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与她赌气,还是在玩什么只有你们两口子知道的游戏?”
“没有。”
“还没有?你就不怕她是有更好对象,所以才决定离开你?”
“不可能。”斩钉截铁。
老人家点头,叹道:
“你就仗恃著这点,所以才敢跟她离是吧?”
是有一点,但也不是全部。要不是她突然没事提离婚,他怎么会爽快答应!
“以律,你这一生都太顺遂,好命的人生把你养得麻木不仁了。”
“爷爷,您认为我现在的这点事业成绩是不用努力就得到的吗?只要出生在好人家,就是成功的保证吗?我的出身好,只是起步好,不代表一定会成功,我一直都很努力。”
“你既然知道每一种成功的取得,都是要付出努力,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平白就得到了幸福的婚姻、平白就得到了一个爱你的女人?”
幸福的婚姻?爱他的女人?在现在提起会不会太讽刺了?
“您在暗示我,翠微因为不满于我对她的爱情回报太少,于是决定终止这段婚姻?多或少,是怎么认定的呢?又是怎样的标准?”他语气略为尖锐。
“别说赌气的话。”
“抱歉,爷爷,我不是在赌气。”
老人家笑了笑,低头沉吟了下,说道:
“感情的事,不能与事业相提并论。你在工作上很努力我知道,但你也该知道,你这段婚姻,确实是不劳而获的。”
“即使是不劳而获,也不表示我不珍惜。”罗以律认真道。
“珍惜?问也不问就同意离婚,这叫珍惜?”
那是因为——心中还想辩驳的,但又觉得坐在这里,与长辈辩论自己的婚姻也太可笑了,辩赢了又怎样?被理解了又怎样?长辈只是长辈,不是他的婚姻合伙人啊,他们理解有什么用?所以,算了。
老人家似乎也不想听孙子说些什么自辩的话,他再给孙子倒了杯茶,催促他喝,罗以律当然遵从。在他静静喝茶时,老人家又说了: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个离婚男人。我想,你大概没想过再去认识其他好女人,再组一个家庭吧?”
“爷爷?”什么意思?
“那你当心点,等会别让你母亲逮到。听说她手上有本芳名册,正是为你准备的。”
罗以律无力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尽快闪人好了。
“爷爷,您早点休息,我走了。”
“今天是情人节耶,怎么可以没有花?!来,送给你!”柯顺芬约商翠微出门逛街,为了采买日后穿去上班的套装。她很喜欢商翠微以前上班时的穿衣风格,觉得虽然相同是套装,但她穿起来就是特别好看。
两人逛了五小时,直到柯顺芬的司机来接走她为止。二月十四日晚上,全世界的情人都要吃大餐,她与老公也有浪漫的约会呢!
当柯顺芬从车子里捧出一大束红玫瑰送给商翠微时,商翠微有些楞住了。
“是红玫瑰,情人节当然要买红玫瑰。翠微,你不会嫌弃它俗气吧?”柯顺芬见商翠微没有接过,连忙道。
“怎么会?谢谢你。”商翠微接过,低头看著花,满眼的鲜红,是一种热情的颜色。“这花很好。”
“幸好幸好。我觉得玫瑰很浪漫,所以一直很喜欢,虽然很多人都嫌弃它俗。”
“怎么会俗?因为它代表爱情吗?若有人因为这样而讨厌它,或批评它,那么那人一定很虚伪。”人人都渴望得到最真挚甜美的一段爱情,那就不该对别人的期待恣意嘲笑。
柯顺芬掩嘴轻笑。
“对对对!我也常常这样想,虽然很不好意思明说。”当她手袋里的手机又拼命响起时,柯顺芬忙著跟她挥手道:“哎啊,不行了,我老公在催了。再见!翠微,很抱歉不能与你一同晚餐,下次再请你吃饭,感谢你陪了我半天。谢谢你!拜拜。”
“再见。”她微笑,腾出一只手挥别。目送柯顺芬离去。
今天天气也依然很冷,但她并没有马上招计程车回家去。小愉儿被爸妈带去南部访友,三天后才会回来,所以她并不急著回空荡荡的屋子,也不想……见到那个总是等在她住处楼下的男人。
所以她在街上走著,随便在速食店买了个汉堡填肚子,然后在双双对对的人潮里散步,虽然形只影单,却不寂寞,许多女子手上都捧著代表爱情的花束,她手上也有。她们都是这个夜晚、这个节日里,为它装饰的风景。
跟著人潮移动,有时抬头看天空,还可以看到几朵美丽的烟花在绽放,低头时,可以想著事情……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特地说要带宝宝出门玩,就是想给她创造第二春的机会。他们对龙培允的印象非常好,觉得他才是她生命中对的那个人。
父母总认为她在罗以律身边过得很苦,觉得她该被人珍惜呵护,该是个爱情的接受者,而不是辛苦的付出者。其实婚姻的最核心,还是两个人的事,其他家人的看法,带著点干涉的态度,都是不应该的。
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说。那些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不会造成她什么困扰。
突然,她手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怔,竟是罗以律打来的,这首“琵琶语”的铃声,她只设给他。
“嗨,以律。”她停住步伐,接起手机,鼻尖凑近花香,整张脸几乎埋在里面,就像……埋在他的胸膛一般,有种幸福的感觉。
“翠微,我看到一个人……”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著。
“那个人,手上抱著一束花,手臂上挂著三四个纸袋,站在街道上,在已经很晚的九点半时刻,在不到十度的温度里,我觉得那个人长得跟你有点像,但那傻呼呼的样子跟你比起来就差多了。所以我想,那不是你,对吧?”
