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侍卫的还击也很是不弱,京制手铳的铅子和弩箭箭枝很快就打了过来,马上就让没有隐蔽工事的亲卫们挂了彩。若不是沈珂事先指挥大家匍匐在地上,恐怕当场就会有阵亡。沈珂应变能力强,很是机敏聪明,见侍卫们躲在前人死尸后还击,当即一咬牙吼道。“左组抬高枪口斜击青石顶,右组匍匐十步向尸体后投掷手雷!”
方案一调立竿见影,火铳的铅子划着直线撞击在青石顶上,崩出密密麻麻的火星之后,又弹折着居高临下向侍卫们打去。对方的工事顿时一滞。空隙间右组也已到达战斗位,四颗手雷丢去,轰隆爆炸声里带起一片血雨肉雹。炸得追兵那边寂寂无声。
坑道内浓烟滚滚呛人肺腑,沈珂却很明白敌人数量如蚁如蝗,岂是这一下子能吓回去的。果然,对面侍卫拿便响起了悬赏督战之声,“皇上说了,不论死活,拿住一个叛贼赏银万两,救出大阿哥封公,救出皇贵妃赏侯!冲啊!”
沈珂冷笑一声。当即手势向前急打,准备令手下亲卫抢夺尸体位置倚为工事。八人正要动作,熏得眼泪四流的沈珂被人拉住手臂,却见身旁几条人影从后前来,冒着青烟地手雷依次向前接连投出,在爆炸前的寂静中,只听到凌啸道,“兄弟们,火药已装好,带上伤员,梯撤!”
亲卫们行动听指挥,立刻护着凌啸鱼贯穿梭而撤,一过城下埋炸药处,凌啸令众人齐皆大喊一声,“点火!”
这一嗓子,喊得后面刚刚在混乱中整好队形的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操,勤王军还带了火炮进地道不成?这些有品有级的武官们,哪里肯拿血肉之躯抵挡炮弹,刚刚在悬赏下鼓起的斗志,顷刻间互为乌有,无论大小末等虾,全都本能地趴到地上。内班一等侍卫葛洪更是离谱,口中喝令属下们给他冲,手里却是慌了神地抓起两具同僚死尸顶在头上身前。看到没人动身,属下同僚们全都看着自己目瞪口呆,葛洪老脸一红,抬脚就踢向众侍卫,“冲!再不冲老子把你们当同党办,就地格杀!”
无奈之下,侍卫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起身,爬得比乌龟还慢。葛洪一侧头,见身边还有一人未动,气得是就要破口大骂,却听那个四等侍卫谄媚而笑道,“大人,卑职是要保护大人啊,虽说您天生神力,不嫌弃这两尸体沉重,可属下也能帮您挡上一档……~啊!”此人马屁还没拍完,就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点剑锋自胸口透出。葛洪大吃一惊地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自背后杀死这人地,竟是横肉切齿面露狰狞的雍正皇帝!──
进地底曰下黄泉,和丢皇权同音谐义,最是不吉利。要不是被捅到了要害痛处,身为皇帝至尊的雍正,是绝对不会愿意全身湿漉漉钻水井下地道的。雍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葛洪,径自对自己带来的养心殿侍卫吼道,“哼,凌啸这厮再度佯攻左家庄,不是地道出口在那里是什么?!朕已经通报岳大将军,命他调集十万大军在地面全力进攻左家庄,他们逃不掉了。儿郎们,逆贼凌啸辱朕太甚,主辱臣死,给朕冲!记住,朕在养心殿只想听成功地禀报。朕在寿安宫等一个时辰,成功有厚爵之赏,失败了朕填井!”
得,这个更狠,连棺材钱都帮大家省了!
看见雍正怒冲冲摆手向西回去,葛洪屁都不敢放地丢掉尸体,也不敢看养心殿侍卫们的嘲笑眼光,赶紧就往前跑去,一路上对自己本部属下拳打脚踢地督促前冲。等他们前进了五六十步,让他们胆颤心惊的火炮并没有打响,葛洪这才明白勤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顿时气急败坏地喝令快追。不料,养心殿侍卫面对厚爵重赏,竟是丝毫不给葛洪面子,其统领一把揪住葛洪,撒腿狂奔之前不容置疑地道,“你们殿后!”
