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她?“为什么?”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毫无理由的离婚,而不加以追究吗?”
“你当时接受得很快啊……”那时的情景,至今想起,仍会感到心痛。
“我们相处多年,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要求,记得吗?”
“嗯。”他虽然不爱她,但对于被他列为亲人看待的人,都非常的关照纵容——当然,前提是那个要求不超界、不过分,符合他身分所能提出的。
“那么,你提离婚,我有什么不该答应的理由?”
“但……那是……离婚哪……”她的声音有点艰难,又像是气结。
“你觉得我同意离婚很严重,那么,我这个被你抛弃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对于这点,他心中不是没有积怨的。
“以律,就算离婚,我认为……你从来不会怀疑我爱你。”
“但你怀疑我不爱你。”他哼。
他……是不爱啊。一直以来,他只是接受。她求的,也就只是他的接受而已。
“翠微,我承认在你开始追求我时,我并不爱你,因为我从来没打算会爱上任何人。我会娶妻生子,给我的家人足够的忠诚与爱护,但爱情不在我的人生预期里。你也知道我喜欢理智而平淡的生活,不喜欢日子过得太高潮起伏,工作的事已经够累人了,私生活上,就尽量简约平淡些。”又停在一个红灯前,前面正在大塞车,车速顶多维持在四十左右,让他可以好好的说出更多话。“如果按照我原先的期望,那么你不会成为我妻子。”他老实说道。
商翠微微扬著下巴,自信道:“不会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他轻笑,心中爱极了她捍卫的姿态。接著道:
“即使如此,也不表示你是我预期中的妻子模样。你以为我需要什么伴侣呢?相夫教子的贤妻?共同创业的悍妻?还是如今改造成的这样——一个美丽迷人的娇妻?”
她心一震!想著他为什么会说出“娇妻”这两个字。她不认为他会知道些什么。但是……
她的神态落入他眼中,他突然问:
“翠微,如果我打算了解一个人或一件事,你认为凭著一些蛛丝马迹,我能不能将一切想透,并串连起来?”
“你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话。”她看向他,终于确定他刚才所说的是真的——这一年来,他真的是在了解她。
“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许多事也就想透了。当你觉得我需要一个好帮手时,你改变自己努力帮我,让自己走入商界;后来,当你发现我对女强人这类的妻子评价并不高,以为我心中觉得最好的对象是娇妻那类的女性时,你又决定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也不能说是‘变成’而是‘变回’。如果你当年没有学商,以你的背景与气质,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近似盛夫人那样的女人,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对吧?”
“……嗯……”她非常的惊讶,所以完全无话可说。
“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接受,也可能是我需要的,因为那确实让我的生活更便利,但,并不表示那是我喜欢的。”他凝视著她有些动摇又想说些什么的眼,接著道:“你打理我的所有事,你从商、你离职,只要你想做,我都随你,不管你动机是什么,总之你高兴就好。当然,先且不管你这一切是不是为了我,反正你也不打算拿这个来向我邀功。我们这近十年来的相处,你唯一做出让我生气的事,就是离婚,但我还是由著你了。所以,我很纵容你,你同意吧?”
“……同意。”她有点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不知为何,有一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气堵感充塞心中。
“你可以将我的生活打理得非常舒适,但你却不是唯一可以做到的人。你也看到了,王秘书她也能做到,如果我愿意,找来一个体贴入微的家务助理并不是难事;你也可以成为我工作上的好助手,但是商场上人才济济,你也并非不能取代;所有人都说你为我鞠躬尽瘁,但我却不认为我该为此感谢你,你同意吗?”
“……同意。”她忍住不要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我觉得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你认为我不爱你,反正有你爱著我就成了。所以你又希望我活得更好更舒适,一旦发现我可能会欣赏的女人类型,就决定把自己改成那样。你只是希望我会因为拥有更理想的妻子,而感到幸福……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的付出而感动,甚至为此而生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知好歹?”
“不会。”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因为有所了悟而软了下来。这个男人,生气了。
“每个人都说你聪明,但我却觉得你很笨。你有没有什么想抗辩的?”
