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紧闭的盈袖楼大门,咿呀一声,从里头被打开了,走出一位年轻貌美的紫衣小姑娘,就见她大眼儿滴溜溜一转,然后,视线停在严大公子的身上,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不管是谁,只要在咱们盈袖楼门前闹事,一律不接这位贵客,请各位公子们自重。”
只不过是个丫鬟就已经是如此绝色,楚楚姑娘本人不想即知该是如何倾城倾国了,这下可让严大公子更加心痒难搔了。
“你们听到了,还不退下?”严大公子下令道。
“是。”
“谢谢严大公子赏脸,奴婢代我家小姐谢过。”紫衣小姑娘巧笑倩兮的向严大公子服了一服,然后转向沈翎道:“这位公子可是要答题?”
“不是我,是地。”沈翎指指身旁的沈静。
“那么,就请公子说出第一句的下联吧!”紫衣小姑娘颔首道。
“小姑娘,刚才我家公子对句时,这小子一直等在一旁偷听,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听了我家公子的佳句来用,不能让他先对。”恶仆抗议道。
“有这回事?这么说,严大公子也想好佳句了?”紫衣小姑娘慧黠的大眼溜向严大公子,“那么,就请严大公子先说出对句,之后,再由这位公于对吧!不知这”小犬乍行嫌路窄』,严大公子要如何来对?请说。“
“小猫钻洞嫌洞小。』严大公子神气活现的念出对句。
“那『井底蛤蟆青问绿”呢?“
“笼里公鸡黑对白。”
“『天做棋盘星做子 谁人敢下”“
“地做软床石当枕 大家来上。”严大公子淫笑道,同时得意引起众人的鼓噪喝采,“小姑娘,这对联我对出来了,可以请我进去了吧!”
“严大公子,请稍安勿躁,这位公子还没对呢!这位公子,请。”紫衣小姑娘面不改色的说,对严大公子下流的句子不作反应。
“”小犬乍行嫌路窄“,我对的下联是”大鹏展翅恨天低“,”井底蛤蟆青问绿“,我对”盘中螃蟹白映红“,”天做棋盘星做子 谁人敢下“这句的下联,则是『地做琵琶路作弦 哪个能弹”。“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爆出喝采,“好啊!”“确是妙句。”“当真是绝对……”
“好什么好,好得过我家公子吗?”恶仆见主人面色不悦,斥喝众人。
“自然……是严大公子的好。”屈服于恶势力,众人昧著良心道。
“小姑娘,你听到了,还下快开门,迎我家公子进去。”恶仆转向紫衣小姑娘。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待我请示了我家小姐再说。请两位公子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去问我家小姐的意思。”紫衣小姑娘说完,转身进门去了。
不消一会儿,就见她手上拿了两卷纸出来,“我家小姐说,两位公子对得都好,难分轩轾。因此又出了两道题,哪位公子答得出来,就是今晚盈袖楼的嘉宾。”
“若是两位又都对出来了,又当如何?”好事者问。
“我家小姐说了,若是两位公子责难分出高下,盈袖楼破例接待两位贵客,也是无妨。”紫衣小姑娘不慌不忙的说完后,将纸卷给摊开在众人面前。
就见红纸上分别题了,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守二川 排八阵 七擒六出 五丈原点四十九盏明灯 只为一身酬知己
众人一见尽皆哗然,严大公子更是看儍了眼,这是什么对子?
“两位公子,请。”紫衣小姑娘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可以动手了。
就见沈静微微一笑,上前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收西川 镇南蛮 东和北拒 中军帐卜金木土象爻卦 偏能水里用火攻
这下众人更是儍了眼了,可严大公子的脸色可就难看了。
“严大公子?”紫衣小姑娘询问的看向严大公子,见他迟迟动不了笔,“那么,今晚盈袖楼的贵客就是这位公子了,公子,请。”
“慢著。”
“不知严大公子尚有何指教?”紫衣小姑娘问。
“你去告诉楚楚姑娘,今晚她若是不接我这个贵客,这盈袖楼大概就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严大公子阴沈的道。
“这……”紫衣小姑娘面露难色。
“紫衣,严大公子既然这么说,你就请他进来吧!”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天籁,听得众人为之神迷。
“可是,小姐,这位公子怎么办?”紫衣小姑娘间屋里的人。
“这位公子,楚楚这厢有礼了,公子的才学,楚楚万分钦佩,能不能请公子明儿个晚上再拨冗到盈袖楼来,让楚楚作东,也好向公子请益一二?”轻柔的嗓音怕是任何男人也拒绝不了吧!
只可惜沈静不是男人,“本来姑娘有所不便,在下是不好强人所难的,只是在下既是在今日侥幸得胜,似乎没有延到明日的理由。若是姑娘坚持非延不可,说句不好听的话,姑娘似乎就不值得在下煞费苦心来见了。”
里面沈默了好一会儿,过了半晌后,才又有声音传来,“紫衣,请两位公子一起进来吧!”
