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残存的记忆-爱让人如此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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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残存的记忆-爱让人如此寂寞-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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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说“你没有权力干涉我”,他也明确说过,我再也无权过问他。公平合理,两不相欠。可是为什么?这不是姐弟之间该有的相处之道!

  心底里既酸且苦,可我不知道要如何挽救。   

  快到月底的时候,妈又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问章天什么时候走。章天看了看日子,说后天。妈说:“那我明天赶回来。”

  章天温声劝她:“你不用赶,妈。我等你回来再走,迟一天两天不要紧的,你慢慢的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他根本提也不提已经知道妈就在省城的事,如果是我,我一定说妈你别回来了,我去省城不就见着你了吗……为此,我再次对章天的城府刮目相看。

  他确实,已经长大了。长大到我几乎不想要接受的地步。

  妈回来的那天,正好是徐少魁那件诉讼案开庭的同期。前夜我们忙完店里,又跟律师碰头,最后检查帐目方面的证据,一直到将近午夜才完工。律师走后徐少魁正准备再送我回家,却看见章天汗流浃背的冲到店门口。

  他竟然是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跑了几十公里到县上来,而且是这样的深更半夜里。

  我吃一吓,明显的预感到什么事情不对。可我没想到是母亲。她回来乘坐的那辆中型巴士在高速公路上被另一辆超速行驶的轿车严重追尾,笔直被抵出护栏飞滚到山坡下。车上乘客四死九伤,而母亲是九名侥幸逃生的人中伤最重的,警察从她身上的身份证查到住址,又通过派出所登记的住所电话打给家里,叫速赶去营城医院。

  营城离家已经很近。可母亲却摔伤在离家不到一个小时的地方。我跟章天不敢有半秒耽搁,徐少魁也很够朋友,连夜开着他那辆小货车送我们去营城,到了医院已是凌晨三点,他这一夜是睡不成了。我愧疚的送他到医院门口,徐少魁说他下了庭就跟少彪一起来看伯母,我却听到章天在我身后冷笑一声。

  妈昏迷了整整一夜,还好最后醒过来。我想她终究还是底子硬,年轻时吃的苦到现在给了她回报。只是腿却保不住了。她的尾椎神经严重受损,后半辈子怕是要在轮椅里过了。

  可不论如何,命拣回来就行。而章天的行程已经不能再迟延,妈也在病床上虚弱费力的摧他回去。我向章天保证,我会照顾好妈,让他安心学习。他的神色微动,一个多月来紧绷的硬壳般的脸色缓柔下来,仿佛回到小时候见我因他而受妈责打时的自责悲悯。可没想到,这时候徐少魁却在旁边插来一句,说他也会常来照看,勉励章天好好读书。

  这本是人家作为兄长的一片善诚,然章天却蓦地寒了脸,抬眼深深的盯了我一眼。

  我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包含着严厉的讥诮甚至是愤怨。可我不想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是他说我们要公平合理,谁也不要再过问谁的私事!

  章天拎起那个包,只有这只包,他还没有换。

  他转身握了握妈的手,跟她道再见。出病房,冷淡的向我说道:“以后就辛苦你了。”好像我是他请来护理这位老太太的护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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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纠扯,只不作声。可他又侧身向徐少魁,竟也不无嘲弄之意的向他说:“今后就麻烦徐大哥,多多照看我姐姐。只是,在你决心娶她之前,还是不要把她照顾到床上比较安全。”

  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我和徐少魁都卒不及防,徐少魁更是气得面色发白。一山不容二虎,以他的脾气,能容忍章天如此失礼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可想必顾虑这里是医院,不愿意在老太太面前殴打她的儿子,徐少魁硬是忍下了。

  看章天仿佛带着得胜的笑意拂袖而去,我不停的给徐少魁道歉。尽管隐隐的,我明白那原因,可我拼命的无视掉它,坚持自己不能理解章天这样尖刻的转变。妈的伤势稍稍稳定后便转回了本县的医院。我又开始回到徐少魁的店里工作,只是现在他给我配了手机,只在需要的时候让我回店里,其它时间都让我呆在医院照顾妈。

  因为双腿不再能受她自己的支配,老太太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坏。有时候,我觉得她已经崩溃了。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只有与儿子通电话或章天每周周末回来看望她时才具有实质的意义。

  而我,简直就与一个护工无异。而这个护工还时常惹她生气。

  更可气的是,妈居然还向章天告我的小状,多数无中生有,造谣中伤,十足像个坏心眼的小孩子。唯一可欣慰的,尽管章天始终疏远我,可他显然没有相信妈的小报告。

  十一长假时,妈被允许出院,我们用一辆轮椅把她接回了家。那几天,算是大半年来她最高兴的时候了。章天每日在她身旁,说笑话念报纸给她解闷儿,甚至亲自下厨学手艺做给她吃。

