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带着气,也有些怨。
眼下回过头来想想看,其实有什么好气好怨的呢?
崔昱并没有做错什么,当然了,她更没有。
薛成娇定了定心神,抬眼看他:“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这都是跟表哥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从前如何,毕竟是从前了。表哥这次进京,还惦记着给我带些应天府的窝丝糖,是表哥惦记我,诚心实意的待我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扬了唇,唇边是梨涡浅浅,“来日若到表哥大婚时,我一定送一份大礼给表哥。”
崔昱觉得自己唿吸一窒。
谁说成娇不懂他心意的?
又是谁说她不会拒绝人的?
她不想伤了兄妹间的情分,只能拿这样的话来回绝他,也告诉他,他们二人之间绝无可能。
只是他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崔昱按了按太阳穴,眉心微蹙,“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甘心。就算你主意已定,我还是想知道,我究竟输在了哪里。是因为我不如大哥哥上进?还是因为大哥哥在京城领了差事?”
他一边说,又一边自嘲似的摇头:“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成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你匆匆离开崔家,又跟舅舅前后脚的到京城来,甚至是你离开应天府前,几次回到家里,待我的态度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成娇的笑,立时就凝结了。
为了什么?
为了崔府众人心怀鬼胎,对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即便是有姨妈一直护着,她不还是把身体都拖垮了吗?
更为了老太太目光长远,把儿孙的婚事早就算计在了心头。
当初高子璋劝过她,请封之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后来她想过,也能够体谅老太太。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没有吃什么亏的。
可她心惊的,是这种筹谋。
如果连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都仅仅只是家族安稳的铺路石,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
彼时她已然隐隐的感觉到,老太太是想要拉稳袁家的。
起初对原因不那么明朗,直到入京后,一直到眼下,她才彻底的想明白。
可是越想明白,就越觉得自己当日走的是对的。
她不能再给崔昱任何的希望,只能把他当成兄长来对待。
老太太这一生,最大的算计,就是崔琼和崔昱的婚事了,她怎么会容许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呢?
“成娇……”崔昱见她冥思许久不言声,心中便有些许的着急,张了嘴叫了一声。
“表哥你以后都会知道的。”薛成娇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吸了吸鼻头,“何必现在非要追问我呢?有很多事情,我解释不清楚,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解释起。”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让崔昱的心,更往下沉了些。
“你知道些什么?”
这是崔昱立刻就意识到的。
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态度。
他能感觉得到,她明明知道一些事,可是她就是不说。
也许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说不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越是这样,崔昱越是安定不下来,心一直都悬着,总觉得她知道的事情,一定是和他有关的。
薛成娇果然还是摇了摇头:“表哥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的脸上已然有了难色。
崔昱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是盯着她小脸儿看了半天,咬了咬牙,把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二人相对而立,沉默了许久。
到底还是崔昱先开了口:“成娇,这是我最后一次来问你这些了。你说的很清楚,我也听的很明白,只希望你口中所说的‘以后’,来的不会太晚。”
他说完,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薛成娇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个以后,或许是你并不想见的。
娶袁慧真,也许更不会是你心甘情愿的。
这其中掺杂着怎么样的纠葛,你终究是会知道的。
会心寒,会不甘,甚至会怨恨。
薛成娇不由的摇头。
崔家四位老太太,她接触的多的,只有章氏和钱氏。
如今想来,章老夫人的心,实在是够狠啊。
邢妈妈从她这院子里的小厨房绕出来,手里端着一只蕉叶纹的粉彩小碗,缓步朝着薛成娇的方向而来。
她走近时,把小碗往薛成娇那里递了递:“才熬出来的,姑娘多少吃一点。”
薛成娇看了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摇了摇头:“吃不下。”
邢妈妈微蹙眉心:“姑娘一早上抱着这盒子糖,可什么都没吃,这样可不行。”
“妈妈,我真的什么也吃不下,”薛成娇拍了拍旁边的圆凳,示意邢妈妈坐,而后才继续道,“我觉得自己到现在,才真的变成了彻底的孤女了。”
邢妈妈将要出口的话,被她这一句话,全噎在了喉头。
薛成娇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妈妈势必要劝我想开些。实际上,二叔获罪,我一点也不替他难过可惜。如果他和父亲从前真的是兄友弟恭,他对母亲又真的敬爱有加,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即便说我自不量力,我也是一定要想办法替他求情的。”