“是啊……”她一怔,然后笑了。以极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左顾右盼的欲望,整张小脸只能埋进花里,好让玫瑰掩去她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狂喜。“当然不是我,我从来不傻呼呼的。”口气好正经严肃。
那头似乎没辙的叹了口气。然后道:
“没听你说过喜欢花。”
“因为我并不特别喜欢。”
“那你为什么把那束花抱那么紧?”重点是,谁送的?
还有,为什么满街的女人手上都有花?这种天气演什么“窈窕淑女”?该去演“卖火柴的小女孩”才应景吧?!
“因为这是人家送的。”
“别人送,你就一定要收吗?”谁送的?是谁!
“别人的心意,不好丢掉。”
“……如果,我希望你丢掉呢?”语气试探,但语意非常坚定。
“有两个条件。”
“哪两个?”
“第一,来到我身边。第二,送我一朵红玫瑰。缺一不可。”
当她说完时,一双手臂从后头将她搂住。他的声息有些喑哑的在她耳稍吹拂——
“没有玫瑰,全世界的玫瑰都在女孩子手上了。今天一定是玫瑰的受难日。”
他将她抱得好紧,让她想转身面对他却没有办法,幸好两人的面颊相贴著,可以厮磨,慰藉她对他的渴望。
“宝宝……被爸妈带去高雄玩了。”
“所以?”
“今天是情人节哦。”她道。
“所以?”他扬眉。
“我想要一夜情。”
他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想不想看看我买的新睡衣?”她小脑袋向后顶了顶他的。
只觉得他身子一震,顿住好久没有动弹。久到她正想开口问他怎么了时,他动作了!他将她手上的一大束花往一旁的垃圾桶丢去,再接过她满手的纸袋,拉住她的手,往他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他的脚步很快,让商翠微觉得自己正被一道风吹著走。
当她被风刮上车之后,他也在驾驶座上落坐,引擎启动,车子笔直开走。
她一直在偷觑他,却解读不出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所以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地一再一再看著他。
“翠微,你堕落了……”
那夜,情人节的那一夜,属于情人的那一夜,他在彻底“欣赏”完她每一套足以让男人兽性大发的新睡衣之后,精疲力竭的在她耳边咕哝著这一句。
“是啊……”她甜甜软软的说著,望著他沉睡的俊脸,眷恋地低语。“我的一夜情男人。”
啪!
“哦!”她低呼。没想到他竟然还没睡著,还有力气给她俏臀来一记。
没待她出声抗议,他已将她拖进怀中,轻拍著她的背安抚,然后,终于完全睡去。
第六章
在除夕的前一天,罗以律来到机场与商翠微和女儿会合,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到美国陪两个儿子过年,一起度过十天的假期。
自从“一夜情”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面,罗以律对商翠微第二天的不告而别很介意,一直瞪著手机,等她来电解释,但始终没等到。当他等到她的电话时,却是来跟他确定出发前去美国的时间和班机事宜,那平淡有礼的口吻,就像个最合格的前妻。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罗以律气堵于心的发现,自从离婚之后,他常常打从心底深处发出这样类似于惨嚎的问句。
她变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那样明显。如果说嫁他的八年里,她是个最称职的贵妇、丈夫最佳的贤内助兼左右手的话,那现在她就是个最自由的单身女子,可以不对任何人负责,随时做著自己兴之所至想做的事。
他是了解她的。了解她的个性,了解她的生活习惯,了解著她以前凡事为他的种种。但同时,他又是不了解她的,当她的人生似乎已经不再凡事为他之后,他就,什么也不了解了。
今日见面,她没有化妆,脸色却极健康红润,他看了感到惊艳。以前只觉得她肤色白,却不具备活力;觉得她眼神淡定,少了些灵动;觉得她理智聪明,所以少了点人气。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了,还是一样看来聪慧、看来淡定,但因为气色好,所以感到不一样,觉得新鲜。
是什么让她气色这样好?她的生活里除了少了婚姻,又多了些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如此,美?
八年的夫妻,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就是那样,从来不会觉得特别。可现在,也不过多久没见,为什么他会觉得她不一样?觉得不那么认识她?
由于他正在思量著,所以没注意到商翠微在见到他身边跟著一个她没见过的美丽特助时,脸上表情微变,一双美丽的杏眼眯了起来,注意到美丽助理手上拿著两份机票,虽然票舱等级不同,但是同一班飞机没错。这个美女……也要与他们一同去美国?
