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档案--高层决策写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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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档案--高层决策写真(全本)-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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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风同情:治过病吗?

母亲眼里全是泪水,说:治过,花了3000多块钱,跑了好多地方,都说这病治不好,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好好的生下来就是这么个废人,不会吃不会说连哭都不会,全靠我一大天抱着他,一口一口地喂着他,一把屎一把尿的……可怜的到哪年哪月才是个头呀,呜,呜……

母亲哽咽良久,终于将头埋入孩子怀中,痛哭失声。

李风见状,扭过脸去,不忍再看。良久之后,母亲才啜泣着上了悲声。

李风这才转过脸来,问:您能不能把孩子放在床上,让我们拍一下呢?

母亲很不情愿地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床上,四肢畸形的孩子软得像面条,一放到床上就像被抽了筋,浑身瘫软,不成形状,软体动物一样搐动不已……

资料镜头之四:李风在采访漯河市第一造纸厂厂长韩国忠。

韩国忠是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质朴中透着精明,说一口方言:我是黑河上游的污染大户,稻草制浆要用烧碱,这些含着大量烧碱的黑液,污染了黑河下游。我是从小在黑河下游长大的,黑河过去下游的水很清很清,我小时候天天要瞪着水过河去上学,天热了我就在里边洗澡、游水。摸鱼,那时的鱼多咧,一摸一大堆,还有虾子……漯河造纸厂一投产,小黑河就真的黑了,我现在都没脸回家去,村里人都骂我哩,我真是不敢回去,也没脸回去,我对不起他们……我一定要下定决心好好地治理污染,给我家里的人和下游的人们一个交代……

举着话筒的李风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资料镜头之五:李风身穿一件印有九○亚运的黄色T恤,手拿话筒,神情忧郁地顺着黑河往下游走,脚步沉重而蹒跚,扛着机器的摄像师张保明跟在他的后边。

与他们同行的是那条漂着肮脏浮沫的小黑河,在阳光下,小黑河像一条鳞甲闪闪的毒蟒,迤逦而去,直没入在天的尽头。

漯河第一造纸厂的污水口,哗哗地喷吐着浓黑的污水,这些污水举着白沫和固形悬浮物的牙齿,如同一张巨口,咂咂有声地吞咽着,迅猛无比地向黑河扑去,将黑河扼在爪下,吞入口中,嚼出一河污黑的涎水,向下流游去。

在一个水流迂缓的地方,河面布满了一尺多厚的白沫子,河流完全被窒息。河流在窒息中腐烂发臭,正常生命的迹象荡然无存,连孑孓也被窒息而死,只有硕大的蛆虫欢欣鼓舞地在河岸上四处乱爬。这些厚厚的白沫子在太阳的烘烤下竟然已经发黑,其形状如同龟裂的土地。李风瞠目结舌地望着如此怪诞的河流,让摄像准备好,自己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棍使劲搅那些沫子,棍子一搅之下,那些干透了的沫子,竟然如同灰尘和粉末一样纷纷扬扬地迸散开来,细烟一样带着恶臭的粉末钻入了李风的鼻腔,呛的李风掩鼻而退,抱头鼠窜,咳嗽不已。

河边上几个孩子在呆呆地瞅着他们忙忙碌碌,表情十分木然。

李风走向那几个孩子,问:小朋友,你们觉得这河臭不臭?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臭!

李风问:你们有人下河游过水,或是洗过澡吗?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仰着小脸,懂事地说:爹说过,我一生下来这河就臭了!

李风问:你爹呢?

男孩不语,低下头,眼里有泪花闪动,渐渐饱满,扑地滚下脸颊。

旁边一个小女孩低声地代他回答道:他爹病死了。

李风吃惊地问:什么病?

小女孩说:我妈说他爹得的是噎食!

另一个大孩子纠正说:不对,老师说,是食道癌!

李风伸手抚住男孩的头,默然良久,问:你们见过不黑的河吗?