葛洪一愣地时候,那些养心殿侍卫已经跑得老远,这一下可把他给气得哭笑不得,争功就争功,明说嘛,又不是战场防迂回,地道抓人还殿个狗屁的后?!
“狗婊子养的,赶着去死啊!”老葛愤然追赶的时候,心中却是狠毒地咒骂,突然间,猛感地动山摇,炸雷在顶一般的巨响传来。葛洪虽不晓得冲击波一说,但扑面撞来的气流如墙似石,呼吸全都窒息的一瞬间,前方飞腾起而来的火把刀剑急速刺到面前,却在他想要本能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在向后飞去。
没有火把地火把火苗在眼前,照亮刀剑以一种缓慢的相对速度在眼前接近,这无疑是人生中难得的巍巍奇观,可惜葛洪毫无心情去观赏,当他觉得自己脚跟碰地而倒的时候,本能就往回爬去,但没有爬到一步,就感觉到沙砾土石铺天盖地掩埋下来,顷刻间把他的身子埋了大半。葛洪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被埋死,万幸中的万幸是,自己的头部不仅没事,而且地道的坍塌在他这里嘎然而至。葛洪大呼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发了疯似的想要挣扎着爬出来,却力有不逮。看见空荡荡的来路和土石填塞的去路,他顿时就傻了,“谁能行行好救我出去啊!”
眼睁睁被埋着大半身子的,并不是葛洪一个,凌啸也在另一头被埋着。
不同的是,他有亲卫们帮着扯出沙石。一起身,凌啸顾不得背上被压得亲疼,回头望着也是在他这里嘎然而止的坍塌,忍不住狂呼一声,“*你***,来压老子啊!不知道老子是不死小强?!”
这一炸的险死还生,让众人全都恍如大梦,欢呼雀跃之余却是全都有些失态。腾库雅布不顾身份,死死抱着身边的沈珂紧紧相拥,胡涛急于同兄弟们庆祝的时候,竟是忘记了自己抱着的弘时是个孩子,撒手如同扔行囊般丢到地上,痛得这小孩哇哇大哭。
太后则一把抱住自己的表侄凌啸,可凌啸却不理会老***亲昵。他别有一般张狂,径自搂住纽祜禄,对这个逼得他不得不冒此生死大险的女人,恨恨地、狠狠地,也不管是胸部屁股,一阵死命地用力摸掐!
纽祜禄又疼痛又羞辱,绑着的手臂动弹不得,塞住的嘴巴叫喊不得,求援的眼光看着太后,却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凌啸极其无耻地一拳擂在她隆起如坟的耻骨上方,她才怏怏地昏倒在地上。正义,善良,公道,所有这些凌啸都顾不得,在众人还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凌啸早就泪流满面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自己的身后十几步的地方,有两个亲卫没有跑出来,这一切都是这女人的反抗呼喊所造成的!
“昏过去就行了?老子要你以后生不如死,死不如没活过!”凌啸咆哮着还要上前,蓦然间却听顶上青石“咔”地微微一声脆响,诧异间忽地想起一种可能,顿时头皮发麻,急切横抱太后,高喊道,“大家快跑!”
方才跑了三十几步,就听到后面再次一声轰然巨响。地道固然是又塌了一截,凌啸却是大惑不解,老子没有埋两次炸药啊,怎么还炸?!还塌?!
问这个问题的,除了凌啸,还有东直门城墙上面色惨白的岳仲麒。
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亥时整,东直门城楼两旁的藏兵洞,不堪来自地底的强烈震荡,轰轰然接踵崩塌!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死小强
“你大爷的,忒伤自尊了!”
岳仲麒送走快马前来宣旨的秦狗儿,一屁股坐在东直门门楼帅堂虎皮椅子上,一阵羞恼愤渐。大内飞马来报的皇命,要他调集所有能动的京畿驻军,全力围攻左家庄勤王军,不管是这股军事力量,还是从地道口爬出来的凌啸,雍正皇帝都要他们死,一定要让左家庄这火葬场名副其实,成为勤王军上下的葬身之地。岳仲麒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前天晚上自己升任大将军后的所谓“左家庄大捷”,却不过是凌啸潜入大内图谋不轨的佯攻计谋罢了。相形之下,岳仲麒深为自己拿个屁大的“击溃勤王军绕袭”当功劳而耻辱!