她一番话说完后,长叹了一声:“他有今日,是自作自受,还白糟蹋了我父亲的名声。可是妈妈”
薛成娇尾音拖的很长,那声音之中还隐有哽咽。
邢妈妈爱怜的伸出手,搁在了她头顶上:“我知道,姑娘是觉得,薛家这一次受到牵连,今后姑娘就彻底没了依仗了。”
薛成娇颔首:“虽然自从父亲母亲过世后,我也没打算过要指望薛家和二叔,可外人看来,我毕竟还是薛家的女儿。其实将来就算要出嫁,正经的也该从薛家出门,由族中的长辈来送我。可是现如今,薛家完了,妈妈,薛家完了。”
这四个字,她重复了两次。
邢妈妈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时语塞。
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圣心所至,谁也无力回天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25:一同问罪
第二日的早朝上,刑部尚书李逸一道折子呈上去,将崔溥伙同应天府礼部尚书孟夔,借县主入京之机,暗下毒手的事情参了出来。
朝臣自然是惊愕不已。
大部分的人,还是知道这位清和县主跟崔家的渊源的。
他们所惊讶的,一来是这位县主本来就是崔家长房的表姑娘,崔溥和她虽然隔着房头,但好歹也应她一声叔叔,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二来这位县主是薛公的遗女,更不要说她的外祖父还是高修晏。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崔溥下这样的手?
而且崔溥又是怎么跟孟夔勾结在一起的呢?
众臣一时面面相觑,无人敢应这个话。
皇帝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叩了叩扶手,咳了一声:“这件事情,一早还是崔卿呈送折子,参的孟夔。朕知道后,也不欲张扬,只吩咐了刘内臣和刑部去查,如今是有了实证,李卿才当殿上的这道折子。”
至此,众臣才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万云阳的位次,在左列第二位,一直到皇帝话音落下,他才站出列来,在殿下端了一礼。
宝座上的皇帝眉心微扬,示意他有话就回。
万云阳手中的玉板举了举:“臣以为此事性质实在恶劣,陛下若不将此二人严惩,只怕来日众人皆无视法度。县主是陛下亲封的,崔溥本身又与县主家中是姻亲,可是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此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个可容可恕的人。而孟夔身为应天府礼部尚书,官职不可谓不高,却借着职上便利,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足可见其品性如何了。”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沉了沉声,嗯了一嗓子。
李逸还站在殿下,见此便跟着附和了几句。
皇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众臣又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皇帝却开了金口:“高卿啊”
他拖了音调喊了一声。
高孝礼微蹙了眉,垂着头站出列来:“臣在。”
皇帝摸了摸鼻尖:“清和是你的外甥女,崔溥又是你姐夫的亲弟弟,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高孝礼垂在身边的手攥成了拳。
即便是他早就知道此事,而今太极殿问朝,再度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他还是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愤怒。
良久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对上而礼:“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以为万大人所言很是有理。就算县主不是臣的外甥女,听闻这样的事情,臣也觉得心寒愤怒。县主如今尚且年幼,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做长辈的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高孝礼是知道皇帝的用意的。
应天府中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崔溥、甚至是崔家四房曾经对薛成娇做过什么,只有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于是他稍稍顿了顿声,就继续道:“县主从前还住在崔府之时,就曾遭人下过一次药,事后也查证过,确实是四房干的。后来为了不伤和气,也为了保全颜面,只说是县主误食藜芦造成的而已。其实从那个时候,崔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皇帝听见大殿之中有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
果然,殿下户部左侍郎迈出列来:“陛下,此事简直是骇人听闻。清和县主是薛公之后,养在崔家,崔家本该看她千万般的高,更该千万般的优待,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要害县主性命,这简直是可恨可恶至极!”
那一头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官也跟着站了出来:“陛下,崔溥心思歹毒,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朝为官?又如何配活在人世?臣听闻,清和县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尚且是个孩子。县主父母双亡,薛公又是大义为国捐躯,这样的孩子,养在家中,他心中丝毫没有做长辈该有的疼爱与怜惜,反倒三番五次下毒手要谋害县主性命!”