孩子们尽皆茫然。男孩想了想,眼一亮道:见过的,那边就有一条不黑的河。

李风鼓励地望着男孩问:不黑的河?是什么颜色呢?

男孩挂着泪花的小脸在阳光中像带露的花朵一样圣洁,天真地说:那条河不是黑的,是会变颜色的,有时是蓝的,有时是红的!

小女孩抢着说:不光是蓝的和红的,有一回还变成黄的呢!

大孩子纠正他们说:那条河叫小洪河,红的时候多,变颜色的时候少!

李风问:这样的河流你们喜欢吗?

大孩子想了想说:老师说,有一条河叫五彩河,五颜六色的,挺好看的!

那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在一边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字:臭!

大孩子有点尴尬的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挺臭的,要是不臭就好了!

李风默然,喉头哽咽了一下,又哽咽了一下,无法再继续问话,转身离去。

阳光朗照着死鱼一样翻白的小黑河,朗照着几个孩子天真木然的小脸,几个孩子就那样呆呆地站在死亡的河边,目送着李风的背影渐渐远去。

资料镜头之六:夜。招待所房间里。

李风伏在桌前写新闻稿,写了撕,撕了写,烦躁得坐不住在地上乱走。

李风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把稿纸摊开在展平的双腿上,凝思了许久,笔尖在纸上落下又拿起,半天写不出一个字,心里郁问得要死,眼前老是晃动着那个畸形的小孩和那个失声痛哭的不幸的母亲的身影。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忽然间,那枝笔像有了灵魂,在稿纸上飞舞起来——每天,母亲一口一口喂儿子吃饭,可是她永远也听不到儿子叫自己一声妈妈……写到这里时,李风胸口憋闷得像是要爆炸,喉头上下反复错动,硬咽的嗓子生疼,按捺不住满肚子的悲愤和辛酸,泪水山洪爆发般汹涌澎湃,夺眶而出……

稿纸上布满了斑斑泪迹,涸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过后李风和我说起他流泪的事,很是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流泪有失一位新闻记者冷静自持的职业风度,也有些许顾虑,觉得这似乎像过去的一些东西,已经害人不浅,万万不要再拿到现在,过去那些假大空高大全的东西吓坏了他。

他的过分的审慎和不好意思使我很是为之感慨。

那个村子里还有许多个畸形儿,比李风见到的那个孩子的情形更糟。

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只因为投错了娘胎,投到了这个污染区,就成了废人。

那些孩子们有什么错,大人们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让他们遭这么大的罪?

那些污染河流的企业,难道就没想到这是图财害命吗?

这不是犯罪是什么?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说什么都难辞其咎!

更惨的是还有许多刚出世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父母发现是畸形儿,父母怕别人笑话,就含泪忍痛狠狠心悄悄的把他们弄死,丢到河里或是埋到地里去了。

这些畸形儿的数目是无法统计的,只能算是一些刚刚出世便被流产的生命。

那些生下来的孩子虽然给不慎的父母带来了无穷的灾难和一生的心病,但毕竟享受到了父母的真爱,拥有过父母无私的怀抱,活着的他们虽然于人于己都是一种痛苦,都是一种负累,但毕竟他们到人世走了一遭,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些连天日也没能见到的可怜的小小的冤魂们,他们招谁惹谁啦?

在娘胎里就被污染畸变了的他们,在人间迎接他们不再是父母溺爱有加和娇纵爱怜,而是父母牵肝动肺的惊恐和畏惧,是双亲无奈哭泣的绝望的泪眼,是扼杀亲生骨肉的一双双颤抖的手,是一辈子负疚的回忆和终生痛苦的玩味。

等待这些畸形儿的不是温暖的怀抱,只有一条冰冷浊臭的河流和一杯在污染中发臭的黄土,薄情寡义的人间,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些畸形儿立足的地方。

他们的命运较之那些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更惨?

