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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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 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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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开革的废员当然也不是来闹事,而是希望上面能更改决定。这会子彭时出来这么一说,各人都是面露绝望之色。
  有个攒吏颇为不服,上前一步,先是深深一揖,然后便起身冷笑道:“大人既然这么说,吾等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吾辈的吏职是祖传,从小人的曾祖父到祖父,父,到小人已经是第四代。永乐、仁宣年间,也曾经为国效力,立过些许微功。靖难时,南军北来,吾家曾祖还曾应仁宗皇帝之召,在京师城头迎敌。土木年间,小人也曾经上得城头……自然,这些是旧事,小人确曾舞弊贪污,但请问大人:国家每月给俸禄一石半,还要抵充克扣,如果小人不贪,怎么养家糊口?小人家族世代效力,现在就这么一脚踢开,谁能忍心?如果大人不详加开释,小人定会敲登闻鼓到天子驾前奏明冤屈”
  明朝的登闻鼓也确实是叫大臣们头疼的东西,虽然不管有故无故,敲这玩意都要受到惩罚,所以一般不是走投无路的人不会去敲它。
  但只要一敲,登闻鼓有锦衣卫百户官和内廷的人看守,鼓声起,就需上奏皇帝,然后派员彻查,非得有复奏不可。
  所以这吏员心中笃定,看着彭时只是冷笑。他光棍一条,其实就是众人公推出来恐吓彭时,却要看看,这个大官到底根骨如何
  眼前这么多吏员,虽然开革,但仍然是如此嚣张,彭时心中亦是不觉大怒
  二三百人,都是穿盘领戴四方平定巾,丝带布履,典型的吏员打扮,以往这些人虽然奸滑可恶,但遇到绯袍玉带的也是极为恭敬,离的老远,就躬身弯腰,不敢抬头。到现在,彭时才领略到传说中的滑吏之可恶
  此辈熟知律令,稍有不满就敢要挟上官,彭时以前执掌的都是清水衙门,吏员们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犯不着和上官过不去。
  现在关系到自己饭碗,为了要挟,连登闻鼓都拿出来吓唬人了。如果是换个脊梁骨稍软一些的,怕就立时要软下腰来。
  “哼,本官奉命办事,”彭时看着众人,连理也不理那攒吏,只冷笑道:“只知按律办事而不知其它,尔等现在散去,犹自好说,如果再愚顽不悟,恐怕更有大祸在前头等着”
  对这些小吏来说,开革就是最大的祸事了。
  一家老小,全凭着这身衣服吃饭,而且,为吏时间久了,总会得罪人。因为他们的吏员身份,里坊里有势力的也要卖几分面子,因为是家传世袭,百年之下,得罪的人当真不知道有多少。
  以往有身份护着,倒还不惧,但现在被革了职,想想将来,自是不寒而粟
  所以现在就是彭时斥责,这帮吏员也是寸步不让,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
  他们在这里闹,围观者也是渐渐多起来。长安左门附近,正是官员上朝和入衙门办事的必经之途,所以隔了一会儿,不仅围观的小吏和禁军多起来,便是驻马观看的官员,亦是不少。
  ……
  彭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原本顺当的公事,谁料想居然会出这种乱子。
  他在张佳木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编制新官制,不论是沙汰涮新,还是补用新人,肯定会一秉大公,绝不偏私,也不畏难。
