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那么遥远，她怎么努力也走不进他心里，到了最后还是她一个人……
韩成待在房间里听着她没间断过的抽泣声，从大到小，心乱如麻。
似乎又回到了那会儿他刻意以霍婕的生日为由羞辱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的细细抽泣。
可是这次却让他更加心如刀割。之前虽然也会心痛，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恨存在的，那种由爱而生的恨意，便也就弱化了心中的愧疚感；然而现在，在放下了过去后，只是听着她的哭泣声，已经让韩成的脸色白了又白……
他讨厌她在这种时候，总是拿结婚生子的事情来纠缠，虽然他心里也已经不下百次的想过两人未来的生活。可是，毋庸置疑，当日霍婕的话是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了。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他都不要在这种情况下许下，在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无法给予的时候许下。
虽然他也清楚，以顾思瑶的个性是断然不会因为想补偿进而和人交往甚至结婚的，即使她有时候会因为歉疚而迁就他，但是韩成知道，那并不仅仅是愧疚。
可是，即使对他们的爱情毫无怀疑，韩成却还是过不了眼睛这一关。
在他的想法中，结婚应该是在他的眼睛好了以后，可以亲眼看到新娘子的美貌，可以看到她的笑容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到了宴会上也需要她来扶持，需要她来照顾，他甚至不能看到她脸上的幸福，也记不住她的亲戚朋友的模样……
只要一想到别人会在背后笑她嫁了个瞎子，他就痛苦万分。
可是，这些话他要怎么和顾思瑶说出口，她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男人原来这样的怯弱。
也许她会说她不怕，可是他怕！
一个男人，如果连基本的安全感也给不了自己的女人，那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门外的抽泣声像一张网，慢慢收紧，韩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怎么做都是错，他该怎么办？
虽然努力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心软，否则以后会更加难过，可到底还是敌不过心底的柔软。
“哎！我该拿你怎么办？”韩成摸索着在厨房找到了已经软成一团的女人，将人搂进怀中，感受着她的泪熨烫在自己的胸膛。
顾思瑶软软倒进他的怀中，不靠近亦不后退。
韩成低声呢喃着：“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我只是……只是……哎！”就是了半天，终于还是无法说出口。
有些事情，脑子里有个清晰的思路也不见得能说出口。
顾思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着他的叹息，听他用温柔无奈的语气说着：“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一定想不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让顾思瑶下了某种决心。
“我该拿你怎么办？”韩成这样说。
顾思瑶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什么都不用办，她都会自己把事情处理好的。他只要专心专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够了，只因为她不想看到他为难的模样。
眼泪停歇的时候，顾思瑶吻了吻韩成的脸颊，把他从地板上拖起来，往房间里牵。
靠着床坐了下来，任由韩成捏着她的掌心，顾思瑶微笑着看他的脸，许久用空出来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在心中叹息：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极致的温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逼你了。”
“……”这样的温柔却反而让韩成觉得不安了，“你……”
“嘘，好累，睡吧！明天我还和莹莹约了去逛街呢！”若无其事地打断韩成的话，顾思瑶起身拿了衣服往洗手间去。
这一刻起，顾思瑶告诉自己不再哭泣，在他眼睛复明前，在他重新找回自信前，她要努力变得更加坚强。之前觉得那么委屈的事情，也似乎都被韩成一声叹息给悉数打破。
第二日顾思瑶一个人去医院约好了手术时间。没有找曹莹莹，也不敢找她。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除了曹莹莹，她居然连一个要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起码没有好到能让她愿意分享自己的隐私的程度。
手术当天，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顾思瑶注意到旁边另外一个女孩，墨绿色绑带外套，里面一件白色的吊带衫，迷彩裤，明黄色运动鞋。起初，顾思瑶只以为又是哪个大学偷尝禁果的学生，一聊之下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怎么不想要孩子？”
“我自己还没长大呢，怎么给人当妈。”她大喇喇的说，坦然的语气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倒是会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你老公会同意？”
“嘿嘿，他不同意也没用，咱们家我说了算。只是他妈就比较难缠了，她要是知道我又来做手术，非得杀了我不可。我这次怀孕都没敢告诉她。”她调皮地吐舌。
顾思瑶却被这个“又”次哽住了，感情还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是你第一次吗？”
“不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没结婚前流过两次……”