“暂且没有,我还想听听你怎么说,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再度披起战袍,扬起下巴看向他。
商翠微不确定他眼中是否闪过一抹近似于欣赏的笑意,因为他已经转过头专心开车了,而如雕像般立体分明的侧面也显得那么严正。
“也许我们的婚姻需要往更好的地方改进,虽然我觉得那样已经很好,但显然你并不那么认为,所以你才会提出离婚。我仍然生气著你选择离婚,而不是好好跟我谈,当然,也许我那时的表现让你绝望的认为只有离婚才能有所改变,或许你这样想,也是正确的吧……”他轻叹口气。让一个深爱他的女人考虑离婚,并且真的提出离婚,却从无察觉,他这个丈夫也确实是当得太失败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就是我对你的爱,没有浓烈到让你觉得有安全感,所以你总想著要针对我的需要去改变自己。即使你非常了解,当我接受你、打算娶你、与你共度一生时,我的爱情就放在你手上了。”
她低头看著自己张开的双手,不知该说什么。
“而你的问题很大,你不相信我的爱情,只相信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忠诚,今天即使不是你商翠微,随便我娶别人,也是相同待遇。”车子又停了一个红灯,他伸出右手放在她手掌上,轻轻抓住。“我没有娶过别人,想来,这一生也没有机会再娶别人,所以我不能说对别的女人,也能有这样的纵容,我也没兴趣去实验证明……”
他突然不语,她被他的停顿吸引得抬头,迎上他带笑的眼,一时移不开,但脸却红了,因为她知道他会说什么。果然——
“我想,你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实验吧?”
“当然。”她咬牙应。
“瞧,即使你耍横,我也接受,甚至觉得可爱。你说,我不爱你吗?”
“你……”爱我吗?想问,却觉得喉咙太哑,什么话也问不出。
他笑了笑,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不解的接过,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打你的手机号码吧。”他道。
她一怔,还是想不透为什么,但仍按著他的话打了自己的号码。很快的,琵琶语的铃声从她包包里传出。她将手机从包包里掏了出来,那音乐更清晰了。
“这是我专属的手机铃声对吧?”他问。
“嗯。”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也不知道眼下为什么要谈手机铃声,与他们的话题一点也不相干不是吗?
“为什么把这首曲子设成我的来电铃声?”
“因为我很喜欢,自然要设给你。”她理所当然的说道。
“可我不喜欢。”他却道,并建议:“以后就换掉吧。”
她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他拿过她的手机,关掉铃声再还她。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这首曲子,让我觉得有点凄凉,像是爱得太寂寞。”
当手背上被烫到了几滴水,她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而我难受是,你竟然不知道我爱你。你真是太笨了。”车子已经驶进了祖宅的大门,一下子就开到了停车场。他停好车,托起她泪湿的脸蛋,抽过一大把面纸细细为她拭着。
“我花了一年在想为什么,以及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同意你,只要你要求的,我从来尽力做到。我满足了你为爱付出的努力与成就感,可是为什么你竟然认为我们两人不相爱,你以为一个人在那边爱得要死要活的,就能营造出一场和谐的婚姻吗?如果我不配合,你怎么可能当得成贤妻良母?”
“罗以律,你真是太懂得……如何颠倒黑白了……”她又想哭又想笑又想骂人,结果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著哽咽。
“我的错,在于我太满足于现状,却没发现你是不满足的。你的心没有安全感,才会一再的想要改变迎合。我的错,更在于我没有真正让你明白——我爱你。”他捧著她的脸,低低亲吻。
“你……”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只想守著他、爱著他就好,从来不必他以爱来回应。可是,当他亲口说爱时,她整颗心都震动了,整个人抖得快要散掉,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她的心,让她成为一个完整的人那样,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是不完整的……
“翠微,我有许多错。可你,却是笨了,你承认吗?”
“承认……”她点头,又点头。
“你知道,我总是尊重你的想法的。那,现在我问你,这个婚,还离吗?你要不要把‘前罗太太’里的那个‘前’字给拿掉?”
“好。”她点头,紧紧抱住他。
“虽然这次离婚让我们的感情大为增进,也算是达成你当初设定的目标。不过,下次,如果你对我的爱又产生质疑时,再拿出这招来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知道吗?”他吻著她,同时也警告她。
“同样的招式,我从不用两次。”她想瞪他一眼,却又被他吻得目眩,只好作罢。
“是啊,所以我才说当年要不是有你出现,我不该娶一个太聪明的女人的,瞧把我累得……”他喃喃抱怨,却怎么也吻不够,不愿放开。
而她只是笑,又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其实有点想打他,觉得他还是在胡说八道,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又能怎么办呢?谁教她爱他,全世界都知道她爱他。他有了这张王牌,她自然只能败定了,还能在他面前争什么?
哪还有什么好争的?他说了爱她,她也就得到全世界了啊……
这才是,她毕生努力,一直想得到的。不是吗?
