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拎起他的行李,直起身,回头朝徐少彪他们挥了挥手。
我一直跟着他,直到我再也去不到的地方,他也一直倒着走,直到再也不能眼神交会。当他的身影真的消失在我视野,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滴淌下来。但这一次,它们是滚烫的。
章天确实是说话算话的人,几乎每个月,他都会平均回来看我两次。有时是公干,虽然目的地不是这座城市,但他也会绕道而行,哪怕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他也会挤出时间来见面。而有时则是节假日甚至是周末。我不希望他这样往返太辛苦,总告诉他不要老是来,他却笑:“那你就努力的读书啊,你一拿到那个该死的证我就翻身农奴得解放了。”
戚!他还农奴呢……
可是,人总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九月份注会考试时,我偏偏又得了重感冒,戴着口罩上考场,结果考的一塌糊涂。章天来看我,我满腹委曲,伏在他怀里大哭。我是多么想、多么想立刻就能与他在一处。
“没事没事……好了好了……乖,今年砸了明年再来嘛,谁让你那么笨?”我沉下脸,他立刻改口:“哦哦,谁让我老婆这么蒲柳弱质呢?”
但我的体质的确是太差了。我归罪于章天,都是他老闹腾我……“以后不许你再碰我了!我要保存体力,专心学习。”章天苦起一张脸。
可是说归说,该make的份照样还是逃不掉。按章天的话,晚上一熄灯,在床上,我就是他的侍宰羔羊。
这一年元旦前两天,我向徐少魁请了半个月的假,因为章天他们公司虽然是在日本,却居然是美国独资的,很重视圣诞节日,会有两周的假期,加上章天一周半的带薪休假,会有一个比较长的假期了。
章天来接我,一进门先送给我两张海报。大概是最近连续数日铅云低垂,满眼都是阴沉沉灰蒙蒙的缘故,章天的海报着实让我眼前一亮。
那是连绵起伏、银妆素裹的群山,山脚下座落着一所孤伶伶的大房子,纯木结构,黑柱黑瓦,古典的竹骨纸灯笼悠悠悬在门前。木屋上方,细细的炊烟正轻盈向上,依依袅袅的铺开在背景的雪印上。
“喜欢这地方吗?”章天笑着问我。
我用力的点头。与中国一衣带水的日本真是个追求唯美的国度。不知道几千几百年前,被那个民族所崇慕的古代中国,是否也有如此的洁净和美丽?但至少现在,就算能在国内找到这样的地方,也很难有如此古朴雅致的建筑来陪衬那景致了。
“这一次我们就到那儿去度假吧。”章天在桌对面坐下,捧着那杯我刚刚给他冲好的速溶咖啡望着我笑。
我惊喜无限:“真的吗?”
“当然,护照跟签证我都替你办好了,”他拿出一个紫红封皮的小本子推到我面前:“新年新开始,我先陪你去散散心,回来再努力的考试吧。”他用他的方式安慰我说。
33
长野,在日本是以温泉和滑雪场而闻名的地区,有着连绵的山岭和平缓的川河。坐在雪银色的本田轿车里,我几乎是贴着车窗贪婪得望着外面清新恬静的雪景。
据来接的岩城先生说,如果我们不是坐的*到长野而是走中央高速公路的话,将能欣赏到更多的长野冬季美景。可惜因为我怕晕车,只好坐了*。*速度太快,任你再美的景色也都一闪而过,很难说得上饱览。
而更遗憾的是,从换乘了章天这位日本朋友的汽车后,不久天就黑了。一路上虽然开的不快,可是道路两边除了白皑皑的雪光,几乎不能看到人烟。我问章天我们到底在去往何处,之前他一直故作神秘不肯透露。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可还没等章天开口,前面开车的岩城先生却说:“我们正在去往我的家,就是我请章带给你的海报上所展现的地方。”
我惊得半晌无语,他竟然说着一口非常流利而且标准的普通话。
“为我的中文惊讶是吗?”岩城从后视镜看了我们一眼。他有一双非常摄人的眼睛,眼眶稍长,目光显得很犀利,好像时时都在观察对方的样子。岩城的容貌不能算英俊或漂亮,但因为这双眼睛,使他凭空增添了不少魅力。
岩城看了看我们,很快又注视着前方,调侃似的说:“章,你竟然没有向你未来的太太介绍我们吗?”
