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的样子。她低低叫了一声:“苏礼辰……”
“恩?”他应了一声,扭头来看,却看见桑田满脸通红,浑身乏力坐在墙角边。
“怎么了?”他扔下笔匆匆跑过来,拨开桑田的头发问。
桑田摇摇头:“可能今天太累了,里头有点闷。”
他没再说话,横抱起她进了卧室。一躺到床上桑田就忍不住蜷了起来,把头靠在墙边大口的喘气
“真的不要紧?”他扶着她又问,“我送你去医院!”
桑田摇头:“不用,过会就好。“说罢又蜷了起来,他过来手伸到背后拍着,桑田的手指抓着他的衬衫,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过来,乏力的感觉从脚指头兆一直蔓延到头顶,可以感觉到浑身上下一点点酸软下去。桑田翻身靠在苏礼辰身上,倦倦的感觉终于爬上来。于是埋头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早晨是被床头的闹钟叫醒的。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苏礼辰早已经醒来,斜斜靠在床头看着自己,桑田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红。慌乱间捏了问题就来问。
“今天不上班?”
“今天星期六。”
他好笑的说,过了一会,又问:“你身体不好?”
“不,我身体好得很,是你的浴室设计不合理!”桑田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索性聊了起来。
“唔,那就好。”
桑田扭过头去:“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身体真的没问题,那新房的浴室我就可以放心弄了。”
“怎样弄?”听见这样的话,桑田不由得疑惑起来。
“做成独立结构的。”
“独立结构是什么结构?”
“浴室和盥洗室完全分离。浴室独立。简单的说,几乎是三面密封,不过有排气扇,你放心。”他说着一脸诡异的笑起来。
“那你当我身体不好行了。”桑田赶紧说,“我宁愿不要那个特例独行的浴室。”
他呵呵笑了起来,伸手将桑田一揽,靠在他肩头上,“那我只好再麻烦一下,改图纸了。”
“那是你的活儿,苏礼辰!”桑田说。
“唔,这个我知道。”他低下头来看她,“你呢,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喘成那样?哮喘?”
“我可没喘!我只是吸不上气来而已!”桑田瞪了眼睛瞅他。
“好罢好罢,”他摇头,过一会说,“以前就这样么?要不上医院看看?”
“不要!”桑田回答得斩钉截铁。
“唔,这可不好!”他蹙起眉头。
桑田不答话。过会才说:“我不喜欢去医院。”
“我也不喜欢,不过,该去的时候总要去对不对?”他闭上眼,“再说,顺势再做一个婚检……”
“哼,你倒想得周全!”
“呵,干一行就得像一行。”他又睁开眼,“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不想周全一些,趁早别干了。”
“那倒是。”
他转过头来:“说了半天,你答应了没有?”
“我没说不答应。”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愣了一会,苏礼辰突然大笑起来,抱着被子不亦乐乎:“桑田,我不知道你这样会耍赖!”
桑田白了他一眼不理他,过一会,他掀开被子,说:“好了好了,今天既然有空,那就今天去吧。”
“去哪?”
“你又耍赖了,桑田!”他板下脸来。
“我可没说……”一把掀开被子,桑田跨下床来。
从医院出来,已经烈日当空了。才四月的天已经隐隐开始有些盛夏的意味了。
一坐上车桑田就迫不及待的摇开窗子。
“不开空调?”苏礼辰问。
“身上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桑田说,“我要透透气!”
“我似乎记得,你们学校医学院有座大楼,地下室有个盛满福尔马林的大池子……”他那一脸的不怀好意又浮了上来。
“里头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尸体,对吧?医学院的人经常扛着耙子,过去一挖就是一个。”桑田侧过头,盯着他道:“我还去看过呢。”这个人,今天倒是让桑田发现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居然喜欢捉弄人!
果然,他的表情有些吃惊,既而摇头:“没想到,你也会去那种地方。”
静了一会,桑田才说:“我没跟你说过,我之前的男朋友是个临床医学的博士?”说罢自嘲的笑笑。
苏礼辰很快的扫了她一眼,桑田很奇怪他一闪而逝的眼神会让自己不自在起来。
气愤顿时变的僵硬,车子开了好一会,桑田摇上窗,拧开空调。
“吃完饭,趁着还有时间,下午要不去看看礼服?”苏礼辰问,声音倒是听不出有什么不同。
“恩,随你。”桑田突然间觉得很累,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了眼,要爱一个人已经极不容易了,要了解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又何尝了解我自己?”桑田自己想着,搞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和颜毓敏在一起又分开,更搞不清楚的是明知道苏礼辰不爱自己,却要和自己结婚。唯一明了的事实是:她已然是在爱着他的,并且,爱得深……于是关于前面所有的一切疑问,她都无暇去探究,也从不想去探究。
月底的时候,两家老人结伴一块过来了,看得出有多么的兴高采烈。尤其是苏母,简直比要结婚的两个人还要激动。
“我就说,他们是多么登对的两个人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饭桌上,桑母继续发挥她的能说会道。
桑田默默夹菜,要不是她,他们俩倒也真是这辈子再不会有什么交集。这一切,到底是缘分还是人为?
