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滥同情”?而只说出去查案报仇吧,情感细腻的康熙,多半又会觉得自己不关心他……才回来一天的凌啸,还不能摒弃一年不见造成的生疏,没有以往那种对付康熙的信心,难免有些犹豫于何种方式,才会既让康熙觉得舒服些,又不让他迁怒自己。
但可惜的是,犹豫也会被迁怒的。康熙半天没听见凌啸吱声,一抬头看见凌啸似笑非笑,似怜非怜,顿时更加难堪,虽不是真怒,却难免恼羞,顺手操起案上的玫瑰粉钻砸过来,吼道,“你至少见过天地会姓金的,这是事实吧,朕恼你不禀报,查一查有什么错?!……把这东西捡回去,什么时候能完全信任朕了,再送来当信物!滚!”
“信物?”凌啸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恶心得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这不是信物啊,皇阿玛,这是送给你缀在皇冠的,可以当国宝代代相传……咿?谁告诉您这是信物?”
康熙一愣,愕然片刻,嘴巴张得老大,喃喃道,“啸儿……朕知道下午为什么心情很差了,侦知处报告,两时辰不到,已有官员偷偷谣传……谣传这玫瑰钻石是朕和你……呜哇……好恶心的!”
凌啸的胃都在翻滚,忽地发现,“信物”的谣言一听在自己的耳朵里之后,怎么看康熙都觉得想吐,想必,康熙这喜欢美女的皇帝,再看向自己,恐怕也难免有些恶心的感觉吧!
不可能吧,难道,这能造成双方长久心障的谣言,就是挑拨的第四计?
第五百零六章 初撩迷雾(一)
半晌,凌啸才忍住了恶心,恨恨道,“皇阿玛,儿臣马上开始着手彻查!”
康熙也醒悟到气氛很尴尬的时候,凌啸正在很玩深沉地苦笑。康熙也恨不得找出那胆敢玩弄皇帝的家伙,大卸八块,以泻自己心头之忿,闻言大点其头,摆摆手同意凌啸忙去,但却坚持不肯再要粉钻玫瑰,康熙发现,自己再看着钻石,已经觉得刺眼很多了。
凌啸也觉得“光明之山”越来越刺眼,但这名钻实在价值昂贵,他不得不收起来……康熙不要,自己就算不卖掉它以资民生,拿来哄女孩子也好啊,难道真像给黛宁夸下海口的那样,敌手使了五招挑拨都还抓不住他,自己就从此不泡妞了?敌手已经出了至少三招以上,要不是凌啸和康熙的关系铁得外人都无法想象,放在寻常君臣间,只怕早就裂缝横生了。认输不是超亲王的性格,更何况凌啸也无法揣度接下来会不会更加的疯狂和具有杀伤力,所以,他必须揪出来那个奸人,尽早!
“小涛,立刻派人去刑部请二阿哥理亲王,到寿安宫陪蔷妃,你则亲自回公主府,让大爷、邬先生到明府找容若大哥,爷忙完这边立刻去给明珠老相爷上祭。”一出了乾清门,凌啸扫一眼上书房门口诧异于他没大祸临头的官员们,就立刻招来等候的胡涛,一边向慈宁宫群快步走去,一面口中不停地吩咐。胡涛一直在观察凌啸的脸色,以揣测乾清宫中凌啸拜见康熙的危机程度,见凌啸此刻如此镇定。便放下了大半的心,连忙遵命而去不提。
晚霞下地寿安宫,依旧静谧,只是在傍晚的天色中显得有些阴暗罢了。连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的侍卫,看起来都显得很阴森,但凌啸却对此视若无睹,在他的心里,母爱是最阳光地……含笑无语泪先流,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母凝神望着凌啸,没有“心肝宝贝‘之类的哀戚,也没有”担心死了’的倾诉,有的是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有的是淌过泪水颤唇而笑。有的,是一把搂住后能够感觉到的依*和喜悦,茫茫大海多少度人力难及。漫漫远途几万里异国他乡,亲人能回来就好!