  也许就是这几天的快乐,妈的神智明显清醒了很多。她变得认识我,偶尔叫我名字。有时候竟会像叫章天一样慈爱的语调。可是还没等我受宠若惊的跑去她跟前,她一眼瞥见我,眼中立刻射出憎恶的冷箭,我的热情也顷刻被熄灭了。

  快入冬的时候,妈因为数月卧床,体质明显下降。而章天已经大三,课业繁重,更要忙于各种资格证书的考试,几乎再也抽不出周末的时间回来探她,使得妈的情绪越发起伏不定,对我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恶劣,有时候她甚至故意骗我到她跟前,却突然扯住我拼命撕我的脸,口中含糊不清的恨声“你为什么不像他,你为什么不像他”。

  我对她,从害怕,到恐惧,到胆战心惊,好多次都想不要伺候她了。我为什么一定要伺候她?我又不是目连!!

  元旦时,章天回来。妈已经几乎只能躺在床上吃流食了。章天见她身体垮得这样快,也怀疑是我慢待了妈,字里话间给我颜色看。

  而妈的性格变得越发邪恶,她再也不咒骂我,不攒好久的力气骗我过去撕我的脸,她摇身一变成了个奄奄一息可怜巴巴的老太太,向远归的儿子哭诉我平时对她恶毒的对待。

  我知道她会这样,也懒得管。我只是想,她患病在床,动弹不得,而我却大脑正常四体健康,只为这,我该无怨无悔的照顾她。什么事,都忍了吧。

  可是我后来才知道我的修养并不如我想像的那么好,当我有一次端药给她,她一见我推门,立刻便掩了嘴,章天则怒气冲冲的走来,一把夺了我手里的碗,喝斥我说:“你不想干,可以不用再干了!我会努力打工挣钱给妈请护工!你走吧,爱上哪儿上哪儿!”

  他说完把卧室门“砰”地在我面前碰上,我的心被吓得突然一下收缩起来,待它慢慢展开,却一片片地碎了。

  我想我该夺门而去,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苦情的女主角一样。可是我没有动。这是我的家。是我的家呀!她是我的妈妈,就算她不爱我,憎恨我,可是她也养育我,在深夜背我去敲镇上医生的门,恳求他们救救她得了急性肺炎的女儿!

  如果没有我,她会少担很多忧!少吃很多苦!我想报答她!她是我的妈妈呀!!

  我不知道我站在那扇门口哭了多久。眼泪止不住,却发不出声音来。流了那么多泪,心里却根本没有得到丝毫安慰。

  直到章天突然打开门,我不及躲闪,直楞楞的被他看见。他愕然。兴许他长到这么大,没有见我这样的伤心过。

  他看我,由愕然,而温柔,慢慢积累起悲悯与自责,最后若隐若现得收藏起一点缱绻的怜惜。仿佛他正慢慢垮过七月份的那次鸿沟,回到我与他从未破裂过的关系。

  我直视着他,我不想再躲避。我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跟你一定是投胎的时候弄错了。你应该是哥哥,妈即使打你骂你你都不会怪,你长大还会孝顺她。而我应该是妹妹,受到父母的宠爱和哥哥的保护。

  你说你想做能保护我的人。那个时候,我以为我黑暗的人生里终于有了希望。我以为,我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你长大到足以实现你诺言的那一天。到那一天,我所有的灾难都会过去,我现在的一切忍耐都会获得报答。

  可是,你实现它了吗?章天。你还会不会实现它?

  我的话重重的刺伤了他。他一把抱住我,宛如一头受伤的困兽,嘶沉着嗓子不停低吼:“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

  我在伤心里最后微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诉诉苦也不可以吗?可是,我也已经说完了。我的苦,我的委曲,只有这么多。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章天,”我挣脱他,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站直身体,向后退。我要尽量,尽量的平视你,这样转身会比较容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但总会有那一天到来。等妈妈去世以后,章天,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从此之后,我是我,你是你。我要我们咫尺天涯,老死不相往来。

  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么薄的缘份而已。

  谁也没想到,妈的身体竟然熬过了冬天。大概是她终于想通,接受自己成为残疾人的现实了吧。

  妈一直是这样,她从不对现实抱任何幻想,不论生活给她多大的磨难,她都会在认清这一切无可改变之后,冷静的接受下来,并且顽强的改变它。

  但她的情绪却一直不好,时常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有时候听到楼上的小孩子有力的踩着楼梯大声说笑着经过门口,会突然发狂的捶那双早已没有失觉的腿。

  “章天,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站在门口,叩了叩门跟里面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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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章天照旧每个周末回来,但不同的是,他每次都会带作业回来,等妈睡着的时候他就打开电脑在里面噼哩啪啦的敲。

  地板“咯吱咯吱”的响了几声,章天来打开门,顿时一股浓烟涌出来,我没防备,被呛个正着。我怎么都忘了,他现在学会抽烟,每次房间里都烟雾弥漫。

  “你也要少抽点,身体要紧。”我脱口而出教训他,章天稍稍一怔。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又开始管教他的事。他一定很吃惊。可是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章天走出来,迅速反手掩上门。