“见面不就是最好的介绍了吗?”章天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他握着我的手一直有力,我会以为他睡着了。
岩城笑了笑,像一个兄长对弟弟无可奈何的笑容。但因为他的表情似乎习惯性的严肃,每一次笑容都很短暂。
“那么就只有由我自己自我介绍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开讲
长野,在日本是以温泉和滑雪场而闻名的地区,有着连绵的山岭和平缓的川河。坐在雪银色的本田轿车里,我几乎是贴着车窗贪婪得望着外面清新恬静的雪景。
据来接的岩城先生说,如果我们不是坐的*到长野而是走中央高速公路的话,将能欣赏到更多的长野冬季美景。可惜因为我怕晕车,只好坐了*。*速度太快,任你再美的景色也都一闪而过,很难说得上饱览。
而更遗憾的是,从换乘了章天这位日本朋友的汽车后,不久天就黑了。一路上虽然开的不快,可是道路两边除了白皑皑的雪光,几乎不能看到人烟。我问章天我们到底在去往何处,之前他一直故作神秘不肯透露。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可还没等章天开口,前面开车的岩城先生却说:“我们正在去往我的家,就是我请章带给你的海报上所展现的地方。”
我惊得半晌无语,他竟然说着一口非常流利而且标准的普通话。
“为我的中文惊讶是吗?”岩城从后视镜看了我们一眼。他有一双非常摄人的眼睛,眼眶稍长,目光显得很犀利,好像时时都在观察对方的样子。岩城的容貌不能算英俊或漂亮,但因为这双眼睛,使他凭空增添了不少魅力。
岩城看了看我们,很快又注视着前方,调侃似的说:“章,你竟然没有向你未来的太太介绍我们吗?”
“见面不就是最好的介绍了吗?”章天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他握着我的手一直有力,我会以为他睡着了。
岩城笑了笑,像一个兄长对弟弟无可奈何的笑容。但因为他的表情似乎习惯性的严肃,每一次笑容都很短暂。
“那么就只有由我自己自我介绍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开讲。
我听得出,他明显受过中国文化的熏陶,讲起过去竟然是娓娓道来、很有辞彩,甚至比很多国人讲话都要吸引人。
“我对中国一直有非常深厚的感情,”他说,“这不仅仅因为我外公是中国人,更重要的是,你们那个古老的国度有着博大精深的道义思想,悠久的历史和非常灿烂的文化。
我外公是个棋士,在他们那个时代也算是小有名气吧,他因为爱上了我的外婆而留在日本,但一直思恋故国和乡土,所以我母亲和她的两个兄弟都从小被教导学习中华文化。到了我出生,母亲也从小教我学中文,背唐诗。我小时候背的第一首唐诗就是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以致于我大学时还一度想要到中国去留学,可惜那时我家已经家道中落,没有能实现。”
岩城有些遗憾的轻轻叹息,我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能有一个外国人如此仰慕自己的祖国,尤其是身在国外时听来,真的非常感动。不论他是否出于家庭和血缘的关系才会这样,但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就上升到了朋友的程度。
“但庆幸的是,进入公司几年以后,我因为有中文基础的关系,被派遣到中国工作,我和你身边的那位男士就是在那段期间由于工作机缘认识的。也是我推荐他到我们的公司里工作,算是挖了他当时所在公司的墙角吧。”
我望向章天,他虽闭目养神,却唇角带笑,明显在听着。我觉得我似乎过于沉默了,显得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一时又找不到好的谈话切入点,只好听着岩城继续说:
“你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我祖父的一处遗产。那本是我祖父的一座乡间休假别墅,位置非常僻静。但自从一位自助旅行者将它拍成照片发表在旅行杂志上之后,它就不得不开始迎接络绎不绝的客人了。后来我祖父去世,它成了我的财产,现在由我太太打理。”
车子似乎驶下国道,进入一条乡间小路。岩城停止了他的讲述,专心致志的开车。我凑近车窗,外面的雪光将四周映得亮堂堂的,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山谷,两侧都是无法从车窗望见峰顶的高山,我想起海报上的画面。不知道那是不是那位自助旅游者拍摄发表的照片,但是看到过那幅照片的,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因为那种空灵的美感太有震撼力了。尤其对于那些每天生活在拥挤的城市中为生活奔波而高速运转着的人们来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34
章天这时也侧身起来,从后面拥住我,在我耳边轻轻一吻,问:“你还好吗?”
我一怔。
“没有晕车吗?”他又解释。我这才想起来,今天真的没有晕车。大概还是精神太亢奋的缘故。
“嗯,我很好。”我微微蜷起交握的手指,刚想要说谢谢他,眼前忽然一闪,一直被树林遮挡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豆灯光。
从那座精巧的木屋中射出的橘黄色灯光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异常温暖,却也异常的孤独。
“就是这儿?”我小声扭头问章天。他眼眸晶亮,笑了笑:“不然呢?”