“罗先生,这是您的机票,都已经处理好了。”
“谢谢,麻烦你了。”罗以律接过。
美丽助理有礼的对商翠微点头致意,客气的问道:
“商小姐,你好。敝姓王,需不需要我帮你去办理划位与托运行李事宜呢?”
“谢谢,不用麻烦你了。托运行李时,本人必须在场,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客气说完,她将呼呼大睡的女儿往罗以律怀里一塞。“我一会就回来。”
“你去哪边划位?”罗以律空出一手拉住她问。
“那边啊,人满多的。”她指著经济舱划位区说道。过年旅游的人潮好多,恐怕得排很久。她想了一下,对他道:“不然你先去贵宾室等我,那边有睡眠室,你把宝宝放那儿吧,省得你抱得手酸,我办完就过去。”
罗以律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一车行李往头等舱的方向拖去。商翠微一怔,也没有多说什么,抿著笑,乖乖的跟过去了。
“小姐,麻烦划位,有两张机票要升等。”
他手往后一伸,她乖乖将自己与宝宝的护照交给他。
然后,一切就变成这样——他帮她处理划位、托运行李、拉著她的手一路通关而去——娴熟得像是他常常这样做似的。可是,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为她这样做。
他不是不会做,只是不会抢著做,但也并不拒绝做就是了。
她默默的打量著他,打量著这个她要爱一辈子,绝对不会放手的男人。心中有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体悟正在悄悄翻腾,有一种甜甜的感觉正在发酵……
“在看什么?”上机后,当他终于发现她的凝视,随口问。
“在看……你的唇有点干呢。”他总是忘了用护唇膏,非要唇被冻得裂开了,才会抹两下虚应了事。
“是吗?”他抿下了唇,是很干没错。
“我帮你抹一点护唇膏。”
他才要说话,就被她的唇印上。
他一惊,下意识打算拉开她,不在于场合不对——这里是飞机上,虽然是人很少的头等舱,但也有其他人走进来了。只在于,他还在生她的气,不想什么都没谈清楚,就这样与她不清不楚的纠缠。
他可不想让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任性的把他耍得团团转!要吻,可以,把话说清楚!
虽然脑袋是这样想著,也坚决要执行指令,但当他双手一触及她纤细而充满弹性的腰身时,却被那太诱人的触感给迷失了。
竟然……与他记忆中的手感不同……
她生过三个孩子,体态虽然一直保持得很好,但身为丈夫的人,自然最了解妻子身体上的所有变化。她的腰身是非常绵软的,曾经被撑大的腰围,自然回复不了少女时期那样紧实束结。可是……不一样了……那一夜的记忆太过灼热,没法冷静体会她身上的变化,但现在,所有感觉都在这一个抱搂中明晰涌上。
美丽的气色……充满弹性的身体……再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脑袋……让他曾经自负于对她的了解,如今全部被推翻成一个新结成的谜。
商翠微看到两个儿子很高兴,但当她看到“前”婆婆替儿子们新找的那两个中文家教与保姆时,高兴的感觉就被消掉了大半。
罗以律身边的新助理王怡伶,是刚学成归国的高材生,父亲是宏图因病退休的高级主管,同时也是罗以律父亲的好友。由于需要累积工作经验,以后好为宏图效力,于是被婆婆安插在罗以律身边实习。这次跟著来美国,是因为她的家人都在美国,她回来过年。
而,儿子的保姆琼安·张,一个美丽精致的中美混血儿,是婆婆这一年来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的女儿,目前是纽约名校的硕士生,本身学商,又是个会弹钢琴的气质美人。只要没课时,都会来到家中陪婆婆与商翠微的两个儿子,相处得和乐融融。
再来,中文家教古心荷,父母皆是中文系教授,虽然移民美国,但因为家庭气氛始终保持著浓浓的中国风,所以浑身上下也满溢著古典气息,配上她那张楚楚可人的中国式美女脸蛋,足以迷倒一票男人。她本身温柔的气质也非常有亲和力,可以让自己随时融入每一个陌生的群体里而不显突兀。
商翠微一一在心中评量。也对三名美女做出结论——
王怡伶知性现代;琼安·张灵活明快;古心荷温柔恬静。
不得不说,婆婆很会挑人,而且眼光无比精准。这三个人,不管谁当上了罗以律的新夫人,都会非常称职。带出去定会引人艳羡,放在家里也赏心悦目,是男人很愿意娶的理想女子。
婆婆这样安排的用意,三名女子未必会知道。这也是高招的地方,让男女双方都没有被“送做堆”的强迫感与不适感。要知道,即使嫁给白马王子仍然是女孩子心中的梦想,但任何一个有才有貌的美女,都不会希望是在被安排设计的情况下结识那只白马。最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恋情,才是她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爱情发生方式,所以她们对“近水楼台”这词儿是很能接受的。
商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