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云一下垮下脸,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吃,我不吃,谁让你去弄中药的……”
说着还拿被子把头给蒙上了,死活不出来了,景铭哭笑不得,扯开她的被子,笑道:“骗你呢,我让厨房熬的汤……”
“真的?”嘴角微翘。
“假的。”他板起脸。
她恼了,张着嘴想咬他,直到他把保温桶放在她面前,浓郁的汤香味,她确定不是中药后,这才罢了休。
拿了碗盛了出来,浅黄的汤汁,上面飘着几点油珠,香菇的香味扑面而来,白瓷的勺子放在里面,旁边就是他的手,宽大的手掌,细长的指头,食指有些茧,薄薄的一层,他舀了一勺出来,小心的吹凉,热气飘到她脸上,感觉烫极了,不知道脸是不是红了,细云微微垂下了头,视野里只能看见他宽厚的下巴,嘴角微翘,淡黄色的光晕……
细云一瞬间就放弃了自己动手的念头,她张开嘴,温热的汤汁送了进来,微甜的感觉化开。
他问她。“好喝吗。”
细云点了点头。“甜的。”
他啊了一声,眼中一抹疑问,见她不语,犹豫了一下,舀了一勺放进自己的口中,摇了摇头。
“不甜呀……微咸……”
细云乐不可支的笑了出来。“我骗你的,谁让你刚才骗我来着……”
他的眼中一丝恼怒,把汤碗往旁边一放。
“崔细云,敢骗男朋友,这个罪名可重了,看我怎么教育你……”
“不要挠我痒……”细云举起手投降。“我不敢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细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扯了扯他的衣袖。“生气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细云纠结成了一团,伸手戳了戳他。“到底什么意思……”
“想知道啊……”
细云点头。
“亲我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眸中笑意涌动,就那么看着她,微微期待的眼神,细云也看着他,他在等待,她在犹豫……
旁边的盒子里就装着华昭的骨灰,华昭也在旁边看着她,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过去的种种闪过,她垂下眼。
景铭转身去端汤碗。
可手却被她抓住,有些紧,十指相扣,他还没反应过来,颊边突的温热。
华昭
可手却被她抓住,有些紧,十指相扣,他还没反应过来,颊边突的温热。
“不算……”史景铭紧紧握着细云的手。“再来一下……”
“你怎么赖皮呀……”细云咯咯笑着。“我不管,我亲了啊……男人不能食言,否则诅咒你变成个大胖子……”
他无奈的去端汤碗,一勺一勺的喂她吃完了,天边却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史景铭看了外面一眼,道:“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菜回来……”
史景铭离开之后,细云坐在床上发呆,旁边是华昭的骨灰,不远处的地方,还放着刚才的汤碗,汤汁微咸又甜的味道似乎仍然停在舌尖,景铭对她,真的是不错,和他一起,有和华昭一样的轻松感觉,或许现在还不够深爱,可,她愿意去尝试,愿意迈出第一步。
“华昭,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轻轻的敲门声,细云一看旁边的时间,景铭出去还没几分钟,就么快就把菜买回来了,还没带钥匙……
穿上拖鞋,她笑着去开门,嘴角却僵在门开的那一刻。
回来的是柯白然,可身后那两个人——颜华阳,常翊东,他们来干什么。
开门的时候,柯白然悄悄告诉细云,她回来的时候,在酒店门前碰上了颜华阳和常翊东,他们两个好心要送她,她笑着拒绝,常翊东便一下露出了真面目,阴恻恻的告诉她,他们的目的还真不是送她,只是为了来找细云。末了,常翊东又云淡风清的提醒她,不要忘记丽景的老板是谁,凡事得机灵点。
细云理解柯白然的无奈,他们两个永远也不会明白柯白然有多么需要这一份工作,他也没心情询问她愿不愿意见他,颜华阳的作风,一向是不问过程,只求结局的,他要见她,就一定得见到,其余的人,其余的人的心情,不重要。
可是又觉得常翊东说出这种危胁的话有些不可思议,这话,明明感觉是颜华阳才说得出口的,末了她又觉得释然,谁说有什么关系,就像常翊东前几天告诉她的——
她很天真,又傻,怎么看得透人心,常翊东真这么单纯善良,也不会和颜华阳走得这么近,也不会成为常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进来之后的地方,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水泥地,地上没有地毯,甚至连磁砖也没有,颜华阳怔了一下,拥挤的小房间透着一股闷人的味道。
她就住在这种地方,她在这种地方就能住下来。