“是,小姐。”紫衣小姑娘恭敬的向内应声后,转向外头,“两位公子,请进。”
第五章
严府
垂头丧气的严大公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身后的随从则一个个全灰头土脸的失了往常的威风。
“公子,您回来了。”门口的守卫见状,在他们一行人到达时,早打开大门候著,就怕一不小心给扫著了台风尾,那才叫冤呢!
严大公子连哼都不哼一声,气呼呼的迳自走进去,身后的跟班自然尾随在后,全进了门去。
等人全进了府,守门的四名护卫两两相对,“不是说公子今晚要到盈袖楼去吗?”
“是啊!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
“都说盈袖楼的楚楚姑娘重才不重财,难不成公子吃了她的闭门羹?”
“不可能吧!那楚楚姑娘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得罪咱们家公子?”
“说得也是,那会是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公子心情恶劣是事实,大伙儿没事离公子远些准没错,可下要像上回的阿豹,没头没脑就让公子给砍了脑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那才叫冤呢!”一人提醒道。
另三人一听,一股寒意由脊椎处升起,忙不迭的站回自己的岗位上。
说起阿豹,严府的下人没一个不记得,那阿豹也不过是闲聊时,说起严大公子什么,可真巧了,居然就让严大公于身旁的人给听去了,还一状告到严大公子那里,可怜的阿豹,连审都没审呢!就这样胡里胡涂的丢了脑袋。
严府下人因此人人引以为诫,不仅嘴巴闭得死紧,对严大公子身边的红人更是极尽巴结之能事,不敢稍有得罪。
严大公子一进门,问赶来服伺的婢女,“大人呢?”
“回公子,大人正在书房办公。”
“知道了,下去,别在这里碍眼,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严大公子挥手摒退婢女,等婢女全退下后,一扫先前的不耐和丧气,转向身后的跟班说:“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到书房去套套老家伙的口风。”
“是。”跟班已经开始动手翻箱倒柜了。
信步往书房方向走,森严的守卫和奢华的布置,几乎让人以为自己是进了皇宫大内了。
“公子。”守在书房门外的是严嵩一手提拔的一品带刀侍卫秦雄,对严嵩忠心耿耿,也是严嵩的冷面杀手。
“大人在里面?”
“是。”秦雄恭敬的回道。
“让我进去。”
“是,公子,请。”秦雄打开书房门后,让出通道。
“我有事和大人谈,你别杵在这里,离远一点。”
“公子,职责所在,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你敢不听我的话?”严大公子怒道。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负责大人安危,不敢梢离左右。”
“放肆,你的意思是,我会刺杀大人?”
“公子请息怒,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谁啊?”严嵩的声音由里头传来。
“禀大人,是公子。”秦雄立刻回答。
“让他进来。”
“是。公子,请。”秦雄作了个揖。
“哼!”严大公于瞪他一眼后,才进门去。
“世蕃,怎么会这时候来找爹,有什么事?”
“爹,你叫秦雄站离远一点,孩儿有事向你禀报。”
“秦雄对爹向来忠心不贰,你有话就说,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爹,防人之心下可无,这话下是你教我的吗?秦雄怎么说,也是外人,不能不防著点。”严大公子道:“何况,我要说的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要让第三人听到比较好。莫非,爹连孩儿都信不过?”
“儍孩子,说什么傻话。爹就你这么一个独子,怎会信不过你。好吧!就依你。秦雄!”严嵩叫。
“属下在。”秦雄在门外应声。
“你暂时先退下去。”
“属下遵命。”
“好了,你可以说了。”严嵩道。
“我是想问爹,之前顾成栋手里握有咱们罪状的那些证据,可曾都销毁了?”
“原来是这事,你放心,我早把它给销毁了。”
“那我就安心多了,我在外头听到流言,说是顾成栋的一些余党正在搜集咱们的罪状,爹,你得小心些,可别让人给抓到了把柄。”
“这还用你说,敌人再有本事,也想不列我会把证据全放在皇上祭祀的圣坛里的,你安心吧!”
“那我就安心了,爹,那没事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才出房门,就见秦雄由丈外树上飞了下来,显然只是退远些站岗,没有当真退下去。严大公子也不理他,迳自走了。
须臾,才回府的严大公子一行人,又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在皇祠?”
“老贼是这么说的。”
“那怎么办?回去跟大伙儿商议?”
“不成,万一严世蕃那小子回去,让老贼发现不对,将东西栘了地方,咱们再想找就难了。”
“说得是,老贼精得像狐狸,一样的当不可能上两次。何况,咱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再去从长计议了,程大人和管大人再过五天就要被问斩了。”
“说得没错,事到如今,拚著会被当成刺客,这皇祠也得去闯它一闯。反正,严老贼一日不除,君侧一日不清,我们这群被老贼陷害的忠臣遗孤,永远也无法洗刷反贼的罪名,更甭提要替父兄平反了。”
“对,只有除掉老贼,才能慰死者在天之灵。”
“只要能除掉老贼,不忠不义,我也认了。”
“没错,只要能除掉,死何足借?”