“以律,回来了?怎么在停车场那边待那么久?管理员说你开车进来好久了——啊!”早在门厅等得不耐烦的罗老夫人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后,连忙打开大门,就是一顿叨念,直到发现站在罗以律身边、而且还被罗以律牢牢牵著,看来好不亲密的商翠微之后,所有的话全嘎然而止。
“你你、以律,这这——”罗老夫人失态的语不成句,脑袋完全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嗨,妈,我们回来了。”罗以律微笑说道。
“这——”罗老夫人依然没法回神。
“小两口回来了啊?”老太爷被两个儿子扶著走过来,淡淡问道,眼睛看著商翠微,带著笑意。
“是的,爷爷,我们回来了。”商翠微微怔之后,立即恭敬的回道。
“回来就好,就等你们两人吃饭了。”老爷子说完,先进饭厅了。
罗以律带笑的看著有点讶异的商翠微。她一定不知道她是老爷子最欣赏的孙媳妇,本来,他也是不知道的。虽然翠微从来不看重门第,但要不是老爷子极力支持,他们这样离婚又复合的,绝对会被亲友非议好几年。他不喜欢别人说她闲话,自然现在这样是最理想的了。
“还不快进来,外头冷著呢!”那头,老爷子又高声喊著。
“就来了。”罗以律回一句,忙一手牵著妻子,一手挽著化身为木头人的母亲,一同进屋去了。
“回家喽!”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笑看他,带著点嗔意。
“可还满意你这一年的离婚假?罗太太。”
“满意,满意极了。你满意我的回答吗?罗先生。”她咬了他耳朵一记。
满意。他用行动表示他满意的程度,当著家人面前吻了她。在家人惊呼声中,宣告世人,他们从此结束离婚关系,复合了!
二○○七年终记
之一——杂七杂八的杂谈
常常哀哀叫著一把老骨头,实在不该再做出充满少年热情的事情。期望与现实,随著年纪的老大,开始出现比银河还宽的差距。
这让我想起第一本小说的文案第一句:“带著梦幻的期待……”,是地,每次下笔一个故事时,总是带著玫瑰色的期待,相信这次定可以表现良好,将脑海中架构完整在笔下表达出来,让读到它的人,能体会到作者对这个故事的感动。
这是一种动力,让我们在起头时,能有勇气面对接下来数个月的痛苦与快乐。以前总爱戏称自己是文字女工——当电脑还没进入我的写作领域中,每天对著一大叠稿纸刻字,通常写完两本半的稿纸,就是完成一本作种瑟缩的感受尤为深刻,再怎么冷、手再怎样僵、怎样酸,也还是努力想把故事写出来,我写字的指力又重,右肩的筋已经为此严重发炎过两次……现在想想,还真是佩服自己呢。
说是文字女工,可,写作毕竟不是会写字就可以了。
以前,记得电脑写作刚上手,虽然将学生时代学过的仓颉输入法忘个精光,但因为有了易学好用的无虾米输入法可以替代,我花了三天学习、四天拼命练打,终于成功脱离一指神功的困扰,下手的速度已能令自己满意。
那时,有个朋友好奇的问:“你现在打字可以很快了,是不是写作时间可以缩短一半?本来三个月一本,现在一个月半就能写完一本?”
怎么可能?真能这样就好了。
打字速度快,顶多是让你在不小心文思泉涌时,可以运指如飞,快意奔驰,而无任何障碍,但那不表示从此可以从一个龟速作者变成快手作者。一天打个几万字,对会打字的人来说问题肯定不大,但你唯一的问题是当你脑袋打结,怎么也打不开时,就算你急成白发三千丈,也没有任何办法挤出下一个字,换个说法,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脑中无料,手快有什么用?
也难怪作家这个职业被通称自由业,因为随时可以卸下。多么不保险的职业啊,所以出版社常常会劝一些新手作者最好保有正职,不要轻易为了写作而离职。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你下一本书还会顺利产生……当然,即使产生,也不保证定会过稿。
再来说到卡稿吧。也许你常常在网路上、后记里,听到作者哇哇叫著写不出来,卢著编辑计较著交稿日,你可能会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我倒是能体会个中的辛酸滋味。
不信?那你不妨也来试试,试著打开一页word,面对它全然的空白,也不用写多,随便将你脑袋中曾经幻想过的超级好看故事给形容出来,三百字就好了。你写得出来吗?光是想著要如何下笔第一个字,就够你琢磨到天黑去了。然后第二天爬起来,再度对空白页面发呆良久,然后决定坚持下去,就开始写了,愈写就愈挫败,终于仰天长啸——我心目中的故事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故事不好,而是你没办法恰当的表达。
这是每一个写作者都会遇到的障碍,这一本好不容易解决了,下一本又会再度产生,写作的过程,埋伏著诸多艰辛,总是痛苦与快乐并存,像爬山攻顶一样,爬的过程有多痛苦,完成它之后就有多得意。
我从来不敢给出版社太满的承诺,就是不相信自己可以迅速的完成一本又一本的稿,中间不必休息。所以二○○七年的八月到十二月,我的日子过得非常惊险,中间还经历了电脑挂掉,买新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