颜华阳一时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心情,崔细云一向娇生惯养,就算跟在他身边那段时间,在物质上,他也从来没有委屈过她,那时的确是想把她捧到最高,然后再狠狠的摔下来,只不过,他没料到崔细云会玉石俱焚,也没料到华昭做了他的替死鬼。
这几年,他没有内疚过,他弟弟的一条命,她五年的牢狱之灾,扯平了,可是看她呆在这样的地方,看她平淡的眼神,颜华阳突然感觉有些复杂,倒不是怜惜,只是觉得感慨,生活,真的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她也会甘于这样的平淡,她也会甘于这样的清苦。
只是本以为两不相欠各自过各自的人生,谁知道又会这样纠缠在一起。
是缘份还是孽缘。
“你们来干什么……”细云就站在门边,语气没有多热情,水也没倒一杯,驱逐的意味太明显。
常翊东笑着看向颜华阳,伸手推了推他,颜华阳嘴张了张,神情突的一抹恼怒,索性把视线转到窗外去了。
常翊东有些尴尬。
“细云……”门被推开,史景铭提着两手的菜怔住了。“颜总……你……怎么来了……”
小人物一个,不认识,颜华阳没有理人的意思。
常翊东倒是笑了笑。“你们准备做晚饭啊,正好,我从酒店带了一些细云喜欢吃的菜来,我们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于是要搭伙?她能拒绝吗?何必又要去惹怒他,不痛快的,只有自己而已。细云接过史景铭手里的东西,淡声道:“我去洗菜……”
屋里只剩两个大男人坐着,椅子有些硬,又小,坐着并不舒服,颜华阳皱着眉,看着外面洗菜的两个人,窄小的过道,他们两个靠得很近,细云熟练的摘菜,然后递给史景铭清洗,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偶而脸贴着脸似的,细云还在笑,那种笑容,就像以前一样,灿烂极了,却又多了点淡然沉淀在里面,便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现在他是真的相信崔细云已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崔细云了,她会煮饭,她会洗菜,她会把家务活做得很好,她可以平淡的看着他再无以前的表情。
刚才她原本可以把他们赶出去的,她可以拒绝常翊东的提议,可是她没有,她答应了,这是一件让人意料之外的事,可是他看明白了,她不是妥协,只是不在乎……
那个男人是上次通话的那一个?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忽然,那个男人伸出手,在她头顶拨弄了一下,她静静的站着,然后似乎发现被骗了,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打他,她的笑声不大,他却仿佛听得清清楚楚,就像佛院的大钟似的,一声一声的撞到了心里面去……
他就那么看着她,忽的发现,崔细云对于他的意义,似乎真的就成了一个陌生人了,他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明白她的举动,她喜欢那个男人吗,可是那个男人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她的选择,他以为,她至少会凭着还有的年轻美貌,选一个能给她奢华生活的男人才是。
“笨……”颜华阳不自觉的骂了出来。“五年了,还是这么笨。”
他这一骂把常翊东也给唤回了魂儿。
生死
“华阳,咱们不是说好来道歉的吗,你怎么就不开口呢?不知道你放不下什么面子。”
他把视线收回,刚才的画面却如同电影胶片似的反复在他脑海里播放,一遍一遍,遍遍深刻,他突的觉得恼怒。
“我看她过得挺滋润的,那天的事对她没什么影响,她都不在乎了,我们还道什么歉,要道,你自个儿道去,别扯上我……自找不痛快……”
常翊东被这样挡了回来,也不再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突然来了三个人,家里只有两张多余的凳子,柯白然去邻居家借了一个,围在一起坐下,又彼此看了一眼,没人说话,安静得让人有些不敢下筷。
今天的菜大部份是细云炒的。
“好吃吗?”颜华阳听见崔细云问,旁边的常翊东笑容绽开,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史景铭已经干脆的回答了。
“好吃。”
她微微笑开,月牙儿一般的笑容,格外的迷人。“那就多吃一点……”她又往常翊东碗里夹了很多菜。
颜华阳便看了一眼常翊东又看了一眼自己只有白饭的碗,然后收回视线,有些不是滋味的闭上嘴。往嘴里扒了两口饭,米不是很好,大概是最便宜的那一种,不香,也不是太软,更谈不上糯,嚼了两下吞进肚子,他想他是疯了才会留在这儿吃晚饭,这些菜,又粗又涩,崔细云的手艺也确实不咱个样,除了咸味,就不能做点其它的味道出来?
