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瑶心里一抽，原本正要开口的咒骂便堵在了嗓子眼里。心里有些难受，那样骄傲的人，要用怎样的心情承认自己的挫败。
她凑近，轻轻的抱住了眼前人。
二、幸苦你了，老婆（三）
擦身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最最煎熬的事情。每天晚上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帮韩成擦拭身体的时间，顾思瑶都能给忙活出一身的汗来。
晚上九点半，护士小姐来给韩成换过点滴后，顾思瑶也倒了水调好水温，端到床前。
“脱。”
“你动手还是我自己动手？”
“你洗还是我洗？我说韩警官，你可以再懒点么？”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韩成抱胸耸肩，一脸的无奈，“不过要是碰到身上的伤口，又或者不小心掀开了医生好容易才包扎好的纱布，然后再不小心感染，最后造成什么腐烂啊，之类的……”
“行行行，您老行行好，别再恶心我了。”顾思瑶强忍着反胃感，上前给他脱衣服。
韩成胸前背后的外伤不多，淤青却很严重，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看得有些触目惊心。顾思瑶才将毛巾放上去，就听到他吸气的声音。
她手一颤，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你……你忍忍，很快就好了，待会我再用药油帮你揉揉……”
他闷闷点头，算是回答顾思瑶，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响动。只是，在毛巾贴上去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他肌肉习惯性的收缩。
擦完上半身，韩成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然而真正的难题却才开始，因为腿上的伤比较严重，所以从做手术当天他的裤子就被医生直接剪开扔掉了。此时韩成身上只留了条裤衩。
顾思瑶拿起床头的干毛巾为韩成擦干头上的汗，又转而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才低头问韩成：“准备好了？”
“你当是比赛呢，还准备？”韩成调笑，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僵硬，“赶紧的吧，别墨迹了。”
现在不仅是顾思瑶，连韩成都对擦洗他自己的腿有了心理阴影。
顾思瑶先小心的摸了摸他的膝盖，见韩成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慢慢往下又摸了摸，直到韩成开始皱眉，她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将毛巾沾湿了，从刚才手指稍上的位置开始缓慢地擦拭，边擦还要边注意韩成的反应。终于没有再像前几次一样擦到他嗷嗷直叫，顾思瑶总算是松了口气。
利索地擦好另一条腿，转移到脚的时候，顾思瑶的心又提了起来。
虽然他的脚没受什么伤，但是，擦拭的过程中难免会扯动。顾思瑶动手前照旧碰了碰他的脚趾，让他做好准备，才擦拭下去。
虽然她已经尽量温柔了，韩成却还是直吸气。她也不敢再用力擦，随便用毛巾沾了沾，便急急忙忙换了另外一只脚。毛巾才滑过脚底，韩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顾思瑶一哆嗦，差点没把手上的毛巾都扔了出去。
她白了罪魁祸首一眼，可是韩成却照笑不误，边笑还边嚷嚷：“别……别碰我脚底板，哈哈……我怕痒……哈哈……”
顾思瑶懒得理他，抓住他直往后缩的脚，手上的毛巾便又擦了上去。
“哈哈……别碰……嘶……别碰……”又笑又吸气的表情，让顾思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痒还是疼了。
飞快擦擦干净，将他的腿塞进被子里。抬头打算倒水的时候，顾思瑶无语了。
“韩成，你个种马，这样你居然都能起反应。”顾思瑶红着脸看着韩成鼓起一大包的裤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韩成委屈：“这跟种马有什么关系？是个男人被喜欢的女人这么摸着都会有反应的吧？”
“我什么时候摸你了？”
韩成似乎没听到她的插话，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了，我这个年纪本来就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啊，又不用工作，又没‘运动’，当然会容易冲动的嘛……”
“闭嘴。”顾思瑶吼道，抓起盆就往卫生间去。
“喂喂喂，我兄弟还没擦的呢！”听到她的脚步声远离，他赶紧开口。
“……”顾思瑶埋头搓洗着毛巾，肥皂用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毛巾都搓出一个洞来。就是不肯出门。
韩成还在床上嚎：“真的，亲爱的，你行行好，我都好几天没换内裤了，要不你给我拿条干净的内裤过来吧，我自己换。” 因为施工困难，韩成内裤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换了。
顾思瑶墨迹了半天，终于还是又接了一盆水出去。将毛巾拧干，递给他。韩成这回不敢再哼唧，毛巾到了手里便自动自发的擦了起来。
顾思瑶背对着他，把自己的床铺摆弄好。直到韩成叫唤：“好了。”才转身。端了水盆，正要进卫生间倒水，韩成又哀哀地叫唤起来：“妞，给我拿条内裤吧！拜托了！我快难受死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以身相许也行。”说罢，还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势。
从柜子里翻出他的换洗衣物，找了条宽松些的大裤衩扔到他面前，顾思瑶起身去卫生间倒水。