的确,也不可能是别处了,整座山谷只有这一星灯光。
车子开到木屋前,早有容貌清丽的年轻女佣闻声而来,笑容满面的跪迎在门口。另外一个中年男仆热情而殷勤的跑到车旁拎走了我们的行李。我想像着国内一些服务业者的冰冷面孔,心底里感叹日本人的服务精神。
岩城跟我们在门口作别,我们由女佣引领着走上向右的转廊,他则上楼,说与内子一起准备晚膳。
“你们只有一个小时休息和整理的时间哦,”岩城别有深意似笑非笑的望着章天:“给你的太太保存些体力用饭。”
听到后半句,我的脸也腾的一下红了,瞄一眼章天,他居然只是两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的笑。这次出门,因为我的坚持他总算肯穿上了羽绒服,可拉链还是大敞着,两手插在裤袋里的样子,竟还像个少年。
我从厅堂转角的小镜子里看看我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连日休息不好,还是冷的缘故,我脸色灰败,唇色干枯,站在他身边,萎顿得不堪入目。
一路上的好心情瞬间化作了灰烟。现在我还只是二十八岁而已,并没有失去女人最好的年华,却已然凋零致此。而他,二十五岁,人生刚刚开始。十年后,当他在最精彩的时候,我已该谢幕了。
迟早要谢幕,为何不干脆更早些呢?也省得到时自取其辱……
“怎么了?你果然还是不舒服吧?”章天关切的望着我,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忙侧身闪开,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当先跟着前面等待的女佣向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啊……!!”我无法控制我的惊喜:通透到一览无余的房间外,石砌的小院中央,竟赫然是一凹小小的月牙儿形状的汤池!水面上隐隐约约的氤氲着一层可见的热气。
“这就是温泉?!”我兴高采烈的跑过去。
章天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无声的微微笑着,却是很满足的样子:“喜欢吗?这个在日本叫露天风吕,其实就是露天浴池的意思。不过‘风吕’,音韵倒是雅的很。”
“可是,户外温度这么低,就算是温泉也还是很容易感冒吧?”我有些担忧,以我目前的体质,大概还没进去就要打喷嚏了。
“不要紧啊,你觉得冷的话就在房间里泡。里面也可以的。”章天拉住我的手牵我到浴室,打开门,我再次忍不住惊呼:实在是太精致了!全木制的浴室,整个空间都有着柔软的颜色,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的大木桶胖胖的蹲在浴室窗边,大开的窗外便是几乎一望无际的白皑皑的雪原。
“这是整个旅馆景色最好的浴室。”章天从后面拥住我,把我冰凉的手指握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里。“我们晚上就在这儿泡鸳鸯浴吧,可惜这桶不够大,肯定不能在桶里做了……”
这家伙!居然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我恨恨的跺他的脚,被他狡猾的提前闪了。
“好啦,你先整理一下,日本人讲究在晚饭前也要入浴的,时间都不算宽裕,不过嘛……”他嘿嘿狞笑:“要是咱俩一起泡,时间就大大地够啦……”我不由分说抡起手里的包就拍飞了他。
岩城的妻子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人。就如同这寂静山谷里晶莹的冰雪一般不染尘瑕、绝世独遗。我看着她着一身红梅图案的和服、踩着轻盈的小步、执恭有礼的来回忙碌,只觉得目光想挪也挪不开。
一个让同性都会如此沉迷的女人,不知会倾倒多少男人?
我们来的这天恰好是日本的新年之夜,岩城夫妇邀请我们晚饭后一起驾车去十几里外的神社听钟。
“那间神社虽然不大,不过很灵验。尤其是在求学业的方面,连一些京都和大阪人还会驱车专门来许愿呢,你们可要好好的去拜一拜哦。”
岩城显然知道我正在考注册会计师的事。我感谢了他的好意,不过求神拜佛这种事,不只是我,相信章天更没兴趣。但是能去听一听古寺悠钟,却是非常令人期待。
岩城的夫人闺名叫做槿,做的料理像她自己一样美丽,惹人爱怜。大概是考虑到我可能一下子无法完全适应生鱼片这种地道日本料理的缘故,晚餐里不仅有日本菜,还有两样中国小菜,而这两样,竟然是西湖醋鱼和冰糖肘子,一料的晶莹剔亮、香甜柔糯。
我和章天都赞不绝口,岩城却笑了,虽然在外面他很少露出笑容,可是在妻子面前,他显得格外轻松惬意。
“章又没告诉你吗,我妻子的母亲是一位江南美女,这些可都是家传手艺哦。”
我不由得惊异:“尊夫人,竟也有中国血统吗?”
岩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似乎是我那位父亲大人对中国的女性情有独钟呢。”
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夫人岩城槿却在这时向我微微笑着,用稍嫌生疏却带有浓浓的南方软语的普通话说:“我的母亲与让二的母亲所嫁的同一人,我是让二同父异母的姐姐。”
同父异母?!……我几乎惊呆了。这么近的血缘关系!他们竟然结婚了吗?
岩城似乎非常擅于洞察别人的心理,似不经意的说:“我与内子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我们共同生活,比很多正式结婚了的夫妻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相信你们今后也会很幸福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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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我们跟你们相提并论,”章天半真半假的表达不悦道:“我和我太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只是我母亲的养女。”
“可是章桑,你们也要与我们承担一样的舆论压力,一样不可能得到大多数亲友的祝福,不是吗?”
岩城槿的话让我和章天同时都沉默了。的确,即使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一旦我们的关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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