紧急传令朝阳、西直、永定、得胜等门驻扎各营前来会战之后,岳仲麒就携了一大票的将领、参议和幕僚来到北段城墙箭楼旁,在这里向东观察左家庄战况。
“大将军,皇上不是急令我等进击勤贼吗,那大将军为何按兵不动呢?勤贼全是骑兵,要是被他们接应凌贼得手,远扬千里之下,咱们追之不及啊大将军!”城门领冼其宏自恃乃是雍和宫皇庄旧人,问出了众人不敢问的话语,他的品级虽差了岳仲麒老远老远的,可这丝毫不防碍他对岳仲麒的恼羞有些窃笑。
“无妨!”岳仲麒冷冷地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拿着千里望径自向东细细观察。口中奚落道,“军机要务,岂是低级军务人员能够知晓地?!你回门楼去吧。”
他当然知道勤王军的飚军速度,所以他才传令的时候对各营明言,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会战,而不是赶走了事的驱逐战!此时此刻。接到消息的丰台大营,将自南面地朝阳门东插通州,成扇形围堵凌啸的东逃之路,而永定门前锋营轻骑兵则梯补向东接防朝阳门,堵塞勤王军南奔的去向。至于北面,有德胜门的骁骑营重甲骑兵挡道,而西城的其他几营,如神机营、火器营、护军营等,将会特事特办,深夜从城内穿梭到东直门。补充东直门的防守力量和守城火力。这种水泄不通的合围战略安排,只要勤王军胆敢逗留半个时辰,那他们将陷入忠皇军队的滔滔天罗地网之中!
即使勤王军察觉不妥,现在想逃,自己也不会答应!为了明日大军出征。他早已经调集了各营善骑军士,组成了一标精甲骑兵,就在这东直门城墙内,本城和瓮城之中藏有的两万精骑,难道当他们是牵马的步兵不成?!只不过那样和勤王军追来追去。岳仲麒觉得很是费力罢了!
城门领被指桑骂槐地斥责为低级军务人员,自讨没趣下羞怒而走。岳仲麒极为自信地冷笑一声,手却猛然一抖。千里望都差点摔下城墙去。他忍不住对看到地情形惊呼出声,“搞什么?勤王军为何不逃反进,居然敢以骑兵来攻打东直门?!”
众将领和幕僚们却大为振奋,一个个操起单筒瞄来瞄去。天下闻名、令人不寒而栗、闻风丧胆的勤王军竟然出了昏招,这真是大家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
参议道台哈哈大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做初一俺十五。大帅,这一次那凌啸的兵,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嘿嘿!”
一个幕僚哪肯落后,文绉绉马屁山响,“呵呵,凌啸不过如此,勤王军不过如此,恭喜大帅!呵呵,这真是挠头愁城响福音!”
好一句挠头愁城响福音!话声刚落,立刻成真。
~轰!
福音响起,惊天动地!被震地脚底发麻的众人,不觉莫名其妙地挠着头,面面相觑了很久之后,这座城很快就让他们发起愁来。
地底的凌啸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为两名亲卫流下的眼泪,竟然有着和孟姜女一样的功效。东直门城楼在一阵白茫茫地灰雾中化为瓦砾,城墙之内,无论本城瓮城,密布的十几个巨大藏兵洞,竟然也如同多骨诺牌效应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轰隆隆坍塌。
那一刻,无数兵卒活埋!那一刻,巍峨城崩门坏!
“啊呀呀呀!……俺、俺的精甲骑兵!快传九门提督沿城墙来援。”岳仲麒刚刚躲过了箭楼歪倒砸下地圆木,一眼望见门楼边的弥漫夜空的诺大灰雾,顿时心口剧痛如刀割,惨哼一声后,铿地一声拔出腰刀,一刀砍在那说出“挠头愁城响福音”的幕僚颈上,怒道,“剁死你这乌鸦嘴!”
