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池朗听父亲这么问,不以为然地道:“他?很不错的人,就是意外地有点婆妈,平时生活也单调得太无聊了。怎么了吗?爸,是合同有什么问题?”
孟晖闻言足足顿了很久,才抬眼看着神色自然的儿子,道:“你看过合同的内容没有?”
“当然了。”孟池朗立即道,虽然他不是公司这些事务,但不表示他会对父亲交给他的事情敷衍了事。看他父亲露出‘你没有觉得有问题吗’的表情的时候,他恍然道:“爸,你和律师也谈过了吧,他说有问题?”
其实这个双休日他一直在忙着搬家的事,没联系过赵凌宇,虽然对方也表示过要来帮忙,但他还不至于一点分寸都没有,他和赵凌宇还没有随意到那个地步。
孟晖摇了摇头,又过了半晌才收回直把儿子看的不明所以的眼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希望的做的还好,能让赵氏答应这样的条件,我看我也可以早退休两年,带你妈妈去外面兜一圈。”
“别!爸,您还是一朵花的年纪呢!别总想着偷懒啊!”他赶紧叫道,他现在是得过且过了,要是他老爸真把这么个担子丢给他,他真的会疯的!
“您也别夸我,这是赵凌宇自己提出来的,根本没我什么事。”见他父亲诧异,孟池朗笑道:“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典型的完美主义者。爸,他自己乐意多花这个精力,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孟晖看着自己缺心眼的儿子,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回去得和妻子好好说说,环球旅行什么的,恐怕还有的等!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子,看着精明得过分,可没过两招,就这心眼早不知被人算计过多少遍了!
这厢,并不知孟池朗对父亲发出了关于自己的‘骇人听闻’的见解的赵凌宇,正结束了一场例行的会议,坐回办公室的位置上。
跟在他身后一直汇报着行程的应杰停了下,道:“少爷,会议期间蓝少爷从国外打来过电话,是否要回复?”
赵凌宇闻言,翻到一半的文件又放了回去,示意应杰回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因疲惫而微哑的男声:“应杰?还是凌宇?”
“是我。”
纵然是应杰的声音,但这语气一听,蓝彦飞就知道是赵凌宇。
“你小子真是,一声不吭地就给我来这么一出。事情我都听小承说了,你认真的?”不知蓝彦飞是已经经历了从惊讶到接受的过渡期,总之他现在的语气很平和,也很慎重。
蓝彦飞在三人中年纪最长,比赵凌宇足足大三岁,对他的态度自然与白承安不同,从前有些事赵凌宇也习惯先和他商量。虽然现在的赵凌宇在心智上远远成熟于他,对于挚友对自己的询问还是不由觉得心暖。
“嗯。”
隔着电波,蓝彦飞沉默了一阵,不知又和什么人说了话,才出声对赵凌宇道:“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行。好歹我也是个医生,你这又不是病我也给不了你任何专业意见,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有一点我说在前头,如果是要别人一辈子的,老爷子那边的工作一定要做好。”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有点轻,“凌宇,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人让你傻一回,不论怎样,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知道。”
蓝彦飞也习惯了他回复的简短,简单说了两声也就挂断了。
赵凌宇张了张口,应杰没能捕捉到他第一个音符,那些话最后还是在唇间安静了。
他想起当年蓝彦飞为了一个女。人,几乎和家里闹翻。那人是他已故的小叔的妻子,现在同时也是他的病人,将也是他心甘情愿用替代品的身份去爱的女。人。
蓝彦飞的小叔与他们的年纪相差无几,那女。人只长了蓝彦飞两岁,可有着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困难重重。更何况,那女。人对蓝彦飞的依赖,也不过是那张和他小叔太过相似的脸让她从疯狂的精神世界解脱的出口罢了。
知道这些,他却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蓝彦飞少受些感情上的苦。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曾经折磨了他许多年,他没有蓝彦飞的豁达和自我催眠的能力,也不能说自己就懂得那种甘之如饴的愚蠢对于当事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就算是亲如血脉的兄弟,对于蓝彦飞的感情生活他也不能介入太多。
况且纵使有着之后十几年的记忆,他在感情上却也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经验之谈,他自己尚且在摸索,又有什么立场去劝说蓝彦飞呢?