“田田,多喝些汤。做新娘子的人,脸色不能太难看的。”说着苏母已经盛了一碗送到桑田面前。
她赶紧喝了一口,以免她在喋喋不休下去。
发请柬的时候,颜毓敏还没有离开。桑田正琢磨着要怎么跟苏礼辰说这件事,他自己却先问了,倒吓了桑田一跳。
“要不要叫你之前的男朋友,那个医学博士?”
桑田心慌,心想这么也道好,来个顺水推舟,于是说:“也好,反正他还没走。”
他递过一张请柬:“那你写吧。”
桑田接过,觉得气氛不对劲,想要缓解一下。于是故作轻松的问:“你呢,旧情人约了没?”
“早就写好了。”他抽出一张翻开来,说,“我可比你自觉多了!”
桑田有些愕然,更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从一开始,她就不了解这个人。现在,连最开始的那一点点认知,也开始动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想了很久,她把这一切归结于一件事——婚前恐惧症。
寂寞的婚礼
苏礼辰从前的女朋友叫张媛。
名字听上去是个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实际上也是。从前N大校学生会的秘书长身份给了她不少历练的机会,张媛不是只有脸孔大脑进水的笨女人,她从几年的工作中学到的不仅是秘书处的日常管理和工作安排,她在人际交往上的老练简直惊人。据说,大三开始,每每校领导要出去和人应酬谈项目,张媛的位置总是少不了的。当年N大的风云任务毕业了同样不了得,先是破天荒推了市政府的工作函,看中了市里一间刚起步不久的私营企业,看中公司的发展潜力后,一步一步从项目经理做起,一直到今天——毕业七年后,已是公司的副总二把手。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规模不断扩大。
工作上张媛春风得意,感情生活却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甜甜蜜蜜一路顺风。苏礼辰,这个她从大二开始交的男朋友,在那七年中,却和她越行越远。
她的工作忙,他却更忙。她加班到十点,胃痛得直冒冷汗。打他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
“我在画图,明天打给你吧。再见。”就这样挂了电话。
她气得胃在绞痛,上了出租车狠狠甩上车门,司机看着她却是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休假一天,跑到他宿舍兴冲冲的敲门,手还没碰到门板,门就被拉开了,她愣在那里。
他一身便装,像是要和她出门的打扮,嘴上却在说:
“今天大楼封顶,我得过去监工。”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赌气跟他冷战,却很惊讶得不到他的半句安慰和道歉。简直凉透了心,她找他谈,终于把掖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只想在偶尔休息的时候你能陪陪我,加班晚了你能来接我,这些要求都不高吧?”她反问得有些气势汹汹。
“抱歉。”苏礼辰摊摊手,“可是你加班的时候基本上我也在干活,可你休息的时候我在上班,我休息了你又没有假期。”
“那你就不能把时间挪一挪么?”
“很抱歉,我没有配合别人时间的习惯。”
“你只是不习惯配合我而已!”张媛气得脸通红。
“这些不是根本。”苏礼辰盯着她,“事情的根本是你想做一个女强人需要一个能照顾你的好好先生,而我恰好不愿意去做那样一个家庭妇男!”
“你!”张媛气急,死死盯住他,他不动声色的喝水,她感觉他喝掉的不是透明的纯净水而是加了许多调料的一起走过的这许多的酸甜苦辣。
“那就分手。”她冷冷的说,还是盯着他。
“事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他烦躁的放下玻璃杯。
“比起你来说,我来做这个恶人更好!”她狠狠说,然后正个人委顿下来,靠在沙发椅上,说话的语气软了许多。
“虽然我还是爱你……”
“但是我们不适合,对么?”
苏礼辰淡淡的声音,胸膛上下起伏着,毕竟交往了四年的女友,说不爱是屁话。
“分开试试。”张媛闭了眼,自觉很没用也很烂俗的滑了两行泪下来。
苏礼辰点头,握着杯子的手指,指节明显的泛白。
也算好聚好散。
之后他们是见过几面,每次打照面,两人都几乎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表面的寒暄着。
苏礼辰坐在角落里看她落落大方的在人群见飞舞穿梭,心痛却不置一词。她端着酒杯跟别人客套,眼角却瞄向他满不在乎的身影。心脏顿时抽搐得厉害,疼得她弯下腰去。
一次,她几乎晕倒在酒会上,他冲过来扶她,推开了伸过来的许多双手,搀着她一直回家去。
把他放在床上,手被她拉住,五个手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嘴唇一张一合说着酒话:
“礼辰,要是我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你娶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愣住,弯下腰去拍她的背,不置一词。
她却呜呜哭起来,眼泪浸湿他的衬衫。
他低下头去,拨开她额头上汗湿的头发,低声说:“好!”
