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残存的记忆-爱让人如此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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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残存的记忆-爱让人如此寂寞-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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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个人的目光会不会有温度?如果有,那么我现在如堕冰窟。

  站在屋中央,竭斯底里的尖叫着喝令我“滚”的,是我妈。她年轻时也曾是名动一方的美人儿,可惜

  修貌不修德,会站在大街上用最恶毒肮脏的语言咒骂勾引他丈夫的“TMDXXX”,结果逼走了原本对他还怀有一丝愧疚之情的丈夫。

  我想我妈当时咒骂那个女人的时候一定也是现在这样的神情,像个冤死了千年的怨妇,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布满了狰狞刻毒。但我并不怕这样的她,她厌憎我,不是从现在开始。我所怕她的,是她的眼睛。不管是岁月还是不幸的生活经历都没有让它们失去年轻时的神采,每当她盛怒的时候就会变得炽亮,却从里

  面射出透人骨髓的寒意。

  大概是我的不发一言却犟着脖子的样子更加激怒了她,她毫无先兆地冲过来,狠狠地抓住我的肩往门外搡。

  她的手很粗糙,掌心的皮肤即使在夏天也生满倒刺。我被她扎得生疼,但我从不愿与她争执,不管对她有多少不满,心底里有多憎恨她都不跟她顶嘴驳话。因为我清楚那双手为了养育我们姐弟俩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都知道。

  我被推出门,沉重的铁门狠狠的撞上冰冷的铁门框。这样的情况,其实出现过很多次了。

  最早的一次我还在上小学,四年级新开自然课,也许早在那个时候我就表现出了对物理地理这类理工学科的痛恨,第一次期末考试居然没有及格。开完家长会回来,她盛怒已极,操起扫帚头子劈头盖脸一通揍后,把我像现在这样锁在了门外。

  父亲并不敢说话。她发飙的时候,咱家没人敢吭声,包括她最宠爱的儿子。我一直在门外站到深夜,父亲才敢趁她睡熟把我放进家去。我站在她轻微的扯着鼾的床前,眼泪冰凉得顺着腮帮滑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眼泪也是有温度的,感动的泪是热的,伤心的泪是冷的,任你再炽烈的阳光也暖不干它。正好是中午下班时间,住楼上的邻居鱼贯经过,时不时虚伪的慰问一句:“章黎,又被你妈骂啦?”你妈那脾气也真是,儿女都这么大了也不改改……”

  他们都深知我妈的脾气,谁也不敢来解劝,天长日久,见得多了,见得惯了,也就不以为然。自来家丑不可外扬,我听不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却能感受到从背后射来的那些或冷漠或不屑的目光。当然也有同情,但夹杂在那丛霜刀雪剑般的目光里,微弱得感觉不到。

  我转过身,离开这扇门。也许当年父亲也是这样离开它的,门后面没有温暖,所以他到别处找他的温暖去了。

  一直漫无目的得沿着路走,骤然听到喇叭声,我才恍然发现已经来到汽车站外了。一辆从省城返回正要进站的小巴气势汹汹得朝我鸣笛,司机气急败坏的探头在外面,刚要叫骂,却听见一声惊呼:“姐――

  ?!”

  是章天?

  他一脸兴奋的提前挤下车,还背着他那只破旧不堪的牛仔包,手里拎着大袋小袋,阳光灿烂地朝我跑来:“真稀奇,你难道是来接我的?”

