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流泪了!泪水中,有对晃司的“爱”的感动,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爱得那么深,可以爱到什么事都无所谓,就算伤害别人也无所谓,就算有人死也无所谓,他连自己都不在乎!泪水中,也有对自己俗不可耐的“爱”的愧疚——被拒绝后就放弃了,一点也没办法做到像晃司那样!晃司用那种方式拒绝自己,一方面是他根本不爱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看到涉谷的好。
那天,京接受了涉谷的告白,坦然地面对了自己的感情——内心保留了对晃司的敬佩,热爱他的歌,真心实意地对待涉谷。
“连我都不知道,她居然突然休学,说什么想做晃司的发型师,就跑去念美发专校。”
涉谷将她推到晃司面前,很有些嫉妒地说。
再次面对晃司,又被涉谷推到他面前被这样说,京的脸像番茄一样红,浑身僵硬。
正在与彩说笑的百合闻言转过头来……
“对了……”涉谷转而对百合说,“她说想在百合小姐离职之前见你一面。我对你说过的小京就是她。”
京抬起头,正好对上百合审视挑剔的目光,聪明的她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百合的手,“啊……我最崇拜加纳小姐的化妆技术了!我好尊敬、好敬佩你!还在想如果有一天你能收我为义妹就好了。可惜你要去纽约,不过这反而令我更崇拜你。你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人,真是太有型了!”
“啊……谢谢!”
被猝不及防如此赞美了的百合愣了愣,目光顿时柔和了许多。京不失时机地又把话头对准了一旁有点惊讶、有点不屑的彩,“啊,钩十字小姐也是!你每次为晃司设计的造型感觉超棒的,我好喜欢!”
她握起双手做敬佩状,大大的眼睛在两位美女身上来回转,“哇,你们两个都长得像明星一样,没当明星真可惜!”
摊开双手转一圈,一副纯真少女的天真可爱样,“这个地方男男女女都这么漂亮,真好!我实在是太喜欢美丽的事物了!真像做梦一样……”
没有人被赞美过后还能保持冷静,还会去腹诽赞美自己的人,何况京自己也是个小美女,装起可爱来美得一塌糊涂,很快就消除了别人对她的陌生感。
“那么,小京,你觉得晃司今天的妆怎么样?”
“讲讲你的感想吧。”
百合和彩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一边一个将她拉到了晃司面前。
突然如此近距离地对上晃司那张极具杀伤力的面孔,而且他还像展示似的大大方方仰起脸让她看,用“你看怎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简直妖魅到了极点。京只觉得眼前金光闪烁,头晕目眩,心脏乱跳,耳内轰鸣,要流鼻血了!
对京惊慌失措的表现,百合和彩满意极了。她俩一个勾着京的肩膀,一个搂着京的腰——
“很好小京。我喜欢你,准你帮晃司化妆。”百合在她耳边甜甜地说。
“嗯嗯,只要姐姐们喜欢你,一切都没问题。”彩随声附和。
百合的唇在京的脸颊上轻轻一碰,“决定是你啦!”
京被电到了,激动得浑身发抖,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得到了什么,理智突然恢复过来,惶恐道:“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虽然我也很想立刻做,但我怕维持不了加纳小姐的水准。我怕我不成熟的化妆美发技术……会把南条先生的帅脸糟蹋掉。我绝不要那样!”
“嗯……这样啊!”
百合理解地点点头,走过去靠在晃司身上,下巴搁上晃司的肩,手指轻勾着晃司的下巴,问:“那你觉得他要改变形象,该如何着手?”
“改……改变形象?”
京瞬间感到了压力,被诱惑的动荡情绪一扫而光。她极认真地看着晃司,思索一番,说:“嗯……头发剪成这么短,形象已经改变很多了,不过,再把原来浅色的头发染黑一点就更好了。化妆方面,像今天这样只强调眉毛和阴影,不要给人家‘浓妆’的感觉。”
说到这,京似乎已经看到了晃司改变后内涵显得更加丰富的形象,不由有点得意地说:“反正他的气质和别人完全不同,不用刻意强调也没关系。他的歌迷圈除了时髦族外,应该会更加广阔。会增加成熟层、少女层、男人层,因为他的魅力太强大了嘛!”
“虽然我不需要男歌迷……”听到京的设计和百合的一致,晃司微微一笑,点点头,“决定用她了。”
京差点就失声尖叫起来,晃司微笑时的魅力指数上升可不是一点点。她的小心肝又开始扑腾乱跳了。涉谷在一旁颇无奈、颇认命地叹一口气,无语。
“这表示……你已经肯定我的实力喽?”
百合转过脸来,含笑的眼睛脉脉地看着晃司。
晃司疑惑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就……”
百合的眼睛一弯,不等晃司对她的暧昧笑容作出反应,一口含住了晃司的唇,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耶——,得手了!”