这一刀,岳仲麒乃是携怒而砍,那幕僚哼都没哼一声,一颗长着鸟嘴的死人头就滴溜溜地滚到地上,一直落到那参议道台的脚旁。参议道台大骇,心惊肉跳地一抬头,差点昏了过去只见岳仲麒犹不解恨地望着自己。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直到刀光一闪的时候,他才记起自己说敌人军士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想不到片刻之后,不知道怎么死的,竟然是己方枕戈待旦的两万将士!
参议道台地人头滚出老远,天旋地转的弥留之际,才听到岳仲麟说了一声,“滚!”
勤王军独树一帜的冲锋唢呐声响起,嘹亮尖锐的音品,和沉闷激荡的咚咚战鼓声相辉相映,一时间,攻城将士气势如虹,如乳虎啸谷潜龙腾渊,震天的马蹄声响彻京师东郊。
瓦罐不离井沿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陈光鹤、祁司理和彭友三人,前半生戎马戍机,生死临机等闲事,他们早就做好了战场上各种准备。这一次,他们攻城器械奇缺地骑兵去攻打东直门。尽管大家都明白,这是虚张声势的佯攻牵制,为左家庄掘井救凌啸争取时间,但两人心里面,也做好了攻坚克险、啃硬骨头、拼百多斤的准备,所以。从左家庄到东直门下的这三里路程,这左中右三个先锋是随时准备了挨炮弹吃枪子的。
零星的炮响声中,三人浑不把马屁股当臀部来看待,三马当先地他们,马鞭一下接一下地死抽,率领着一万五千军标将士,护着驼了佛朗机小炮的战马一力狂飙,力图以时间换空间,用巅峰的速度快速穿越城前死亡地带,到达那箭程外炮程内的安全范围。勤王军坚信或者迷信。在那里,曾经给勤王军火炮战上太多奇迹的熊金柯等教官,一定可以想到办法超近程打击城上的敌军。
“老熊,跟在我身后!二阿哥府上,大哥我欠你一条命。今天要是能还上,光鹤也是要死屌顶天的汉子!”陈光鹤见熊金柯三人也奔驰得身先士卒,赶紧照应着吩咐,“你可是我勤王军的宝贝,等下大哥我要是腿了。你把那东直门门楼给我轰了,算是给哥哥送行!”
熊金柯听着他的那些豪言壮语,也忍不住血脉贲张。一指那城门楼爆吼道,“好!弟弟我轰……了!”
律~律~律!山崩地裂的一声响,大地地颤动惊得飞奔的战马齐齐人立嘶叫起来。惊魂未定的勤王军将士已经忘记了勒马再冲,目瞪口呆地望着前面死寂一片的城楼,谁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邓力却是一个老北京,见识广博又有些戏谑,哈哈大笑道,“晓不晓得老子为啥长得丑?啊?哈哈,告诉你们。是因为康熙十二年地震的时候,我娘亲被震得动了胎气,才把我生得这般冬瓜相!奉劝大家一声,兄弟们今天要小心啊,千万不要赶着投胎,都他妈动了胎气,来世小心和我老邓一样丑!狭路相逢勇者生,冲啊!”
这一嗓子在夜空中传播出去,同袍间顿时响起一片豪然大笑。就算为着勇者生,就算为了不当丑八怪,众将士夹腿提缰,迎着即将到来地弹林箭雨,嗷嗷怪笑着怒马直冲。可没等大家的马速提到巅峰,就听见前方一阵噼噼啪啪的闷响,巍峨屹立的东直门却忽然垮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勤王军上下哪里顾得上再去惊讶和询问,管它是突发地震,管它是人为爆破,管它是天神放屁震塌城垣,无论战术素养的高和低,每个人地心都猛然提到了嗓子尖,三丈高城忽然有了一个缺口,门内重兵定然重创,险隘忽成废墟,正是铁蹄翻飞、男儿逞强的大好时机!谁也没有想过,冲上城头又能如何,但大家都明白,不去东直门撒泡尿,至少对不起战马的这一顿气喘吁吁!
陈光鹤是第一个冲上废墟地,瓮城外的吊桥护兵根本不成威胁,没被砖石压死,也被灰雾给呛晕了,看到万。余铁骑纷沓而至,几百残兵乖乖跪地缴械,可他们却没有得到勤王军屌一眼。
不管成不成,只问做没做!
没有凌啸、金虎和黄浩这样的帅才在此指挥战略,三名参将却很想试一下能不能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