  我勉强笑笑,要接他手里的塑料袋,他却一闪,笑嘻嘻地:“怎么敢劳驾你?你能来接我,那简直就参星见到了商星――”

  我一楞。

  “――地球都不转啦!”他大笑。

  同一个家庭长大的孩子,我暗郁,他却如此开朗。好像一个家庭也像整个宇宙那么需要平衡一样。

  “你就贫嘴吧,”我嗔怪他。章天从小喜欢天文,什么星星月亮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时常也想把我变成培养对象,可惜我脑子里没长那根筋,不管他教多少次我都找不着那两颗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令他十分无奈。

  但如果我也对天文感兴趣,一定会立刻跳起来指摘他的错误。参与商是呈一百八十度角位列于黄道的东西两端,即使地球不再转,也无法相见。只是在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只好被他胡诌打趣,还傻乎乎的以为真是如此。

  在回去的路上,章天很快看出事态不对,不管受过多少次伤害,我始终学不会掩饰情绪。但他也的确敏锐。

  “没什么,”我敷衍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脾气。”

  “可你现在不是有秘密武器了吗?你的那个姓段的公子哥儿,怎么不叫他来解围?”

  章天话里却分不清是几分挖苦几分尖酸,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我皱起眉。可他一点儿没眼色,只接着说:“妈可是巴结他的很,我早劝你干脆让他来咱家住下得了,对你对妈都是两利双好,妈也不会再给你脸色看,而且他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往咱家跑了。”

  这些话就像生满刺的话球滚进耳朵里,如果是任何一个别人这么说,我都会奋起反击的。但章天不行。他是我弟弟,尽管因为妈对他严重的偏爱我曾一度非常非常憎恨他。可他稍稍长大,能够说话的时候却意外得乖巧,天天跟在我身后叫“姐姐”,会在妈刚一开始生气的时候替我求情,平时一有好吃的也都藏起来留给我,连过年买新衣服,他也会恳求妈:“给姐姐买吧!”

  对着这样一个小孩子,我实在无法嫉恨他。更何况,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全部优点的章天,从小到大都漂亮得像个外国娃娃。

2
谁也说不清同样一双凹眼眶,长在父亲脸上总显得犹豫阴骛,而长在章天脸上怎么就有了洋味儿。

  但他也只有眼睛像爸。除了这个,章天其他的五官都十准十像我妈,而我时常庆幸他没有长着我妈的那眼。如果连他也会从目光里向我发射寒箭,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路活到今天。

  快到家门口章天很自觉的把一直不肯松手的塑料袋递给我,虽然他嘻嘻哈哈的说什么“真累真累你也替我会儿”,可我很清楚,他是怕妈看到我竟什么也不帮他拎又由疼生恨责骂我。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不用打开都知道一定又是水果。而且都是些很昂贵的水果。

  “又是那个女生送的?”

  “岂止?”章天得意得小辫都翘到天上去:“以本少的魅力,想套近乎的排队都排到银河系了!”

  我横他一眼。

  这小子越来越欠抽了。不过他受欢迎,倒也不是假的。章天刚上大学的时候,我长假时到那所部级的重点学去探望过他。早听说理科大学的女生要么就绝色倾城,要么就目不堪睹,那回我还真见识了。就我到他们寝室去坐的区区两个钟头,前前后后有四位佳人来访。看得出来,目标都是我弟弟。这种事虽说从他读初中的时候就很频繁地上演,但我还是很得意。毕竟这可是名牌大学,能考来这儿的女孩子,那可都是色艺双绝啊不不,是才貌双全的丽姝!

  可能是我自己对理化万年苦手,一见到理科成绩特好的女生,总是景仰不已,觉得不是同一个星球的物种。

  “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最好,”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家门口回忆着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孩。

  那天她穿着一套装饰着蕾丝和缎带的米白色小洋装,非常引人注目。我从没见过真有人能把那么华丽到富贵的洋装穿得好像便服一样,如果是我一定会拘束得动弹不得。但那,大概就是大富人家的千金与生俱来的公主气质吧。

  “你说叶蕾?”章天按了门铃,懒洋洋地斜靠在门边的白粉墙上。这样很容易靠得一身灰,我已经懒得再说他了。

  “是啊,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又那么好,泡回来妈一定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我酸溜溜地说。