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回到过去的境遇,但能确定的是,总有那么一个人,那么一段时光,那么一次疯狂,不论重来多少次,依然让人奋不顾身。
他想,蓝彦飞或许也如自己一样。
想着这些,赵凌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思再难集中在工作上,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相框。四方框中,那人正倚着车身,低头看着手机,在等他。只是那么站着,没有任何刻意的姿势,那种尚未成熟透的优雅俨然而生,已能看出十几年后的自己更熟悉的模样了。
不过这与人客客气气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分明答应了搬家一定邀请自己,现在都已经住进去了,却还是没有想起自己来。
他须得更加努力才好,能把他时刻不忘界定和自己交往分寸的做法改变,那就可以更近一步了。
赵凌宇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他笑着点点照片上的人,抬头问应杰道:已经谈妥了么。
应杰略一怔,才想到他问的是什么,赶忙道:“对方要求多3个百分点的现金价,我已经付给他了,这两天收拾一下就能搬进去。”
赵凌宇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越快越好。
应杰点头,终究还是把到嘴边话给咽了回去。
他心想,少爷,这样真的好吗?
偷拍这种事做做倒也无伤大雅,现在还追过去跟个跟踪狂似得,是不是太心急了点?要是能瞒住孟少爷也就罢了,万一暴露了你花大价钱把人家楼上邻居请走住过去就为了能看上人一两眼的心思,你确定孟少爷真的有迟钝到那种地步还不会对你起防备的程度吗!
第十二章
赵凌宇搬家的事情低调而迅速,别说他几位好友,便是赵老爷子都没有听到消息。
孟池朗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且就在赵凌宇入住后的第一天。
电梯一如既往地停在十九楼,孟池朗揉着眉心漫不经心地往电梯里走。到现在他还没能习惯早九晚五的生活,或许他一辈子都习惯不了,他心想。
这些年他的作息就没有正常过,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心情来了,灵感来了,通宵达旦不吃不喝是常有的事,要他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上下班过生活才是真正吃力的事。
不过忍耐吧,最差就是落个精神残疾,到时候他老爹也该放他一马了的时候,他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这些,手就被不属于自己的手握住了!
孟池朗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见是赵凌宇,好险把尖叫声咽了回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干嘛不吭声,吓死我了!”接着才想起这个人不会说话。
他退后了一步,定了定神,瞪了眼赵凌宇,继而想到了这个人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可还没等他问,赵凌宇已经率先夺过了主动权。
他松开了手,手速有些快地说道:原来你搬到了这里,我也是。
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他抿嘴笑了下,双手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之前我都没有见到你。还不习惯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孟池朗这才想起上一次自己和这个人口头客气的话,这么一想倒是自己变相失信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对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惊讶一如某个人预测中的那样被转移了重点。
“嗯,有段时间了。”这时候电梯正好抵达地下停车场,他在这个话题上一语带过,继而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跟我住在一个地方!呵呵,你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出门的话我们遇不到是正常的,我今天比平常早了点,没想到能和你遇上。”
说着,孟池朗走向自己的车,“你说是不是很巧,为这个,我们就可以去喝一杯庆祝一下了。”
赵凌宇笑着点头,怕他没看见,又点了一次。
孟池朗干笑了两声,见他跟在自己身后,不由有些郁闷。
他今天早起绝不是意外,而是昨天半夜受了电话骚扰,他没接,而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关了手机。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实在在床上呆的不耐烦了才想着早点上班,所以此时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他没有心思应付赵凌宇,可又不想自己过分冷淡间接地把脾气发在别人,正费心思想从嘴里挖出几句来就见赵凌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对着自己车旁边的一辆车按了下,车子应声而响。
这下,孟池朗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车库里的车位可都是按照住户号码排的,这么看来赵凌宇不是在自己的楼上就是自己的楼下,这太叫人惊讶了。
赵凌宇露出一副比他提早知道了这件事的表情,指了指上方,对他说道:我在你楼上。
闻言,孟池朗总算有了真实的笑,有这么一个体贴又熟悉的能够玩到一起的人做邻居,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一步跨过来,向赵凌宇伸手煞有其事地道:“幸会,邻居先生,以后请多关照。”
赵凌宇握住了他的手。
但凡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对赵家或对赵凌宇本人有所了解的人,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赵凌宇此时的作为破绽实在太多了。
应杰不在他身后是一点。
赵凌宇自小在赵家主宅长大,一年前才搬出,且忙于工作四处奔波在海城没有固定的住址的现状又是一点。
再者说,楼盘林立的高级住宅区,单单就住在了同一栋大楼里,又因楼层没有分割,独层独户,住户算起来最多不超过五十人的情况下在拥有五部升降电梯、早上七点这样早的时间会在同一部电梯遇到,这样的概率又能是多少?
