跳的心不由得转为紧绷。她接着追问,想逼他说话,此时在杨逸凡那双明显转暗的眸子里,她确定看到了某种她绝对不想错过的压抑情感。
“……”他没立刻回答,好半晌才说:“因为我在考虑很重要的事。你回来是为了问我这些事吗?”
“考虑什么?”若殊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一径地追问。
又是一阵沉默!
她想着,也许再多等几秒钟,她的心就会因过度紧缩而死去。
“考虑到底要不要抢别人的未婚妻。”他终于给了答案,浑然不觉在震惊中要找到回应能力的过程,自己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那个别人的未婚妻的名字,不会凑巧也叫刘若殊吧?”她问得小声却清楚,因为她得把大部分的力气,用在摆平心脏因激烈跳动而造成的呼吸不顺……
若殊真的无法肯定,她耳朵接收到的那些声音,是不是她以为的意思?!
她不敢相信,等了几年、她总是认为无望的情感,竟会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得到回应!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比较愚蠢?如果他考虑着要不要抢回她,为什么当初要替可风说话?!难道女人真要有其他人追,才能激起男人的竞争欲跟占有欲?
她想起两天前,杨逸凡在台北老试问着她,是不是确定要嫁罗可风?要不要再考虑……
由那些问题推想,她刚刚听到的有八成是真的吧?是这样吗……
她的心脏不知还能不能负荷?一刹那间,怎么她竟觉得有口气透不过来!
“不幸的,她正好叫刘若殊——那个曾经在我家住了三年的小女生。”他肯定地说了。
刘若殊紧绷的神经,一路上反反复复折磨她的摆荡情绪,在他一句话后得到释放!
她在原地发怔了好一会儿,无法动作……
等她回过神后,旋即冲向逸凡,抵挡不了刹那间涌上心头的各式情绪——有种近似幸福的强大感受,白头顶处边下来;更有对杨逸凡的强烈埋怨,怨他竟愿意看她嫁人!
她宣泄似的,用拳头击打着他的胸膛,脸靠在他胸膛前,大声说着:“你这个笨蛋!白痴!居然要花时间考虑!笨蛋!笨蛋杨逸凡!你害我差点要不明不白嫁给别的男人!笨蛋!你这个世界超级大笨蛋、大白痴……如果我不回来,你真要眼睁睁看我嫁别人吗?”
逸凡任由她宣泄着,假使要比较两个人的激动程度,他敢说此刻在他内心的情绪,激昂的程度绝对不亚于她……
她毫无预警站在他面前、说着问着一串他从不曾想象过的话,他的心情,活像是经历白玉山顶峰到地面的高空弹跳,忽上忽下地由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瑞着。
许久许久,若殊落在他胸前的力气弱了些,慢慢停了下来;而逸凡也自上上下下的情绪中平复过来,正要说些什么,若殊却抢先一步,虽然语气已较先前缓和许多,但仍有责备意味。
“你知不知道我很胆小?知不知道我很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一直逼我长大,我那么努力你都看不见吗?为什么?为什么连感情的事你都不肯让我一下下?如果你考虑要把我抢回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推给他?是你说他好的!是你说的……为什么?笨蛋杨逸凡,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折磨我?逸桀总说你聪明,你念两年就大学毕业了,应该确实很聪明,你真的聪明,可为什么看不出我爱了你很久?还把我推给别人!逼我上台北工作!杨逸凡,你告诉我!”
他忍不住一声叹气,稍稍拉开两人身体贴身体的近距离。他要她看着他,清清楚楚听他的话——
“因为我必须知道两年前我在你眼中看到的仰慕,是爱或是感恩?你能试着理解吗?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你一样害怕,怕你只是因为感激,怕你分不清是感激还是爱。小女生,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我会一辈子怀疑自己是不是你真心选择交托终身的对象。我永远忘不了去参加你毕业典礼那天在你眼里看到的,我不是不懂……傻瓜,我怎会不懂……”
逸凡的目光锁住她清亮却泛着淡淡泪光的眸子,用左手拨开几丝留连在她颊畔的黑发,动作诉说着怜惜。
他的脑袋不禁回想起那个她仰着头问他: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妹妹吗?
“当你问我,在我心里你真的是妹妹吗?那时候,我就知道、就懂了。只是那时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感。你不会知道,当时我多希望几年前救你的人不是我……”
这么说,他是爱她的了,是吗?!
“杨逸凡,你的意思是你爱我吗?”
“你也不笨,大学多念我一年就毕业了,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我爱不爱你?”这是自若殊出现后,他第一个打心底展现出来的笑容。
她竟然回来了!竟然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就是看不出来!你到底爱不爱我?”她要他亲口承认!是她苦苦爱着他、是她从台北赶回来的,他休想连那三个字都要逼着她帮他说出口。
她自认为了爱情,成为没尊严的弱势一方已经很够了。
“我若不爱你,两年来我何苦每个月至少上台北一次,带你去吃你爱吃的王品排餐!”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王品排餐的?”这疑惑跟着她很久了,每次他都带她到王品,真的很腻。
“是你说的,你忘了吗?你毕业典礼那天,逸桀、小草跟我们约在王品,你当时说还是逸桀最好了,他知道你最喜欢吃王品的排餐。你说过的话,我一字不漏记下,现在你回答我,我爱不爱你?”