倒掉水，洗干净毛巾，又洗了把脸，拖到实在没事情可拖的时候，顾思瑶才出去。
虽然想过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眼前所见的这种。
她憋着笑，将视线努力定格在韩成的小腿上，小心翼翼的将他已经套进去一个裤腿的裤衩重新褪了下来，换了个边，才又重新套了回去。
待到两个裤管都过了膝盖，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将他的手拉过来，摸到裤边上交代道：“我到后面扶你，你自己把裤子拉上。”
此时韩成已经是满脸挫败，脸颊涨得通红，原本已经挺立起来的部位也软了下去，可怜兮兮地耷拉在两腿之间。
他快速地拉起了裤子，还因为抬腰的时候力气太大，受力点移到腿上而疼出一身的冷汗，疼得嘴都白了。
却仍旧不肯开口，任由顾思瑶降低了靠背，拽了被子盖上，躺在床上，背对着顾思瑶便再也不肯开口。
顾思瑶嘴角还是挂着笑，心里却已经软了下来。自己似乎对于像孩子一样闹别扭的韩成更加没折，每每他抿着嘴开始闹别扭的时候，顾思瑶便忍不住想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她轻声走到床的另一边，面对着已经闭上眼睛的韩成。她知道他没睡，还在懊恼刚才的事情。
倾身，温热的呼吸吹向他的脸颊。韩成微微往后缩了缩，而后僵住不动。
顾思瑶嘴角轻扬，而后嘴唇便贴了上去。
他的嘴唇还是有些脱皮，她用舌尖轻舔，直到他的嘴唇已经完全柔软了下来，才往前，继续安抚地在他的唇齿间游走。
不煽情，只是安抚的轻吻。
韩成叹息，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热烈的回应起来。
场面变得激烈起来，韩成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她的衣服下面钻，揉搓着她温软的身体。顾思瑶急急避开，喘着气道：“不，不行……你现在的身体……”韩成的身体现在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顾思瑶推开他，帮他盖好被子，熄灯在另外的床上睡下。
黑暗中，他听到韩成越发粗重的喘息声……
刚才的激情退去，当冷空气包围着自己的时候，顾思瑶突然惊醒：她刚刚在干嘛？勾引吗？以一个替身的身份？
太可悲了！！难道到了现在，自己便真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才能靠近他了么。
身体还残留着他手指的余温，心里却已经凉透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思瑶一直陷在自我厌恶的情绪中不可自拔。韩成对她笑的时候，她会想到这个笑容是对着霍婕的；韩成跟她斗嘴的时候，她会觉得对方是因为她“是”霍婕而如此的；甚至连韩成对她生气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因为是霍婕啊……
可是她又无法否认，确实是因为霍婕丢弃了她作为韩成女友的身份，她这个冒牌货才能顶替而上。
这注定是个死循环，从顾思瑶首先丢弃作为韩成女友的身份开始，从韩成认识了霍婕开始，从顾思瑶开始想吃回头草开始，又从霍婕也背叛了他开始……
这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注定的纠缠，注定她要在懊悔中为以前的虚伪傲慢骄纵救赎。
可是……或许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梳理，去调整自己的心态。
打理她生活起居的阿姨又回来了，顾思瑶拜托阿姨照顾韩成几天，便消失得不见踪影。
顾思瑶去找了曹莹莹，却没告诉她关于韩成的事情。她知道曹莹莹向来是支持她嫁给齐北跃的，即使她明明知道她只是把齐北跃当做哥哥看。用曹莹莹的话说就是：“嫁给齐北跃有什么不好，他家里有钱暂且不说，他自己现在还是红遍整个亚洲区的歌星。况且，那小子对你也不错，你们原本就又是未婚夫妻……再说啦，感情这种事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曹莹莹不是财迷，她只是无法忍受为了爱情而放弃追逐金钱权利的机会。Anson追求她的时候，曹莹莹其实在国内已经有了一个相好的男友，他们已经交往了六年多，从高中的时候，曹莹莹便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原本男人是计划等曹莹莹一毕业回国，他们就结婚。但是Anson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关系。Anson的英俊多金，温柔体贴，几乎是立刻就让曹莹莹倒戈了。
如果说，Anson只是一个空有几个钱的大财阀，曹莹莹或许还能坚持。可是Anson那样不仅外貌出众，而且又了解女人的人出现了。谁都有追求更好的东西的权利，所以她毅然放弃了相处六年的男友，一毕业就和Anson结了婚。
即使到了现在，知道了Anson的背叛，她也不后悔。
“最近在忙什么？家都不见回。”舞蹈教室楼下的面包屋里，顾思瑶还是要了她的芝士蛋糕和黑咖啡，曹莹莹只要了牛奶，她向来是最注重养生和瘦身的。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在照顾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曹莹莹眼光大亮。
咽下蛋糕最上层的奶油，顾思瑶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她最喜欢的就是蛋糕上面那一层奶油的味道。其实，顾思瑶更加喜欢奶油蛋糕，单是上面那一层厚厚的奶油，每次看到就够她垂涎三尺的了。但无奈作为一个舞蹈老师，身材真的很重要，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款表面奶油刚刚好的芝士蛋糕。
慢悠悠地舔掉嘴角的奶油，她才回道：“男的女的有差别吗？”