至少,巧合二字在这个概率面前显得太过单薄了。
但孟池朗不会去测算这些,同时他也不可能想到有个人会在早上六点便站在电梯前等候着电梯上行的指示灯亮起,在电梯终于有往十八以上的数字上升的趋势时,及时按下下行键。
事实证明了,即使是这样多的‘巧合’也没有让孟池朗如应杰所担忧的那样起疑心。
不是因为他迟钝,相反,他是一个情商智商都比正常人高出太多的人,但此时他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不过是因为他眼中的赵凌宇和别人认知中的那个人,没有丝毫可比性。
赵凌宇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之前也说了,这个人缺少陪伴是个寂寞又体贴到让人觉得有些热情过度的人。这个想法对于同样不了解赵凌宇的他爸爸而言不过是听过之后的无语,但若是让任何一个熟悉赵凌宇的人听见,没有人会笑掉大牙,他们会吓摔!
而让孟池朗不起任何疑心,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是——赵凌宇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面前。
由孟池朗发现他住在这里,和赵凌宇主动出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逻辑习惯。
这栋大楼在海城而言,是个绝对的黄金大楼,住户只限于注重私人空间的年纪轻的成功人士,这样的标签贴在赵凌宇身上是没有丝毫违和的。
赵凌宇表示之前没有见过他,那是肯定的,他这个时间点自然不可能出门,而这句话任何听到的人正常的脑回路翻译出来的结果都是:这个人在这个时间点都会出现在这一台电梯上,他,是这里的常住户。
这样的分析有错么?不,恰恰相反,这样的思路经得起360度的推敲,全无死角。
同样的,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判断力。
对于一件事坦然地摆在自己面前时,人对此的判断往往直面而主观,不会去深思其中是否还藏有自己需要去琢磨的地方。
不论如何,赵凌宇的作为确实过于冒险,要知道孟池朗敏锐的触觉可不仅仅限于设计上。但他如此自信自己的做法不会引起孟池朗的任何反弹,原因只有一个——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池朗,就是孟池朗本人都不能。
他了解他的思维方式,也知道他从不对威胁不到自己的事情深思熟虑,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懒。
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的孟池朗此时正对赵凌宇的坐骑做下了这样的评估:focus,黑色,除了它的价位和位居第一的安全系指,如同赵凌宇这个人一样的低调。
都说车是最能看出一个男人本性的参照物,好比自己的车,不重外在的浮夸,也不过分强调内在的机能,但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以绝对的高姿态演示着低调的奢华。
以此看来,赵凌宇绝对是一个沉稳谨慎且注重结果的人,虽一言蔽之让这样的断定流于表面,但从车子表现出来的,可以总结说:这辆车的主人和自己完全不是同类。
他心里闪过一瞬对于这个人喜欢吃、同样会享受各种休闲时光的人性情的怀疑,但很快就忽略了,因为赵凌宇拉开了自己的车门,看着他,示意他上车。
孟池朗赶忙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开车,我们又不顺路。”
再无知,孟池朗也知道自家公司和赵氏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pnxs。 ;平南文学网)
赵凌宇松开手,他走近了两步,对孟池朗道:你状态不好,不能开车。
孟池朗摇头,对于赵凌宇这种‘爱照顾人’的性格更认定了一分,撇嘴道:“没关系,我清醒得很,而且我没有早起喝酒的坏习惯。”
赵凌宇第一次在他面前皱起了眉头,他没有退步,只是看着他,沉默。
孟池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应该不会是愉快的事情,至少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心想莫非车子表现出的这个人的性格比自己的眼睛更可信一些,其实这个人是很霸道且不许人忤逆他的那种□□主义者吧?为什么自己不顺着他了,就似乎要对自己发脾气了似得。
这么想着,孟池朗推辞的话又要再说,他虽然感谢这个人的体贴,但干涉他的生活这一点他可不能忍受。
这时,赵凌宇却先有了表示,他叹了口气,手一字一字地划着:你该对你自己的安全负责。
他的表情已看不出方才丝毫的阴郁,找不出任何破绽来,又变作了那个淡笑着可以答应他任何要求的赵凌宇。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给孟池朗反驳他的机会,径自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回去睡觉,或者我送你。
很奇怪,明明是最反感别人强迫自己的人,孟池朗听了他的话却是笑出声来,他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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