最终我还是如实这样写了,所以固执己见,是因为我深为痛切地感到,我们现在的中国,太需要良知了,我们现在的时代,太需要崇高了。

只要那些地方政府的官员们,多一份崇高的心态,便会少几个为害地方的企业。只要那些企业的老总们,多几许仁厚和良知精神的陶冶,多几个韩国忠那样痛心疾首幡然悔悟的老总,中国的土地上便会少几条污染的河流,河流里便会少许多暴死和慢性中毒的野鬼孤魂,少许多畸形的孩子和许多哭泣的母亲。

人间多少不平事,只恨无人报君知。黑水日夜说冤屈,还有红河在哭泣。

接下来,李风遇到了比黑河更难对付的洪河。

……




……(本章结束)…多多电子书……
十四、把根留住


李风是个大小孩

风教会了树枝如何摆脱风的追杀,而教会了

树叶如何抛开雨的纠缠,雷电教会了树如何躲避

雷电的轰击,社会和生活教会了李风如何保有自

己独立的人格。于是含蓄淡化了李风的微笑,微

笑又含蓄了李风的个性。

对此我绝不敢妄言崇高,因为刺探有关内幕时,你必须像个训练有素的间谍一样,既要深藏不露又要行动迅速,所以从接到内线王厉子的两次情报,到我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走人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钟的大本营时,前后只用了三天时间,两天密谋策划,一天用来赶路。当然这是说笑的。

未见到李风之前,我先从王厉子编辑的一本月刊中,看到了王厉子所写的有关李风的一段十分有趣的文字:

夫人不在,李风像匹脱疆的野马,每日为淮河报

道的事上蹿下跳。天天都要熬到半夜,顿顿饭都伴有

电话,忙得隔天洗一次脸,周末刷一次牙,一个月时间

才换了一身衣服。但他心里却充满了欢乐,真所谓如

鱼得水。

谁料盛宴亦有散时。淮河报道终于完了,李风郁

闷多时,到了除夕夜,李风孤独地站在京信二楼的办

公室里,寂寞、痛苦,百无聊赖,来回踱步,来回叹息,

来回不知所措。熬到凌晨一点钟,终于灵机一动,找

出全部淮河报道的带子,饱看一遍。最后,在朦胧曦

微的晨光之中,他合衣躺在一排椅子拼成的“床”上,

香甜的入梦了。

这篇文字提供给我的信息至少有如下几条:

其一,李风显然已经结过婚,目前夫人不在家。独处旷居的李风,为人们提供了想象的空间。其二,李风似乎总在想方设法地找事做,一旦没事做时就浑身不自在,无疑是个敬业精神很强的人。其三,李风生活过得很是简单或日粗枝大叶,很有些得过且过的嫌疑,似乎除了对工作倾注热情,对自己这个人是很不放在心上的,大有做一天生命的和尚,就撞一天生命的钟。

以我的人生经验,大凡这类人,只要多少有几分聪明,运气不要实在太坏,一般都是可以成事的。对这类人,我一向是引为同类的。因而便先有了几分敬意。

那天我在房间中等候李风时,想象李风是个外表有点邋里邋遢的中年人,至少看起来不再年轻。可是走进房间来的却是一个风风火火,佻佻脱脱,年轻英挺,舒展大方,玉树临风一般的大小孩,让我很是吃了一惊。

李风留着一个小平头,眉眼说不上清秀却十分的生动悦人,尤其是那一脸不卑不亢、真切谦和、儒雅蕴藉的大小孩也似的笑容,委实的可掬可捧,可亲可近,可圈可点。身高足有一米八零,看着有些单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晃晃当当的,给人一种假象,以为属于那种天天俩鸡子一斤奶养大的豆芽菜之辈。出门在外,如遇什么坏人劫道,准保软得像面条,吓得尿裤子,得有人保护他才是。

这个印象一直持续了很久。

后来有一回我们俩作彻夜谈,他脱了衣服洗澡,我才猛然发现这个家伙体形殊异,肩阔、背厚、腰细,脖颈结实得像牛的项子,还长了两条足球运动员一样的粗壮结实的腿,浑身上下,一身的喊肉,形体匀称而结实,有点像那个轰动一时的出演《第一滴血》的电影演员。