  在他看来,一是一,二是二,依足规矩律令来办事,则自然而然顺当,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但现在看来,人家评价自己的看法倒是丝毫不错:服官二十年,犹是一书生耳。
  他面红耳赤,以自己的身份和一群小吏争吵,那是大失体统,传扬开来,这次辅的位子是不必再干下去了。
  但置之不理,眼前这情形也不是个事,闹将开来,也一样没有脸面。
  而环顾四周,除了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外,刚借调来的吏员都面有愤色,但他们多半是锦衣卫刚毕业不久的学生,经验浅,年纪也小,就算想说什么,也是人微言轻,所以只能避在后头。
  就算如此,那些闹事的吏员也知道是这些人抢了自己饭碗,早就在怒目而视。
  这些开革吏员都是世家出身,一个个膀大腰圆,身形健壮,而锦衣卫学校毕业的十之八九是寒门出身,营养不良,发育不佳才是主流……两边要是打起来,恐怕彭时这边更加吃亏了。
  至于一伙奉调来的官员,则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编制新官制,众官的俸禄都增加了,但也有不少闲曹被裁撤,奉调来的就是几个被裁撤衙门的官员,他们暂且无差可办,其实就是往常时也是无事可做,但现在奉调到彭时这边来打下手,各人却是觉得落了难一般,此时见彭时难堪,不仅不上前帮忙喝斥圆场,反而个个都龇牙咧嘴,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唉……”
  到了此时此刻,彭时才有无能为力之感。
  看人挑但不吃力,自己一挑累弯腰。对付的就是一群文吏,居然会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
  想到这儿,他霍然张目:张佳木要对付的可是过万的京师武官。
  这难度……彭时一想,自己都是汗流浃背。
  不过,他自己眼前难关,却也是难过的紧,可怜他进士及弟到当官至如今,只有人敬着奉承,同僚间互相尊敬,办公事时偶尔红一下脸,过后就忘,现在的情形,他哪里经历过?
  就算脑海中苦苦思索,一时间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正为难间,后头却骚动起来,再过一会儿,有人跑上前来,喜笑颜开的道:“太保大人派人来了。”
  “哦?”彭时先是一喜,继而就是甚觉沮丧,眼前些许小事,居然已经惊动了张佳木,还派了人来。
  “是谁啊?”他问。
  “似乎是孙锡恩孙大人。”
  “哦,”彭时点了点头,他知道孙锡恩是内定的军法监的大使,德王亲军卫指挥使、再加上锦衣卫前卫指挥……不论是权力还是资历,都是足够镇住眼前的这个场面了。
  果然,孙锡恩一来,刚刚还嚣张跋扈,不把彭时看在眼里的众吏员都屏息静气,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看看当值时间在这里闲逛的官儿和吏员,记下他们的名字给我。”
  孙锡恩一来,第一件事不理会那些闹事的,倒是要记录看热闹的人,这一下众人立刻鸟兽散,便是那些官儿,也是大半离去,只有少数胆大的,驱马略避。
  “一会看看是谁。”那些个不肯走远的,孙锡恩也只是冷眼看看,他的眼神并不锐利,也并不张扬霸气,也缺乏热诚,可以说,人类的表情几乎很少能在他的眼中体现。扫视众人时,除了冷漠,便是酷厉之色。
  这样一个人,比起杀气腾腾的叫嚣还要叫人害怕。
  “适才是谁说要去敲登闻鼓?”拔马到众人跟前,孙锡恩冷冷发问。
  “是……是小人。”那攒吏躲不过,众人都往后缩,只能把他推到前头来。此时他后悔万分,原本那些胆气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到了此时,他才后悔万分,为什么要出来趟这种浑水,就算丢了吏职,也远比面对眼前的孙锡恩好些。
  此时看热闹的人都四散而走,就剩下这些闹事的小吏,一时间,无比的威压和孤单感,压的这些人透不过气来
  第655章 艰难
  “是你?”
