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像只上了发条的玩具陀螺一样满屋子转,她不禁关切的问:“你咋啦黎姐?出啥事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转。”
我只好跟她说我担心我弟出车祸了。她正敷面膜,一听差点儿跳起来,拼命僵着那张脸叫:
“你弟弟?!刚才开车来咱楼下的那个是你弟弟?!”
刚才章天跟我在楼下说话时,正好小邹出去约会,路过看到。
我一怔,会意到也许不该这么说。可小邹已经叫开了:“那是你弟弟?!我以为是你男朋友呢!本来我还想跟你开个玩笑话儿的,可我一回来就看你在屋里转啊转,以为你有烦心事就没敢说。敢情那是你弟弟!”
我没吱声,但能感觉她狐疑的看着我。也许我现在骗她说,“好吧,既然你看出来我就跟你说实话,那是我男朋友,不过姐弟恋怕公司姐妹笑话,你可要给我保秘哦”……也许这样的谎言反而能平息她的猜疑,可我真的说不出口。
正为新情况烦恼着时,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我吓的一跳,心里砰砰如同打小鼓,先确认号码,竟然真的是章天!!我又疑又急的翻开机盖,几步跨到阳台上:“你在哪儿?!你没事吗?!”
他却轻笑,跟我“嘘――”:“别把妈吵醒了。你这嗓门儿怎么跟扩音器似的?”
我几乎瘫掉。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因为我没有跟你说一句“路上小心”你真的出事,我会内疚一辈子!!
可这样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我甚至不想问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没事就好。我睡了。你以后开车都要注意安全。”
我冷淡的补起这句叮嘱,合上电话,顺手关机,回房休息。
第二天是周末,我一下班就早早搭车回到家里,美其名曰“看望母亲”,其实我知道,只有在妈面前,章天才不会乱动。就算他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掩耳盗铃,但在“知子莫若母”这句缄言面前,他仍是有所忌惮的。
妈照旧对我冷漠,魏阿姨也已经习惯她这样了。偶尔会在妈不许她对我如何如何的时候,向我尴尬的笑笑。而我对于她的笑无动于衷,我曾经偶然听到她跟楼上另一家的保姆拉家常,添油加醋的宣扬这家的母女有多古怪。虽然我在她的言辞里似乎被渲染成一个纯粹的受害者,可是她对妈那种种鄙薄夸大的流言让我几乎不能忍住要上去揭穿她。
从那时起我就考虑过要辞退她,想跟章天商量,可他总是忙。现在在他导师的公司里,他似乎已经俨然成了新的核心力量,导师对他十分青目,旦凡重要的工作都会带他前往。而过早繁忙的工作虽然带来各种利益,也同时牵扯了他大量的学习时间。为了不至于影响到其它课目的学分积累,他每天不管工作到再晚,都会在睡前自己给自己加固定的学习任务。
看到他那么疲劳,我怎么也张不开口要他再分心这些杂事。从来到这里,我才真正知道,这些年他是多么急于的成为这个家的支柱,并为此在拼命努力。
正是因此,我更不能纵容他步步为营的靠近,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更加不能是他的污点。
章天跟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魏阿姨正准备开饭时,他吃了一惊。说:“你在家?我在你宿舍楼下呢。”
我没答他,只转头问妈:“章天说他还没吃饭,问咱们能不能等他。”
妈立刻打了个手势要我的电话,我把手机递给她,去厨房帮魏阿姨端菜。听见妈跟章天说“不要紧你慢慢开,我们等你”,我知道,他会回来吃饭了。
吃完饭推妈出去散步,照例没有我的份儿。章天出门前偷空悄悄问我:“还在生气?”
我朝他笑笑:“生什么气?”
他偏着头审视我两秒,突然伸手揪住我的脸扯了一下。我瞪他,他却笑:“我看是不是个假人?还是脸上戴面具了?”
我知道他意思,今天一整天我都关机,想必他以为我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还气什么?昨天都气完了。”我把收进来的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一件的从衣架上卸下来。
章天拿起一件想帮忙,妈却已经在门口叫他了。他只好又放下,勾下腰瞅着我问:“你晚上在家里睡吧?”
我“嗯”,他笑眯眯满意的直起身走了。
可是晚上魏阿姨推着妈散步回来,章天却没有在一起。魏阿姨说路上遇到他女朋友,小俩口自己活动去了。魏阿姨一面说一面感叹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放得开,也不看有人没人,大庭广众的就亲来亲去。我听了好笑,别说是大学生,在国外,两个小学生青梅竹马私定终生的都有,何况章天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不论做什么,都不算逾矩。
我放下电视摇控器,她们俩一回来,客厅就没有我的活动区域了。我还是回屋看我的书去,段蓉前几天跟我打电话,让我陪她一起考注册会计师。
“现在什么会计证、中级会级师资格都没有用,你顶多只能在那些半死不活的国有企业或者事业单位里混,那些大公司根本不认这个帐!你要真想有点立身保命的资本,干了这行就必须考注册会计师!”