  章天大笑,他笑起来与众不同,怎么说,很磊落的样子。虽然这么形容有点奇怪,但我真的每一次都这么想。

  “笑什么!”我顺手给他一记暴栗,越过他肩膀又去按门铃。

  章天不说话,笑完只是盯着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他偶尔会像这样肆无忌惮的看我,让我非常别扭。不过我想,大概是他在学校里乱放电放习惯了吧,我可是他的亲姐姐。

  我扭开视线,又按了几下门铃。真奇怪,不应该这么慢的。通常妈在章天回来的这一天总会格外地竖起耳朵,有时候人还在十尺以外,她就“噔噔噔”地跑出来了。

  “该不会出去了吧?”章天从粉墙上直起身子,朝我摊手:“带钥匙了吗姐?”

  我一凛,没有。我是被赶出来的。

  他耸耸肩,卸下那个大牛仔包开始在里面刨。我盯着这个都洗得发了白的破包,不以为然的说:“你怎么还在用它?妈上次不是给你买了新的吗?”

  章天埋头刨钥匙,好像充耳不闻的样子。好一会儿站起来,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串钥匙却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你听过陈奕迅那首《你的背包》吗姐?”

  什么“背包”……我摇头,我一向对流行的东西不感冒,像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怪物。

  “那就听听吧。”他转头一笑,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啪啪转开两圈,门是被反锁的。妈果然出去了。

  “啊,明知宝贝儿子回来居然还跑出去……”章天不满得把包往他床上一飞,三闾大夫似的悲叹。

  看他摆宠儿的架子,我懒得理他,先瞄了瞄桌上,茶几,又到那张四方腿的老旧餐桌,妈似乎走的很匆忙,连张字条也没留下。她一向很细致,至少对章天,总是怕他回来她不在,都会留言说明的。

  “哇!!居然连饭都没做!咱老妈今天怎么这么失职啊。”章天在厨房里大呼小叫,我楞了楞。也是,今天上午她从去买菜的时候听到那个小道消息就直接上银行把我拖回来质问,然后暴跳如雷尖叫厉喝着把我赶出门,只顾破口大骂了,哪里还记得起来做饭?

  “我来吧,你是不是很饿了?”我走进厨房,好在妈是在半途中听到那个消息,多少买了点菜回来,不然现在还得出门去,而且就算现在再去菜场恐怕也买不到豆芽了,那可是章天的最爱。

  我系上围裙,卷起袖子,先把豆芽放在盆里淘。章天乖巧得过来帮忙,我交给他,自己去择葱剥蒜。

  因为下午还上班,我几乎只是匆匆的扒了两口饭就急着要走。

  那个地方,虽说已经辞职了,但人事经理说要我做到月底,而且手上也有几笔帐没清,月底就月底吧。

  只要是应承下来的事,都会兢兢业业的做完,这好像是我唯一可被称赞的优点了。

  章天送我,还是骑他那辆从初中就没离过手的破车,我总觉得那个支撑我的车后座随时都会散架的样子。但每一次也都平安到达,真是奇迹。

  暑热的下午,银行也门庭冷落。我跟旁边新来实习的小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她听没听过陈奕迅的《背包》。她居然登时两眼放光,抓住我大摇其手说:“黎姐你也喜欢?!那首《你的背包》我最爱了!!”

  我傻眼,讪讪地向她坦白我这孤陋寡闻的人没听过:“只是我弟推荐,所以想问一下。”

  “你弟?是不是刚才送你来的那个?!”

  “是啊……”

  “那是你弟?!!”这姑娘竟从转椅里跳了起来,惊雷之声把大堂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对面“个人理财服务”柜台里的“孙二娘”向这边投来严厉的视线。

  “孙二娘”是那个女强人的浑号,很有能力,但更有厉害的名声,我和她都忙缩回头。

  “那个,刚才送你来的,那个大帅哥居然是你弟?!亲弟弟吗?!”小姑娘捂着嘴尽力小声地表达她的惊讶。

  “当然是了,如假包换。”

  女人总是这样,自己的漂亮东西得到别人的称赞那虚荣心就瞬间膨胀,不管那是老公还是儿子还是宠物。

  “不过你跟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当然不能像了!”我故作惊呼,压低嗓子小声说:“我是女的,我弟是男的,我要跟他像我不得长胡子了?”