这年五月,张媛过了三十岁的生日。苏礼辰,在这个月里娶了桑田。
婚礼很热闹,但喧哗的不是自己。
桑田见到那个女人,一个妖娆的女人,至少在她婚礼的时候是妖娆的。鲜红的礼服衬着鲜艳的妆容,但还是遮不住眼角侵泻出的伤感。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笑起来嘴角上扬,完美没有半点瑕疵。走过来的时候她只对着桑田抿嘴一笑,而后便视而不见。桑田看见在那个不甚被人注意的角落,那个不甚被人注意的角度,她的唇轻轻吻在了苏礼辰的眼角。于是她低下头去,心里冷笑。背后射来两道急急搜索的目光,苏礼辰走过来牵她的手,桑田抬起头来对他一笑,这里还得继续下去,好在他的脸上没留下口红印子。
大堂里很吵,桑田找了借口溜到旁边的化妆间里。换了身轻松的衣服,对着镜子呆坐着。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镜子里映出简妮来,今天她理所当然是伴娘,打扮得明艳艳的。她走过来坐下,替桑田撩了撩额头垂下来的头发。
“你扔下外边一大群人自己跑到这来清净了?”她嗔了桑田一眼,“你妈和婆婆四处找你,派我来了呢!”
“我有些累。”
“也就累一天,每个人一生都得累那么一次,你还受不了?”她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哼哼,我看,他们还是余情未了!”
“那倒没有。”桑田撇了撇手,靠在她肩膀上闭了眼。
“那就是颜毓敏?”
“他?今天似乎我还没见着呢!”
“你当然见不着。”简妮撇撇嘴。
“恩?”
“我让他在角落里呆着呢,省得又出什么差错!”
“你——你也真是!”桑田一下子跳起来,“他要以为是我的主意……”
“得得!”简妮站起来拉桑田的胳膊,不关怎么样了,现在也该出去了,要不呆会该乱套了!”
桑田深吸一口气,复又由她拉着,回到那片喧嚣的寂寞中去。
苏礼辰站在离大厅门口还很远的地方与人聊着,她们一出来,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顿了顿走过来,朝简妮点了个头笑笑,简妮瞬时拉过桑田的手递给他,作了个手势便进去了。
苏礼辰勾着桑田的手,低低的问:“去了哪儿,怎么这么久?”
桑田笑而不答,拉了他走:“进去吧!”
夜晚,空荡荡的新房里只有两个人。
桑田扯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站了一天,几乎累得在浴室里就睡着。大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暗黑一片。风从主卧旁的落地窗吹近来,卷走了剩余的睡意,也送来袅袅的烛光。
透过透明的窗户,桑田看见苏礼辰的背影,穿着黑丝绒衬衫,坐在露台上,手里握着一瓶红酒,液体从瓶里倾泻而下,落到茶几上的高脚杯里。桑田看到他刚毅的侧脸。
“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在里头厥过去了呢。”他嘴角一勾,说出来的尽是些不中听的话。
“话说得真难听!”桑田索性就靠在玄关的柜子旁,撇撇嘴说道。
“呵呵!”他笑一声,“说错话了,别介意。快过来坐吧。”
桑田不出声,盯着他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
初夏的风有些微凉,吹得灯罩里的蜡烛左右摇摆,烛光映得透明杯子里的液体波光粼粼。
桑田侧着脸看这一切,摇曳的烛光,醉迷的美酒,突然间杀风景的笑起来。
苏礼辰回过头来,见她盯着茶几笑,半晌说:“我以为每个女人都喜欢这样讲情调的。”
桑田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全部,也有九成。”
“可你偏偏是九个之外的那一个!”他叹一口气,伸手去摘掉了灯罩,吹灭了蜡烛。
“要黑,就完全黑下来好了。”桑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
手边突然一片冰凉。
“喝酒。”
桑田睁开眼,看见苏礼辰端着那杯红酒,就放在她手边。
“唔,”桑田皱了皱眉,没有伸手去接,“又是酒……今天喝了不下十杯了,再喝就醉了。”
“那不行,这是两个人的酒,你非喝不可的。”
桑田不说话,接过,稍稍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他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坐着,享受难得的平静安宁。夜空开始繁星点点,微风送来几片云,又送走几片。天际变化,宇宙无常。人间又岂不是这样?
浓浓的倦意又袭上心头,不由得闭了眼。
隐约间又听见苏礼辰的一声唤:“桑田!”
她没理,就这么闭着眼,让他以为自己睡过去也好。
果然,他长叹一声,俯过身来将她抱起,黑暗中穿过客厅,进了主卧,放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