段蓉去年毕业,开始在银行做了一段时间,后来段家二老找关系让她去一个事业单位,可她呆了几个月就辞职了。以她活泼要强的性格,一潭死水的单位的确很难忍受。但当她一个人面对职场,才明白现在的竞争有多残酷。
“可是听说注册会计师特别难考,有人考了七八年都过不了。”我有些担心。
段蓉却挺乐观:“你说的那种毕竟是极少数。我同学里已经有四个注会了!听他们介绍经验,说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一年只专心攻一门课,各个击破,别贪快,否则可能一门都过不了。再说即使我要考五年才能全部通过,到时候也才二十八岁,年轻的很呢!”
五年,她二十八岁,我就已经站在而立的潮头了。三十岁的女人,还要仅仅为立身保命奋斗,听起来实在很凄惨。但那也总比过了三十岁还连立足之地也没有要好多了。说到底,人都只能靠自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走进房间里,外面正传来妈春风得意的说“那姑娘是高校长的千金,可喜欢我们小天了,有一回我们小天感冒,她还亲手煲了汤”什么的,好像她已经成为了千金的婆婆、社会名流的亲家。
妈这一生从没靠过谁,即使从前没跟爸离婚,她也并不依靠他生活。可是从去年的段峰,到现在的高珊,妈却显得越来越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也许她觉得,一旦她不在,我与章天就将没有依靠,不能独立活下去了吧。
章天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去洗澡睡觉了。妈也还没睡,她每天晚上都会等章天回来,害得魏阿姨也不能去休息,正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打呼噜。
我跟他打个招呼就进了浴间,等我出来,两位老人家已经被他打发去睡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面,翻我那本厚厚的《税法》。
“怎么?打算改行当律师?”他靠在椅背上问。
“这是注册会计师的课目。”我站在床边拿另一块浴巾擦头发。
“注会?!”他很是惊讶的样子:“你怎么想起来要去考那不是人考的东西?”
“什么叫不是人考的?”我啼笑皆非:“你又没考过,怎么知道不是人考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听过猪哼哼吗?”章天颇不以为然的说:“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人骂这考试变态了。”
又是变态……心里像被刺扎了一下。我走到桌边,把我的书从他手里抽开,离他稍近就立刻闻到一股酒味。
“你晚上又出去喝酒了?”
“嗯,几个朋友聚聚。”他轻描淡写的敷衍,却立刻岔开话题,从脚边一只小袋子里拿出个包装过的礼品盒来。
非常精美的粉蓝色纸质礼盒,窄长的盒身上绑着淡彩般的蓝紫色缎带。
“这是什么?”我狐疑的接过来。
“当然是礼物??,从景德镇带回来的。”他笑,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我:“打开看看?”
我扯下那根缎带,翻开盒盖,里面躺着的竟是一尊异常精美的彩陶工艺人像。眉目传神,栩栩如生,尤其是那身孔雀绿的长礼服,在柔和的台灯下泛着宝石般的瓷光。我惊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特意在那个瓷器城里最有名的一家手工作坊定做的,怎么样,还不赖吧!”他挺得意的样子,一面掏出手机按了一通,递到我面前:“不过我没想到你这身衣服还挺有名的?我把你的照片拿去给那个师付当模型底稿的时候,给他当助手的那小丫头居然尖叫,说什么‘paradise kiss’。说是这衣服的牌子,还跟我说一堆什么动画漫画……”
我盯着那张照片,这是那天站在东四楼的楼下,章天用手机给我照的。他说好看,要留下来。我说迟早要登在杂志上的,他却不肯。现在却真的成了唯一的纪念。
“做的还可以吧?”他把那尊像摆在书桌上,左右端详,我直接将它拿起来,重新收进盒子里:
“不能放这儿,让妈看见又要问我穿这种衣服干什么了。”
章天原本震愕,听我一说,也觉得正当。但看我竟要把它塞进书柜底层去,又不高兴的问:“放起来干什么?摆到公司宿舍不是挺好吗?”
我一楞:“太招摇了吧,等我以后有了房子再摆。”
章天笑笑,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响了。我们俩同时往桌上的时钟瞄一眼,已经快十二点,这种时候……
他接起电话,语气立刻变成跟哥们儿招呼的语调。看样子那边是个男人,而且好像醉的不轻,高门大嗓的东扯西拉,好一阵子才挂掉电话。章天举起手机冲我眨眨眼笑:“这就是男人睡不着醒不了的夜生活。”
我不禁笑出声:“每天都醉成这样吗,那个人。”
“那倒不是,”章天耸耸肩,“他最近心情郁闷,脚踩着两只船还想忽悠第三个,结果同时被三个都甩了,而且在公司里闹的沸沸扬扬。”
“那是他活该,”我一点不予同情,转眼看他:“你尽是交些这样的朋友?”。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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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天赶紧摇头:“他才不是我朋友呢,我们公司跟他们蓝京有业务关系,这次去景德镇,就是因为那家新成立的瓷器城买的是蓝京的电脑,想让蓝京一笔把公司网站建起来。我们跟蓝京有合同,这方面的单都直接转给我们了。本来这次的工作可以拿回来做,但我家师尊本来就喜欢瓷器,就索性住在景德镇,一边工作一边到处闲逛。”
我听见两个熟悉的字,不禁问他:“蓝京?就是那个这两年特别红的电脑品牌吗?”