  孙锡恩冷冷一笑,只是微微一点头,也不需他说话,后头立刻上来四个大汉,全部执红黑水火棍,也不打话,两棍直接点在那厮的胸腹之间,直戳在胃囊之上,那攒吏疼的豆粒般的汗珠滚滚而下,一时功夫不到,额头脸上就全是汗珠。
  “这……”
  当着彭时的面,如此行凶,若是以往,彭时必定会大怒,立时就会加以斥责。可是适才被这群滑吏当头对脸的辱骂,彭时原本也不是好脾性的人,说不上是睚眦必报,但也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一点儿不记恨,这种雅量他也没有。
  况且,退一步来说,这群人也非得这么治才成。
  所以他略一犹豫,也就不管了。
  但这两棍只是开始,两棍下来,打的人不能出声,接着又是两棍加身,却是打在腿的髌骨之上,就听到一声噼啪的脆响,显然是骨节被打断了。
  这两手打完,四周的吏员全部是面无人色,一照面的功夫,就把人打成这样,这些吏员虽然是在皇城办事,有一些是刑部的吏员,出红差杀人的事也干过,但此时却是一个个看的脚软,差点儿就要站不住了。
  更有甚者,众人中突然传出一阵尿骚味,却是有人经不住吓,已经尿了ù子。
  “咆哮衙门,侮辱主官,还有比这个更没王法的?二十棍,着实用心打”
  人打了,理也要占住,孙锡恩扫视四周吏员,众人哪里敢与他对视?细想起来,确实也是如此人所说,众吏闹事,先就不占一个理字。
  两棍下来,那厮已经去了半条命,现在又叫用心打二十,显然,孙锡恩心狠手辣手传闻不假,这是要人的命。
  沉闷的棍声响到七八响时,掌刑的锦衣卫是何等身手?一棍下来就能去人半条命,那棍子都是特制,一棍下皮开肉绽,不到十棍,那攒吏果然口鼻流血,已经被开发了账了。
  “禀大人,犯人受刑不过杖毙了。”
  “哦?”孙锡恩点了点头,道:“凭的身娇肉贵,十棍都吃不起的腌脏货。也罢了,看他可怜,叫人送十两银子给他家。”
  六部的吏员,控制的是中央的权柄,这攒吏是刑部出身,一个大案出来,从州县到府到省,哪一层不要打点到,最终到他手里,那银子岂是少数?
  十两银子,在小民百姓是一年才能攒下来的巨款,对六部这些滑吏来说,一个案子也不止分润此数。
  一年不捞上千把两,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来闹,图的又不是这点小钱,而是要继续把持六部,继续捞钱,要是只那点俸禄,还有什么可闹的?现在这些被革吏员,哪一家没有几幢房子吃租?就算是城外田地,哪一家也有好几十亩,一部份用为先人坟地,大部雇了佃户种了吃粮,吃不完就换了银子收在家中,谁也不缺那一个月一石半的俸禄。
  “我知道你们的心思,老实和你们说,就不必痴心妄想了”
  孙锡恩冷眼看着众人,一字一顿的道:“老实回去,从此安心当个百姓,凭你们家族百年来捞的,也够生活了。要是心中不伏,只管来闹,我这里执棍的汉子还有几个,就怕你们性命没有几条,经不起几次打”
  他身后足有百余人,有的骑马,有的执棍步行,都是如狼似虎恶狠狠的壮汉,天气已经冷了,还有不少大汉将前襟敞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这些汉子,都是在曹家叛变时上过战场,手中有不少人命的杀货,孙锡恩就喜这样的,千方百计搜罗来,俱都是手中有人命的恶汉无赖。
  若非他这样的官,怕也不会用这样的人,更是镇不住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杰。
  张佳木用他做军法监大使,怕也是看中了孙锡恩的这些家底,有此人帮着执行军法,张佳木自己要省好多心。
  就眼前的这个场面,不是孙锡恩来,怕是真的镇不住。
  他这么一打一说,众吏虽然恨极,但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当下各人面色铁青,就想四散而走。
  “就想这么走了?”孙锡恩狞笑一声,道:“他们想来还带着腰牌,全部记下姓名地址,晚间闲了,你们一个个去看看。”
  “是,小人们省得”
  这种办法,却原来是张佳木的吩咐。他也是从后世的信访处理的办法来着手,那些办法,却也是当真妙极。
  先把这些人记下姓名资料,然后着落给里甲长看守,看不住,却是里甲的错,打了棍子再说,这般一弄,自然地方上就先落力,先是一层看守。
  然后锦衣卫的人经常上门,或善劝,或威逼,反正不能再闹出事来。皇帝那边虽然对眼前的这些政务上的事没有太多的意见,不过如果京城中三天两头的闹事,恐怕也是遮掩不住。
  现在的东厂是归牛玉来管,这和蒋安主理东厂时完全不同。皇家创立东厂原本就是监督锦衣卫的,锦衣卫有事不报,东厂发觉了报上,锦衣卫就非倒霉不可。
  明朝皇帝对大臣还有几分面子,对家奴可是毫不客气的,锦衣卫虽不是家奴,但也和家奴差不离了,一旦倒霉,比起文官可要惨的多。
  在以前,锦衣卫和东厂分别打事件,锦衣卫还要奏封,东厂却是晚间直接到御前分说,无形中就是锦衣卫输了一阵,亲疏有别,所以景泰年的光景,就是东厂把锦衣卫压的死死的,至于正统年间,王振用事,锦衣卫使干脆就是王振的干儿子,一提起正统早年,卫中老人俱是面色无光,摆手不语。
  蒋安理事时,东厂的好手又有不少调回锦衣卫,而且蒋安干脆专注在京师舆情上,每施一政,百姓如何说法,百官又是如何,又或是东市某物多少银,鸡蛋几文钱一个,猪肉多少文一斤,今秋收成如何?
