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晃司他是不是从以前就会那样?”
“啊……就会哪样?”
涉谷急忙喝口汤将米饭冲下去,不明白地问。
“就是……”
泉觉得不太好出口,但他是个一向认真的人,事情不搞清楚的话心里是不会舒服的。
“就是……不管男的女的他都通吃。像喜欢啊、还……还会亲人家啊……之类的……”
听了泉的话,涉谷眼里的笑意渐渐浓厚。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你被上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
泉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
“没有啦!不是啦!我是说……”
他想辩解,但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合适,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涉谷笑得趴在桌子上,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样子啊!已经发展到接吻了,真有他的!”
他不知道该佩服晃司还是怎样。
泉不乐意了,“你好好听人家说嘛!”
“哎,有没有搞错啊?他又不是什么同性恋或双性恋。”
涉谷勉强忍住笑。
泉听了一愣,问:“有什么不同?”
看着他睁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样子,涉谷又想笑了。但他觉得,对这个单纯又认真率直的人,再笑下去有些残忍,而且,有必要让他对晃司的性爱取向有所了解,所以他也正经解释道:“男人只爱男人的话,这叫同性恋。不管男的女的都爱的话,这叫双性恋。那小子是喜欢女人没错,但对男人可是彻头彻尾地讨厌。”
“……所以呢?”
泉追问道。
“你还真迟钝啊!”
涉谷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加重语气说:“所以说,你不觉得,你很‘特别’吗?而且还可以说是‘格外’的特别。”
“为什么?”
泉一头雾水的样子。
“为……唉……”
涉谷叹口气,他觉得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还要怎么说呢?
“再问下去我也不知道啦。你去问他本人嘛。”
忽然而来的一阵担心掠过涉谷的心头,——晃司那家伙,再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毁了眼前的这个人。依着他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轻易罢手。
他有些同情地对泉说:“若说知道的话,只有一件事。”
“是什么?”
“就是——这已经不是我所能介入的问题了。”
泉低下头思量着,细细咬着自己的嘴唇。
涉谷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矛盾和叹息。
(8)
樱花飞舞的季节,新学年开始了。
高滨台本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公立高中,无论生源和教学质量在公立高中里都算不上一流,但今年的录取分数线却比往年高出了许多。
细心的人会发现,新生中女生所占的比例高出了男生,而男生中,报名参加足球社的人比其它社要多出许多。
这无疑要归功于高滨台的名产双人组——南条晃司和泉拓人。
当这二人同时出现在入学仪式的现场时,人群像一锅开水般沸腾起来。
新生纷纷围拢过来,对这两个人指指点点、嘁嘁喳喳。
泉看着女生们激动兴奋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身边站了一个大怪物。
他想走开,晃司却像理所当然似的亦步亦趋跟着他,如影随形。
对于晃司的粘人功夫,他已经非常无奈地习惯了。
——平时也就罢了,这种时候,拜托能不能不要粘着我?
“喂!你不觉得你太引人注目了吗?”
他没好气地对晃司说。
“会吗?”
晃司像是才意识到一样,东看看西看看,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
对于晃司来说,受人瞩目是一件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了,如果哪一天满大街没人理他,那才是不正常呢!何况比起演唱会被歌迷包围,这个阵势算得了什么?
“白痴啊!”
泉被晃司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
——你想出风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我也牵扯进来?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他愤愤地抱怨道。
“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嘛。”
晃司亲热地搂过泉的肩膀,泉挣了挣,没有挣开。
“在看你的,还不是一大堆?”
泉不相信地瞪他一眼。
晃司用手指着对他说:“你看那边……”
那是一张不服气的挑衅的脸。
“那边……”
那是一张写着“我要追随你”的脸。
“还有这个。”
这是一张佩服得发傻的脸。
“怎么全都是男的……”
泉觉得被晃司耍了,回头瞪着他。
“八成全部都是崇拜你才考进学校来的新队员吧。”
晃司的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只要是看过你踢足球的人,即使你没办法入选县代表队,他们一定马上就看得出你的厉害。”
晃司开心地笑起来,“所有的人都在看你。”
“哼!”