“差别可就大了，同性的话就算照顾再长时间也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是异性的话，嘿嘿……”
“行行，您老行行好，别笑了……瞧我这一手臂的鸡皮疙瘩。”顾思瑶搓搓手臂，有点受不了曹莹莹脸上八卦的表情。
“别转移话题，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你真的勾搭上齐北跃以外的男人了？”
“……”为嘛在英国接受了了一年多的上流社会熏陶，曹莹莹还是改变不了她用词的习惯呢！勾搭？！！
她对韩成算是勾搭么？顾思瑶思考。可是，顾思瑶这样说也没错，她确实在勾搭韩成，希望他能对她重燃旧爱。
三、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一）
“莹莹，你说要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把你当做了另外一个人怎么办？”顾思瑶这样问曹莹莹。
对方立刻反问：“怎么会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顾思瑶顿时卡壳，好半晌才犹豫着说：“就……大概我们长得像吧？”
“这么说他不爱你咯？”
“……”
“那他是有钱么？”
“……”
“高干子弟？”
“……”
“潜力股？”
“……”冷汗。
“那他到底有什么？”
“……”他有什么？顾思瑶发现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曹莹莹似也对她无语了，在她的观念中，一个男人要吸引人，至少应该是在钱、权、爱情这三方面占有其中之一，才能成为她的示好目标的。
当然，如果三者皆而有之自然是最好。
但是如果目前一样都没有，那么至少也应该有某种潜在的发光特质，让人能对未来有个期盼。就当一个投资，起码即使失败了也可以说只是自己眼光失误。然而，如果打一开始便什么都没有，未来也都是可以预见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期盼的。
“这么说吧，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曹莹莹问道。
“喜欢他什么……”顾思瑶想，大概是喜欢他那种认真的生活态度吧！
彼时，他们有着同样桀骜的外资，张扬外露而尖锐激烈，唯一的区别便只是顾思瑶的情绪过于外显而看上去有些跋扈，而韩成却将这些表象掩盖在了玩世不恭的外表下。
直到最终，当顾思瑶发现他们之间的差异时，才造就了离别。
她那样颓废的生活方式在他隐匿在玩世不恭下的生活态度下，让她顿觉自惭形秽。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她是真正的放纵，而他，只是给人这样一个表象。
内里的韩成，其实一直都是为着一个目标而不懈努力的男人。就像他现在的成就，警界最年轻的警司，大概也只有他那样努力的人才能达到吧！
直到离开后，直到偷偷关注着他的生活，顾思瑶才发现，原来自己羡慕着他的生活方式，也怀念着那个男人的一切。开心的、激烈的、悲伤的、失望的……种种种种。
之前的激烈，只不过是她的自惭形秽。
下午，舞蹈教室下课后，俩人在外面吃了晚餐，才回去。
才几天没回来，顾思瑶突然有些怀念家里的床。可是真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她却失眠了。
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象着韩成在医院里的模样：想他会不会闹脾气；会不会又像那日对待小护士一样对待阿姨，但是想想应该也不至于，人家阿姨毕竟是长辈……
看看时间，才九点多一点点，想着阿姨应该还没睡，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
“喂？”
“阿姨，韩成睡了么？”
“韩先生刚刚睡下……”
“今天情况怎么样？他没和您闹脾气吧？”
“挺好的，韩先生挺好相处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就是了……”阿姨轻笑着回答。
顾思瑶一惊，这说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韩成吗？“那……他今天没什么反常吧？”
“韩先生好像不太开心的模样，但是也难怪啦，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
“……”
“小姐？”
“恩，没事了。阿姨，这几天就麻烦您了，有什么事情您就打我电话吧！”挂断了电话，顾思瑶还是觉得心里烦闷，似乎比没打电话之前更甚。
“好相处”、“不爱说话”，这说的还是韩成么。不知道这厮又抽什么风了。顾思瑶如是想着，打开了床头的白色手提电脑。
打开浏览器，选择收藏夹，找到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网页，打开，然后便到了韩成的博客。
最后那篇日志是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写的，寥寥数语，仍旧是平铺直叙的口气，记录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只是在文章的最后说明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该早点睡。
而后，便再也没有了踪迹。
这篇文章之前她便已经读过无数遍，只为寻找他消失的一丁点蛛丝马迹。到了现在，几乎都能背出来了。
又翻出以前的日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有许多的地方会让顾思瑶感动、开怀、心酸……关于自己的内容虽然不是很多，但却也是有的，以前两人每每闹矛盾顾思瑶便开始耍小脾气，韩成要值班时自己便和他耍赖的心情……
彼时总觉得他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对自己也只是玩闹的心态。不是都说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