我心说这家伙骗得我好苦,以为是一苗瘦人,却是个准兰博。

那天我疑心地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像个大小孩似的制片人,跟他一边握手一边寒暄,发现他不光是个大小孩,还是个生性腼腆的人。

从他脸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孩子气的笑容中,可以隐约感觉到他的稳健持重和有所保留,从而知道这是一个天性纯良少年老成性格内向的人,绝不会轻易地对任何人任何事轻易下结论,也绝不会轻易地否定一个人或是轻易地肯定一个人。

后来我知道他是北师大人的子弟,从小便中了书的毒,耳儒目染的都是为人师长的清雅脱俗的谈吐和学子恭敬纯良的仪表,读书自然也读得好,一时的兴之所至,误入人大新闻系首届电视新闻专业,毕业后又错上中央电视台的“贼船”,以至使中国的高等学府中少了一位读万卷书吃粉笔灰的诲人不倦的年轻夫子。

当然,这只是几句玩笑话。

事实上李风热爱新闻如同热爱自己的生命,之所以报考人大新闻系,便是出于这种天然的热爱,正如爱因斯坦所讲,爱好胜过责任感。

不论从冷静还是多思,敏感还是怀疑,任何一方面的素质,都注定了李风天生就是个干新闻的坯子。许多同事包括笔者在内,都不止一次地批评过干工作玩命的李风——你干吗那么累?有些事干吗不可以让别人去干?你自己歇一会?找工夫干点自己的私事,至少也玩一玩,闹一闹,工作可是永远干不完的!

寻常说时,李风只是个笑,有一回我又说他,说得他急了眼,才跟我说了自己的心里话,他神情像个大小孩似的冲我笑着说着,说着笑着:你不觉得我是个干新闻的料吗?新闻人是不会轻易相信什么的,得要证实了才相信,跟你们作家不一样,这份冷静我天生就有。我觉得我这人天生就是干新闻的料,你觉得我干得挺累,可我不认为这叫累,因为我喜欢。因为我在干我喜欢的事,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你说那还能叫累吗?你不让我干我喜欢的事,那才真叫我觉得累。我这一辈子活得肯定不累不亏,有些人一辈子干自己不爱干的事,那才叫亏,那才叫累呢!

除了认同,自然无话可说,做新闻的原本和写作的差不了许多,有些人以为当作家苦得要命,累得贼死,可许多作家却偏偏喜欢这样。以我为例,几天不写,手心痒痒,几月不写,心里惶惶,跟屁眼里憋着一个蛋的老母鸡也似坐卧不安。

有一个小小的插曲也足以证明这一点,认识他以后我们曾一起去淮河,与某地方长官谈话,地方长官之舌,可谓如笙似簧,三吹两哨便煽惑得我信以为真。

李风却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过后李风笑我说:你们这些作家真是好哄,我们搞新闻的要是都像你们作家这样爱动感情,人家说什么信什么,那里还能搞出什么好新闻来?

最终事实证明李风是对的。

那天人家确实是欺我什么也不懂,又爱轻信,在那儿像哄小孩似的信口雌黄地糊弄我,真个和玩闹似的,一见面就架起锅子来随心所欲地涮我吃我,而我一边让人家涮我吃我,一边还怕汤不够宽,火不够旺,猛给人家往锅子里添鸡汤加木炭。

当然,这是后话,在后边的章节里我还会详细写到。

认识李风后,我觉得李风的笑是很有意思的,很值得研究一番。

我发现李风在不笑的情形下,每每就喜欢皱着个眉,环抱着一双手臂,自己拥抱着自己,放平着一张脸子,眨巴着两只小眼睛,有时做思索状,有时做苦恼状,有时做若无其事状,有时则做深沉状,严肃状,成熟状,于是就像个大人了。

真的好像是一株树,无风时便静默着一份独立的自己,有风时便婆娑出许多别人的姿态。独立的自己是恒久的真,便顽强地固守着,像那些结实的枝条;别人的姿态是暂时的假,就随意抛掷着,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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