“这样对身体影响很大吧？”顾思瑶惊诧。
“对啊，所以下次再怀上的话，我就准备生下来了。”
“你老公怎么没陪你来？”
“他要上班！我今天正好休假，所以自己过来的。要他来干什么，又不能帮我疼。”女人俏皮的皱皱鼻子，眼神却十足的幸福。
“你好勇敢……”顾思瑶星星眼崇拜。
“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习惯了。”
“很痛吗？”
“不是很痛，我做完休息一下马上就能走了。”她说得轻松，倒是让顾思瑶放松了点。
可是真等到顾思瑶自己做的时候，她才想知道，不痛什么的全是骗人的。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冰冷的机器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生生往外拉拽的感觉，让她直欲尖叫。
谁说打了麻醉剂之后完全没感觉的？为什么她还是那么痛。顾思瑶瞪着双眼看着头顶上的手术灯，恨不能现在就死了算了。好痛，她受不了了。
到了最后，顾思瑶开始下意识地在叫韩成救命了。血色完全从她脸上褪了出去，七八月的天气，冷汗更是涔涔的往外冒，她只是觉得冷，想把自己蜷缩在一起。身体却被固定着……
药效来得很慢，去得却很快。只有几分钟顾思瑶是觉得不疼的，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要是能就这样死了就好了。
被人搀着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把韩成骂了不下百次，可是疼痛却丝毫无法转移……
女生先她一步，此刻已经躺在隔壁的床上了。却像是完全没事的样子，还在玩着手机。
见顾思瑶进来，有些惊讶：“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摇头，全无力气。
“很痛吗？”
“……”躺下去她就开始头晕恶心想吐，眼泪终于再也没有忍住，掉了下来。
十二、我们结婚吧！（三）
……》
给曹莹莹打了电话后，顾思瑶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看着天花板默默流泪。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整个五脏六腑都似在旋转，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那女子见她揪着胸口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模样，连忙叫道：“她低血糖，谁有糖没？给颗糖。”
马上有人递了颗糖过来，那女子赶紧剥了糖纸，起身垫起脚攀到了床边，塞进她嘴里。
甜腻的感觉微微冲散了嘴里的苦涩，甜甜的味道随着食道一直到了胃里，微微缓解了揪心的作呕感觉，顾思瑶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
一颗糖的时间，顾思瑶停止了哭泣。
满嘴都是甜甜的味道，她想要喝水，却被女子阻止：“刚刚做完手术，暂时还不能喝水。要是真渴了，就让护士用棉棒给你嘴唇上沾点水吧！”
顾思瑶摆了摆手，算是回答。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子低呼，来的却不是曹莹莹，而是小助理李妍。随着这声低呼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齐北跃。即使他戴着大大的黑色墨镜，头上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仍旧一点也遮掩不了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妖孽气息。精致的小脸在一群女人中尤显优越，旁边甚至已经有好几拨已婚妇女在偷偷瞄他了。
李妍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即使已经这么全副武装了，却还是不自觉招蜂引蝶的齐北跃。忍不住凑近，垫着脚尖将他的帽檐更加往下压了压。
齐北跃随她拨弄，倒也不反抗，只是在看到白色病床上，像是破败洋娃娃一般躺着的顾思瑶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如果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境下遇见，他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那么他也未免太天真无知了点。
“这就是你认定的那个人给你的爱？”他讥诮地说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狼狈的顾思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忿忿。
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没用的货了呢！重拾旧爱就是这么拾的？她所谓的重拾旧爱就是把自己搭进去认人糟蹋？
顾思瑶脸上的妆早就花掉了，头发蓬乱着散在枕头上，眼角尤带着泪痕。脸色惨白惨白的，甚至连唇都是白色的，不见一点血色。小小的身体缩在白色的病床上，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了。
齐北跃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了，这就是她努力挽回的恋情？韩成就是这么对她的？
如果不是最近李妍身体不太舒服，他陪她来看病，她是不是就打算一直在别人面前扮甜蜜，却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了？
被最依赖的人用这样的语气斜睨着，顾思瑶才消停的眼泪又快要落下了。
齐北跃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严厉的说话过，以前向来都只有她凶他的份，什么时候开始位置已经转换了，而且还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你说你都二十五六的人了，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这要是让顾爸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该气成什么模样哟？”齐北跃越说越气，音调也渐渐高了起来。周围渐渐有视线往他们这边射过来。