彩兴奋地大叫一声,众人呆愣片刻,立即一片唏嘘。
“谢谢啦!”
百合得意地舔舔自己的嘴唇,转身扑到彩的怀中哈哈大笑。
晃司一副被拐骗了的表情,却拿美女没一点办法。使劲抿了抿嘴唇,心中默默对泉说了无数个对不起,却仍然心有不甘地瞪着百合。
“大家好!”正在众人嬉闹之时,一个怯怯的、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对不起,我来迟了!苇也……”
“啊,军司,你来得正好!”鹰文笑着走过去将站在门口往屋里探头探脑的年轻人拉了进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他叫军司圭介,音乐大学毕业生,22岁。拿手乐器是小提琴,吉他弹得也很好。”
“请……请大家多多指教!”
军司微红了脸鞠一躬。
晃司的目光落在军司身上,发现这个男孩与泉颇有几分相似。散碎的黑发、微黑的面孔、精瘦的身材、大大的眼睛,但只是猛然间的相似而已。
——泉,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样想着,他有点归心似箭。想到刚才被人强吻,隐隐地有点做贼心虚。
——泉会不会生气?他会吃醋吗?
只顾心中忐忑,却不知自己的嘴唇上还粘着鲜艳的口红。
(10)
几天忙乱后,晃司终于回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涉谷正在给泉念媒体骂晃司的文章,并告诉泉晃司以后不打算登台演唱只想出唱片。晃司很明白涉谷的意图,用“多事!”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从冰箱里取了一罐啤酒打开,一边喝一边淡然地说:“即使不上电视、不开演唱会,一年出一张唱片应该也足够生活了吧。这样子我就能待在家里了。只要在泉的球队附近租一间附有录音室的房子就好。”
看着晃司悠然的样子,听着他完全不担心任何事情的话,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就像晃司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又恢复了垃圾本性的人一样。
晃司很不舒服。他知道过去的生活使泉过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形成了他对生活和未来精打细算、未雨绸缪的思维习惯。本想对泉说叫他放心,什么事自己都有好好安排,自己并不像泉想的那样对以后的生活那么随性,做没有把握的事。但结果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泉!”
没有意识到二人之间微妙变化的涉谷轻松依旧地对晃司说:“你这人真是异想天开。附有录音室的房子哪有那么好找?那得自己盖……”
“我去做重量训练。”
不等涉谷把话说完,泉就沉着脸下了床,拄着拐杖独自出去了。
涉谷不明白泉为什么突然生气,张着嘴看着门在泉的身后关上,然后回头询问地看看晃司。晃司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他手里的易拉罐却“啪喀”一声被捏得扁扁的。涉谷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也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
健身房里,泉平躺在长凳上,不断地将沉重的杠铃一次次举起又放下。从可以下地的那天起,他每天都像被恶魔附身似的不停地做重量训练。感觉上,他好象是要让自己完全没有余暇去胡思乱想或担心什么。今天又是这样。他做得很专注,连晃司拿着秒表在他身边站了很久都没有发觉。
“泉……”
晃司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该休息了哦!你做得太多了,这样对身体反而不好不是吗?回房间吧!”
“哐当!”
杠铃被重重地丢在支架上,过于巨大的响声惊得周围的人纷纷朝这边看来。晃司感到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泉却不管不顾地对他吼道:“我现在的训练和左腿根本无关,难道也不行吗?好不容易才流了汗……”
“不行!”晃司低声却坚决地说。
泉拄着拐杖忽地站起来,恼怒地瞪着晃司。晃司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泉恨恨地扭头就走,晃司想要扶他,却被他甩开了手。他一边一瘸一拐地走着一边发泄道:“我从脚到全身都快烂光了!”
晃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向病房走去。看着那别扭的背影,他想起那一天在看电视重播决赛时泉说过的话。他说:“说真的,在当时,我真的不在乎失去左腿。每次都是差一点就能到达,却到达不了。那一天,真的眼看着就可以到达了……接下来会变成怎样?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说的也是!
晃司心想。
——那时不该阻止他的。若没阻止,他一定会继续踢。让他踢到跑不动,踢到左腿碎裂为止,那样会比较好。
回到病房,泉丢下拐杖半躺在床上,晃司拉开被子给他盖在身上。泉还在生闷气,晃司低头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闷闷地继续着自己刚才的思绪。
——每每看到你在足球场上奔跑的样子,真的是非常的神圣。是不是你到达了那个难以触及的地方之后,以后就不用再去同样的地方了?
——去了又如何呢?