抚慰良久,大母才算是抑制住了内心的激动,却给凌啸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啸儿你答应额娘。不管那蔷妃如何,你都不要让她流了产好不好?额娘……额娘今生都没有机会生养,又看着黛宁长公主小产……额娘虽然也恨背后陷害你地坏人。但额娘也是女人,不忍心啊。”
要审问大腹便便的孕妇,又不能对她动上什么刑罚,这的确是个难题。可面对大母作为女人而同情地请求,凌啸不能把它看成滥同情,也无法拒绝母亲的这种善良,略一沉吟便道,“娘亲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孩儿会尽力保全。”
大母知他向来孝顺,也不强求凌啸把话说死,领着他来到寿安宫正殿。内务府总管大臣曹寅早在其中,叩拜见礼后点入侦知处文案,又派侍卫去带那蔷妃不提。凌啸环视一眼殿中布置,看也不看殿角堆放的几十件刑具,便向几把椅子和大母坐了,一面思量所谓的皇妃涉及泄密案,一面看着曹寅递上来的卷宗,“蔷妃熊氏,以故大学士熊赐履之孙女,于康熙三十七年六月初八徽选秀女而入宫,七月承圣上临幸,封为常在,旋即攫蔷嫔,十月升蔷妃,暂充六宫管理之责……”
熊赐履已经死了?
才看几行,凌啸便心中一跳,他还以为这蔷妃是满人,谁知道康熙真地是摈弃了非满蒙和汉军旗不得选秀女的规矩,蔷妃不仅是标标准准的汉人,而且居然是熊赐履地孙女!熊赐履去年宣称自己是“凌祸”,被康熙用“惩死虎”整得在万众瞩目下身败名裂,天下谁不怀疑是自己的手脚?那熊赐履一年中旋即身亡,多半是含羞带忿自杀而死……从作案动机一条来说,蔷妃恐怕就恨自己入骨了!
而从蔷妃的受宠履历上看来,康熙显然自认手脚做得很干净,居然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对这熊赐履的孙女是宠幸有加,搞不好,那乾清宫本就是她常常事寝的所在,接触到自己的密报,亲自抄录而泄密,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且,这蔷妃一升再升,一年时间不到便封为妃子,还执掌六宫管理之责,赫然是内宫中的顶尖人物,宫中近侍中趋炎附势者拍她香屁,帮着偷偷抄录密报,就更加易如反掌……从作案条件上来说,也是完全有可能性的呢!
凌啸知道,这仅仅是说明蔷妃有动机和条件地可能而已,却不知道胤礽查来查去,怎么会独独锁定蔷妃有重大嫌疑的,于是大为好奇地追看下去,只见卷宗上写道,“……理亲王自刑部调查以来,传递和散播密报内容的外朝官员中,前后共计有四人嫌疑颇大,严索讯问之下,皆供述有阉人模样者深夜石子包书投于其门庭……而严查宫中太监出宫记录,唯蔷妃之近侍有近期出外逃逸者,至今未尝捕获……”
他正看得眼睛直跳,就只听一声清脆叮咚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凌啸的思索,“蔷妃拜见超亲摄政王爷。”
按照清朝皇家制度,皇贵妃也只是和寻常亲王同等级,而贵妃倘使见到了凌啸的世子宏康,仪仗上也低上半级,纵然蔷妃负责六宫管理之责,可她一个小小妃子,身份上差凌啸起码有三级,更何况现在坏了事的待罪之身?所以,当凌啸抬起头来的时候,蔷妃已经叩头跪了下去,愣是没有让凌啸一睹真容。但凌啸却看见了她的大肚子,心中一激楞地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叫道,“蔷妃请站起来。”
和很多怀孕的女人一样,蔷妃再怎么美,但妊娠期的激素失常,有斑有色不说,再加上待罪受的不安,使得她的容颜大失水准,比凌啸的任何一个妻子怀孕时都不如。但凌啸却对她的脸不感兴趣,径自伸出两手摸上了蔷妃的大肚子!
你竟然摸皇妃的肚子?蔷妃吓得一缩自不必说,曹寅和大母更是大感骇然,差点惊叫出声,面面相觑间如芒在背,正要同时猛咳提醒,却只听凌啸哑然问曹寅道,“曹大人,蔷妃是因为怀上龙种而册封妃子的吗?”
“是的,王爷。”曹寅满头冷汗,随着凌啸的手提心吊胆。
“那你看她的肚子大小,可知道大致日子吗?”