马车内一阵慷慨激昂。
“既然各位已经决定了,事不疑迟,咱们来商议对策吧!”
“沈兄你一向足智多谋,今日之事若非沈兄你,想必大伙儿又会无功而返了。沈兄既然提议夜闯皇祠,想必心中早有对策吧?”
“皇祠周围守卫森严,要想不惊动禁军潜入,绝非易事,我想,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先由一人引开禁军的注意力,其他四人再乘机潜入,你们以为如何?”
“此计甚妙。”四人点头。
“既然各位也认为可行,那么就由在下去打头阵,找寻老贼罪状之事就交给各位了。”
“不,沈兄仗义相劝,我们已经非常感激,无以为报了,怎么可以再让沈兄拚死去打头阵?我不同意。”
“我也不赞成。”
“对,这打头阵的事,当然得由我们来。”
“各位请听我说,严世蕃这厮,禁军谁人不识?我现在顶著他的面皮,即便是擅闯禁宫,禁军也只可能阻拦,不敢对我动武的。若不是皇上下旨,除了他本人和严嵩老贼能进皇祠,其他人一概不准进,擅入者格杀勿论的话,这张面皮倒是能掉不少麻烦,即便如此,上前去颐指气使、扰乱禁军秩序,这张面皮还是有用得很,所以,你们根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反倒是你们潜进皇祠,处境要比我危险得多。严嵩老贼狡猾成性,难保不会在皇祠内设下机关。”
四人间言相互对视,然后同时点头,“好,就由沈兄你去引开禁军,咱们兄弟去闯皇祠。”
“坐,请坐,请上座。”
“茶,敬茶,敬香茶。”
一碰面,沈静和楚楚就对上了。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楚楚吟道。
“青山原不老,乌雪白头。”沈静不遑多让。
“海纳百川,有客乃大。”楚楚又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沈静不假思索即对。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炒豆捻开,抛下一双金龟甲。”
“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琉璃。”沈静又对。
“公子果真才思敏捷,楚楚甘拜下风。”
“楚楚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本公子来盈袖楼,可不是来看你们吟诗作对的。”严大公子说话了。
“失礼了,严大公子,怠慢公子,是楚楚的不是。但不知严大公子要楚楚怎么伺侍?”
“要怎么伺侍,也得先见到你的人再说,人人说盈袖楼的楚楚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可比西施嫦娥,今日本公子就是冲著这句话来的,快出来让本公子瞧瞧,别净躲在屏风后头。本公子可没空理会庸脂俗粉。”严大公子不可一世的说。
“喂,你这人,是你自己威胁要拆了人家盈袖楼,人家才让你进来的,可不是人家求你进来的,你拽什么拽?”沈翎先就沉不住气的叫。
“又是你这小子,三番两次和本公子作对,本公子不跟你计较,你倒是得寸进尺起来了?”严大公子生气道。
“严大公子请息怒,是楚楚不好,楚楚这就出来。”
话毕,娉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屏风旁。
原本想将怒气发泄的彻底的严大公子,见著生平仅见的绝色丽容,再大的怒气也消散无踪了,只拿一双惊艳得凝滞的眼死盯著佳人,喉头下自觉得咕噜吞了好几口口水,失神得连沈翎的讥笑声也没听见。
“翎姐,你再惹事,我可要回去了。』沈静拉了下沈翎的衣袖俏声警告道。
“好嘛!不说就是了。静,这楚楚姑娘果真长得花容月貌,单以外貌而言,和翼哥算得上是金童玉女了,你觉得呢?”
“是啊!”一阵失落袭上沈静心头。
“就不知她人品如何了,我们得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观察。还有,你找机会也考考她,知道吗?”沈翎交代道。
“考什么?”沈静意兴阑珊的问。
“什么都行,哪!她既然考你对句,礼尚往来,咱们就考她对句好了。可不能太简单哦!”沈翎出主意道。
“好吧!”沈静无奈的答允,明白不照她的话做,沈翎必然下肯轻易罢休,难保不会又惹出事来,何况,她们今日来的目的,原就在此。
以楚楚姑娘适才的出题看来,必然也是好学之人,否则不会信手就能拈来历代以来的绝妙佳句,沈静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这一眼,让沈静不由心惊了下,看一眼尚处呆楞状态下的严大公子,她意有所指的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楚楚会意,嫣然笑答:“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姑娘原来姓秦,在下失礼了。”
“也幸而姓秦,否则楚楚今日可要让公子给考倒了。”
“不敢,楚楚姑娘冰雪聪明,才思敏捷,在下佩服。在下另有一对,不知姑娘愿否赐教?”
“不敢,公子请出题便是。”
“爱民如子,金子银子皆吾子也。”沈静难掩讥嘲的瞥了下严大公子。
楚楚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