她其实是完全忘了曾经说过那句话!
那句话她根本是在无心之间说的,自然没记住过。
“你记下我的话,很了不起吗?我也记了一堆你说过的话,那不表示什么!”
“不对,那表示我们很相爱。表示你爱我,表示我也爱你。”他正正式式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真的爱我……”若殊有一下子恍惚,说到底亲耳听到的震撼,跟想象的总会有段差距。但接着,她很恨地用力狠捶了他一下,“该死的杨逸凡!你爱我居然还白白浪费我两年青春,我唳你!”
对若殊的埋怨,他没再说些什么,因为有件让他足足忍受了五年的事,他想先跟她商量商量……
“跟你商量一件事,请你把杨逸凡三个字减掉一个杨字,好不好?我听你喊杨逸凡、杨逸凡地,听了五年多,有点腻。”
“听腻了是你家的事。”
“既然你快要成为我家的人,我家的事当然就是你的事了。”他换了说笑的神情。
“我哪有快变成你家的人?”
“有啊,你嫁给我就变成我家的人了。”他说得突然,但十分认真。
如果她都回来站在他面前了,他若还不知道在这时候让她变成“他的人”,那他杨逸凡无疑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了!
“这算求婚?”
“嗯。”
“没有戒指的求婚,我才不想说好。”
“若现在有戒指,你就会说好?”
“你变得出来,我就答应,但是只要过了现在,我就再也不说好了。”
“这么绝情?”
“绝情的人是你吧?把我推给别人的是你!”还有什么在她心里没被满足,就算那三个字终于由杨逸凡口里说出来,她仍隐隐觉得生气。
即使杨逸凡说得有理,即使他认为该弄清她对他到底是爱情或是感恩之情,但为了“弄清楚”而白白浪费她两年的时间,她就是没办法立刻平抚怒气——尽管他刚刚非常认真,说l了不少让她的心不由得悸动的话……
“还在生气?我认为即使现在我没戒指,你依然会嫁我。毕竟是你远从台北回来,赶着要介绍女朋友给我。不过……”他停了几秒,接着变魔术似的,在口袋里竟掏出一只戒指,“喏,戒指。”一改方才玩笑似的轻浮态度,逸几换了张再认真不过的表情说:“前两天在台北想拿给你,我一直带在身上。在你公寓楼下、你吻我的时候,我本来想拿出来的,可是后来你说,我是你的试验品……其实上上次我到台北就想给你了,我想问你能不能在罗可风跟我之间,重新考虑。
“但我下不了决心拿出这只戒指,我没有把握能给你更多的幸福,毕竟罗可风是个比我还要好、还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对象。他家世好、人品好,重要的是,我看得出来他确实用了心爱你。
“我实在找不到足以说服自己介人你们之间的理由,这两天我关在这里不停想着,要不要把你从罗可风身边抢回来?我想来想去没任何结论。假使爱累积的深浅浓淡,能由时间长短判定,那么在我爱你这点上,是我惟一勉强能胜过他的,因为我爱了你五年。
“小女生,从五年前你刚到我家第一次醒过来,我进你房间看你带着眼泪睡着那一刻起,就爱上你了。我解释不清为什么,只是从那一刻起你就开始影响我,我希望你坚强、逼着你长大,正是源自于我对你自私的爱;我希望你赶快长大,能看见我的爱,能以对等的方式回应我的爱。
“但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此刻,我依然没办法肯定告诉你,到最后我会不会选择看着你嫁给他;我依然没办法想清楚该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虽然这一刻我很庆幸你回来了,站在我面前清楚告诉我,你爱我。一直到这一刻,我才能肯定你爱我并不是因为感激。因为你愿意放弃罗可风,选择我。”
转眼间,拿着戒指的他已单膝跪下。
他……
若殊不晓得能说什么,那些自他口中接连跑出来的话,甜得不像真的,倒像是梦里头才能听见的情话。而她隐隐的怒意,竟也在他催眠似的甜言蜜语里,跟着消散了。
唉,女人真的很好哄。
“可是,小女生,尽管你爱我,我仍然要请你仔细考虑,你愿不愿意把下半辈子赌在我身上?说不定我能给你的幸福,能比罗可风给的多。”
“我该说愿意吗?这个赌注永远没答案,我如似知道你给的幸福一定更多?”她咬了咬下唇,一副不想就此干脆放过他的表情,然而她整颗心,早让他动人的话填满了。
“我也不知道答案,惟一能保证的是,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你愿不愿意赌赌看?”
若殊拿过他握着的戒指,自动自发帮自己戴上
讶异地发现戒指竞分毫不差圈住她的无名指。
“在木屋我抱你睡的那个晚上,我偷偷量了你的指宽。”见她眼底讶异,他笑着解释。
“那时候你就想娶我了?”她震了震,若要说她还有任何疑惑——怀疑杨逸凡只是为了让她好过才说他爱了自己很多年!那些疑惑也因为这枚戒指而全部消失了。
“我只是想,也许有一天,我有机会用上,若你在台北没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他耸耸肩,表情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你……”她更不知能说什么,连究竟要感动或者生气,她都拿不定主意。这个两年前就准备好求婚戒指的男人,脑袋到底装了哪些东西?!若殊轻叹了气,半责备地说:“你一直跪着,不累吗?”
“我可以起来了?你愿意嫁我?”
“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