顾思瑶只是觉得丢脸，也难看。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了，甚至连嘴唇都隐隐颤抖着。
李妍有些不忍，齐北跃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人家现在还是病人呢！她拽了拽他的衬衫下摆，小小声提醒道：“阿跃，你别这么凶，思瑶……还虚弱着呢！”她还是不太习惯叫思瑶，以前都叫姐叫习惯了。
齐北跃拍拍她的手背，哄道：“乖啊，你先去外面等结果，我马上就出来了。”
“可是，……”她想说，你现在这样会吓着人家，话到了嘴边却被齐北跃截断了去。他低头，给她一个kiss，直到她晕头转向才肯松口。
直到被推到门外，李妍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跺脚：又来这招！每次道理说不清的时候就来这招。
顾思瑶看着小两口的互动，心中越发酸涩。明明不久前还只是暧昧不明，模糊不清的状态，现在却已经是热火朝天了。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酸溜溜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感情是特意到自己面前秀恩爱的呢！
“别以为转过背去就能逃避问题，你给我老实说清楚，你和韩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我就亲自过去问他。”
“不关他的事……”好半晌顾思瑶才闷闷地开口。
“那你现在这副死样子是怎么回事？”齐北跃抓狂地抓着脑袋，几乎都快要把头上的帽子给掀了下来。
“我……”顾思瑶又想哭了，凭什么她现在都这么惨了，还要一个一个回答他们同样的问题啊，每个人都来质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么凄惨，为什么要这么委曲求全？
连现在还是病患的时候，也换不来一点怜惜，还要听他们一个一个对自己大吼大叫。
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终于又开始往下掉。顾思瑶觉得，这段时间自己都快要变成水龙头了。
齐北跃脸上的严厉终于褪去，他手忙脚乱地从旁边桌上拿了纸巾，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通胡擦，可是顾思瑶的眼泪却越掉越凶猛，到了最后，甚至有了泛滥的趋势。
齐北跃彻底慌了，要知道，就算是小时候他撒谎骗她去爬树，而后害她摔断了腿，也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蹲在床脚笨手笨脚的安慰着，却换来顾思瑶更声嘶力竭的哭泣……齐北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打算出去找老婆大人求救，身后便传来另一个女人的怒吼，或者该说是咆哮：“姓齐的，你把这小妞怎么了？”
“……”齐北跃震惊地看着风风火火闯入的曹莹莹，对于她的问话却相当无语。什么叫你把这小妞怎么了？他什么也没做好不好。
“小子，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求爱不成，恼羞成怒了吧！没见着她现在正虚弱着呢！”
“你胡说什么呢？”齐北跃错愕，这女人是疯了不成，这么无礼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已婚男人了，老婆还在外面呢，她也不知道注意影响。
“滚，出去陪你老婆去，别在这里碍事。”曹莹莹边说边将人往外推。
“你疯啦！”齐北跃挣扎，这女人是中邪了么。
“你先出去吧，给她点时间冷静冷静，现在太激动对她身体不好。”曹莹莹边将人往外推，边小小声和他嚼着耳朵。
齐北跃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关上病房门，其他几个病床上的病人也安静了下来。
曹莹莹走到顾思瑶床边，在床脚蹲下，摸着她仍旧在冒冷汗的额头轻声道：“疼吗？”
“恩。”顾思瑶抽咽着点头。
“小腹很痛么？”曹莹莹注意到从进门开始她的手一直盖在小腹上，摩挲着。
“……”她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曹莹莹不再开口了，现在说什么都只能让她更加伤心，还不沉默，让她自己好好理清楚所有思绪吧！
抽噎了一段时间，顾思瑶渐渐睡了过去。这段时间为了孩子的事情，她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睡着了，倒也算轻松。
曹莹莹靠在床头，看着她苍白得近似透明的脸色，听着她浅浅的呼吸，眼眶忍不住红了红。老天爷太残忍了，为什么连她那么认真的在爱的女子也要受如此多的折磨？像这种下场，不是应该落到像她这种为了权势而抛弃真爱的人身上么。
顾思瑶这一觉睡得很深沉，一直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醒来。
见她醒了，曹莹莹开了病房的灯，瞬间恢复一室明亮，白灼的灯光一时有些刺眼，她微眯着双眼，好半晌才适应过来。
病房里的其他几个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她。
曹莹莹扶她坐了起来，在她唇上沾了点水，才道：“你脸色还很差，要不在医院住两日再走吧！”
“不用了，我可以走。”说罢便挣扎着起身，身体却虚弱得厉害。
曹莹莹连忙上前扶住，叹息道：“你啊，就是因为这倔强都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知道她是不想韩成发现什么不对，曹莹莹认命的扶着她出院，并且自告奋勇地担任了未来一星期内她的特别护理。
回到家的时候，韩成又坐在电脑前捣鼓了。听到她们的说话声也只是淡淡应了声便继续自己的事情，曹莹莹对他这样的态度很是反感，几乎想冲进去将那烂人狠狠教训一顿了。却被顾思瑶及时拉住。
她握了握拳，才按照事先说好的，朝韩成嬉笑着道：“韩大帅哥，你老婆这几天先借我啊！”
“老婆是能借的么？”韩成虽然仍旧没离开电脑，嘴里却已经下意识反驳了么。
“ ……”曹莹莹翻翻白眼：这个时候倒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了。
“我过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