泉愤愤然扭过脸去。
看着泉那张生气和傲然的别致面孔,骄傲和自豪于晃司的心中油然而生。
——我当然知道那些家伙为什么都在看你,因为我是看你看得最专注的人。
——因为……我最专注。
下午,是新学期的第一个社团活动日。
晃司早早来到球场,习惯性地站在一棵大树下等待着,不一会,泉和队员们从球队办公室换好球衣出来了。
晃司惊讶地发现,穿着球衣出现在眼前的泉,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不执着于输赢、眼神迷朦的泉了。
他充满了朝气,充满了活力,显得生龙活虎。当他站在整好的队列前,向队员们大声说“我是足球队的队长泉拓人!”时,那份自信以及因此而显露出的优越感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球场因他而变成了一个磁场,凡是在这里的人都被他紧紧吸引着,任谁都无法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在这个地方,就连女孩子都会忽视天王歌星南条晃司的存在。
这里,是泉拓人的世界。
晃司的心底有着无法言喻的欣慰。
——泉,这才像你,这才是你啊!到现在,世人才能体会到你的过人之处。
——你用你那撼人的气势、凌厉的眼神和漂亮的笑容征服了我,让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然而这份思慕,真的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实现吗?这段令人全身沸腾的感情,就这么任它无处可去,一直荒芜到老吗?
泉组织队员们开始进行红白对抗赛。他不时呼喝指挥,队员们的情绪被调动得十分高涨,球场上的气氛也十分热烈。
晃司的血也跟着沸腾起来。
好想冲进球场,融入那个队伍,和泉一起碰撞、突刺,体会飞翔的快乐。
但他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让热血煎熬自己的身体,燃去所有的空想,剩下嫉妒的残渣。
“我觉得泉学长好帅哦!”
“可是给人一种有点可怕的感觉。”
“有很多女生私底下很崇拜他呢。我认识的一个女生就跟他表白过,可是没有成功。”
“不晓得……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哦?美奈子,你来真的?”
……
几步开外,两个女生的议论吸引了晃司的注意。他看到那个叫做美奈子的女孩子眼里流露着爱慕和跃跃欲试的眼神,黑色的烈焰顿时在胸中腾腾燃烧。
如果眼神真的可以变成一把利刃,此时的美奈子早已被这把利刃砍的血肉模糊了。
晃司被嫉恨的烈焰烧的头晕目眩、难以自持。他抓住树枝稳住身体,极力不去在意两个女孩子的谈话,把目光再一次投向球场。
“一年级的,你们还在那边发什么呆,还不赶快给我跟上球!”
泉还在大声呼喝。
“小子,你速度蛮快的嘛!”
他在夸奖那个新生,脸上带着睥睨一切的笑容。
他冲上去,和那个新生撞在一起,撞得好激烈。
——泉,求求你,除了我以外,求你不要对任何人笑!
——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碰你!
——我要把碰你的那些家伙的身体都撕裂!我要把所有看你的家伙的眼睛都打烂!
“喀嚓!”
儿臂粗的树枝被硬生生折断,白茬刺一般地戳出来,一根一根钉在晃司已然疯狂的心上。
心,开始流出肮脏的血。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嗡嗡”作响……
晚上,在连续剧的拍摄现场,同一个镜头已经拍过十几遍,晃司却总是不能入戏。
那个嗡嗡作响的声音从白天一直响到现在,脑髓已经被这种响声挖空,头痛欲裂。
嫉恨的欲火一直焚烧着他的身体,好像已经能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恶心得让人想吐。
导演无奈地又叫了暂停。
晃司颓然坐在椅子上,手扶着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涉谷悄悄进来,看到晃司这个样子,低声问小高:“怎样?最近这个人还好吗?”
小高担心地说:“他工作方面都在积极地做,我觉得很好啦。不过,有时候让人以为他在发呆,突然又会一下子发飙,老是心神不宁,脸色也不太好。”
休息片刻后,导演来到晃司面前,耐心地启发道:“南条,你是演一个爱上比你年纪还大的女性的年轻人,所以应该再有激情一点。可以再夸张一些,把欲望很露骨地表现出来就对了。”
晃司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导演,神经质地冷笑着说:“爱上一个年纪大的女人?……这么说,这也是一种禁忌吗?也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思慕吗?”
他站起来,一步步向美枝子走去,眼里燃烧着绝望的疯狂。
导演示意其他人开始拍摄……
晃司闪着青光的眼睛盯着美枝子,像一个落水垂死的人。
“我爱你,不要离我而去……”
他说着并非剧本上的台词,声音飘忽得没有一点质感。
“你说这话太自私了。你只是在强迫我,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美枝子看着那双虽然是看着自己,眼神却游离天外的眼睛冷冷地说。
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像赶苍蝇般的挥挥手……
“这种自做多情的恋爱我不要,让我觉得很烦。”
“呃?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晃司的神志昏乱了,他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住美枝子的胳膊狂喊道:“难道我喜欢你也错了吗?即使如此,我又为什么会这样深深喜欢上你呢?你告诉我啊!”