常翊东没话找话说。“细云,尝尝这些吧,我听说都是你最喜欢的菜,我们来之前,特别让酒店做的,新鲜的,你尝尝吧……”
细云点了点头,吃了一点,然后又夹了一些给史景铭,其实最喜欢吃的,是他,可是颜华阳在这儿,常翊东又这么说,史景铭……哎……
忍忍就过去了。
“自己没有手吗?”颜华阳突的迸出一句,钢珠子似的,又冷又硬,哽得人生疼。细云抬着看着他,他又在生什么气,这是在别人的家里,他……算了,顺着他吧,忍一时,痛快一世。
她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史景铭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又松开,眼中交换一抹默契,她知道,他们的想法是相同的。
结果饭吃到一半他们两个还是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不过接了一个电话后,毫不犹豫的扔筷离开了。
没有人有留客的意思,他一在,所有人都感到压迫,细云不得不肯认,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离开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更何况,他们连相濡以沫的亲密都没有。
颜华阳处理完事情回到家时已是十二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无聊,他坐起身,一页一页翻着手机里女人的电话,越看却越觉得心烦,吃饭时堵在心里的那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于是崔细云那张巴掌大的脸像魔鬼似的缠着他不放,每一个女人的模样,似乎都变成了她的,冷冷的,带着一点委屈的味道。
手机被扔到一旁,颜华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去了书房,书桌上面摆着一张碟片,是那天唐家别墅卧房里的摄像头记录下来的,原本是唐悦打算用来要挟常翊东的,可是男主角换人了,自然就交给他了。
鬼使神差的放进了机器里,墙上的大屏幕开始播放起来,缓慢的,冗长的一个夜晚,画面最后定格在早上细云看他的眼神。看到那里时,再也移不开视线,不由自主的就摁下了暂停键,屏幕里她的眼泪那么清透,那么重,似乎一下就落到了他的心底,滚烫的,烫得他的心有些疼,然后开始发酵,酸得他浑身都是莫名的感觉,无力得难受。又似乎是吃了不当季的水果,涩涩的,从舌尖开始,一寸一寸的涩意侵占了他所有细胞。
整个人,便只有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他在难受,他知道,却只觉得更厌烦,崔细云缠了他五年,到现在还阴魂不散。
握着酒杯的手渐紧,他垂下眸子,咬牙切齿的念着三个字:崔细云。
从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细云都没有见过颜华阳,也没有见过常翊东,日子似乎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了,细云有时间就去史景铭那儿,给他收拾收拾屋子,整理整理资料,她的俄语有一定的基础,有时候充当一下翻译,史景铭正在准备职业考试,白天上班,晚上看书,没太多的时间陪她,细云看在眼里,有点心疼。
现在终于确信,这种简单而平凡的生活,真的很好,平淡,却真实,平凡,却温暖,两个人一起散步的感觉比她以前飞到国外扫货的心情舒服多了,两个人一起看一场电影比以前包下一个电影院还快乐。
她想,她会沿着这条路,慢慢的走到老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有在酒店公开,史景铭一直都是低调的人,而细云呢,也已经没有了高调的性子,他们两个都知道办公室恋爱不是太好,他们工作中也尽量不谈私事,下了班却会一起去菜市场,会一起谈酒店的八卦,偶而也会吵架闹闹小矛盾,不过,和好需要的时间不会太久,史景铭总是会紧紧握着她的手,说,细云,我们和好吧。意见不合的时候,他会说,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他总是用充满柔情的眼光看着她,让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也无需拒绝。如果她还不答应,他就会握着她手,一遍一遍捏着,温暖的大掌,眼眸深黑,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她就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她和颜华阳,是不会吵架的,常常是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感到害怕,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她只是一个附属的,没有人权,也没有立场抗议的情人。
还好,所有的回忆,痛苦,绝望,孤独,让人不开心的东西,都已经过去了。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吵架,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她会勾起唇告诉他。“景铭,我们不吵了……”
决定
柯白然说她皮肤变好了,脸色红润了,声音动听了,一看,就是一个谈恋爱的女人,细云随她笑去,转眼间已经到了包房的门口。
敲了敲门,她推开,怔了一怔,里面坐着的人是常翊东,还有一些他下属模样的男人,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绷得紧紧的,似乎在生气,眼睛像藏着一簇火苗似的,嘴角却是挂着笑,不怎么好意思的看着对面的人,对面是几个外国人,都上了年纪了,脸上明显的皱纹。
他们就这么坐着,也没说话,彼此似乎都觉得尴尬,便不断的举着酒杯喝酒。
细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细云……”她出去送菜单的时候被常翊东叫住了。
“怎么了。”
“没啥……”他笑了笑。“我出来避难,就叫你一声……”
避什么难?细云挑眉询问。
“偌……”他的手戳了戳门内。“几个俄国鬼子,只会简单的英语,翻译不在,就没办法沟通了……”
“那,你们的翻译呢?”
“来的路上出了点车祸,在医院躺着呢,新的翻译人员正在赶过来的途中,我可不想在里面看着几个糟老头子,所以便出来透透气……”
他的模样既烦又燥,细云想起两人好歹认识一场,笑了笑,道:“哪果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临时充当你们的翻译人员……”
“你……”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会俄语……”
当初是为什么去学俄语呢,其实这是爸爸的意思。因为妈妈年轻时曾在俄国生活过一段时间,爸爸也在那边生活过一段时间,他们在俄国相遇,相恋,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美丽的回忆,细云小时候常常听爸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