——我明明知道失去了足球之后的你会变得多么的凄惨,会感到多么的悲伤。在期待你幸福的同时,我却盼望着你的不幸,特别是当你如此痛苦的时候,我体会到自己是自私的……
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一滴一滴,暴露着晃司此时凄惶无助的心境。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泉的手伸过来,拉晃司坐在床边,双手搂住了晃司的肩,额头轻轻抵在晃司的额角。
“会痛吗?”他平淡地问。
晃司抬起泪眼看着泉,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但里面却没有温存、没有爱意,它好象只是在看着一个闹别扭的孩子,那么淡然。晃司的泪又流了下来,他忍不住靠在泉的肩上无声地哭泣。
——虽然,我们坐得如此靠近,虽然,我们能够拥抱和亲吻,可是有一天,你将会展开背上纯白的双翼,从那片广大的足球场上,努力地振翅高飞,拼命地飞向那人人渴望,却没有人能到达的地方,从我的指缝……溜走……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好遥远?我的自私可以说是故意,也可以解释为本能。我的心里总是盘算着,我要如何才能将你留住?我盘算着……
“心爱的泉……”晃司喃喃轻唤。
“啊?”泉漫声应道。
“你觉得……心脏在什么地方?”
“心脏?”
“血液在循环过全身之后,会变得肮脏,心脏就负责将其净化,使血液重生,恢复洁净。”晃司抬头看着泉,右手放上自己的胸口,“这个步骤不断地周而复始,并且,血液会透过骨头中的骨髓,流遍全身,所以……”他看着泉的眼睛变得朦胧,“身体一旦感觉疼痛,心脏就会痛得跳起来。骨头一旦扭曲,刺破皮肤,甚至整个露到体外,这个人就无法保持原来的外表了……”
泉听着,眼里流露出一点了然于心的笑意。
“失去的东西……”他轻叹一声,“如果不是你的手……而是我的腿就好了!”
“不!你为什么这么说?”
晃司一惊,惶遽地抓住泉的肩头,冷汗涔涔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手和你的腿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是真心……”话在嘴里打了个结,“希望你的腿快点治好。我真的这么想……”
泉看着晃司,那眼神带着点点的锋芒穿过晃司诚惶诚恐的眼睛刺进他虚伪的内心,让他不由自主垂下了眼帘。
——心脏是什么?
泉微微一笑。
——心脏就是:血液在血管中横冲直撞,像汹涌的浊流,夹带着狂野,却又温暖地布满全身。心脏就是血液的核心!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用你的左臂为我挖了这样的一个陷阱,我明知是陷阱,却自愿跳了进去。心甘情愿地……跳进去了……
“原来如此。”
泉用一片轻雾盖过自己明亮的眼睛,故意遮住显而易见的真实。他轻笑着将晃司拥进怀中,像对待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抱着他,“难怪你全身都……这么痛……”
(11)
日子就这样在二人沉闷的治疗和复健中悄悄流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晃司发现泉开始失眠了。也许是因为之前的睡眠不好,医生给他随意开的镇定剂使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造成了慢性失眠症,现在即使吃了药也让他难以入睡。
有一天夜里,泉悄悄起床,确认过晃司还在熟睡后,就抓着晃司的肩悉悉索索顺着左臂一点一点摸索下去,最后停在断臂的地方。然后,晃司听到极力压抑的哭泣声,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断臂上,变成冰凉。当时,晃司的心真是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左臂成了多余的东西,躲无处躲,藏无处藏。他能做的,只有咬着牙僵硬在那里,强忍着疼痛继续装睡,让泉哭到哭不动为止,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对于失眠给泉造成的痛苦,晃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苦于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找医生。而医生却告诉他:人类不睡觉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不用刻意去睡,身体自然会调节。在这个看似合理的说法下,晃司眼睁睁看着泉痛苦万分地熬过三天三夜后,终于有点意识模糊了。本想他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却不料在睡了仅仅三十多分钟后,他就全身流着冷汗、大叫着醒来。从此,这种情形又不断地重复。当他又一次被梦魇压住时,晃司把他叫醒,他脸色苍白地靠在晃司胸前,全身瑟瑟发抖,颤颤地说:“我被不认识的人拿着刀子追杀,在圆形、青色的类似走廊的房间里。我不停地逃,那个长廊似乎永无尽头。”他扶着疼痛欲裂的头,沉浸在恐怖的梦境中,“他好象很高兴似的,笑着追杀我。我觉得很不舒服,但无论我如何用力跑,自己的动作却总是像慢动作,就是跑不快。就要被追上了,我想大叫,却只能发出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然后我就会被自己奇怪的声音吓醒,因为我已经无法呼吸。……跑不动,就快死掉了!跑不动了……要死了……我……非逃不可……”
他喃喃念叨着,意识昏沉地倒在晃司怀中。
晃司抱着泉,心里苦涩到了极点。他知道这是现实的阴影在梦境中真实的反映,是令泉不安的日常生活的延伸,虽然泉在梦中就已经察觉到“这是做梦”,他却依然感到恐怖万分。即使强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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