曹寅连忙点头,“回王爷,内务府着太医院诊断过,二爷也命刑部稳婆来检验过,都证实是六个月了。”
农历十二月泄密的时候,这蔷妃已经怀孕了,康熙不会把蔷妃招去乾清宫,他应该没那种喜欢孕妇的变态,也不会无聊到谈文学谈理想的高尚吧!凌啸也点点头,排除了蔷妃亲自动手抄录密报的可能性,这才把头抬起来,看看满脸惊恐之色的蔷妃,笑道,“好了,蔷妃你告诉我,你的近侍太监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话芦刚落,那蔷妃还来不及回答,就只听殿门口一阵啯啯脚步声,随着一声“师傅”之叫,凌啸就知道是废太子理亲王胤礽到了。两人相见,自有一套各自虚与委蛇的见面礼仪,半晌方才坐定,而此时凌啸再看蔷妃,却发现她的脸色已然开始苍白起来,显然是对胤礽颇是畏惧。睃一眼胤礽的张飞须髯,并不知道老二已非吴下阿蒙的凌啸,忍住了好笑,定睛看着蔷妃,“接着说,近侍太监失踪是怎么回事?”
蔷妃一阵犹豫,求援似的看看凌啸的大母,忽地一声嚎啕起来,“呜哇……王爷,我要求见皇上!”
凌啸摇摇头,刚要说不可能,却听啪地一声,胤礽已经拍案而起,怒声道,“你死了这份心吧!贴身太监的事情,自头到尾你一句话都不肯承认,还想求见皇阿玛?哼,你见我皇阿玛有何事,是不是要跟皇上说,敬事房里面的翻牌子档案不是你烧的?”
……怎么回事?
凌啸猛一转头看向胤礽,阴晴不定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太后刚刚告诉自己这可能是宫帷丑事的秘闻,它咋就不密了呢?难道太后连家丑不外扬的道理都不懂,拿来四处宣扬不成?不可能!而老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该是把这件事在这场合说啊。以往兔儿胆的胤礽,现在却很是大胆,对上凌啸的狐疑眼光凛然不惧,解释道,“师傅,敬事房着火一事,咱们这些人都知道,而且那里的罹难管事,正是蔷妃几个月前调去的,是她的近侍……这事情她脱得了干系的话,打死我都不信。”
“那依你之间……”
胤礽见凌啸问来,顿时眉飞色舞,盯着蔷妃狠很说道,“不用重刑,谁肯招供?以我在刑部办差的经验,奏请皇阿玛,给她上大刑!哼,蔷妃,你要是真仗着没人敢打你,那可就错了,本王可是皇上钦点的钦差,你信不信本王亲自来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啸按住想要站起的大母,顺着胤礽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发现他的视点所在,就是蔷妃的大肚子……
第五百零七章 初撩迷雾(二)
不知道是否凌啸太过于敏感了些。
他总感觉到胤礽盯着蔷妃肚子的目光,似乎凶光太甚了,而且,这理亲王显然十分兴奋,甚至于还有咕咚咕咚的咽唾沫的声音。胤礽在兴奋个什么劲?这一点,不要说凌啸疑惑丛生,就是胤礽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
总之,威胁一出口,胤礽就觉得好有一种立刻付诸实施的冲动,他敢发誓,只要蔷妃胆敢再嚷嚷一句求见康熙,自己绝对会马上下令将这女人按倒在地,然后扑上去用夹棍夹她的腿,用竹签刺她的手指,用打板子抽她屁股,不,都不过瘾,应该用台靴对着她的大肚子跺上个十七八脚……此时的胤礽并不知道,刑部酷吏那折磨人的生涯,已经像是毒瘾一样控制住了他的欲望,而心中强烈的太监型自卑,让他不自觉地嫉恨着怀孕中的蔷妃!
但蔷妃能在一年之内得宠至此,她自然绝非侥幸,看到胤礽的狰狞模样,气早就泻了七八分,一看超亲摄政王面如死水地木讷不言,蔷妃焉敢吃眼前亏,绝口不再提求见康熙之事,唯有低头闷声不语,摆出一副欲言又止、很有难言之隐的表情,却嘤嘤痛哭着不肯再说一句话。
“你居然还不交代翻牌子档案之事?”