皇帝听着,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末了,他朝着万云阳使了个眼色过去。
万云阳立时就会意了,口中叫了一声陛下,才又说道:“臣心中有一个疑惑。”
皇帝嗯了一声:“你说。”
“县主每日养在深闺,束于高阁,而从情理上来说,崔溥和县主之间,更不可能有什么仇恨矛盾,何至于三番五次要暗施毒手呢?”
万云阳此话一出,众臣全都安静了下去。
是啊,崔溥图什么呢?
他难道就不怕事情暴露,高修晏不肯与他善罢甘休吗?
更何况,高孝礼彼时还身在应天府中。
崔溥为什么这样胆大,几次对清和县主下手?
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能够对他有什么威胁?
或者说,县主的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的手指叩在扶手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声音起了五次,又戛然而止。
李逸上前了一步,拱手礼了礼:“臣以为,此时尚且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如今是铁证如山,臣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崔溥和孟夔二人要如何定罪?如何论处?之后再派人去查去审问,他们为什么勾结起来毒害县主,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皇帝的手指没有再动,沉沉的嗯了一声:“万卿,你着人拟旨吧”声音拖了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给这二人定罪,不多时,他又开口接上前话,“孟夔就地免职,押解回京,崔溥身上的一切封赏和职务暂且不动,家眷禁在府中,不许离开应天府半步,把他跟孟夔一起带回来,这件事,朕要亲自审问!”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
高孝礼听着,其实心里清楚。
说是要亲自审问,实际上是为了之后揪出甄家做的铺垫,而且在众人眼中,这就是陛下对此事的看重。
而陛下为什么会看重这件事?无非还是念及旧情旧恩,对他姐夫高看几眼而已。
高孝礼抿唇不语,只是深吸了几口气。
旁边也不知是谁,站出来两步:“陛下,崔溥是崔家四房的人,难道说,他在家中动这样的手脚,崔家其他人就一概不知吗?况且高大人刚刚说了,崔溥第一次给县主下药,是被查出来了的,只是崔家人碍于颜面,压下不提罢了。如今事发,难道崔家人不该一同问罪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26:老毛病
说这个话,就实在是没眼色的很了。
高孝礼已然蹙了眉扭脸去看,但见那里站的是刑部侍郎许维渊。
他细细的想了下,许维渊这个人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个愣头青。
三十出头的年纪,爬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问题就是,这个人不懂变通,他心里时时刻刻守着一本死规矩。
就好比眼下的这个情况吧陛下要把崔溥问罪,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提起崔家的事儿,偏偏他跳出来,说要连坐。
高孝礼不由的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站在皇帝身边的其素也愣了愣,他明显感觉到陛下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许维渊这话接的太不应该了。
陛下难道不知道崔家有维护包庇的嫌疑吗?
可是陛下明发旨意,只拿崔溥和孟夔问罪,摆明了是不想再追究崔家的责任了。
偏生许维渊听不出来似的,非要掺和进来,插一句嘴。
皇帝眼中不悦一闪而过,向殿下去看许维渊:“那若要依许卿的意思,岂不是该把崔氏一族都下罪了?”
这话说的太硬了。
就算许维渊思维简单些,也听出来皇帝不高兴了。
他一时愕然,拱手礼了礼:“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冷笑了一声,“这是朝堂议政,爱卿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许维渊抿唇半天,这时才隐隐的感觉到,自己也许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皇帝见他许久不语,就沉了声催了一句,“许卿?”
许维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崔家做主的自然还是他们长房,臣听闻昌肃侯就在京城中……”
他不说这话倒也还好,提了崔润,连高孝礼都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道这许维渊口中所指昌肃侯是何许人也?
当年崔家老祖宗得封昌肃公,只是这个国公爵,不是世袭罔替的。
所以到了崔家老祖宗过世后,崔润作为家中的嫡长子,按降爵承袭的爵位,就成了如今的昌肃侯。
许维渊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叫陛下拿住崔润来问话的。
高孝礼本就还立于殿下,尚未退回班次中,此时听他这样说,立时冷了脸:“许大人的意思,是该将侯爷缉拿?”
许维渊知道崔润时高孝礼的姐夫,也不惧他,扭脸看向他:“昌肃侯既然是一家之主,家中有这样的事情,他本该早早地上禀,哪里有隐瞒包庇的道理?”
“你!”高孝礼叫他气的倒噎住,转而对上皇帝礼了礼,“臣听闻,早前在应天府时,崔家四房是已经分宗单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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