  要不然就是放在八卦上,某勋戚家中吵闹不休,原来是大小儿争家产,后院失火。又或是某人大逆不道,居然和其父的小妾有染……
  大家族这一类的风流事很多,皇帝尽管心中不满,每天倒也听的津津有味。当时是张佳木势弱,皇帝用他来牵制石亨和曹吉祥,所以对东厂的收缩皇帝也是默认的。
  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锦衣卫势力大到无可复加的地步,所以皇帝断然黜落蒋安,改任牛玉,而牛玉也知道皇帝心思,这阵子东厂势力有复炽的迹象,而张佳木深知权力平衡之道,近期对东厂是不可能有所动作,卫中上下心里虽不舒坦,但也只得忍了。
  “见过阁老。”开发了闹事的人,孙锡恩这才下马,刚看到彭时似的,上前拱了拱手,道一声:“阁老受惊了。”
  “孙大人,多谢了。”
  论起品级,彭时实则比孙锡恩还差。孙锡恩本职虽然只有三品,但官拜同知都督,是正经的正二品武官。
  彭时的官职,却只有四品,两者间相差甚远。
  新官职未正式实施,彭时还好以阁老之尊,撑着驾子,等孙锡恩过来行礼之后,自己才还了一礼,道一声对方辛苦。
  “哪里。”孙锡恩道:“也是正份儿差事,上命差遣,阁老不须谢得。”
  说的也是,彭时知道此人是锦衣卫中心狠手辣之辈,桀骜不驯,对文臣向来态度冷漠,自己也无需刻意结好。
  淡淡的客气两句后,彭时一脸忧郁,向着孙锡恩道:“现在想起来,甚是担忧。”
  那天会议,当然只有内阁诸人和兵部户部,不过例来会议之后,会通知道一定品级的人,所以彭时向孙锡恩感慨由之的道:“会议说要改革编制,学生这里尚且是如此情形,一旦改到武官头上,却不知道,太保将何以自处”
  “这请阁老放心。”孙锡恩道:“太保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也向来没有顾忌小人作祟的道理。况且,就算有人想作乱,也需得自问,是否能如曹、石”
  彭时的话,也是好意,不过孙锡恩自信满满的样子,就算彭时还有一些担忧,却也说不得什么了。
  确实,历次政变,都是显示出锦衣卫强悍绝伦的战斗力。
  曹吉祥是动员了过万大军,其中有不少是京营精锐。至于石亨,更是调有大同精锐边军,血战沙场的热血男儿。
  那又如何?
  还不是先后败在张佳木手中,根本都不是对手。
  连施聚和董兴那样的老将,历镇边关多年,领军数十年的伯爵大将,也是拿锦衣卫没有办法,更何况现在锦衣卫兵马更壮,精锐更多,掌握的力量更强。
  “既然如此,是学生多心了。”看着孙锡恩,彭时讪讪然道:“且看太保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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