胤礽勃然大怒,尖利的鸭公嗓回荡在大殿之中,他明显气得不轻,站起身来就要去抓令箭,却忽地看见凌啸搁在公案上没有动过的右手。猛然醒悟过来,今天审案的主官不是自己,超亲摄政王才是正主呢,令箭一抓可就是有越权之嫌的!这一觉悟。立刻就仓胤礽就势把手撑在桌上,转身对凌啸急忙道,“师傅您看到了,蔷妃地嘴巴硬到了什么程度,不打,恐怕是不行的了!”
凌啸松开按住大母的大腿的左手,自失地一笑。从胤礽急怒时刻只问“翻牌子档案”一事上,凌啸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对蔷妃动刑了。
……只要证实了蔷妃地确给康熙带了绿帽子,以康熙的性格,不再搞一次腥风血雨的诏狱才怪。而除了自己和老十三十四等出国者之外。期间整个可能进入紫禁城的男人之中,都会有被怀疑的可能,当然。这里面绝对不包括胤礽,他本人早在一年前就被“去势”,已经不算是男人了,最没有半点嫌疑!只要一主动请缨,主理诏狱的权力十有八九就到了他手上。就算不牵扯到他那些阿哥兄弟们的身上去,只怕也是个很好的削除异己、打击报复、一雪恩怨的好机会!
凌啸知道,胤礽即使如愿兴起了“绿帽子诏狱”。也绝对不敢用来对付自己的人,实在是有利无弊地,但大母的同情请求、自己的司法良心、太后地隐语暗示,都只允许凌啸查明真相,而不是屈打成招!
想了想,凌啸一看殿中的自鸣钟,对胤礽和曹寅笑道,“对孕中皇妃动刑,是要请示皇上和皇太后的。此时已经太晚了,内廷宫门又即将要落钥了,本王十分劳顿,这样,咱们明日再请旨吧,早打迟打分别不大,你们觉得呢?”
他超亲摄政王发出话来,胤礽和曹寅再有想法也只能憋着,诺诺了事,两人散堂分别离开自然不提。凌啸却哪里只是劳顿而已,看到怀孕六月的蔷妃,他时不时想起公主府中的三子一女,一年不见孩儿们,思念得紧呢。况且局势纷乱如麻,很显然深宫内和朝廷上各有一个环节,要不然,怎么可能把泄密案做得这般行云流水?而凌啸毕竟是初归乍回,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地情况下,他很想先听听自家智囊们的意见。
看着蔷妃被带远的身影,凌啸脑海里忽地又浮现出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地表情,心中一动……蔷妃不可能不知道我超亲王是康熙皇帝的绝对信臣,但她为何有话不说,却坚持要见到康熙才交待呢?是她的有些辩护之词,是不能给康熙以外的人听到的,还是这女人本就是在想办法拖延,以等候同党为她圆尾?!念及此处,凌啸对本准备和自己一起回家团圆的大母低声道,“娘亲,您能不能再逗留一晚上,和蔷妃抵足而眠,问问她是否有隐情?”
想到儿子还要去明珠府上拜祭和商议,大母思付今晚到天明,恐怕也难以有母子叙话别情的机会,遂爽然一点头答应下来,立在宫门前目送凌啸的身影,消失在红墙黄瓦的宫道之中。
到得明珠府上,已是月斜星稀地亥子相交时分,容若、豪成、邬思道、胡涛、胡骏和沈珂,正吃着素斋夜宵苦等着凌啸的到来,办完上祭明珠这纳兰族风流人物之后,又自有兄弟师徒主仆久别重逢的涕然感慨,半晌才消停下来。凌啸肚子饿得是咕咕直叫,愣是饕餮大餐地秋风扫落叶,吃下了三四碗血红贡米饭,打着饱嗝,听方他们把京城几个月来的大致局势介绍了,然后喝着浓酽酽的碧螺春,把今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康熙“正阳门泪奔”和凌啸“风火轮跪叩”,大家已经听胡涛绘声绘色地讲过了,但“前明公主后裔御状”和“粉钻玫瑰信物谣言”,却是他们第一次听闻,这等机要绝密之事入了耳朵,由不得他们不感佩和惊骇……高手过招,*瞬息急智,康熙和凌啸分别针对“迟姗姗”和“风波亭”挑拨谣言,做出了泪奔和跪叩,迅雷不及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