  5

  里面呛,我们出去说吧。”他当先走,穿过客厅走到后阳台上。

  我家的后阳台是用玻璃封起来的,以弥补面积的不足。那里曾经是我的“工作室”,读初中的时候我迷上缝纫,后来爸离开家,我就常接点散活贴补家计。

  章天倚在窗边,手指落在那台蒙着粗布罩的缝纫机上。我看见他指尖已经开始有点发黄了。

  “你一天到底抽多少支烟?”我有些不满的训问。

  他抬起眼,看我,忽然笑了笑:“八支。”

  “瞎扯!八支能制造那么大烟雾?”我恨他骗人还骗得这么肆无忌惮。

  “那就八包?”

  “……”我懒得理他了。

  “我找你,是想商量一下搬家的事。”我看看他,他不作声,我就继续说:“现在妈的腿不方便,我看她一直闷在家里不行,所以想换间一楼的房子住。那样天气好的时候也可以推她出去转转。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可以了。”他说,顿了顿问:“那你已经看好房子了吗?”

  我摇摇头,“只是先跟你商量一下。”

  “是吗,”他轻轻叹口气:“那么我来告诉你,你的想法只是空想而已。因为现在镇上所有的能买卖和愿意出租的公寓楼,别说是一楼,而是所有的楼层都没得空。如果你愿意把咱们家卖了,会有排成长队的人等着买。”

  我吃一惊:“你怎么知道?你去看过房子了?”

  “当然。”他镇定自若的样子:“从医生告诉我,妈再也站不起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考虑换房子了。因为这是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那时候我就开始找房子,本来定了原来自来水厂家属院里王义家的一楼,可元旦回来看到妈那个样,我以为她时间不长,就退了。我上周再去,他房子已经卖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大大吃惊,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又有远虑。他真的长大了。

  “那……怎么办呢?”我有些为难的问他。

  章天看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良久,唇角微微展开,翘起来。我听见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宛如释去重负。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他说。我惊讶的看他,然他眼中没有讥诮、震动,甚至没有微笑。只有深深的落寞。我怔住,不知他想说什么。

  他转开视线,望着窗外苍茫的暮色。“你知道吗?”他仿佛忽然又转换了话题:“你从小就像个直木筒。其实你跟妈最像,都是有话根本不会存在心里的人。只不过她的表现形式比你更激烈而已。

  你从不考虑你在说什么,你的话会给听这些话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这从来不是你会考虑的事情。你只说你正在想的,说出来你就痛快了。但有时候并不会真的那样做。我自以为很了解你的。

  所以当我听到你说‘我们不要再见面’这句话的时候,”他停下来。艰难得停顿了很长时间。

  我的心皱缩成一团,几乎喘不上一口气。

  “说实话,我没法儿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就算我能描述,你也根本不能想像吧。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并没有不理我,你像以前一样跟我说话,问我想吃什么饭。我先很震惊,但后来我一下子想通了。原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天说的,只是气话而已。

  可我的心还没放下来几天,我又发现我错了。因为你再也不会抱怨我,教训我,骂我把饭洒得满桌都是。你也根本不再跟我交流什么了。那个时候我又开始细细回想你说过的话,我发现我漏掉了很重要的部分。”

  他说着,转回眼,定定的盯着我,说:“你那天说,‘我们不要再见面’,还有一个前提条件。你还有印象吗?”

  我一凛。收缩着的心脏被划开一个细细的小口,辣辣的疼。

  “‘如果,妈去世了的话’。”――章天,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你会那样做吗?”

  我的小伤口在流血。如果我真的是个直木筒,我会说,倘若妈真的在去年冬天去世,我一定会履行我的话。可是现在,它还有用吗?“你希望我那样做吗?”我问他。他笑了一下:

  “我想说‘你说呢?’,因为这才是比较聪明的回答。但跟你这种笨人说话,不能用太聪明的办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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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瞪他一眼。他笑得很狡黠的说:“难道你想说你是很聪明的人吗?”

  我有点恼了:“别管我聪不聪明,先解决这个问题!房子怎么办?!”

  “所以我说你不聪明嘛,”他倒更得意了:“喏,现在有三个选择摆在姐姐大人面前,敬请挑选。”

  我本来气恼,听他一说,又不得发作了。

  “哪三个选择?说来听听?”

  他也正了色,条理清晰的开口:“第一个选择,把家搬到省城去。”

  “不可能!”我立即否决:“省城的房价有多贵你知道吗?一平米都是好几千呢。我们的积蓄连个卫生间都买不到!”

  “你听我说完嘛,”章天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要是法官就糟了,人家被告人还没张口你就命令‘都给我拖下去砍喽’!”

  我失笑:“贫什么嘴,再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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