  她捂着嘴吃吃笑起来:“我不是说那个意思啦,我是说,普通的兄弟姐妹,其实你仔细观察,真的会很像。举手投足啊,一颦一笑啦,像我跟我哥,人家一看就说你是某某某的妹子吧?”

  我本能地瞥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段蓉”。我一惊,再去细细打量她,真的……

  “难道你是,段峰的妹妹?”

  “你才看出来呀,”段蓉嘻嘻笑:“我老早就知道你啦!其实我哥把我送到这儿来实习是有目的的,他想挽回跟你的感情。”

  小丫头正了颜色,很认真的要跟我谈谈感情。我哑然。

  都到了这个地步,要我怎么原谅他?。 最好的txt下载网

3
其实段峰不是坏人。段家甚至根本不是镇上的人,他父母都在省城,是吃皇粮的,段峰大学毕业后考进银行,但好像因为某件事得罪了顶头上司,于是在国家制定新的扶农政策、要求把银行开到乡镇上时就这样被他的领导借机发配了。但在镇里,他作为省里下来的“大干部”是非常有地位的。

  被这样一个家境殷实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看上,还被许诺一旦结婚我就能随他办成省城户口,以后还会多多照应我弟如此等等,我妈当然高兴了。倒是章天,对段峰时常冷嘲热讽,很不待见他的样子。

  要说感情,我对段峰是有感情的。虽然我并不知道那算不算爱。但我感谢他,我现在的工作是通过他的关系才能拥有,他是我的衣食父母。

  而他所许诺的光明未来也充分的诱惑着我。在那扇门后没有温暖,我也想离开它,去寻找我的温暖,就像爸当年一样。

  只与爸不同的,我的寻求是正当的,段峰给了我这个机会,而且他是个温和的人,从不会高声言语,更别提喝骂。事实上,我只需要这样。只求能这样就够了。婚姻,本来就是平淡的。

  因为这些原因,尽管我对真正的恋爱还抱着一丝压抑的渴望,但还是很快答应了段峰的追求。我们建立了恋爱关系。段峰是殷勤的人,虽然算不上细心体贴,但他的态度是诚恳的。哄得我妈团团转,恨不得把他当佛爷供起来。虽然他的父母见我时的态度非常冷淡,但段峰一意孤行,于是我们决定“十一”就结婚。

  在我,是希望能早些脱离这里,而且去了省城也可以经常去探望小天,至少每周接他到我家去改善改善伙食也好。而在我妈,她巴不得这门亲事早早确定下来,她也能从此过上城里老太太的“高贵”生活。

  这桩婚姻,从开始就是仓促的,目的不纯的,不能修成正果实非意外。但我后来才知道,我们的婚姻其实注定会失败。因为段峰向我隐瞒了最重要的实情。

  “挽回?”我淡漠地注视着段蓉。段峰对我,又能有多少爱?他只是丢不起这个面子罢了。可面前这姑娘的眼中却满是热忱:

  “是,你再考虑考虑吧黎姐。其实,上次你到我家去我因为考试没见着你,回家后听我妈说的意思她不大中意,这次我哥求我帮忙,我其实是安了个心眼要先来观察的,我要看你是不是配得上做我嫂子!可这几天下来,我挺喜欢你!所以,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原谅他吧,我哥跟Jessica,他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段峰前天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已经不能原谅他。一粒种子即使落在阴沟里,只要它破土而出,就同样享有一个生命的所有尊严。不管以我的地位在现实中口口声声对他们说“尊严”有多么可笑,但我宁可被扼杀也不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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