“怎么,连你这么孤陋寡闻的人都知道啊,”章天笑:“不过还真让你掰对了,就是它。刚才打电话的就是蓝京的中南地区总公司的发展部门经理,比我整整大十岁,跟家师的女儿是交大同学。”
我想了想,问:“那你跟他熟吗?发展部门的经理,是干什么的呢?能不能通过他要到一个城市的蓝京电脑的总代理权什么的?”
章天听我这样问,起了疑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你是要我帮徐少魁的忙吗?”
我一惊:他怎么知道?!可是转念一想,有徐少彪在,他什么不能知道?想必徐少彪早请他帮忙了吧,真是……我又做了多此一举的事。
看到我不语,章天眼神中掠过一丝凄凉,他站起来走出去,到门边,回头冷冷的看我一眼说:“你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呢?真正发自你内心的。因为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做给妈看的吧?或者我只是你的责任感?你从来没关心过我有什么难处。是不是我也应该像徐少魁一样对你诉诉苦?是不是只要男人向你诉苦你就会心软帮忙甚至不惜为了他去求另一个男人?你到底有没有自尊!你以前引以为傲的自尊呢?!”
他越说越怒气冲冲,我不想再激怒他,只好沉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妈面前也一样,我越是不出声她就越是怒恨难平。章天大踏步走回来,一把扣住我手腕,我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我可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午夜时分的寂静房间里,我根本不敢发出稍大的响动。我最终被章天扣死在墙上,他俯下身,两眼通红的盯着我,冰冷无情的目光仿佛要直从眼中刺入我心里去。
“你真的那么想帮徐少魁吗?其实很简单,这对我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嗓音低哑,稍稍升起的语调压抑着充满嘲讽的讥诮冷怒:“如果你真的想办成,就用你自己讨好我吧……”
嘴唇上狠狠的麻痛起来,身体被充满酒气的躯体压住,窒息得透不过一口气。
我那么想帮徐少魁吗?不是的。我没有这个义务。我想说我并不爱徐少魁,尽管我感激他,而徐少魁也并不爱我,他与段蓉马上就将步入婚姻的殿堂。我想说我跟徐少魁从头到尾都什么也没有,我与他之间的交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同学之谊和相互帮助!不正常的是你!章天……是你和我。
我一动不动,任他做他想做的事。只有冰凉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滑出眼眶,滴在他灼热的脸庞上。
抓紧我双肩的手力道更重了。他似乎迟疑了一瞬,停下来,慢慢离开我的身体,带上门走了出去。我静静的靠着墙,听着从隔壁传来魏阿姨和我妈始终此起彼伏的鼾声,只觉得膝盖一软,重重倒坐在墙边。
两个星期后,段蓉忽然兴高采烈的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问她什么事这样高兴,这家伙居然跟我卖关子:“你猜?”她笑嘻嘻的。
我想了想,说:“加薪了?”
“错。”
“那跳槽了?”
“什么呀!”她叫起来:“我呆的好好的,跳什么槽?再猜!我没喜事就往‘瓜子儿’身上猜嘛!”
“瓜子儿”是段蓉给她未来的夫君起的绰号,她本来叫她“魁子”,后来变成“葵(魁)花子”,最后一简化,就成了“瓜子儿”。
我倏而明白。徐少魁把蓝京电脑总代理权拿到了。是我把自己卖了“讨好”他的赏赐吗……一阵酸苦涌起来,几乎没上眼睫。
那边段蓉已经等不及我再猜,急不可待的告诉我:“其实是瓜子儿接到了一张大单啦!他说只要他做好这一单蓝京那边就会跟他签授权协议,到时候业务范围就不止是现在的十倍!”
“啊,那可要恭喜你了,”我勉力镇定,跟段蓉开玩笑:“我以后可以经常打你这徐少奶奶的秋风???”
“还等什么以后?今天就来!”段蓉一工作越发历练得豪爽了,冲我发号施令:“我在‘非常居’定了包厢,二楼的‘上官城’,晚上六点半我在那儿等你啊,敢放我鸽子,哼哼……”她狞笑两声,“啪”地挂断了电话。
可没想到,晚上的约会,我还真是没去成。高姗来找我,把我叫到宿舍后面的墙边。数天不见,她不知为什么,骤然消瘦,连颧骨都凸出来了。
高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就在我刚想问她有什么事时她却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疯了一样朝我扎过来。我吓的惊叫,没命的跑,可没跑开两步就被她从背后一刀刺中,可我好像不觉得痛,还在跑。要不是开水房的老大爷听见叫声冲出来把高珊吓的跑掉,我想我一定还会多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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