“好……痛……啊——!”
美枝子厉声尖叫起来。
导演急忙连声喊停,晃司却仍抓着美枝子不放。
涉谷和小高急忙跑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掰开了晃司的手。
手一松开,被捏住的地方立刻出现了淤血的点,瞬间连成一片并鼓起来。美枝子嫩白的胳膊上像戴了两只紫红的臂环。
“哇,刚刚这样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太好了!”
导演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兀自攥着剧本不停地叫好。
而晃司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大口喘着粗气,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渗出,顺着脸颊聚集在颌下滴落下来,脸上是一片青灰的死色。
“好难看的嘴脸,丑的要命。”
耳边传来涉谷尖刻的声音。
“你这样还算艺人吗?去照照镜子,你这张脸,简直就是——鬼!”
听到涉谷的话,晃司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9)
深夜,窗外电闪雷鸣下起了雨。
睡得正香的泉突然被过重的关门声惊醒。
他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客厅,隐约看见有个人趴在餐桌上。
“晃司,你回来了啊?”
见晃司没有出声,他以为晃司睡着了。
“怎么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他走过去准备叫晃司去卧室睡。当他的手搭上晃司的肩时,他感到晃司在发抖。
陡然一惊,泉彻底清醒过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光仔细一看,他发现晃司身上沾满了泥浆,左臂袖子破了一个大洞,上面满是血迹。
“怎么搞的?你……你受伤了!”
泉吃惊地叫起来。
“我不要紧……”
晃司有气无力地抬起头,“骑摩托车不小心摔了而已。”
他突然恨恨地将额头碰向桌面,“都是这双不中用的眼睛……”
“你这样还说什么不要紧?快把上衣脱了,我去拿药箱。”
泉转身就要去开灯。
“不要开灯!”
晃司急忙厉声阻止道。
“不要把灯打开。这样的脸……我不想让你看到。”
虽然不明白晃司为什么这么说,但泉已经感觉到了晃司的异样。
他没有开灯。
“到那边去吧,这里太黑。”
拉住晃司受伤的胳膊,泉柔声说。
晃司顺从地跟着泉来到落地窗前坐下。
拿来药箱,帮晃司脱去湿漉漉的上衣,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和闪电,泉看到巴掌大的擦伤处不断有血和粘液渗出来。
泉眉头一皱,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用棉球沾着药水,轻轻清理着伤口。那份细心和温柔,让晃司从白天起就一直被煎熬的心难过得直想哭。
“我在想……你是不是累坏了啊?看你一点都没睡。”
泉担心地说。语声中充满了温柔的抚慰。
那温柔冲击着晃司本已脆弱的心防,魔鬼开始蠢动。
“所以我不是叫你不要勉强陪我练球的吗?”
泉又温柔地责备道。
泉的话让晃司想起寒假中某天的下午,泉刚刚接任球队队长时的第一次训练。他严厉苛刻的训练方式让队员们无法忍受,当场就有几个队员提出退队,说他们跟不上泉的训练节奏,而且也厌倦了把赢球视为全部。泉毫不在意地对他们说:“随便你们。”
他傲然的态度激起了那几个队员的不满,他们对泉说:“你就只说这句话而已吗?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么傲慢的样子。没有人会服你的!”
泉却以更加傲然的态度回答道:“这个世界唯有赢才代表全部,强者才是力量的源泉,其他的一切都不能相信。弱者只要努力,我会很欣赏,其他的就不用了。”
他的话令那几个队员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再提起退队的话。而泉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晃司,用和对待自己的队员们一样严厉的口吻责问道:“你该不会是工作没做完就翘头了吧?你不用每天陪我作自我训练。”
晃司却答道:“没关系,因为我喜欢这样。我一定每天都会陪你的。”
泉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随你便。”
想起泉当时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样子,晃司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人一头热地钻牛角尖。对于泉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有没有都无所谓,也许泉更乐意身边没有这么个人。
想到这,无名的自卑油然而生,他丧气地问:“我很碍眼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烦?”
这话在正给他上药的泉听来有些刺耳,让泉觉得他很不知好歹。
“这种话我可没说。”
泉有点不高兴。
而他的不高兴又刺激了晃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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